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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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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9 13: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一抹夕阳斜斜地照进了书房,书桌上展开着一幅古画,古画很长,卷轴没有全部打开,露出来的只是一部分。沈浩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看着画上的一棵棵树,一个个人物。这幅画是《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虽然身为故宫博物院的院长,天天都可以看到真迹,但他还是不满足,因为真迹只可远观,不像这幅赝品,可以随意把玩。
  "爸爸,又在研究你的破图啊?"
  沈浩微微笑着,转过身来,对刚刚进门的女儿说道:"小蓉,这可不是破图,这是国宝啊!"
  女儿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眉头一皱,嘴唇一撅,说道:"这才不是国宝呢,这是赝品!国宝在故宫里呢!"
  沈浩拍着女儿的脑袋,笑道:"哎哟,乖女儿还知道真品赝品啦!"
  女儿小蓉,十岁,扎着两个朝天的小辫,整天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鸟围着爸爸转。沈浩特别喜欢女儿,觉得女儿聪明伶俐,将来肯定可以继承他的事业,所以从小就给她灌输一些书画收藏、鉴赏的知识。
  小蓉眨巴着两只黑得透亮的大眼睛,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清明上河图》呢?"
  沈浩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说说,还有哪些画可以值得爸爸喜欢啊?"
  小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嗯……比如说晋朝顾恺之的《洛神赋》、隋唐时期阎立本的《步辇图》、宋元时期李唐的《采薇图》……"
  沈浩耐心地听着女儿如数家珍地报出了一长串古画的名称,这些画有些她根本没见过,只是经常听自己谈论,耳濡目染竟然记住了这么多,这让沈浩非常开心。只听女儿说道:"这些画,都是国之重宝,可爸爸为什么只喜欢这幅《清明上河图》呢?"
  沈浩说道:"以前的老馆长也像我这样,对《清明上河图》特别着迷,几乎是天天看,夜夜看。我当时也奇怪,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
  "那老馆长怎么说的?"
  "他说,《清明上河图》是一部活的历史,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画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他天天看,夜夜看,就是想看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小蓉紧张地问道:"他看出什么秘密了吗?"
  "没有,"沈浩叹口气说道,"这个传说据说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但是至今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小蓉好奇地爬到椅子上,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赝品《清明上河图》,抓耳挠腮了半天,说道:"不就是些人吗?能有什么秘密?"
  沈浩说道:"这幅图里有684个人物,96头牲畜,122间房屋,174棵树木,25艘船,15辆车,8顶轿子。小蓉,这些你都看出来了吗?"
  小蓉张大了嘴巴吃惊地说道:"爸爸,你的记性真好!"
  "小蓉啊,做学问,就是要一丝不苟,来不得半点马虎。如果这幅图里真有什么秘密的话,那也肯定是隐藏在这些人物、牲畜、树木、船只里面。"
  小蓉"哦"了一声答应了,又转过头仔细地端详起来。
  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沈浩不禁有点心疼,女儿还这么小,就这么苛刻地要求她,会不会让她失去童年的乐趣?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小蓉指着画图大叫道:"爸爸,你看。"
  沈浩循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清明上河图》中被公认的高潮部分,一座拱桥,名叫虹桥,桥上桥下都站满了人,一艘木船正准备通过。
  小蓉说道:"爸爸,你看,这艘木船是逆水而上的,桅杆很高,没法通过这座拱桥,所以船上的人、岸上的人都特别紧张……"
  沈浩听着小蓉的评述,特别得意,尽管这种评论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是能从女儿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由衷地高兴。看来,小家伙在古画的鉴赏方面还是有潜力的!正这么想着,只听小蓉又嘟哝着说道:"可是,这艘船看上去也不是一艘新船啊!他们应该经常过这座桥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桅杆会高过桥吗?爸爸,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画的秘密呢?"
  沈浩瞪大了眼睛,欣喜地看着女儿,兴奋地说道:"小蓉,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可能就是画的秘密呢?这也许就是关键所在!小蓉,你真棒!"沈浩激动地把女儿抱起来,举过头顶,又放下。
  小蓉开心得咯咯地笑。
  这时候,沈浩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是秘书林墨轩打来的。
  沈浩接通电话,还没等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林墨轩慌乱的声音:"沈馆长,不好了,出事了!"
  沈浩放下电话便匆匆赶到故宫博物院。

  夜幕已经降临。
  故宫已经被警察封锁了,十几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门口,长长的蓝白相间的警戒线把故宫博物院的大门围了起来。沈浩出示了证件,找到了林墨轩,林墨轩正在接受一个警察的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半个小时前,我准备回家,想再到馆里转转,就发现图被偷了。"
  "还有什么被偷了没有?"
  "没有!"
  沈浩不理会林墨轩和警察的谈话,脚步踉跄地走进博物院,几个警察正蹲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他直接走到了展出《清明上河图》的玻璃窗前。
  《清明上河图》已经不见了!
  墙壁上空空如也。
  玻璃没有碎!
  甚至一点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甚至连警报器都没有响!
  沈浩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空洞洞的墙壁,脑海里一片空白。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记忆的裂痕

  早晨,长沙市育英小学门口熙熙攘攘,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把学校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冷小燕将女儿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然后在女儿脸上亲了亲,说道:"小兰乖啊,要听老师话!"
  女儿说道:"知道了,妈妈!"说罢便跑进了校门。
  冷小燕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闹哄哄的人群,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似乎正在看着她。冷小燕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心里琢磨着:"难道是熟人?"
  但是她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她再看看那人,发现那人已经走了。
  冷小燕没有在意,因为生活中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形,你突然发现有人在看你,正当你回忆着在哪儿见过此人时,人家早已扭过头去,不再理你了。
  冷小燕骑着自行车,沿着一条老路往家走,她一路上想着怎么给老公做一桌好菜,怎么给女儿缝制一件新衣服。大约十几分钟后,她突然停止了想象,因为身后响起了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在长沙,摩托车很多,一辆摩托车的引擎声,不至于引起冷小燕的狐疑,但奇怪的是,这辆摩托车的引擎声音很低,速度很慢,似乎一直在跟踪她。冷小燕回头看看,正是那个在学校门口出现的陌生人,戴着头盔和一副墨镜,整个人显得深不可测。他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摩托车的前挡风板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怪物,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冷小燕狐疑地看了看他,陌生人一直目视前方,根本不避开她的眼神。
  也许只是路人吧。
  冷小燕这样想着,继续向前驶去。
  摩托车依然不离不弃地跟着她。
  冷小燕开始感到紧张,她环顾四周,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她赶紧拼命地踩着脚蹬子,飞速地向前冲去。
  摩托车引擎的声音略微变大了,紧紧地咬住了冷小燕。
  冷小燕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了,她遇到打劫的了!
  前方五百米就是一个广场,每天早晨那里都有很多人在晨练,她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去求救!
  这样想着,冷小燕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双脚上,自行车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摩托车的声音依然隐隐约约地在后面跟着。
  终于,冷小燕来到了广场,她骑着自行车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
  一群老年人正在打太极拳,她急忙刹车,大喊道:"救命啊!"
  老人们紧张地看着她。
  冷小燕继续呼叫道:"打劫啦,打劫啦!"
  一个老人扶住了冷小燕,问道:"打劫的?哪里啊?"
  冷小燕右手往后一指:"后面……"
  "没人啊!"老人看了看说道。
  其他老人也都围拢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冷小燕说:"我被人跟踪了,一个骑摩托的。"
  老人们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里哪有骑摩托的啊?"说罢摇着头散开了。
  先前的老人和蔼地说道:"没事了,也许是太紧张了,这几年,长沙的治安是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抢劫,咱这里不是广州和深圳。"
  冷小燕木然地点点头,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家走,心情一直很差,甚至身后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要紧张地听一听,是不是摩托车的声音。
  终于到家了,冷小燕才放松地出了口气。
  冷小燕家住一楼,把自行车在门口停好,开门的时候发现竟然没有锁门。也许是早晨走得太匆忙吧!她赶紧走到屋里看看,还好,没有一片狼藉!她暗自庆幸,幸亏没招贼!
  到厨房倒了杯水喝了,想想刚才路上的虚惊,冷小燕不禁笑了笑!
  她不经意地朝窗户外看看,顿时大惊失色,刚刚平复的心情又猛地紧张起来,手中的玻璃杯一下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玻璃碎片在地上溅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在空荡荡的心里回荡。
  她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她的心脏在瞬间被一股恐惧的力量揪紧了。
  屋外墙角处,停了一辆摩托车。
  挡风玻璃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就像一个怪物,似乎随时要吞噬一切。
  她的大脑急速飞转,她是如何催促女儿起床的,如何看着女儿把两个鸡蛋一杯豆浆喝了,如何帮女儿拿着书包走出家门。当时她左手拿着包,女儿要牵着她的右手,她说:"等等,妈妈还要锁门呢!"
  是的!
  门是锁上的!
  难道,那个陌生人进来过?
  或者,更可怕的是,他还在屋里!
  想到这里,冷小燕急匆匆地跑向客厅的电话机旁,拿起听筒,拨打了110,可是电话听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一扯电话,这才发现,电话线已经被拔掉了!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你是打算报警吗?"
  冷小燕猛地转过身,只见刚才一直跟踪她的陌生人赫然站在眼前,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
冷小燕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陌生人大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一边翻看着相册,一边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目光从相册移到了冷小燕身上,"你是谁?"
  虽然他戴着一副深色墨镜,但是冷小燕还是能感受到从墨镜后面透出来的一股股寒意。
  "你……到……到底是谁?"
  陌生人看了看冷小燕,脸上显出一种诡异的似乎带着惋惜的表情,说道:"坐,别紧张!"
  冷小燕像是中了魔咒,乖乖地坐下了,慌乱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又翻了几页相册,那是冷小燕和老公结婚时拍的婚纱照。
  "你老公很帅啊!"
  "你不要动我们的东西!"冷小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大的勇气,这让她自己都很吃惊!
  陌生人又惋惜地看了看她说道:"婚纱照就像爱情罐头,当快门一响,爱情就被永远地保存在这薄薄的相册里了,再也见不到阳光。你爱你老公吗?"陌生人问道。
  "我爱,我当然爱!你到底是谁,你来干什么?"冷小燕歇斯底里地问道。
  "可怜的人类啊,总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的真理,总以为自己能把握自己的感情,可到头来全是幻梦一场。"
  "你到底是谁?"冷小燕大叫道,她左右看看,茶几上搁着一把水果刀,她一把抓过来,挡在胸前,厉声呵斥道,"你赶快滚出去!"
  "裘瑛,你该醒醒了!"陌生人叹口气,说道。
  "你认错人了!"手中的水果刀已经开始发抖了。
  "你放下刀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来,只是要你帮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冷小燕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证明一个好人的清白!"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裘瑛这个名字很熟悉吗?我刚才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的手开始颤抖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打开自己的心灵吧!你已经被束缚了十三年了。"陌生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相册,长长地叹口气说道。
  "你不要装神弄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冷小燕举着水果刀问道。
  陌生人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到冷小燕面前,手臂直接伸到了冷小燕手中水果刀的下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砍你?"
  "因为你的手臂已经颤抖了,你的心灵马上将获得解放,"陌生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十三年前,你有个名字,叫裘瑛,还有个疼你爱你的老公,叫田林祥。"
  "我不姓裘,我老公也不姓田!"
  陌生人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道:"等你想起来了,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你老公需要你去救他!"
  冷小燕听到陌生人一番奇谈怪论,心中莫名狐疑,这个陌生人不会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可是,裘瑛这个名字确实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似乎属于一个很遥远的记忆……
  裘瑛,裘瑛,裘瑛……
  她不断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头痛欲裂,一些记忆的碎片一个一个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冲击着她毫无准备的大脑。她感到天旋地转,心跳加快,终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走出白市长的家门时,心情开朗多了,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这几天,他疲于奔命,一方面要顶住社会舆论的质疑,一方面又要时不时地接受一下调查组的审问,几天下来,几乎心力交瘁。在非常时刻,总有谣言满天飞,有的说他已经被双规了,有的说他被开除公职和党籍了,还有的甚至说他已经畏罪自杀了……所有的谣言传到他耳朵里,更增加了他的烦躁和不安。他知道,在这紧急时刻,唯一能救他的就是市长了,只要他金口一开,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坐上车,点火,启动,项忠诚开着爱车优哉游哉地往家赶。他很得意自己的兵行险招。今天他决定冒险一试,准备了厚厚的信封,来到了白市长家里。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自己比白市长还大一岁,但是还必须点头哈腰像个孙子。在市长家只坐了十分钟,他就起身告辞了,他知道在领导家里,不能坐时间太长,因为随时都会有人来拜访,彼此碰面,双方尴尬,连市长脸上也都不好看。当他起身告辞的时候,白市长说道:"小项啊,不要有心理负担,工作还是要好好做的。"
  市长讲话总是言简意赅,而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项忠诚自然知道自己的事情搞定了,不需要再担心了,忙说道:"谢谢市长关心啊!"
  白市长呵呵笑道:"我家犬子今后还要跟你多多学习啊!"
  "哪里哪里,"项忠诚的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白公子身上那股闯劲,够我学习一辈子的了。"
  --项忠诚得意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车后突然传来一阵轰轰的引擎声,看看倒车镜,车后面尾随着一辆摩托车。
  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摩托车和骑手的轮廓。
  在一个红灯前,项忠诚停下车。摩托车停在了他的左边,这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车前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线条粗犷有力,似乎张扬着一种野性!骑手戴着安全头盔,衣领高高地耸起,几乎把整个脑袋遮住。
  绿灯亮了,项忠诚松了刹车向前行驶,而摩托车一直不离不弃地尾随着。
  难道被人跟踪了?可是平白无故的,跟踪我干什么?
  正狐疑着,摩托骑手一踩油门,冲到项忠诚前面去了。
  就是嘛!谁敢来跟踪我啊!
  项忠诚住的小区,被称为凤凰市的贵族住宅区,这从停车场里鳞次栉比的豪华名车可以看出来,项忠诚的奥迪在这里都算是小儿科。不是项忠诚没钱,而是要避嫌,作为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天天开着宾立、法拉利满大街跑像什么?要当官,就必须放弃一定程度的享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当官,就不是放弃享受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资格去谈论享受。这样想着,他把车开进了专用车位,走下车,锁好车门。正准备离去,他突然发现,汽车左后门上贴了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形状像一个刀鞘,做工略显粗糙,而且只刻了几根线条。这个小玩意是用强力胶水贴上的。他把木头揭下来,准备随手扔掉,可是突然看到木头上也雕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跟那辆摩托车上的图案有点相像。项忠诚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拿着那个小木头,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看了半天,没有任何异样。
  项忠诚笑了笑,也许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吧!
  不!
  他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我又没做错什么!证据确凿,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判的!我有什么暗鬼?我光明磊落!就让那些小人得意地笑吧!你们得意不了几天了。我项忠诚马上就会走出阴霾,出现在你们这群宵小面前!
  这样想着,项忠诚胆子也壮了,他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木头,随手扔到了地上。
  小木头还在地上弹跳,远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蓦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束强光从远处打过来。随着引擎声音的临近,强光越来越亮,照得项忠诚睁不开眼睛!他用手遮着光,疑窦丛生地看着摩托骑手。摩托车停了下来,车头的强光还在照射着,骑手跨在摩托上,一只脚支着地,沉默地看着项忠诚。
项忠诚感到忍无可忍,这个人竟如此无礼、傲慢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向前走一步,刚准备开口质问,骑手却先发话了:"项院长,那是送给你的礼物。"
  对方竟然认识自己,这让项忠诚非常惊讶:"你想干什么?"
  "我让你把它捡起来。"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把它捡起来!"
  项忠诚怒不可遏,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跟他说话,即便这几天他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也没有人敢如此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等着!"说罢,他掏出手机,迅速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对着话筒说道,"老颜啊……"
  话刚出口,只听"砰"一声,手机被打飞了,虎口隐隐发麻。
  骑手拿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冒出缕缕青烟。
  项忠诚这下吓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骑手,嗫嗫嚅嚅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骑手不屑一顾地用手枪指指地上的那块令人厌恶的木头。
  项忠诚心想,老颜肯定已经听到枪声了,只要再拖延十分钟,警察就会赶来。他缓缓地走向那块木头,把它捡起来,然后问道:"你到底是谁?"
  "背后有字,念!"骑手的话不容半点含糊。
  项忠诚看看地库的入口,现在老颜应该正在调兵遣将。木头背后刻着十个篆体大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短短十个字,写得却是剑拔弩张、铁画银钩,凛然透出一股杀气。

  吴秀慧风姿绰约、一摇三摆地走进了凤凰市最大的酒吧V吧。酒吧里闹哄哄的,音乐震天响,舞池里的红男绿女如狂魔乱舞。她挤过人群,找到了一个吧台,坐在那里的男人温柔地笑着站了起来,看了看她问道:"喝点什么?"
  "嗯,"吴秀慧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下说道,"就来一杯Wall?s Blue吧!"
  Wall?s Blue是一种鸡尾酒,用青柠果汁、橙味利口酒和金酒混合起来,勾兑成一种味道怪怪的饮料,这几年在凤凰市的酒吧里卖得特别火。
  一会儿的工夫,Wall?s Blue端上来了,吴秀慧斟了小半杯,轻轻摇了摇,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她描了淡蓝色的眼影,涂了紫色的口红,据说在酒吧黑压压的灯光下,紫色口红能让男士们酒杯都端不稳。一滴Wall?s Blue入口,吴秀慧便无限妩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娇滴滴地说道:"正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就帮帮我吧。"
  男人姓白,名正天,在凤凰市也算得上是贵族子弟。按说他该是那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人物,但他偏偏不愿意去求他老爸帮忙。吴秀慧是他刚刚认识的女朋友,在一个政府部门做文秘工作,认识白正天之后觉得攀上了高枝,一直吵着要当个科长,让老爷子打个招呼疏通疏通。白正天也试过,可是面对父亲却难以启齿,他觉得开后门、走捷径,特别不光彩、不地道,于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如今吴秀慧旧事重提,他心中既愧疚又感到厌烦,呷了一口啤酒,看了看舞池里迷乱的人群,说道:"我不想求我家老头子,我跟他合不来。"
  "合不来也要合!你难道不能为了我求他一次吗?我们单位比我小的都当科长了,就因为人家男朋友是局长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当?"
  白正天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他突然有点迷茫。当初是怎么跟这个女人好上的?好像是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吧?然后吴秀慧频频向自己抛出了绣球……
 吴秀慧见白正天不说话,又撒起娇来:"求你了,帮我这个忙吧!"
  "秀慧,你知道吗?我开不了口,我觉得做这种事情特别不光彩,丢人!"
  吴秀慧玩弄着酒杯,愠怒地说道:"丢人?丢人?哼!屁大点的事都不帮,还当什么男朋友?"
  听着一个"屁"字从吴秀慧紫色性感的嘴唇里迸溅出来,白正天笑了,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好?"
  吴秀慧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咱们分手吧!"说罢,转身就走。
  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吴秀慧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又叫了两瓶啤酒,默默地喝着。其实他早觉得跟吴秀慧不合适,这个女人太功利太实际,她也许只是看中了他是市长的儿子。话虽如此,白正天依然有点落寞,有点无奈,也有点痛苦。分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手后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这种空白有时候让人窒息,让人手足无措。
  喝完酒后,他懒洋洋地走出酒吧。
  一辆黑色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电掣般蹿了过去。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摩托车远去的影子,继续向前走去。
  夜已经深了,起风了,有点凉。
  他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小巷子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呼救声,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冲了过去。两个身影朝他飞奔过来。
  远处一个女子大声叫道:"抢劫啦!"
  说时迟那时快,白正天一侧身,伸出了右脚,将一个歹徒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另一个歹徒见状,挥着匕首向白正天胸口刺来。白正天向右一闪,顺势抓住了歹徒的手腕,然后一拧,匕首落地,歹徒疼得哇哇大叫。白正天伸出右脚朝歹徒肚子上踹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歹徒痛苦地在地上直打滚。第一个歹徒爬起来就跑,白正天捡起地上的匕首,凌空掷去,正中歹徒的小腿,歹徒扑通一声又摔倒了。他把两个败类拖到一起,用脚拼命地踢他们,边踢边骂道:"抢劫,让你们抢劫,让你们抢劫!抢劫很过瘾是吧?啊?说啊!"那一刻,他把失恋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两个歹徒身上。
  两个歹徒不断告饶:"求你了,别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正天踢累了,准备打电话招呼人手把两个歹徒押回去,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是颜志宏局长打来的。
  "小白,在哪儿?"
  "V吧门口,刚制服了……"
  "项忠诚在小区地库被杀了,你赶快过去!"
  "谁?"白正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项忠诚,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放下电话,白正天看了看地上的歹徒,又每人踢了一脚,骂道:"算你们走运,滚吧!"
  白正天打发走两个小混混,立即驾车赶到现场。地库已经封锁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号啕大哭,两个女警察正在安慰她,白正天知道那个女人是项忠诚的老婆。
  他分开围观的人群,急匆匆走进了地库。
  几个警察正在现场寻找线索,地上、车上,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车旁躺着一具尸体。
  子弹是从前额穿过去的,后脑勺被炸了很大一个洞,周围鲜血满地,混合着白色的脑浆。
  看到白正天急匆匆赶来,颜志宏局长招呼道:"小白,快,你来看看。"
  白正天脸色严峻地看看地上的尸体:"谁报的案?"
  "我!"颜志宏说道,"刚才项院长给我打电话,刚叫了声'老颜啊',就听到一声枪响,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白正天听罢,蹲到尸体前面,拿着一把镊子仔细检查起来。他把项忠诚的每个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了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三千块钱,还有各种银行卡、贵宾卡、高尔夫球俱乐部会员证……什么都没少,这就排除了劫财的可能。
  一个警察叫道:"他右手有东西!"
  白正天寻声看去,那个警察正掰开项忠诚握得紧紧的手,拿出了一块小木头,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白正天接过来,仔细翻看。这块小木头就像一个刀柄的形状,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背后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不明所以,便递给颜志宏过目。颜局长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白正天叫来女警韩雪,将小木头交给她:"你去把这个让项太太看看,是不是她家的?"
  韩雪拿着小木头去了,一会儿回来,摇着头说:"不是她家的,项太太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白正天又拿过小木头翻看着。
  颜志宏犹豫着说道:"也许是什么朋友送给他的吧!"
  "我总觉得很奇怪,"白正天说道,"这刀柄透着一股邪气。"
  "哦,邪气?"颜志宏饶有兴味地问道。
  "只是一种感觉,"白正天回答道,"这些线条粗犷有力,组成的图案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愤怒。"
  "我看不像是愤怒,哈哈哈,"颜志宏将白正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白啊,破案不是写小说,你说里面藏着愤怒,可能还有人从里面看出了爱情呢?要记住啊,以后破案,要从现场出发,从证据入手,来不得半点先入为主的想象。"
  听了颜局长的批评教导,白正天不太服气,但他忍住了,只是点着头说道:"是,是,今后一定改正。"
  "没有没有,"颜志宏笑道,"谈不上改正,以后只要注意点就行了。"
  白正天最受不了的就是颜局长对自己的这种是非不分、暧昧不明的态度,一方面想批评自己,一方面又不敢批评,就因为他有个当市长的老爸。
  颜志宏又问道:"怎么样,这个案子想不想接?"
  "没问题,我来!"白正天一口应承下来。
  "好!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
  白正天笑了笑,不再言语。这几年虽然他已经破过几个案子,但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颜局长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自己,绝不是看中了他的破案本领,而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死的是中级人民法院院长,这是一个惊天大案,如果不及时破案的话,颜志宏这个局长的位子可能就坐不稳了。而现在把案子交给白正天来办,则无疑是找了一个靠山!万一案子破不了,如果要处分的话,不但要处分颜志宏,还要处分白正天,而处分白正天,就是向市长示威了。谁有这个胆子?
  颜志宏问道:"小白,你说项忠诚的死,与他十三年前判的冤假错案有没有关系?"
  白正天皱着眉头想了想:"有可能。"

  十三年前,一个叫田林祥的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把尸体抛到村旁的水库里。可是前几天,他的妻子裘瑛突然又出现了!于是,田林祥被证明是冤枉的。据媒体报道,他的妻子裘瑛可能是患有分离性漫游症,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人,不仅会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情,而且还会突然、意想不到地漫游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有的人可能只会走到下一个村庄,下一个城市,用一个假名字住进一家旅店,然后睡一觉,早晨起床什么都想起来了;还有的人会走得更远,甚至编造一个详细的过去,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达几个月甚至几年之久。最后这种人往往在碰到唤起以前生活经历的事物之后,突然醒过来。
    这个冤案震惊了全国,成了媒体炒作的热点。
  当初判定田林祥有罪的审判长,正是现在的法院院长项忠诚。
  项忠诚和办过这个案子的所有人员都在接受调查。
  项忠诚突然死了,会不会与田林祥有关呢?
  一个无罪的人被错关了13年,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都不是不可能的。
  田林祥家住郊区,此时已经睡了,不过睡得并不踏实。十三年的牢狱之灾,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他变得神经兮兮的,稍微有点吵闹的声音,都会从睡梦中惊醒。他是愿意被惊醒的,因为一旦睡着,他总是噩梦缠身,十三年牢狱生活的各种影像在脑海里不断翻滚,每夜他都睡不安宁。
  当他又一次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狗叫声,先是自家的狗嗷嗷地叫了几声,然后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之后,便传来急骤的敲门声!田林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透过窗玻璃看着黑咕隆咚的夜色。
  老父亲蹒跚着脚步将院门打开了。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向父亲说了几句话就走进了屋。
  那两个警察正是白正天和韩雪。在来之前,颜志宏特别交代,田林祥现在是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凡事要小心翼翼按部就班,尤其是不能再搞出一个冤狱来。所以,两人来到田家,尽量赔着小心。
  屋子的正中央设了一个灵堂,挂满了白色的招魂幡,夜风吹来,招魂幡在空中飘荡,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那是我老伴。"田父说道。
  白正天歉意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田父低着头走进了里屋,"都死了十二年了。"
  韩雪疑惑地看看白正天,死了十二年,还在家里摆设灵堂,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只听田父在屋里叫道:"找你的。"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畏惧,疑惑地望着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已经睡了?"
  "是啊。"
  "今天晚上有没有出去过?"
  "没有,给我妈守灵。"
  "令堂是怎么去世的?"
  田林祥说道:"当年我被抓进去,我妈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不停上访,后来就被你们抓了,在看守所里关了九个半月,出来时已经耳聋眼瞎,不能行走。"说着说着,田林祥哽咽了,他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继续说道,"三个月后,她就去世了。我一直不知道我妈走了,直到前几天出狱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田林祥的声音很低,但是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韩雪急了:"哎,你怎么说话的?抓你的人又不是我们!"
  "哼哼,都是一丘之貉!"田林祥的语气渐渐硬朗起来。
  "哎,你--"韩雪急得脸色通红。
  "别说了,"白正天打断了韩雪,向田林祥充满歉意地说道,"虽然不是我俩抓你的,但你的冤案,的确与我们警察脱不了干系。其实,来之前,我们是很犹豫的,甚至不敢面对你,因为我们警方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听着白正天如此诚恳的道歉,田林祥的情绪缓和了一些:"那你们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死了,被人杀了。"
  "项忠诚?"
  "是,就是那个判你有罪的审判长。"
  田林祥陷入了思索当中,然后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哈哈哈……"他突然止住了笑声,略带狰狞地说道,"你们怀疑我吗?哈哈,我是想杀他,而且还想剐了他。不但是他,还有那个警察,那个刑讯逼供的警察,都要杀掉,杀掉,一个不留!"
韩雪说道:"田先生,你不要激动。"
  "田先生?哈哈,我好不习惯,你还是叫我441122吧,这是我在狱中的名字,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十三年了,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现在,你们突然又叫我田先生了?"
  "你的想法是不对的,那些给你造成伤害的人,自有党纪国法制裁他们,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接受调查……"
  "调查之后呢?难道每个人都会关十三年吗?"田林祥打断了韩雪,"十三年,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我母亲去世了;这十三年里,我女儿连书都读不成,她本来应该是个大学生,现在只能做苦力。党纪国法?哼哼,党纪国法!"
  白正天说道:"田先生,对不起,虽然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察,但我还是要代表凤凰市的整个警察队伍,向你道歉。我可以给您母亲上炷香吗?"
  田林祥看看白正天,没有说话。
  见田林祥没有反对,白正天走到牌位前,取过三炷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眼神一瞟,牌位旁的一个小木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刀柄状的木头。
  上面刻着神秘的符号。
  背面用篆书刻着十个字: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疑惑地看看田林祥,难道他在说谎?
  他拿着木头刀柄,走到田林祥跟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田林祥白了一眼回答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什么朋友?"
  "一个不知姓名的朋友。"
  "不知姓名?"白正天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田林祥,他希望能从田林祥的眼睛里读出点什么。
  韩雪说道:"你要配合我们办案。"
  "这与你们办案没什么关系。"
  "有,"白正天说道,"项忠诚被杀现场也有这么一块木头刀柄!"
  田林祥看着白正天,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想请你把这块木头刀柄的来历跟我们说一下。"
  "那是我入狱一年以后,有一天突然有个人来探监,狱警说是我哥哥,可是见面之后发现根本不是。他说他们知道我是冤枉的,但是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我失踪的妻子裘瑛。他说让我耐心等待,一定会找到裘瑛,还我清白的。于是我就一直等,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信心,到后来我彻底放弃了希望。可是没想到,前几天裘瑛突然出现了。我出狱后,很多媒体记者来采访我,有一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把我围得水泄不通,后来我就在口袋里发现了这块木头。"
  韩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块木头就是十年前那个探监的人给你的呢?"
  "因为那人探监时,跟我说过一句话:'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我一看到木头上的刻字,就知道是我的恩人把我救出来的。"
  "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
  "你们素昧平生,他却这么帮你?"
  "所以我更应该感谢他,但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我想,他为了我肯定奔波了十二年,一直在找裘瑛,最近才找到她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正天突然问道:"十二年前,那个神秘人跟你说的话,你能一字不差地记住?"
  "能,他的话给了我希望,我每天都在重复着他说的话。"
  "他说他们知道你是冤枉的?"
  "是!"
"你有没有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们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人。"
  白正天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
  难道杀害项忠诚的,不止一个人?
  什么人能为田林祥这样一个小人物,奔波十二年?
  这需要什么样的信念?

  白正天回到家后,一头倒在床上,他实在太累了,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忙的时候,心里的痛苦暂时忘记了,一旦闲下来,吴秀慧的影子便冒了出来。他有点懊恼,为什么要生在市长家里,当市长的公子?也许正是由于这个身份,他一直找不到真正爱自己的女孩子吧!像吴秀慧,看中的是市长的公子,而不是他白正天。他一夜没睡好,总是处于一种浅度睡眠的状态,似乎做了很多梦,但是没有一个能记得清楚。早晨,他被一阵急骤的手机铃声吵醒,一个激灵从床上滚起来。
  电话是颜志宏局长打来的。
  接完电话之后,白正天感到了一阵寒意。
  范文兵死了,是自杀!
  范文兵是一个派出所的所长。
  所长自杀本来就让人疑虑重重,何况范文兵还是十三年前造成田林祥冤案的第一责任人。他跟项忠诚一样,这几天一直在接受调查,难道仅仅是因为顶不住压力而选择了死亡?如果没有项忠诚的被杀,白正天肯定会这么想。但现在,他直觉地认为范文兵的自杀绝没那么简单。

  十三年前,裘瑛精神病发离家出走之后,裘瑛的家人报了警,说田林祥杀了他们女儿。当时还是一名小警察的范文兵一马当先,把田林祥抓捕归案。最初田林祥抵死不认,范文兵带领几个警察对他进行毒打、体罚、提示。为了避免酷刑的折磨,田林祥编造了杀妻的全过程,但是田林祥毕竟没有杀人,所以他的口供与案情有很多不相符合的地方,于是范文兵继续对他进行毒打。田林祥先后做出了四份口供,直到最后与案情相符了,这才不再打他。
  想着这个冤案的种种疑点,白正天驱车来到了派出所。派出所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院子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那是范文兵的妻子。一个女警察正在做询问笔录。
  "范所长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家?"
  中年妇女抽抽搭搭地说道:"这几天,他压力特别大,烟也抽得特别多。我一直担心他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昨天晚上,他说他闷得慌,要到所里看看,谁知道,他就这么去了呢?"
  白正天听着,随手拉过来一个派出所的警察,问道:"昨天晚上谁值班?"
  "小杨,他在那边呢。"
  小杨也在接受询问:"昨天范所长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值班室,当时范所长神情非常沮丧。你知道,这几天,他心情一直不好。他说让我回家,他来盯着,于是我就走了。"
  "那时候是几点?"
  "十点半,我特地看了一下表。"
  白正天走进屋,一群警察正围着范文兵的尸体检查。
  子弹是从右边太阳穴射进去的,手枪还握在范文兵的手里。
  白正天戴上橡皮手套,取下范文兵的手枪,打开弹仓,里面只少了一颗子弹。
  他把枪放到证物袋里,问道:"情况怎么样?"
  一个警察说道:"屋里没有打斗痕迹,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自杀。"
  "自杀?绝不可能是自杀!"白正天想道,"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他仔细打量着范文兵的尸体,突然发现他的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一步蹿过去,蹲下身,从范文兵口袋里拿出一把木头刀柄。
  刀柄上刻着神秘的图案。
  背面同样有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法医点点头,很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在十一点半左右。"
  白正天心里盘算了一下,从市区到这里大约要一个小时的车程,项忠诚被杀是在十点半,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他杀了项忠诚之后,又到这里杀了范文兵,之后伪造一个自杀的现场,企图干扰警方的视线。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又要丢下这块木头刀柄呢?这不是摆明了宣扬说范文兵不是自杀吗?太自相矛盾了!
  白正天百思不得其解,将木头刀柄放进证物袋里,又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希望找到一点线索,结果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颜局长打来的,白正天汇报了他的发现,并断定这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半晌,颜志宏说道:"通知与田林祥冤案有关的所有人员,最近都要小心点儿。"
  白正天刚刚挂掉电话,韩雪又打了进来。昨天晚上离开田林祥家后,白正天交代韩雪上网查查木头刀柄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韩雪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兴奋里又夹杂着一丝疑虑。
  "白警官,我查了一晚上,可是一直没查到。但是,我查到有个教授是神秘符号方面的专家,网上有很多他的文章。"
  "哦?"白正天来了精神,"他在哪儿?"
  "他就在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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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睚眦之怨必报

  将近中午,白正天来到了凤凰大学,一路询问,找到了历史系教授李三清的办公室。李三清,国内历史学界公认的泰山北斗。办公室的门敞开着,白正天刚想去敲门,却突然听到办公室内传出激烈的争论声。他悄悄地探头望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闭着,脸上挂着欣赏的笑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坐在老者对面。那个女孩子最多二十五六岁,穿了件普通的宝蓝色棉制短袖上衣,下身着一条合身的牛仔裤,腿显得很修长。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着一张娃娃般稚气的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因为激动瞪得很大,这时候正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说建文帝没有死,有什么证据呢?"

  建文帝,名叫朱允炆,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孙子,父亲死得早,自己不小心成了皇太孙。朱元璋死后,他登基成为明朝的第二任皇帝,但是四叔朱棣不服气,起兵谋了反,打进了南京城,朱允炆被活活烧死。这是世人皆知的历史,难道那个年轻人说他没被烧死?白正天禁不住看了看年轻人,只见他棱骨分明,眉宇间藏有一股英气,现出桀骜不驯的样子,毫不示弱地说道:"当时朱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假装痛哭流涕,说:'我是来清君侧的,你怎么想不开就死了?你叫我这个四叔怎么对得起太祖啊?'师妹,他抱着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怎么能断言那就是建文帝呢?真正的建文帝也许早就跑了!"

  "师兄,治学要讲证据的,不能靠瞎猜啊!"
  白正天也暗暗点头,心中很不以男生的话为然。
  "要证据?有!"被女孩子称作"师兄"的年轻人说道,"朱棣当上皇帝之后还不死心,生怕建文帝没有死,派人全国寻找,甚至还派宦官郑和七下西洋,说什么要向西方蛮夷展示国威,实际上就是要去找建文帝朱允炆。"
  白正天还以为男生会说出什么高深的理论来呢,原来又是推测。果然,女孩子也发现了师兄的漏洞,步步紧逼:"师兄,你这哪儿是证据?明明又是推测嘛!"
  "谁说我没有证据?"男生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我……"
  眼看辩论要演变成怄气了,白正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走进去。
  一直微闭着眼睛的老者笑呵呵地站起来,说道:"你们啊,还是孩子气,为这么点事,就吵成这样,也不怕门口的客人笑话!"
  白正天悚然心惊,老者一直眯着眼睛,竟然知道自己一直站在门旁。他赶紧走进办公室,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李三清教授吗?"
  "请问,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
  "哦,请坐请坐。不好意思,两个学生辩论得激烈,不忍心打断他们,怠慢了贵客。"
  "没什么,没什么,"白正天说道,"两位的辩论,让我茅塞顿开啊!"
  李三清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博士生陆亮,这位是我的研究生沈蓉。"
  "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啊!"
  两个学生向白正天友好地点点头。
  "哪里哪里,"李三清谦虚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警官,你来评价一下,刚才我这两位学生谁说得在理一些?"
  白正天踌躇着,他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这么个难题,难道要实话实说吗?那不是得罪人的勾当?
  沈蓉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之后赶紧转头看着其他地方了。
  白正天被沈蓉的气质吸引了,一时间竟心神激荡:"那我就信口开河胡说几句吧!"
  "愿闻佳音,白警官请!"李三清一伸手说道。
  "治学,就像办案,都需要讲证据的,"白正天看着李三清说道,"办案,需要在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而治学,则要在历史的故纸堆中,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说得好!"李三清笑着说道。
  "这位陆兄能发古人所未发,观点可谓是惊世骇俗,但毕竟少了一些实证,而沈同学则凡事讲证据。我觉得做学问就需要这种脚踏实地一丝不苟的精神,"白正天说完,向陆亮抱抱拳,说道,"陆兄,得罪了。"
  陆亮挂着谦恭的笑容,说道:"白警官说的一针见血,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事?"
  沈蓉抬起头来,得意地看了看陆亮,又向白正天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警官。他大概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一米八几的个子,两块胸肌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他的眼睛特别有神,目光似乎具有一种神奇的穿透力。当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沈蓉突然觉得面红耳赤,赶紧又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微微有点慌乱。
  李三清站起身来,说道:"我的看法倒跟白警官不太一样。"
  "晚辈本来就是胡说八道。"
  "别,过分谦虚就不是美德啦,哈哈哈,"李三清背着手,踱着方步说道,"每个人的优点同时也是他们的缺点。陆亮不讲证据,只凭推断,虽说是治学的大忌,但这种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的想象,也极有可能创造一片新天地。沈蓉丝丝入扣,条理清晰,凡事重证据,讲实证,但如果一直沉浸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则难有创见,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很可能就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学究。"
  刚才还兴奋的沈蓉脸色变得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白正天说道:"听李老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啊。"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哈哈哈,"李三清说道,"这两个人若能取长补短,或者通力合作,一个人大胆假设,一个人小心求证,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话刚说完,李三清语气一转,问道:"白警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大驾光临啊?"
  白正天一怔,他没想到李三清的变化这么快,他还没从学术讨论的氛围中回过神来,李三清就已经单刀直入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来向李教授讨教的。"
  "哪里哪里,"李三清谦虚的笑容里满含着得意,"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李教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历史学泰斗,对古往今来的一些神秘符号也颇有研究。"
  "哪里哪里,写了几篇文章,只是一点皮毛之见而已。"
  "李教授这是过谦了,您这么说,我都不敢向您求教了。"
  李三清哈哈一笑:"但说无妨。"
  白正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请李教授看看,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李三清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哈哈,问这个图片的来历,就用不着老朽了,沈蓉就能告诉你。沈蓉,你来看看--"
  沈蓉接过照片一看,微微一怔,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但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她马上恢复了从容的态度。沈蓉的脸色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却躲不过白正天的眼睛,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对照片会有这种反应。
  沈蓉看了会儿说道:"睚眦!这是睚眦!"
  "什么?"白正天没听明白。
  沈蓉的脸色变化,李三清也注意到了。这个学生从大学二年级开始收集关于睚眦的各种图案和传说,有时候甚至跑到古墓的考古现场去搜求第一手资料,他一直不明白沈蓉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现在看到沈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更觉得奇怪了,但是也不挑明,说道:"我这学生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图案,还写了论文呢。"
  "太好了,"听了李三清的介绍,白正天激动地说道,"沈老师,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沈蓉咯咯笑了起来:"你可别叫我老师,折煞我了。瞧得起的话,叫我小沈好了。"
  白正天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不但长得漂亮,声音也特别好听,像是一只百灵鸟。只听沈蓉说道:"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知道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什么吗?"
  "传说罢了,哪有九个儿子啊?"
  "我说的就是传说啊!传说中,龙的九个儿子分别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沈蓉如数家珍地把这些奇怪、拗口的名字一个个说出来,白正天怔怔地看着她,对这个女孩子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模样漂亮,声音好听,学识还如此渊博。
  "那睚眦是什么意思呢?"
  "睚眦,相貌像豺狼,平生好杀。本意是怒目而视,所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而报,则不免腥杀,所以这个龙子经常被人们用来装饰刀柄的刀鞘。你看,"沈蓉指着手中的照片说道,"你的这个东西就很像是一把刀鞘的模样,只是在刀鞘上画着睚眦的图案罢了。"
  白正天拿过照片,仔细端量了一下,然后问道:"这种刀鞘现在哪里有生产的?"
  沈蓉摇摇头说道:"睚眦的工艺品,倒是有生产的,但这种刀鞘,我没有见过。"
    白正天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涌现着那句"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白警官,请问这个刀鞘是在哪里发现的?"
  虽然沈蓉尽量问得平静,但白正天还是听出来话音里的急切:"昨天晚上,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被杀了,今天早晨,一个派出所的所长范文兵也被杀了,案发现场,都留有这个刀鞘!"
  陆亮插话问道:"就是与田林祥杀妻冤案有关的那两个人?"
  "是。"白正天沉重地答道。
  沉默很久的李三清喃喃地重复着:"睚眦之怨必报,睚眦之怨必报,难道是田林祥干的吗?"
  "我去查过了,似乎不像。"白正天陷入沉思之中。
  站在一旁的陆亮看了看表,说道:"李教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白正天这才恍然,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叨扰了,我也该回去了。李教授,谢谢您,沈老师,谢谢!"
  沈蓉又咯咯笑了起来:"真是的,不要这样叫我,都叫老了!"
  "我是真心感谢你的,"白正天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沈蓉的手,感觉沈蓉的手滑滑的、嫩嫩的。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也臊红了,连忙假装咳嗽了两声,松开沈蓉的手,说道:"再见,谢谢!"
  "等等,"沈蓉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道,"白警官,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白正天忙说道:"可以可以……"
  脸又变得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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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死神的怀抱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突然消失。
  当贺春风走进电视台直播大厅的时候,死神已经向他敞开了怀抱。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个半小时的生命了。
  贺春风是享誉国内外的文化学者,熟读中西经典,这几年处处讲座年年出书,已经成了全中国炙手可热的文化名人。应凤凰市电视台的请求,他专程来做一次关于儒学复兴的讲座。当他走进演播大厅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如潮的掌声,这种掌声他已经特别熟悉了,但还是由衷地兴奋。他笑容可掬地走到舞台中央,向观众们深深一鞠躬,然后坐到座位上,开始了今天的讨论,从孔子创立儒学讲到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程朱理学讲到了王阳明的心学,一直讲到了儒家学说在当代中国的应用。语言生动诙谐,摆事实讲道理,却能深入浅出,期间不断被掌声打断。贺春风越发兴奋得意起来,讲座完毕,对观众说道:"我希望可以跟你们进行讨论,只有互动,才能使我们对传统的儒学有更深的了解。"
  话音一落,果真有人纷纷提问,贺春风一一做了解答。
  这时候,一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走到主持人身边,递给他一个信封,说道:"一个观众递上来的。"
  主持人看看信封,厚厚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贺春风拆阅!"
  主持人将信封递给贺春风。
  贺春风笑容满面地拿起信封对着镜头说道:"这是一位观众递来的一封信,嗯,看上去不像是情书……"
  台下一片笑声。
  "……让我们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贺春风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刀鞘一样的东西,刻着奇怪的图案。贺春风看着刀鞘,心里不禁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图案非常狰狞?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要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一点点的瑕疵都会被电视画面无限放大。他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呢?像是一把刀鞘,这上面画的什么呢?真把我考倒了,"他持着刀鞘,让摄像给个特写,然后翻过来说道,"这后面还写着字呢,让我读给大家听听……'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贺春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应该是位热爱儒学的朋友送给我的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时,工作人员又递来一张纸条,贺春风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上面依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错了,那不是儒家思想。"
  他强自镇定,笑了笑说道:"这位朋友说,这句话不是儒家思想,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个难题,还真把我考倒了。"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声。
  "请问,是哪位朋友出的难题?还请您当面指教啊!"
  台下观众纷纷转头寻找,但是没有人站起来。
  白正天离开凤凰大学,心里还在想着沈蓉,内心的感情是奇怪的。他提醒自己办案要紧,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韩雪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凤凰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沈蓉的底细。"
  "为什么?有嫌疑吗?"
  "别管那么多,查就是了!"
  刚刚挂了电话,母亲的电话打进来了:"小天啊,你好多天没回家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昨天接了一个大案子,忙着呢!"
  "哦,好吧,空下来了,记得多回家看看我跟你爸,你爸很想你的。"
  "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白正天不愿回家,因为家里不清静,每天晚上都有一拨又一拨求情的、送礼的登门,每来一拨,他这位白市长的公子就要出面应酬一下。他觉得特别烦,于是便另买了一套房子自己住。回到住处之后,白正天匆匆地扒拉几口方便面,倒在床上就睡了。一睡睡到日落时分,打开电视,凤凰电视台正在播放《文化时间》。这次他们请来了赫赫有名的贺春风,闲来没事,他便坐在床头看了起来。贺春风的电视讲演,还是蛮有趣味的,因为生动活泼,他把硬邦邦的古典文化,硬是用畅快淋漓的话语表达出来了。到最后是观众互动环节,这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刀鞘,那个睚眦图案!电视画面上的睚眦狰狞可怖,似乎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白正天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
  当贺春风向观众请教时,镜头移向了观众席,人们都在转着头看来看去。白正天也紧跟着镜头,打量着观众席上的每个人,但是镜头摇得太快,他看不真切!
  突然,最后排一个站着的人影映入了眼帘。
  白正天刚想仔细看看,镜头又摇走了。
  他闭上眼睛,尽量回忆那个短暂的画面:那人披着风衣,帽子遮住了脸,似乎正拿着笔写着什么。
  对,就是他!
  白正天睁开眼,这时候,画面已经转到了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拿着一张纸条,说道:"现在,又有一张纸条传上来了,看样子,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啊!"
  主持人将纸条递给贺春风,看着他把纸条展开。
  贺春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你忏悔了吗?"
  要出事了!
  白正天冲出家门,开上车向电视台飞奔。

  半个多小时后,白正天赶到了电视台,直接冲进了演播大厅,可是节目已经结束,观众都走了,贺春风也不见了,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打扫卫生。
  他拉住一个清洁工人问道:"贺春风呢?"
  清洁工人惶惑不安地说道:"走了啊!"
  "什么时候走的?"
  "上完节目就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
  "什么时候录完节目的?"
  "大概二十分钟了吧。"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只是扫地的。哎,那是主持人,你问他去。"清洁工人指向白正天后面。
  白正天一转身,看到主持人正愁容满面地走过来,他匆匆地迎上前去问道:"贺春风去哪儿了?"
  主持人看了看穿着一身便装的白正天:"你干吗?"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白正天,贺春风有危险!他去哪儿了?"
  "去宾馆了,他有什么危险啊?"
  "别管这么多,你快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谁知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给你?"
  白正天一把掐住主持人的脖子,将他抵到墙上,厉声问道:"贺春风如果死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主持人慌了,说道:"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白正天拿到号码,马上拨过去,可是对方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住的是哪家宾馆?"
  "白云宾馆310房间。"
  白正天扭头就走,开车冲向白云宾馆。
  来到310房间门口,他不停地敲门,砰砰的声音将宾馆的服务生吸引过来了。
  "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贺春风。"
  "对不起,贺先生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告。"
  白正天黯然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走出白云宾馆,他马上给颜局长打电话汇报。颜志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不可思议:"小白啊,刀鞘虽然在两个案子中都出现了,但也许只是巧合呢?贺春风与田林祥的冤案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吧。"
  "你先回家休息吧,跟宾馆的服务生说一下,贺春风一回来就给你电话……"
  "颜局长,要不要全城搜索一下?"
  "全城搜索?万一我们忙着搜索,人家贺教授正在花天酒地呢?没准过一会儿,他就回去了。别为一个破刀鞘这么费神。"
  白正天无奈地放下电话,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沈蓉回到家后,一直心绪不宁,那个睚眦刀鞘的形象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十五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又浮上心头。傍晚时分,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白正天的电话。
  "白警官,我是沈蓉。"
  "沈老师,你好!"
  "呵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当您老师。"
  "那……沈教授?"
  "别逗了,我还没毕业呢,我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你们发现的睚眦刀鞘。"
  "你为什么对这个刀鞘这么感兴趣?"
  "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我们见面谈好吗?"沈蓉刚刚说完,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忙对着话筒说道,"白警官你等等,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好啊!一会儿见。"
  沈蓉把房门打开,发现站在面前的正是白正天,她惊讶地笑道:"原来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正天呵呵一笑,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刚到楼下。"
  "有什么事啊?"
  "不是你找我帮忙吗?"白正天狡黠地一笑。
  "你不请自来,肯定也要找我帮忙吧?"
  白正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沈蓉说道:"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门口跟我聊到天亮吗?"
  沈蓉扑哧一声笑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我哪敢让你进门啊?"
  "拜托,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没有坏人吗?"沈蓉笑道,"进来吧!"
  沈蓉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客厅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摆放着一束金色的雏菊,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墙壁上挂着长长的一幅画,画很长,大概有五六米,是《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
    "你这里可是中西合璧啊!"
  沈蓉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白正天说道:"墙上挂着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桌上摆着凡·高的《菊花》。"
  听着白正天的解释,沈蓉咯咯笑了:"你可真会说话,我哪懂那么多啊?都是摆着随便看看的。"
  白正天转身看看客厅四周,客厅的另一面墙壁旁摆着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艺品,还有几个相框。相框里不是沈蓉的照片,而是一张张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尤其引人注目,那是一把睚眦刀鞘的照片,跟白正天在项忠诚、范文兵、田林祥处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蓉笑道:"白警官一进屋就看这么仔细,要不要到卧室再搜一搜啊?"
  白正天忙转过身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工作起来就忘乎所以,"话锋一转,白正天接着问道,"沈小姐怎么对睚眦图案这么感兴趣呢?"
  "不叫沈老师了?"
  "你不是不让叫了吗?"
  "呵呵,可我也不是小姐啊!"
  白正天心里叹口气,这个女人口齿怎么这么伶俐?
  "算我不对,这样行了吧?"
  沈蓉咯咯笑了一阵,说道:"白警官这么晚突然登门造访,到底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自己先发问的,却被眼前这个女孩子后发制人。他又不能跟一个女孩子斤斤计较这么多,于是干脆挑明了来意:"你是故宫博物院原馆长沈浩的女儿吧?"
  白正天离开白云宾馆之后,韩雪就打来了电话,她通过多方查证,终于查到了沈蓉的底细。
  沈蓉为人一向低调,从来没有在老师同学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老爸曾经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此时突然听到白正天提起,不禁说道:"白警官真是神通广大啊!"
  "一个老实人的底细都查不出来,还当什么警察啊?"
  "这么说,白警官觉得我是个老实人了?"
  "起码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不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
  "谢谢白警官褒奖啊!"沈蓉一笑。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白正天收起了嬉皮笑脸,换成了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沈蓉看着白正天脸色的变化,觉得这个警察特别有趣。
  "请问你为什么对睚眦刀鞘这么感兴趣?"
  沈蓉踱着步走到《清明上河图》前:"十五年前,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被盗,白警官知道吧?"
  "那时候,我刚读初中,听说过这事。你父亲沈浩为这事还辞职了。"
  "是,"沈蓉眼睛里噙满了泪珠,"《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我父亲一病不起,整个身体迅速垮了下去,而且精神受到很大创伤……"
  白正天扯出一块纸巾,递给沈蓉。
  沈蓉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现在,我父亲就像老年痴呆一样,整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
  "在《清明上河图》的被盗现场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沈蓉噙着泪水点点头。
  白正天指着柜子上的相框问道:"就是那幅照片上的?"
  "是!"沈蓉说道。
  杀妻冤案的两个责任人相继被杀,让他以为是与田林祥有关的人在报复;后来,文化学者贺春风又失踪了,他就开始犯糊涂了,凶手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又突然听到,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时也出现了这个神秘的刀鞘。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清明上河图》被盗时,没有什么人被杀吗?"
  "没有,"沈蓉说道,"而且故宫博物院里比《清明上河图》更值钱的古董还有更多,但是一件没少,唯独少了这幅图。"
  "为什么?"白正天情不自禁地问道。
  "不知道,"沈蓉说道,"但是我父亲曾经跟我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他也不知道。"
  白正天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沈蓉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就想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所以考取了凤凰大学历史系。这是全国最好的历史系,我想研究历史,破解《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幅图,才能完成我父亲的心愿。"
  "所以你开始研究睚眦?"
  "不是,我最初根本不知道那把刀鞘是什么东西,"沈蓉说道,"大二时,我在李教授办公室里看到一本书,里面正好有睚眦的图案,那个图案跟刀鞘上的图案并不完全相同,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毕竟是同生父母养,所以差别并不大。我请教李教授,他说那是睚眦。从那之后,我开始研究睚眦,我想这也许是更好的突破口,只要弄清楚睚眦的来龙去脉,也许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有点眉目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自从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在故宫博物院出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直到今天早上。"
  白正天指着柜子里的各种工艺品问道:"那些形迹可疑的怪兽,都是睚眦?"
  白正天故意使用了"形迹可疑",沈蓉果然被逗笑了,说道:"是。"
  她拿出一个工艺品说道:"现在睚眦已经被做成各种工艺品出售了,据说还有很多人喜欢拿这种小东西做装饰,他们却不知道睚眦的本意是腥杀,摆在家里多不吉利啊!"
  "你不是摆了这么多?"
  "我是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追查《清明上河图》,"沈蓉说道,"这种图案经常是装饰在刀鞘上的,我本来想买几把剑,但是没钱,呵呵。"
  沈蓉无奈地笑了笑,这让白正天觉得她特别可爱。沈蓉看了他一眼,也让他感到一阵慌乱,似乎脸也红了。他赶紧拿起一个睚眦工艺品仔细打量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这件工艺品更像一只青蛙,嘴里含着一块人造的玉石,大概就是冲着这块玉石,很多人便以为会带来吉祥。工艺品的底部有个小小的标签,写着生产厂家和地址。白正天低声读道:"凤凰市弘轩工艺品厂,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啊!"
  "公司老板叫林笑,是我市最著名的慈善家。"沈蓉说道。
  "对对对,想起来了,难怪名字这么熟,"白正天说道,"这个林笑还经常捐款呢,据说成立了一个什么慈善基金会,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我曾经利用暑期到他们厂做调研,没看到那种睚眦刀鞘。"
  "你很适合做卧底啊!"
  "那我们不是成同行了?"
  "但愿不是冤家。"
  白正天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白正天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甚至在跟吴秀慧恋爱时也不曾有过。他突然问道:"沈蓉,你有男朋友了吗?"
  "问这个干吗?"沈蓉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白正天顿时非常害臊,直怪自己吃错药了,怎么会冒冒失失地问出这么个愚蠢的问题?沈蓉的发问,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嗫嗫嚅嚅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在这时候,一个电话救了他,是韩雪打来的。
    白正天刚刚接通,韩雪就劈头盖脸地说道:"白警官,出事了,凤凰公园停车场发现一具尸体!"
  沈蓉看着白正天严峻的表情,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贺春风死了!"
  "就是那个今天做电视讲演的贺春风?"
  "是,你也看那电视节目了?"
  "不喜欢他,所以一看是他,就换台了。"
  "我看了,现场有观众送给他一个睚眦刀鞘!"
  沈蓉听罢,不禁大惊失色:"又是睚眦?"

  凤凰公园位于市中心的凤凰山下,是一个向市民免费开放的公园。白天这里人山人海,放风筝的,坐在草地上打扑克的,青年男女牵着小手散步的,老头老太太打太极的,各色人等应有尽有。可一到晚上,这里便冷冷清清,很难见到一个人影。
  白正天和沈蓉火速赶到凤凰公园停车场,颜志宏大老远就招呼道:"小白,这边呢,快过来!"
  沈蓉跟着白正天匆匆地走过去,颜志宏狐疑地打量着沈蓉问道:"这是谁啊?"
  白正天忙介绍道:"这位是凤凰大学历史系的沈老师,她对中国历史上的神秘符号很有研究。"
  其实,沈蓉之所以要跟来,是因为那把关系着《清明上河图》下落的睚眦刀鞘。这一层意思,白正天自然不能跟颜志宏讲。
  听了白正天的介绍,颜志宏向沈蓉伸出了手:"幸会幸会。"
  沈蓉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愿能尽到一点绵薄之力。"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的尸体在哪里?"
  颜志宏疑惑地看着白正天:"什么贺春风的尸体?"
  "不是贺春风死了吗?"
  "死的不是贺春风。"
  "不是贺春风?那是谁?"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白正天和沈蓉挤进封锁圈,只见七八个警察正围着一辆豪华轿车,进行各种取证工作。
  尸体在车里面,脑袋趴在方向盘上,右侧太阳穴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子弹正是从这里射进头部的。仪表盘上、椅子靠背到处都是血迹。白正天看了看车窗玻璃,是完好无损的,副驾驶的座位上也没有血迹,这就是说凶手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向死者开枪的!
  他转身问一位警察:"谁报的警?"
  警察指着不远处的一位老人说道:"那个公园管理处的邢大爷。"
  邢大爷在凤凰公园管理处工作好几年了,名义上是巡逻公园夜间治安,实际上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今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着有车开进来了,他也没在意。因为凤凰公园夜间幽静,每个月都会有人跑到这里来野合,据说身处自然可以采天地之真气。邢大爷自然以为又有野鸳鸯来约会了。大约半个小时前,他起夜上厕所,看到停车场里有辆车,车灯还亮着。他觉得很奇怪,以前野鸳鸯约会,都是把车灯关掉的,怎么今天这对这么大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他便想去制止,可是走到近旁一看,才发现死人了,这就赶紧拨打110报了警。
  白正天听着邢大爷的口述,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沈蓉已经开始打量起尸体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尸体,心中充满恐惧,也带着一丝好奇。尸体的双手垂直地耷拉下来,身上的血迹已经变得黏稠了,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白正天走到沈蓉跟前说道:"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没有啊?"
  "没有,好可怕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白正天笑笑,没有言语,工作虽然只有几年,但这种场面他已经见多了。
  "走吧,这个案子与我们无关。"
  "哦,"沈蓉答应一声,转过身来,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尸体的左手吸引了她的注意,"等等,他左手里有东西!"
  两个警察把死者拖出来,沈蓉看着尸体狰狞的面孔不禁大叫一声,吓得一转身,扑到了白正天的怀里。
  白正天看着尸体的样子,不禁疑窦丛生。沈蓉突然入怀,他竟然一下子僵住了,只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几个同事看着他笑笑,他更加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沈蓉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离开了白正天的胸膛。
  白正天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到我后面来。"
  沈蓉羞红了脸,幸亏夜色已深,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色。她躲到了白正天身后,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着她探出头来。
  尸体的脸黑乎乎的,似乎被涂了浓浓的墨水,嘴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黑色的东西。
  一个警察用镊子夹出来一点,仔细地看了看,说道:"这好像是煤!"
  "煤?"白正天感到不可思议,走到前面,也仔细地看了看,那确实是煤!
  死者的嘴里怎么会有煤呢?
  为什么要把煤塞进死者的嘴里?
  白正天蹲到死者身边,沈蓉拉着他的衣角,也跟着凑到前面来。
  死者左手的确握着东西,而且握得很紧。
  一块木头从虎口处露出来。
  白正天将尸体左手掰开,取出那个物件。
  他转头看看沈蓉,此时的沈蓉已经战胜了恐惧,更多的是惊讶。她张大了嘴巴,圆睁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又是睚眦刀鞘!"
  颜志宏走到尸体旁问道:"发现什么没有?"刚刚问完,便看到白正天手中的刀鞘,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白正天说道:"这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五把睚眦刀鞘了。"
  "你说这是什么?"
  "这上面的图案是睚眦,"沈蓉说道,"一种非常凶残的怪物。"
  白正天忙提醒道:"颜局长,今天傍晚,贺春风也收到过这把刀鞘,之后他就失踪了。"
  "也许只是巧合吧?"
  "三条人命都与睚眦刀鞘有关,难道这是巧合?"
  白正天的话硬邦邦的,毫不留情面。颜志宏不快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仗着老子是市长,说话就这么冲。"
  这时候,一个警察匆匆跑过来汇报:"颜局长,查到了。刚才给交警局打电话问了,这辆车是毅仁煤矿老板苏清华的。"
  "跟他家人联系,看死者是不是苏清华。"颜志宏吩咐道。
  "是。"
  听到苏清华的名字,白正天和沈蓉脸上都浮过一层阴云。几个月前,苏清华经营的毅仁煤矿发生了渗水事故,180多名矿工被困井下。经过奋力抢救,只救出了一百多人,几十号人命葬身于黑压压的矿底。这一事故震惊了整个凤凰市,老百姓对苏清华义愤填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是后来渗水事故却被鉴定为地质灾害,煤矿老板苏清华没有责任,而对死难家属,苏清华每人给了五千块钱了事。直到现在,死难者家属还经常到市政府静坐示威,让白正天的父亲头痛不已。
  白正天和沈蓉坐在离停车场远远的草地上,夜风吹来,吹乱了沈蓉的头发。头发掠过了白正天的脸,带来一股清新的香味,白正天觉得痒痒的,很惬意。一轮明月招摇在头顶,大地间洒下一片银色。
 沈蓉突然笑了:"如果没有这起凶杀案,咱俩还真像来谈恋爱的。"
  白正天的心跳加速了,脸色也红了,他不知道沈蓉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免得闹笑话。
  沈蓉果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喃喃地重复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除天下之害……你说这个睚眦刀鞘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现在死的三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的,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却逍遥法外的,所以我怀疑,睚眦刀鞘就是惩罚世间的罪恶,睚眦的本意不就是极小的怨恨也要报复吗?"
  沈蓉怨怒地说道:"我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亲?"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白正天说道,"睚眦刀鞘并不都意味着死亡,田林祥也收到过刀鞘,但是他没有死,反而得到了帮助。"
  "因为刀鞘上还有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所以就更奇怪了,"白正天眉头皱得紧紧的,"偷盗《清明上河图》是属于'兴天下之利'呢,还是'除天下之害'呢?还是两者都不属于?不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也许找到《清明上河图》,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在想,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三个人,一个人的力量有没有这么大?这个苏清华还被逼着吞下了煤块,一个人难道能办得到吗?"
  "是,我也一直在怀疑,"沈蓉也陷入了思索,"故宫博物院戒备森严,如果只有一个人,要去偷《清明上河图》,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人急忙起身走过去。
  是苏清华的老婆来了,她正在尸体旁号啕大哭,被两个女警拦住了。
  死者,的确是苏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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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神秘的古画

  沈蓉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神秘的睚眦刀鞘在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睚眦刀鞘沉寂了十五年,突然又在凤凰出现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清明上河图》被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它会藏身何处?偷盗者到底有什么意图?眼前浮现出十五年前的那一幕,那是个温馨的下午,一抹夕阳斜斜地照进了书房,父亲的鬓边染上了一层金黄,他说《清明上河图》是一部活的历史,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又与睚眦刀鞘有什么关系?或者仅仅是一个巧合?这些问题,沈蓉已经想了十五年,但是没有一次像今晚这么激动,自从见到白正天带来的睚眦刀鞘之后,她突然觉得真相已经离她很近了,她不知道的是,危险总是伴随着真相而来。
  她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又站在了父亲的身边,跟父亲一起看着《清明上河图》,周围黑压压的,除了《清明上河图》被光照耀着,其他景物一概看不见。父亲说:"《清明上河图》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话音刚落,沈蓉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包围起来,她感到头晕目眩,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她重新睁开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周围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像是唱戏的伶人,一个个穿着古代的服装,有的讨价还价,有的窃窃私语,还有的纵情高歌,但是他们说的什么,沈蓉一点都听不见。她只看到每个人的嘴巴在动,她只听到一片喧闹的声音。远处的一座拱桥上,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探着头紧张地看着河面。沈蓉一时兴起,也匆匆地走到桥上,挤在人群里,向前看去。一艘大船正迅速地驶来,高高的桅杆眼看就要撞到桥上了,人群沸腾了,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大船。沈蓉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清明上河图》,她兴奋地发现自己跑到《清明上河图》里来了!她转过身,看着每个人物,辨认着他们的音容笑貌。她想起了父亲的话,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她马上在桥头上拉住了一个人,想问他有什么故事。那人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睚眦的面孔,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嘴,向沈蓉扑过来……

  闹钟的响声将沈蓉从噩梦中叫醒,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梳洗一番,马上给白正天打电话,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疑点,一个大胆的假设。
  白正天听说沈蓉要登门造访,心里慌乱得要命,撂下电话,便匆匆地忙活起来。
  沈蓉敲了半天的门,白正天才将门打开,只见这个英俊潇洒的警察满头大汗,神色中透着慌张。她有点犹豫了:"不方便的话,改天再聊。"
  "方便方便,请进请进。"
  白正天一脸傻笑的样子,让沈蓉觉得他很可爱。昨天还是一脸刚毅、处事不惊的警官,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男孩。她笑了笑,走进门去。白正天又赶紧说道:"小心,地滑。"
  沈蓉一看,地板上全是水珠,不禁笑道:"不用这么隆重。"
  "贵客来访,自然要洒扫庭除啦!"
  沈蓉一听,马上看了看白正天的脚,说道:"你鞋穿反啦!"
  白正天窘迫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不明所以。他穿了一双拖鞋,根本没有穿反。
  沈蓉继续说道:"你还没倒屣相迎呢!"
  白正天一听,又是一阵傻笑。
  沈蓉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镶嵌着白正天和吴秀慧的照片,照片上吴秀慧亲昵地搂着白正天的脖子,幸福地露出了小虎牙。沈蓉将照片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你女朋友?"
  当沈蓉端起那个相框的时候,白正天心中已经大叫不好了。跟吴秀慧分手那天晚上,他就接了这个棘手的案子,整天忙得团团转,压根就忘记了该把照片收起来了。听到沈蓉问,他只好红着脸说道:"分手了。"
  "挺漂亮的啊,怎么就分手了?"
  "一言难尽,不说这些了,"白正天重重地喘口粗气,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沈……沈老……"
  "你叫我小蓉吧,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的。"
  "小……小蓉,什么事啊?"
  "什么什么事啊?"沈蓉明知故问。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沈蓉看着白正天紧张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此时的白正天就像一个羞涩的大男孩,根本不像昨天那个思维敏捷、严肃深沉的白警官。沈蓉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清明上河图》的一个疑点。"
  说到案子上,白正天马上来了精神,羞涩腼腆的表情一扫而空,盯着沈蓉问道:"什么疑点?"
  "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只盗走了《清明上河图》,其他宝物毫发无损,所以,肯定不是为财。我在想,是不是《清明上河图》原来的主人把图盗走了呢?我推测,可能是收藏过《清明上河图》那些人的后人或者就是张择端的后人把图偷走了。"
  沈蓉说,《清明上河图》本来没有作者的款印,根据1186年张著写的跋,才知道作者是张择端。从图上的题跋诗文可以看出,张择端作完《清明上河图》之后,被收入了御府,宋徽宗赵佶在卷首题了词。1127年,靖康之变发生,《清明上河图》被卷入金人地区;1186年,张著、张公药等人题跋于图后,说明这些人要么鉴赏过这幅图,要么收藏过;1260年,元朝建立,《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秘府,但是被一个工匠用赝本偷换出宫,之后几经周折,卖给了杭州人陈彦廉,过了几年,又被杨准买去;1365年,李祁题跋,从这个跋里看出,这幅图已经到了静山周氏家;又过了一百年,《清明上河图》不知如何流落到明朝大理寺卿朱鹤坡手里,后来又分别被华盖殿大学士徐溥、李东阳、兵部尚书陆完、昆山顾鼎臣收藏,最后被奸相严嵩收藏;严嵩败落后,家产被没收,《清明上河图》又重入宫廷,1578年,大内太监冯保将图据为己有;1644年,入清以后,《清明上河图》先后被陆费墀、毕沅等人收藏,毕沅死后,家产被籍没,《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清宫。
 白正天听着沈蓉讲了这么长的历史,不禁暗暗赞叹,他越来越被眼前这个知性女子打动了,此时禁不住插话道:"这么多人?"
  "还没完呢,"沈蓉继续说道,"1921年……"
  "终于离我们比较近了。"
  "……末代皇帝溥仪将《清明上河图》偷运出宫,由天津转移到长春。1945年,溥仪携图出逃,在通化被截获。当时《清明上河图》被存放于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转交给北京故宫博物院。"
  "真够坎坷的!"白正天赞叹道,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了几十号人,而且年代都那么久远,难道我们要一个个去查家谱,查他们的后人吗?"
  沈蓉微微一笑:"假如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有个宝贝,被人抢了,你会不会去要回来甚至偷回来?"
  "哈哈哈,你的问题好奇怪啊,那么老皇历的事……"
  "那如果是你爸爸或者你爷爷的东西被抢了呢?"
  "这个……"
  "你是不是打算追讨回来?"
  "有这可能,"白正天琢磨着,突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最有可能盗这幅图的,是爱新觉罗·溥仪的后人?"
  沈蓉肯定地点点头。

  当沈蓉跟白正天讲述着《清明上河图》历史的时候,凤凰市七八个年轻的驴友正背着登山包、踏着登山鞋攀登凤凰最高的山峰七巧山。他们是一群疯狂的人,经常组织起来毫无目的地暴走。七巧山本来有一条宽阔的盘山公路,但他们走了一阵之后,觉得没劲,于是决定自己从树丛中闯出一条路来。
  为首的关东平豪言壮语地说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谁知道,刚说完,他一脚踩空,身子急速地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倒在荆棘丛里,身旁的孙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众人提在半空的心这才各就各位。
  关东平感激地说道:"孙燕,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孙燕忙说道:"今晚有事,改日吧。"
  关东平一听,脸上泛起一丝坏笑,惊喜地问道:"真的?"
  孙燕诚恳地说道:"真的。"
  "好,好,"关东平乐颠颠地说,"那就改日。"
  众人听着二人的对话,早已哈哈大笑。孙燕忽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疑惑地问道:"你们笑什么啊?"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她更加迷惑了,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关东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孙燕问道。
  "你看这些草都被踩倒了,看来有人来过。"
  "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嘛!"
  "我们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众人沿着草被踩倒的路径继续往前走。
  孙燕看着那些倒伏的草说道:"奇怪,这些草好像不是被踩倒的,你们看,都是一片一片倒掉的。"
  "管它呢,走吧!"
  倒伏的草丛形成的小路,在一棵树下突然消失了。
  关东平看看前后左右,疑惑地说道:"奇怪,他们走到这里会去哪儿呢?难道半路返回去了?真没用!"
  孙燕也左右张望了一圈,之后仰起头看看浓荫蔽日的树丛。
  树干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随着风飘动。
  空中传来嘤嘤嗡嗡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腥臭。
  一阵风吹过来,树叶飒飒地抖动。
  那个东西也转了一圈。
    孙燕这次看清楚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啊--"
  叫声那么凄厉,那么惊恐,每个人听了,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伙都抬头看去,然后一起惊呆了。
  树上吊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尸体。
  尸体在空中飘荡,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诡秘异常。

  白正天和沈蓉来到凤凰大学,敲响了李三清教授的门,但是半天都没应声,沈蓉旋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门而入。
  白正天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沈蓉俏皮地笑道,"我经常这样不请自入的。"
  李三清正在挥毫泼墨,桌子上铺着一张大三尺宣纸,宣纸上已经写了"摩顶放踵"四个草书大字。听到门被推开了,他头也不抬,手握毛笔在砚台上蘸着墨,说道:"你这鬼丫头,来干吗呀?"
  "李老师,你怎么知道是我?"沈蓉忽闪着调皮的大眼睛问道。
  "哼哼,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大胆?"李三清边说边继续书写。
  "不但有我,白警官也来啦!"
  "知道!"李三清还是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宣纸,边写边说,"白警官,恕老朽怠慢啦,稍等一会儿!"
  "是晚辈打扰了。"
  李三清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书写着。白正天静静地走到旁边,只见李三清手腕沉着,运笔如神,一横一划尽显功力,一撇一捺满袖生风。
  李三清写完后,如释重负地直起腰喘口气。
  白正天忍不住叫道:"好,好字!"
  "哦?白警官也喜欢书法?"
  "喜欢谈不上,只是家学渊源,知道一点皮毛。"
  "白市长喜欢书法?"李三清眉毛一扬问道。
  白正天心里一怔,他为人一向低调,从不肯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是市长的儿子,李三清怎么会知道呢?
  "家父闲来没事也练习一下。"
  "令尊临摹谁的字啊?"
  "王羲之。"
  李三清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楷书!横平竖直,规矩整齐,一市之长,理应如此。"
  "李教授的今草笔势连绵环绕,运笔放纵,点画狼藉,倒不像治学之人啊!"
  沈蓉在一旁听着,急得直搓手,这个二百五要来求教的,竟然开始批评教授的书法啦,这也太狂妄了吧?谁知道,李三清却哈哈大笑道:"治学,难道一定要亦步亦趋吗?我说过,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
  "晚辈领教了。"
  沈蓉这才知道,白正天在转着弯拍李三清的马屁,而且还拍中了。
  "现在对书法感兴趣的年轻人不多了,谁都能看出这是草书,但是能看出这是今草的人,不多!"李三清摇摇头,接着又突然问,"白警官可能说说草书的历史?"
  "草书始于汉初,特点是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从其发展来看,可分为早期草书、章草和今草三大阶段。早期草书是跟隶书平行的书体,一般称为隶草,实际上夹杂了一些篆草的形体。初期的草书,打破了隶书的方整规矩,称为'章草',波挑鲜明,笔画勾连,字字独立,笔带横势。汉末,章草进一步脱去了隶书笔画的行迹,上下字之间笔势牵连相通,偏旁部首也做了简化和互借,称为今草。今草书体自魏晋后盛行不衰,到了唐代,写得更加放纵,称为'狂草'。"
  白正天说完,李三清开心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没想到白老弟对书法这么有研究啊!"
    一番书法纵论,"白警官"变成了"白老弟",沈蓉不禁对白正天刮目相看。看来,这个警察还很儒雅,并非粗俗之辈。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警察竟然是市长的儿子,看上去却那么朴实,那么平易近人,没有丝毫的装腔作势和趾高气扬。只见白正天轻轻端起李老师的字,说道:"李教授不但书法好,立意也好。"
  沈蓉仔细辨认着每一个字,念道:"摩顶放踵利天下。"
  "如果每个人都有李教授这样的胸襟抱负,国何愁不强啊!"
  "聊以自慰罢了,"李三清摆摆手说道,"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白正天将字放好,然后说道:"其实晚辈是有事求教李老的。"
  "哦,什么事?"
  沈蓉说道:"我们想求证一下,爱新觉罗·溥仪到底有没有后人?"
  李三清奇怪地看看沈蓉,又看看白正天问道:"怎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沈蓉说道:"因为我觉得溥仪与睚眦刀鞘有关。"
  李三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这个……也太荒唐了吧?你有什么证据啊?"
  "老师不是说过吗?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
  "你这家伙,现学现卖啊!"李三清指着沈蓉的鼻子说道,"你们上网查查不就查出来了吗?"
  沈蓉说道。"就是因为查了,所以要来问您啊!"
  "哦?"
  白正天说道:"我们在网上查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溥仪没有后人,有人说有,而且指名道姓的,说溥仪的儿子叫于海咽,孙子叫朱建华。"
  李三清笑道:"爷爷姓爱新觉罗,爸爸姓于,孙子姓朱?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们也觉得奇怪啊,"沈蓉说道,"但是您不是说了吗?做事要小心谨慎一些,所以来问您啦。"
  "你这丫头,就是贫嘴,"李三清笑道,"溥仪16岁时与两个女人结婚,那是1922年。他的妻子首选是文绣,但是宫廷官员认为不够美丽而不能做皇后,成了妾,最后跟溥仪离婚了。后来满族人婉容当了皇后,但是鸦片成瘾,最后死在吉林省延吉的监狱里。第三任妻子叫谭玉龄,满族人,大约是在1939年结婚,六年后就病死了。第四任妻子叫李玉琴,汉族人,后来也离婚了。1962年,溥仪又与护士李淑贤结婚,但是五次婚姻都没有留下后代。"
  沈蓉问道:"难道是真的吗?还有很多网站贴着溥仪后人的图片呢!"
  李三清嗔道:"大胆假设也不能这么大胆啊!互联网上谣言满天飞,能全信吗?还有个老头自称是溥仪的私生子呢!"
  沈蓉嘟囔着说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哪个皇帝不风流啊?"
  李三清笑道:"给你们看样东西!"说罢,便搬来梯子靠在高高的书架上。他站到梯子上,拿出一本封面很旧的书,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给白正天。
  沈蓉好奇地探过头去:"这是什么啊?"
  "看看就知道啦,小心点啊,别弄坏了,这可是文物!"李三清交代道。
  这张纸非常陈旧,散发出一股霉味。纸张的上半端写着"医院"两个字,医院之前的纸被撕掉了,所以不知道医院的名字。下面写着姓名:溥仪。
  难道这是溥仪的病历?
  白正天和沈蓉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兴奋,急匆匆地继续看下去,只见纸上写着:"患者于30年前任皇帝时就有阳痿,一直在求治,疗效欠佳。有吸烟嗜好,曾三次结婚,均未生育。"
    白正天算了一下,说道:"这应该是1941年的事情。"
  李三清说道:"这下没话说了吧?"
  沈蓉不服气地嘟着嘴:"有证据,也不早点说。李老师,这病历您从哪儿弄来的?"
  "我研究历史这么多年,这点小东西还搞不到?"
  沈蓉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了。
  白正天对沈蓉说:"看来,溥仪后人偷盗《清明上河图》的推测,已经被推翻了。"
  李三清问道:"什么《清明上河图》?"
  "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在现场也留下了睚眦刀鞘,于是沈蓉便推测说可能是溥仪的后人干的。"
  李三清眉头皱得紧紧的,问沈蓉道:"你跟沈浩是什么关系?"
  "那是家父。"沈蓉低眉顺眼地说道。
  "哦,"李三清恍然大悟,"难怪你这家伙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家父因为《清明上河图》被盗,精神受到打击……"说着说着,沈蓉便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白正天赶紧递上一张纸巾:"别哭了,睚眦刀鞘不是又出现了吗?找到睚眦刀鞘的主人,我们肯定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李三清说:"北京有一位历史学家,几年来一直在研究睚眦,他也许能帮到你们。"
  沈蓉埋怨道:"李老师,您又不早说。"
  "你也没告诉我你是沈浩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你研究睚眦只是因为兴趣呢。"
  沈蓉还想说点什么,这时,白正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韩雪告诉他,贺春风真的死了!
  贺春风的尸体浑身是血,散发出阵阵恶臭,他的喉管被切断了,伤口处的血凝结成黑色的胶状,十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检验尸体的法医赶都赶不走。看着眼前的惨相,沈蓉一阵恶心,转身对着灌木丛呕吐起来。正在工作的警察直起腰,看看沈蓉,又冲白正天笑笑,这让白正天很不自在。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同事们的眼神了,赶紧凑到沈蓉跟前,拍拍她的背:"还敢不敢跟着我到处跑了?"
  沈蓉止住了呕吐,语气兀自强硬:"有什么?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看热闹的警察笑了笑,又埋头工作起来。
  沈蓉沉思着问道:"为什么要杀贺春风?你昨天晚上还说,睚眦刀鞘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贺春风有什么罪?"
  "贺春风做电视节目收到睚眦刀鞘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
  "依我看,睚眦刀鞘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一群歹徒,一点社会良知都没有。"
  白正天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这时候,颜局长也匆匆地赶过来,大老远就招呼:"小白,那把刀鞘调查得怎么样了?"
  白正天漠然地看了颜志宏一眼,没有马上回答。那天晚上他已经提醒过颜志宏了,要他派人寻找、保护贺春风,但是却被这个草包局长拒绝了,说什么仅仅是巧合。现在贺春风果真死了,而颜志宏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
  颜志宏自然看到了白正天的脸色,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是白市长的公子,自己自然不能贸然顶撞,否则的话,白正天回家在老子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他这局长的乌纱帽就戴不住了。他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天晚上该听你的。事已至此,我们要尽快破案啊!"
  见颜志宏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白正天一阵反感,又一阵愧疚,说出了他和沈蓉的疑问:"到目前为止,睚眦刀鞘似乎一直把自己打扮成行侠仗义的英雄,但贺春风有什么罪?在电视讲演时,他收到一张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他需要忏悔什么?我想,我们首先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睚眦刀鞘的作案动机我们都不清楚,又怎么破案呢?"
    颜志宏想了想说道:"其实,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贺春风收到那张要求他忏悔的纸条时,我心里就起了怀疑,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唉,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沈蓉匆忙问道。
  这时,检查尸体的警察大声说道:"颜局长,贺春风口袋里也装着一把刀鞘!"
  三人转头看看,没有理会,因为这已经在他们意料之中了。
  颜志宏继续说道:"贺春风做坏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沈蓉和白正天对视一眼,准备继续听下去,一个警察又走了过来,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手拿着一张纸,递到颜志宏面前,说道:"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那张纸上沾满了血迹,写着歪歪扭扭的一首诗。颜志宏也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纸接过来,看了看,便凑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看看。"
  那是很长的一首现代诗,诗文中充满了愤怒和呐喊,作者满含激情地讴歌了一位伟大的女性。

  你是……
  你是忍离了母亲的女儿,
  你是扔下了儿女的母亲。
  用满腔热血去为真理而斗争,
  你的生命换得无价的坚贞!
  你有秀丽的面容,
  你有高尚的灵魂。
  这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美呵,
  你的心反照出丑陋的原形!
  你走了--
  因为:你爱儿女;
  你走了--
  因为:你爱母亲……
  风暴过后

  当一场风暴过后,
  连小草也会神奇地抬头。
  它说:我原先的匍匐在地,
  本是为了今天的战斗。
  可是,有这样一个年轻的母亲,
   宁可昂首被囚,
  也不要"自由"!
  你是丹娘?
  你是江姐?
  你是索菲娅?
  不!你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还有最后的呐喊,
  被切断在喉头……
  当一场风暴过后,
  你更无所企求!
  --就连花圈太多,
  你也觉得是浪费;
  --就连墓碑高了,
  你的心里还内疚……
  你只是希望:
  重新呼出被切断了的口号,
  在历史的回音壁面前,
  你永远是忠诚的歌手。

  颜志宏叹口气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他就是因为这首诗而死。"
  "因为一首诗?他这首诗是写给谁的?"
  "这首诗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写的?"沈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颜志宏说,"这是一个无名诗人写的。"
  白正天和沈蓉更加疑惑了。一首诗、一个无名诗人、一个文化学者、一个女性,他们实在难以把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物联系在一起。
  颜志宏继续说道:"这首诗是写给一个叫张志新的女人的。"
  张志新当时是辽宁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写了一篇文章,结果便遭到了迫害。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就是迫害她的罪魁祸首?"
  "不是,"颜志宏看着白正天,"他只是帮凶。"
  "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颜志宏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但是那些迫害过她的人,怎么处理的?没有人知道。当时省里在讨论张志新的冤案,可是三个月之后,这个讨论突然停止了。"
  "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公安局、法院,还是省委宣传部那些人,都是在执行上级指示。谁都有罪,谁都没有罪,法不责众嘛!"
    "那贺春风到底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贺春风没有动手,只是写了很多文章。"
  沈蓉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睚眦吗?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
  沈蓉沉默了,但是她又不甘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去杀那些罪魁祸首,而来杀一个帮凶呢?这种人充其量是文妖,罪不至死啊!"
  "我现在就担心,那些人会不会也惨遭横死!"
  白正天说道:"那得赶紧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有所防备。"
  "不妥,"颜志宏说道,"案子出在凤凰,我们却要到辽宁省公安厅报案,而且凶手是谁,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睚眦刀鞘的主人尽快抓捕归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白正天叹一口气,转身再去观察案发现场。他打量一下四周,这片树林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条潺潺的小溪。他突然眼前一亮,疑惑地看着小溪对面的山坡,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他紧紧地盯着那发光体看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在离案发现场几百米远的一个山坡上,一直站着一个头戴斗篷、表情刚毅的年轻人,他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案发现场。他把镜头慢慢移动,看到了沈蓉俊俏的脸,看到了白正天冷峻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射了过来。他感到一阵战栗,慌忙收起了望远镜,猫下腰顺着灌木丛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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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步步杀机

  白正天和沈蓉乘坐的班机晚点一个小时,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走出机场,两人打了辆的士,往王府井方向奔去,白正天要陪沈蓉先回趟家。一路上,白正天总觉得不对劲,直到发现路边有一个超市,这才想到是哪儿不对劲,赶紧买了水果、烟酒,这才心情坦然起来。沈蓉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走出来,笑道:"你打算相亲来啦?"
  刚开始认识沈蓉时,白正天还有点拘谨,这几天几乎天天在一起研究案情,开开玩笑,他已经放开了,听到沈蓉这么问,便说道:"来北京干什么的?不就是来相亲吗?"
  "你占我便宜!"说罢,沈蓉伸腿向前踢去,白正天笑着躲开了。
  沈蓉来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白正天站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旌摇曳。门开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白正天赶紧收摄住心神。
  沈蓉欢呼一声:"妈--"便扑到母亲怀里。
  可是沈妈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儿身上,而是仔细地打量着白正天。
  白正天连忙鞠一躬:"阿姨好!"
  "哎,好,好。"沈妈妈答应着,仍然不住眼地打量着。
  "妈,这位是凤凰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白警官。"
  "哦,不错,不错,"沈妈妈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白正天,"一表人才!"
  白正天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相亲来了,心中越发紧张。
  沈妈妈将白正天让进屋,接过他手中的水果和烟酒,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让白正天面红耳热但心中窃喜,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蓉。
  "我爸呢?"
  "他还能在哪儿啊?在书房呢!"
  "爸,我回来了。"沈蓉在客厅里大喊,然后拉着白正天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走进书房,一阵阵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书桌上横陈着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正在认真地看着图。
  "爸,还在研究呢!"
  沈蓉又叫了一声,沈浩这才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打量着女儿,看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哎哟,小蓉,是你啊?放学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爸,这位是白正天。"
  "哦,我从来没见过啊,"沈浩埋怨道,"小蓉啊,结婚了也不说一声?"
  白正天听了,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沈蓉羞得满脸通红:"爸,人家还没结婚呢!"
  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说道:"哎,小蓉啊,你爸这精神头越来越不够用了!"然后又说道,"老头子,小蓉他们还没结婚呢!他俩结婚,你能不喝酒吗?"
  沈妈妈越描越黑,沈蓉在一旁干着急,再一看白正天,正得意地笑着,于是握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乱了乱了,全乱了。"
  白正天突然挨了一下,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沈浩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白正天惊讶地看着沈浩,赶紧堆起笑脸准备解释一番,沈浩却不搭理他,转身看着《清明上河图》说道:"你的确错了,这绝不仅仅是一幅图,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沈蓉怜惜地看了一眼父亲,上前搂住父亲的腰问道:"爸,你看出来这里面的秘密了吗?"
  沈浩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杀人,他们要去杀人!"
  一听到杀人,白正天马上警觉起来,凑到《清明上河图》旁。
  沈浩指着画面上的拱桥,说道:"你看,这艘船和岸上的人都那么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这艘船上的人全是刺客,他们要进皇宫,他们要去杀人,不,不是杀人,对,不是杀人!他们要去盗图,是,他们就是要去盗图,盗《清明上河图》!"
  白正天听着沈浩的呓语,看着沈蓉噙满了泪珠的眼眶,不禁一阵心疼。
  沈浩继续说道:"你看,船头的方向是朝左,而左边就是皇宫的方向,沿着汴河,直接就能到达皇城脚下。只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张择端为什么不画了?"
  白正天探过头去,只见沈浩手指着《清明上河图》的末尾,那里一些树枝、树干、树根严严实实地把整幅画给封了起来。
  沈浩仿佛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不应该到此为止的,这里才刚刚进入开封城,应该画到金明池才对啊!"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转过头看到了白正天,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谁啊?"
  白正天心想:"刚才还把我当女婿呢,现在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家门,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京城的的士司机都是油嘴子,两人一上车,那司机就滔滔不绝地侃了起来:"两位是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访友。"
  "厉害厉害。"
  "厉害?"
  "去北京大学访友,难道不厉害吗?"
  白正天和沈蓉相视一笑。
  司机继续胡侃起来:"不过,现在的北大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教授也都是人啊,也都忙着赚钱,丫的,没一个能安下心来做学问。现在这世道啊,越来越浮躁了,这人不知道怎么了,都像疯了似的,就知道赚钱了。为了赚钱,丫的什么缺德事都干!哎,你们知道吧?十几年前被偷的《清明上河图》据说重见天日了……"
  一听到《清明上河图》,二人马上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这帮丫挺的,《清明上河图》是什么?那是国宝啊!谁偷了之后,还敢再拿出来啊?"
  "你从哪儿听说的?"沈蓉问道。
  "这些天,北京城到处都在传,传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怎么着?警察去抓了一批人,以为能找到《清明上河图》呢,谁知道都是赝品!丫的这些警察也是废物,也不想想,谁偷了图,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沈蓉喘了一口粗气,沉默了。
  司机看了看倒车镜,突然又骂道:"丫的,后面跟的是什么破车啊?马达那么响,也不怕环保局罚他款!"
  白正天和沈蓉转过身,只见的士车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骑手戴着头盔,看不出年纪。两人转过头,刚想说点什么,司机又骂道:"跟了我一路了,也去北大啊?"
  白正天一听这话,悚然心惊,连忙转过头看着摩托车。
  摩托车的挡风玻璃上似乎有什么图案。
  但是他还没看清楚,摩托车已经转了一个弯,开进一个小胡同里了。
  重新坐好,白正天总觉得怪怪的,心绪不宁。

  北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一个阶梯教室里,孔非儒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几十个脑袋侃侃而谈。
  "谁知道中国的黑社会最早起源于什么年代?"
  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学生,忽然看到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三个陌生人,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自己讲课。
  一个学生站起来:"是春秋战国时期!"
  "能举个例子吗?"
  "春秋四公子都是黑社会的头目,他们大规模地豢养门客,其实培育的都是黑社会的势力。"
  "对,"孔非儒瞄了一眼台下的陌生人,继续说道,"春秋四公子养士,以物质待遇为前提、以雇主利益为目的、以个人崇拜为约束,这样的私家敢死队,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各自王的'允许',后来都被各自的王灭掉了或者驱逐了。"
  接着,孔非儒讲道:"清军入关,汉人反清复明,形成了白莲教、天地会、洪门等黑社会组织,最后在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高峰。这些人常常以宗教迷信为联系纽带,在家长制的组织形式下,形成种种名目不同的无政府组织,有的还拥有武装。新中国成立后,黑社会基本上绝迹了,可是这几年随着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社会阶层日趋分化,黑社会又死灰复燃了……"
  下课铃声敲响之后,学生们一哄而散。孔非儒收拾着讲义问道:"三位就是从凤凰来的吧?"
  白正天和沈蓉走到前面来,沈蓉甜甜地笑道:"孔教授,我们是从凤凰来的,但是只有两个人。"
  孔非儒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但是刚才分明看到的是三个陌生的面孔。
  白正天警觉地看看教室,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他疑惑地问道:"孔教授,你刚才说三个人……"
  孔非儒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也许是其他系的同学来旁听的吧!"
  沈蓉说道:"是啊,孔教授的课,没人来旁听就说不过去了。"
  "过奖过奖!"
  白正天也说道:"孔教授,听了您的课,真是后悔自己没读历史系啊!"
  "谬赞谬赞!"
  白正天和沈蓉跟着孔非儒走向历史系的办公大楼,虽然旁听在大学校园里是正常现象,但跟路上那辆神秘的摩托车联系起来,白正天总觉得心里有事。走进孔非儒的办公室,他立即被墙上悬挂的各种宝剑吸引住了,有的宝剑做工非常精美,有的则特别古朴,还有一把锈迹斑斑。每把宝剑的剑鞘上,都雕刻着睚眦的图案,这些睚眦也各有不同,有的只是几条粗犷的线条,有的刻画得非常精致。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孔非儒问道:"二位是为睚眦而来?"
  "正是。"
  "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凤凰最近连续出了几宗命案,每个命案现场都留下了这样一把刀鞘。"白正天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孔非儒。
  孔非儒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刀鞘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
  "是!"白正天疑惑地看着孔非儒。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
  沈蓉问道:"孔教授的推测是什么?"
  "我也给你们看几张照片!"
  孔非儒打开一个高高的书柜,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沈蓉。
  那是睚眦刀鞘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但是白正天和沈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睚眦的画法、线条跟最近在凤凰出现的睚眦刀鞘如出一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刀鞘背面同样用篆书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孔非儒指着照片说道:"这个刀鞘是在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
  "什么?西安兵马俑坑?"沈蓉惊讶地问道。
  "是,"孔非儒继续说道,"这个是在长沙马王堆汉墓里找到的,还有这个,是在明朝富商沈万三的坟墓里找到的,而这个,是在毕昇的坟茔里找到的。"
  "毕昇?"白正天问道,"就是北宋那个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家?"
  孔非儒点点头说道:"此外,东汉的蔡伦,唐朝的孙思邈、怀素,明朝的李时珍,清朝的曹雪芹,他们坟墓里都陪葬着这种睚眦刀鞘。"
  白正天和沈蓉越听越惊讶,沈蓉问道:"这些人都曾造福过后人,睚眦刀鞘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孔非儒说道:"我想他们不是被睚眦杀死的,如果死于睚眦,他们的家人难道会用凶物来做陪葬品吗?"
  "他们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
  "是!"
  "这……"沈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
  孔非儒说道:"这么多坟墓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睚眦刀鞘,我就推断中国历史上肯定有过一个地下组织,这个组织以睚眦为图腾,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是说,凤凰的几宗案件都与这个组织有关?"
  "看了你带来的照片,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组织一直没有消亡!"
  沈蓉说道:"睚眦刀鞘在凤凰杀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没杀过什么人啊?"
  "姑娘,你的关注点一直在'除天下之害'上,别忘了,睚眦刀鞘的第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沈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你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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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来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有你这么干的吗?满地都是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拖干净!"
  孔非儒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人心浮躁啊,什么事都干不好。当教授的,天天想着去挣外快,清洁工,就想着怎么偷懒耍滑。人都这样,社会如何发展?"
  "时势如此,谁都没有办法,"白正天说道。
  孔非儒的讲解把白正天和沈蓉带入了久远的历史长河之中。

  睚眦身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睚眦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生生不息,而且还继续活跃在我们身边。
   "这个神秘的睚眦刀鞘到底起源于何时呢?"沈蓉禁不住问道。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睚眦刀鞘算是最古老的了,也就是说睚眦刀鞘起码起源于秦朝。"
  白正天和沈蓉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非儒,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孔非儒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觉得,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代是哪个时代?"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沈蓉说道。
  "对,那时候儒、墨、道、法、兵、农、名、纵横、阴阳诸家从不同角度阐发了对宇宙、世界、人生的看法,并且互相驳难,争鸣成风,真可谓是百花齐放!那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白正天听着孔非儒雄辩滔滔,虽然激情盎然,可是与睚眦刀鞘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孔非儒说道:"我认为,睚眦刀鞘就与这其中的一家有关,也许就是他的后人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
  "哪一家?"白正天问道。
  "法家吗?"沈蓉问道。
  孔非儒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沈蓉问道:"你为什么说是法家?"
  "因为法家主张厚赏重刑,执法严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而睚眦刀鞘上不是写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吗?"
  "非也非也,"孔非儒连连摇头,"法家起源于春秋时的管仲、子产,发展于战国时的李悝、商鞅、慎到和申不害等人,到了战国末期,韩非加以综合,集法家学说之大成。可是,法家学说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而睚眦刀鞘分明是一个地下组织。"
  "那是墨家了?"白正天试探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推断?"孔非儒笑着问道。
  "因为墨子出身于农民,处于社会底层……"白正天犹豫着答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老子、苏秦、张仪、公孙龙哪个不是贫农或者小手艺者出身?"孔非儒反问道。
  白正天被问倒了,在一个历史大家面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乖学生了。
  "刚才我提到,蔡伦、毕昇的坟墓里都发现了睚眦刀鞘,他们很可能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两人中一个发明了造纸术,另一个发明了活字印刷。如果把这种发明创造的精神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那无疑是墨家弟子!因为墨子的手工就很巧,他用木头削成的车轴,能承受六百斤重的物体;用木头拼成的木鸟,能在天上飞一天。他还对光学、数学、力学等自然科学进行了探讨,科学地论述了圆的定义,提出了力和重量的关系,讨论了平面镜、凹面镜、球面镜成像的一些情况。"
  沈蓉不服气地问道:"那孙思邈、李时珍他们呢?他们难道也是墨家弟子?他们又没发明什么。"
  "难道医学的贡献不算很大吗?"孔非儒问道,"从某种角度讲,孙思邈的《千金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是最伟大的发明,而且李时珍尝遍百草的故事流传千古,这与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的精神难道不是很契合吗?"
  "什么?摩顶放踵利天下?"白正天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墨子说的吗?"
  "不,这是孟子说的,"孔非儒说道,"原文是:'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怎么白警官对这句话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沈蓉也在琢磨着那句"摩顶放踵利天下",就在前几天,李教授还写过这几个字。
 孔非儒看看两人说道:"其实呢,说睚眦刀鞘出自墨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证据!"
  "什么?"沈蓉问道。
  孔非儒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沈蓉。这是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封面呈暗黄色,上面写着两个篆体大字--"墨子",采用的装订方法也是很古老的蝴蝶装。沈蓉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封面和封底,赞叹道:"这也是古董啊!"
  孔非儒欠起身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本书,你们拿回去看看,答案都在里面了。"
  沈蓉激动地看着手里的书,说道:"这么珍贵的古籍,你不怕我们不还你了?"
  白正天听着沈蓉的话,禁不住打了她一个栗暴:"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孔教授笑话。"
  沈蓉嘻嘻笑着:"孔教授,谢谢您!明天就来还您!"
  来到北京,自然要去吃烤鸭。
  沈蓉带着白正天来到京城一家百年老店品尝烤鸭,两人边吃边聊。这个绵延千年的地下组织为什么要盗取《清明上河图》呢?这个图跟他们的组织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关系到整个墨家组织的兴衰存亡,或者这幅图里藏着一个藏宝图,指示着一座千百年的宝藏。
  沈蓉想了想,突然笑了:"如果真有宝藏,估计他们也找不到了。"
  "为什么?"
  "现在到处都在采矿,到处都在盖楼,到处都在搞旅游,有宝藏也早被人挖走了。"
  白正天被沈蓉逗乐了,欣赏地看着沈蓉。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双排扣的丝绸小袄,耳边的秀发捋到了脑后,扎起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两颗小小的耳钉露了出来,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张调皮的笑脸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快看!"沈蓉突然指着白正天身后喊道,眼睛里露出惊讶的表情。
  白正天转过身,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疑惑地又转过头来,看看沈蓉,还没等开口问话,沈蓉接着喊道:"看电视啊!"
  白正天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台电视机,这时候餐厅几乎所有就餐的客人都齐刷刷地盯住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座大桥的画面。
  那是一座坍塌的大桥。
  桥面严重破损,断成了三截,倒在河里。
  白正天认出来,那是凤凰!那是凤凰的九虹大桥!
  新闻里说,凤凰目前正处于季风雨季。由于降了暴雨,上百名市民在刚刚修好的九虹大桥上观看洪水,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桥面突然断裂,十几辆汽车和市民一起掉到了滔滔洪水之中。
  电视里出现了白正天父亲的画面,作为一市之长,他沉着冷静、忧心忡忡地部署着救难工作。
  沈蓉问道:"那座桥不是刚刚开通吗?"
  白正天面色凝重地说了声:"豆腐渣!"
  正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哟,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啊。"
  白正天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摩登女郎,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头发染黄了,乱糟糟地蓬松在脑袋上,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她上身穿着一件金色的低胸短褂,花纹就像片片鱼鳞状,在灯光下泛出点点金光;下身着一条超短裙,腿上套着一双黑色的渔网袜。此人正是跟白正天分手不久的吴秀慧。
  白正天感到纳闷,第一,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第二,才几天工夫,吴秀慧的着装风格完全变了?他正想寒暄一番,那女人却盯着沈蓉说道:"哎哟,几天不见,白警官就泡上了清纯美眉啊?哎,小心点啊,未满十八岁,是犯法的!"
 沈蓉看着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妖娆放荡的女子,正准备客气几句,谁知道她竟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刚想发作,女子身边的一个秃头笑嘻嘻地问道:"秀慧,这是……"
  那个秃头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眼睛里呈现出浑浊的黄色。
  吴秀慧娇嗔地说道:"哎呀,都是老皇历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这时候,秃头和沈蓉同时明白了两人之前的关系。
  秃头爽朗地一笑,要在女朋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道:"怎么只点这么几个菜啊?这哪够吃啊?小姐--"秃头高叫道,"加菜加菜,"又转过头,对白正天说道,"放心,这单我买了。"
  白正天感到一阵恶心,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沈蓉却笑嘻嘻地问:"你女朋友眼睛有问题吗?是青光眼还是红眼病还是势利眼啊?"
  吴秀慧秀眉一扬叫道:"哪里有你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说话的地方。"
  沈蓉也不恼,依然笑道:"哦,原来眼睛没问题啊,我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呢,跑到屋里面也戴着墨镜。"
  秃头说道:"秀慧,别跟这傻丫头一般见识。一眼就看出来啦,人家怎么会看上这么难看的丫头呢?"
  沈蓉气得面色通红,秃头的话十分阴毒,根本不容她反驳。说他对吧,自己难道真的很难看吗?说他错吧,难道自己是白正天女朋友?她心里一着急,禁不住便哭了起来。白正天见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秃头的衣领,呵斥道:"你放尊重点儿!"
  秃头色厉内荏地说道:"你想干吗,想打架吗?"
  吴秀慧大声叫了起来:"警察要打人了!快来看啊,凤凰市警察白正天要打人了!"
  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白正天握着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沈蓉赶紧站起来,拉着白正天的胳膊,慌张地说道:"正天,算了,不要打他!"
  话刚出口,沈蓉脸色变红了,白正天的脸色也不自在起来。两人都意识到沈蓉称呼白正天时,少了一个姓。
  吴秀慧调侃道:"哎哟,还'正天'呢!白警官,艳福不浅啊!"
  秃头继续挑衅道:"怎么不敢打我了?哈哈哈!白警官,这家餐馆很贵的,真的不用我给你买单?"
  吴秀慧又凑到沈蓉跟前,啧啧说道:"还挺水嫩的嘛!不过,我跟你说啊,跟着他,你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
  沈蓉气得大叫起来:"你这个臭女人,离我们远点。"
  白正天一忍再忍,实在压不住怒火了,刚要跳起来,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了秃头一眼,拿出手机。
  是一条短信。
  号码很陌生。
  "这个秃头叫胡德财,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老板。他多年来一直用面粉做保健药,欺骗天下苍生,敛取不义之财。白警官,要不要我们帮你收拾他?"
  白正天紧张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餐厅里大概有上百名顾客,几十个侍应生,附近的几桌客人偶尔抬头看看他们,远处的客人则根本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继续埋头吃着烤鸭。
  胡德财笑道:"白警官怎么了?准备跑单吗?"
  吴秀慧娇笑道:"别理他,他经常这么抽筋的。"
  沈蓉觉得白正天面色不对,也跟着他的眼神一起在餐厅里搜索。
  白正天转头对沈蓉说道:"他在这里!"
  "谁?"
  "睚眦!"
  吴秀慧哈哈笑道:"这里到处都是鸭子!"
    白正天看了吴秀慧一眼,没有理她。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他赶紧翻阅。
  "如果他能当众认错,说自己用面粉混充保健品欺骗顾客,我们就饶了他!白警官,祝你成功啊!"
  白正天警惕地看看四周,没人拿着手机。
  他厉声问道:"胡德财,你把面粉当保健品来卖,可有此事?"
  胡德财脸色突然红了一阵儿,继而恢复了正常:"白警官,小心我告你诽谤!"
  白正天紧张地一会儿看看胡德财,一会儿看看四周,说道:"你马上当众认错,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神经病!"吴秀慧骂了一句说道,"亲爱的,我们走。当初我就是受不了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才离开他的。"
  "有毛病。"胡德财不屑地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你不能走!"白正天喝道。
  "干吗?又想打人啊?"吴秀慧嚷道。
  吴秀慧终于挽着胡德财的胳膊走了,走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白正天拿出手机,找到发信息的号码,拨打过去。
  听筒里传出"嘀--嘀--嘀--"的铃声。
  他转头看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听着每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应该是调成震动了。
  他离开自己的餐桌,走向邻座,邻座的桌面上狼藉一片,七八个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沈蓉跟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
  "仔细听,有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白正天低声说道。
  他继续往前走,餐桌上四五个年轻人,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白正天重播一遍号码,只听到附近一个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震动的声音。
  那个餐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披着一件风衣,背对着他。
  手机就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但是那人却一直没有接。
  白正天一步跨过去,刚想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人却一伸手将手机拿起来,按了通话键,对着话筒说道:"哪位?"
  白正天马上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还是传出嘀嘀的声音。
  他刚想离开,可是灵光一闪,他会不会是在装模作样呢?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接听,只是做出接电话的样子罢了?他一步跨过去,抢过那人的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今晚有空吗?"
  见手机被夺,那人恼怒地站起来,骂道:"干什么?"
  "对不起,"白正天把手机还给那人说道,"警察办案。"
  他继续搜索着餐厅里的人。
  这家餐厅是家百年老店,生意兴隆,不断地有客人进来,也不断地有客人离去。
  不远处,一个服务生突然大声叫着:"先生,你的手机……"
  只见一个服务生拿着一个手机,追到一个人的身边,又说道:"先生,你的手机!"
  那人回头匆匆说道:"这不是我的手机!"
  那是一个年轻人,一顶鸭舌帽深深盖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就落在你桌上啊!"
  白正天二话不说,向那人冲去。
  那人已经预感到危险来临,一把推开服务生,夺路狂奔。
  他冲出餐厅大门,一跃身跳上了一辆摩托车,开动引擎,轰鸣着离去了。
  白正天在摩托车后面追了一会儿,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脚步,恨恨地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他回到饭店,沈蓉递给他一部手机,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留下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白警官,谢谢你给我取的名字。睚眦,很动听!"
  他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对沈蓉说道:"我们被跟踪了!"
  吴秀慧和胡德财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宾馆房间。吴秀慧扑到了胡德财怀里,两只手钩住了胡德财的脖子,娇笑着说道:"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胡德财色迷迷地看着怀中的性感尤物,两只肥手捏着吴秀慧的屁股,说道:"满意了吧?"
  吴秀慧撒着娇摇摇头,说道:"不满意,我还想……嗯……"她把右手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咬着,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似乎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想要辆车……"
  "行,我的乖宝贝想要什么都行,"胡德财继续捏着吴秀慧的屁股蛋子,"你想要什么车啊?"
  "宝马怎么样?"
  "宝马?"胡德财略微有点吃惊。
  吴秀慧扭动着腰肢撒起娇来:"还说爱人家呢,一辆宝马而已嘛!我那些姐妹,谁没开宝马啊?"
  "好好好,答应你,"胡德财说道,"那也得回凤凰再说啊!"
  吴秀慧又俏皮地笑起来,在胡德财那张肥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真好!"
  胡德财一把将吴秀慧横抱在怀,扔到床上……
  正在这时,房间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怔了一下,胡德财说道:"不管它!"
  可是,门铃声仍在继续。
  吴秀慧骨碌一下爬起来,说道:"真扫兴!"
  胡德财十分不情愿地开了门,门前站着酒店的侍应生,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啊?"
  侍应生谦卑地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有人送给您礼物。"
  胡德财这才看到侍应生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他狐疑地问道:"礼物?谁送的?"
  "不知道,中午有位先生放在这里了,说您晚上回来后送给您。"
  胡德财狐疑地接过包裹,打发侍应生走了。
  吴秀慧凑过身来,一把抢过包裹:"我来拆,我来拆!"
  胡德财还在疑惑中,他这次来北京,是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医药行业大会,虽说有几个熟人,但是他们也犯不着给自己送什么礼物啊!而且即便送了,怎么会不留下姓名呢?正这么想着,只听吴秀慧说道:"这是什么啊?"
  胡德财转身看去,只见吴秀慧拿着一把刀鞘模样的东西。他奇怪地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这把刀鞘非常奇怪,是木头的,一面刻着狰狞的图案,一面用篆书写着十个字,但是什么字,他却读不出来。
  他转向吴秀慧问道:"还有什么?"
  "我看看,"吴秀慧继续翻着包裹,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照片,还没细看便惊叫一声,把照片扔到了床上。
  那是一些杀戮的照片。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他头部中弹,倒在地上,周围一片血泊。
  毅仁煤矿的老板苏清华,他右侧太阳穴中弹,趴在汽车方向盘上。
  那位著名的文化学者贺春风,被吊在树上。
  还有一些照片上的人物,他并不认识,但是每个人都被干掉了,每张照片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看着那些照片,胡德财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吴秀慧看着胡德财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话刚说完,房间电话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
    胡德财怔怔地看着电话机,没有挪动脚步。
  吴秀慧怔怔地看着胡德财,大气不敢喘一口。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
  胡德财终于走到电话旁,操起电话机,声音颤抖着问道:"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胡德财听来是那么阴森恐怖。
  "胡老板的声音怎么都颤抖了?"
  "你是谁?"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今天中午白正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
  "为什么给我这些照片?"
  电话那头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有一个山西煤矿的老板,跟苏清华犯的罪差不多,头部血肉模糊的那个就是;七窍流血的那个是山东一个医院的院长,医疗事故害死人,法律却没有制裁他;被剁手的那个是广东的一个副市长,他收受贿赂,还雇凶杀人;被开膛的是江西的……"
  "你到底是谁?"胡德财喊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胡老板,今天白正天跟你说什么了?"
  "我……我……"胡德财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卖的是毒药,我们会直接干掉你!"
  "你们想怎么样?"
  "第一,不要报警,报警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记住,我们是为了救你,你不要自己送死!"
  "好,好,我不报警,你们要什么?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真的?"
  "是,我发誓!"
  "好,胡老板是个爽快人!你明天回凤凰后,我再给你电话!"
  胡德财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颓然地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恐惧。
  回到家后,沈蓉和白正天便匆匆地翻开书,顿时闻到阵阵的霉味,但是这种霉味却让人心旷神怡。《墨子》是墨翟以及墨家学派的著作汇编,在西汉时由刘向整理成七十一篇,但六朝以后逐渐流失。现在所传的《道藏》本共五十三篇,反映了墨子"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等十大命题。
  刚开始,白正天还兴趣浓厚,跟沈蓉一起看书,可是到后来,读着那些诘屈聱牙的古文,白正天越来越犯迷糊。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沈老师,你还是自己看吧,困死我了!"
  沈蓉握起小拳头,打了一下白正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不雕了,不雕了。"白正天说罢,往床上一躺,一会儿的工夫便鼾声四起。
  似乎只睡了一小会儿,沈蓉就跳到床上来,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快起来,你这猪头,还睡!"
  白正天惊醒了,天色已经昏黑了,他揉揉眼睛问道:"找到了?在哪儿?"
  "你听我给你读啊!"沈蓉拿着古色古香的《墨子》,朗声读起来,"《兼爱(中)》。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沈蓉不再读下去了,她得意地看着白正天,说道,"这就是证据。"
  "睚眦刀鞘真的从两千年前就有了?"白正天还是不太敢相信。
  沈蓉刚想点头同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对,我有个疑点!"
  "什么疑点?说说看!"
  "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这个传说起源于何时呢?我所掌握的材料都证明,这种说法起源于明朝。"
"哦?"看着沈蓉认真的样子,白正天特别喜欢。
  "据说有一次早朝,明朝孝宗皇帝朱祐樘突然心血来潮,问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朕闻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李东阳仓促间不能回答,退朝后左思右想,又向几名同僚询问,糅合民间传说,七拼八凑,才拉出了一张清单,向皇帝交了差。按李东阳的清单,龙的九子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白正天离沈蓉很近,他能闻到沈蓉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喂,你到底在听没有啊?"
  白正天的脸腾地红了:"在听呢,在听呢,耳朵都洗过了。"
  "油嘴滑舌,"沈蓉继续说道,"关于龙生九子,还有一个传说故事……"
  "什么传说?"白正天故意做出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样子。
  沈蓉给白正天讲了个传说。相传,明朝的开国丞相刘伯温本来是玉帝身前的一位天神,元末明初,天下大乱,战火不断,饥荒遍地。玉帝命令刘伯温转世辅佐明君,以定天下,造福苍生,并赐给他斩仙剑,号令四海龙王,但是龙王年老体弱,事务繁多,因此派出了自己的九个儿子。这九个龙子个个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他们跟随刘伯温征战多年,为朱元璋打下了大明江山,又帮助朱棣夺得了皇位。当它们功得圆满准备返回天庭复命的时候,明成祖朱棣却想永远把它们留在自己身边,安邦定国,雄霸天下。于是他便拿了刘伯温的斩仙剑号令九子。但是九子仍是神兽,顿时呼风唤雨,大发雷霆。朱棣见斩仙剑镇不住九子,便决定用计。他对九子老大囚牛说:"你力大无穷,能驮万斤之物,如果你能驮走这块先祖的神功圣德碑,我就放你们走。" 囚牛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便毫不犹豫地驮在了身上,但用尽法力却寸步难行。原来,神功圣德碑是记载"真龙天子"生前一世所做功德善事之用,又有两代帝王的玉玺印章,能镇四方神鬼。其他八子眼看大哥被压在碑下,不忍离去,便决定一起留在人间,但发誓永不现真身。朱棣虽然留住了九子,但得到的却仅仅是九个塑像般的神兽。这就是九子的起源传说。
  沈蓉说道:"虽然是传说,但是这个起源的年代也是明朝!所以,睚眦怎么可能在两千年前出现呢?"
  "孝宗皇帝问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也就是说,龙生九子的故事,他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九个。所以,龙生九子的传说,应该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加上秦始皇兵马俑坑里出现了睚眦的图案,所以可以证明,这个故事已经很久很久了,而睚眦早已存在。只是墨家独独把睚眦拿来,作为自己的图腾,而把睚眦精神发扬光大了!"
  沈蓉点点头,嘻嘻笑道:"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白正天又皱起了眉头:"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就已经消亡了啊!"
  沈蓉想了想说道:"战国时期,最大的显然是儒学、墨学和道学,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集团突然不见了踪影,墨学无人传承。一门在战国两百年间轰轰烈烈展开的大众学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觉得可疑吗?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由一个学术团体,转变成一个地下组织。据你有限的历史知识,你还记得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喊出的口号是什么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白正天回答道。
  沈蓉翻着书说道:"《墨子·尚贤》上篇说:'官无常贵,民无终贱'。下篇又说:'是故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立以为天子,使从事乎一同天下之义。'你说,陈胜吴广的口号跟墨子的思想有什么区别?"
  白正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蓉继续说道:"不但是秦末农民起义,北宋的农民起义领袖王小波喊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李顺则'悉召乡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财栗,据其生齿足用之外,一足调发,大赈贫乏'。南宋时的钟相说:'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如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明末李自成提出'均田免粮'。清朝的太平天国说'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这些不都与墨子所讲的'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是相通的吗?所以,我怀疑历代农民起义领袖都是墨家弟子,墨家从来就没有消亡!"
  "可是即便墨家转入了地下,他们也不过是个学术团体啊?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们凭着一套理论,就能潜藏两千多年?"
  沈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墨家不单单是一个学术团体,而像一个政治甚至是军事团体,首领称为'矩子',由矩子执行墨子之法。第一任矩子是墨子,后来的矩子有孟胜、田襄子、腹黄暾,再之后,历史就没有记载了。墨家子弟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得俸禄也必须向团体奉献。陆贾的《新语·思务》说:'墨子之门多勇士。'《淮南子·泰族训》说:'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这些都说明墨家的理想人格就是崇侠尚武。"
  沈蓉字正腔圆,非常认真地一一剖析,她的嘴唇就像两片薄薄的花瓣一张一翕,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白正天春心荡漾,想入非非,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孔非儒打来的。
  孔非儒说多年来他一直猜测墨家矩子是谁,而就在刚才墨家矩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一听此话,白正天急忙问道:"谁?"
  沈蓉看白正天紧张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电话那头,孔非儒说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见面谈吧!"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跑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
  两个人都很兴奋。
  一个藏匿地下两千年之久的地下组织即将大白于天下。
  失踪了十五年之久的《清明上河图》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在北京大学门口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校园的林阴路上,或行色匆匆,或谈情说爱。
  两人轻车熟路地奔向历史系办公楼。
  办公楼里几乎是空空荡荡。
  走廊也是黑黢黢的。
  沈蓉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白正天的胳膊,说道:"好阴森哦。"
  白正天感到沈蓉温暖的身子紧紧地靠在自己身上,心中甜滋滋的。他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开关,电灯一亮,沈蓉的胆子就壮了一些,赶紧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来到孔非儒教授办公室门前,白正天正准备敲门,却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来阵阵呻吟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叫道:"孔教授!"
  "救……命……"
  声音很微弱,但是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白正天退后一步,猛地踹出一脚,办公室的门被踢开了。
孔非儒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眼神散乱地看着白正天和沈蓉。
  沈蓉一步蹿上前去,单腿跪在孔非儒身边:"孔教授,你怎么了?"
  白正天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沈蓉慌乱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一会儿着急地看看孔非儒,一会儿看看白正天。
  白正天搜索着房间里的一切。
  桌子上本来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而且书上还有践踏的痕迹。
  墙壁上挂着的睚眦宝剑也脱落了,半吊在墙壁上。
  孔非儒是遭到袭击了!身边还有一个注射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白正天忙凑到孔非儒跟前问道:"孔教授,墨家矩子到底是谁?"
  孔非儒艰难地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头在空中弯来弯去,最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你--"字!
  然后他的手臂耷拉下来,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走廊里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有人喊道:"人在哪儿?"
  沈蓉大叫道:"在这呢!"
  两个医生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一个护士拿着氧气袋紧跟在身后。
  一个医生马上伏下身子,耳朵贴在孔非儒的胸膛上,听是否还有心跳。过得片刻,他立即直起身子,说道:"快,人工呼吸!"
  护士立即拿出人工呼吸气囊,一头往孔非儒嘴里一塞。医生双手合并十指交叉,上身前倾,有节奏地压下去,压下去……
  而护士则配合医生的按压动作,挤压气囊……
  白正天和沈蓉着急地看着,额头渗出了汗珠。
  孔非儒只说出一个"你"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正天不得要领!
  孔非儒绝对不能死!
  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加上医生护士的努力,孔非儒突然咳嗽起来。
   沈蓉大叫一声:"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做人工呼吸的医生站起身说道:"走!"两个医生抬起孔非儒往担架里放!
  可是孔非儒却挣脱了两个医生的臂膀,一步蹿到墙壁旁,顺手扯下了半吊在墙上的睚眦宝剑,厉声说道:"离我远点,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孔教授,我是沈蓉啊!"
  "不,睚眦,睚眦,你是睚眦!睚眦,不要杀我,睚眦,睚眦……"孔非儒狂乱地挥舞着宝剑。
  白正天瞅个空子,一步跨上前去,将孔非儒手中的宝剑夺走,然后一把抱住孔非儒:"孔教授,你冷静点!"
  孔非儒脸色煞白,顺势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医生见状,连忙将孔非儒抬到担架上,飞奔下楼。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忙忙地跟着120的急救车来到了离北京大学最近的医院。
  二人看着孔非儒被推进了急诊室,焦急地在门外等待。
  沈蓉连珠炮地说道:"难道是墨家的人干的吗?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除天下之害吗?孔教授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刚才为什么要翻转自己的手指头呢?那么紧张的时候,他说'你'是什么意思呢?"
  白正天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孔教授肯定想告诉他们谁是墨家矩子,他做的手势肯定有寓意,但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头绪!那个手势完全就是一个哑谜!要揭开谜底,必须等到孔非儒脱离险境!
  但是孔非儒能否渡过难关?白正天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急诊室门打开了,白正天和沈蓉赶紧凑上前去询问。
  医生说:"暂时脱离险境了,但是还不能探视!"
  白正天拿出警察证,说来办案,必须马上见到孔非儒,医生才放他们进去了,但是告诉他们:"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
  白正天和沈蓉走进重症监护室,孔非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神色呆滞,目光散乱。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你感觉好点了吗?"
  孔非儒木然地看看他,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这个微笑是那么诡异,让沈蓉不寒而栗。
  "孔教授,刚才是谁袭击你的?"
  孔非儒还是一脸傻笑。
  一个医生走进来说道:"不用问啦,能捡回一条命来就不错啦!"
  "他是怎么了?"沈蓉问道。
  医生皱着眉头说道:"病人中枢神经系统的递质发生严重损伤,包括乙酰胆碱、谷氨酸、第三条多巴胺通路和5-羟色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导致病人出现谵妄、失忆、神经痉挛、情绪错乱等症状。"
  "孔教授被注射了什么药物?"白正天问道。
  "我们刚才对注射器的残留物进行了检测,"医生无奈地叹口气,"这应该是种还没上市的新药,它的分子结构与任何已知的药品都不相同。"
  白正天问道:"那孔教授有没有康复的希望?"
  医生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能尽力了。"
  沈蓉不甘心,凑到孔非儒床前,伸出右手翻转着手指,问道:"孔教授,这是什么意思?"
  孔非儒依旧木然地看着沈蓉。
  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微笑。
  他保持着这个笑容已经很久了,他脸部的肌肉一直就没变化过,只有时不时地眨巴一下眼皮,才能让人确定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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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岭南画派

  一回到凤凰,白正天马上向颜志宏汇报。在北京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自己竟然被跟踪了,这之后,孔非儒就被注射了茶碱变成了傻子。知道他到北京找孔非儒的只有几个人,一是李三清,二是颜志宏,再就是韩雪等其他几个同事。如果不是李三清的话,那么就证明警局里有内奸,墨家组织已经渗透到警察队伍里来了。
  他忧心忡忡地向颜志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听了白正天的话,颜志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说道:"正天,每个人进入警队,都要经过严格的政审,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怎么会混进警局里来呢?在北京你被人跟踪了,但是我们局里所有人都按时上班,所以你的推测可能是错的。我想,重点还是要放在李三清身上。"
  白正天不服气地说道:"那个内奸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北京的同伙啊!"
  "这个……"颜志宏摇摇头,说道,"你真的相信有这样一个组织?还有什么墨家矩子?我总觉得像神话一样!"
  白正天看着颜志宏故作深沉的样子,心里恶心得要命,他实在不知道如此一个草包窝囊废怎么能在局长的位子上尸位素餐这么多年。贺春风,不就是他害的吗?他想起了李三清的话,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而颜志宏恰恰是凡事按部就班的人,这种人很难有所作为,只能在局长的位子上苟延残喘下去。他觉得跟这个草包局长无话可谈,手里还掌握着一些线索,也懒得汇报了,便起身告辞。
  他驱车来到凤凰大学,接了沈蓉来到了中国移动凤凰分公司。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叫沈蓉的,甚至不应该带着沈蓉,但是他抗拒不了内心的呼唤,巴不得天天跟沈蓉在一起。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沈蓉要追查《清明上河图》的下落,而现在要做的事与这幅图有很大的关系。他知道,这个理由如果仔细推敲是站不住脚的,所以他就不再推敲。
  他亮明了身份,然后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前台经理,说道:"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
  那天离开医院之后,两人回到了北京大学历史系办公楼,北京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他说明来意之后,拿到了孔非儒的手机,调出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查明这个电话是凤凰市的!他当时既兴奋又紧张,没想到,墨家矩子就在凤凰!
  前台经理走了出来,拿着一张打印的纸,递给白正天。
  纸上是电话号码的主人!
  主人的名字叫倪一卿。
  沈蓉看了看名字,疑惑地说道:"不会是那个著名的画家吧?"
  "什么画家?"
  沈蓉边说边往外走,白正天亦步亦趋地跟着。
  "倪一卿今年应该有八十多岁了吧,是岭南画派的领军人物,这一画派以岭南特有的景物为题材,在绘画技术上,一反勾勒法而用'没骨法',以求写实的效果,而且博取诸家之长,引入西洋画派的各种技巧。至于倪一卿的画,则主要表现岭南的人物风貌。他的人物画既发挥了传统线描的功力,又辅以西洋素描中的表现方法,善于抓住人物活动或者表情的一瞬间,而且书法入画,用笔鲜活,单纯中有变化,朴拙中见神采,使线条具有浓郁的金石味……"
  两人走出了营业大厅,阳光照耀着沈蓉的发际,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听着她侃侃而谈,白正天如痴如醉。
  "沈老师好渊博啊!"
  "坏蛋,不要叫我老师,"沈蓉说完,又沉思道,"如果说倪一卿就是墨家矩子的话,倒有可能!"
  "为什么?"
  "岭南画派是指在辛亥革命前后出现的以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三人为首的一个画派。他们受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主张国画更新,反对清末民族画坛的模仿守旧,提倡'折衷中外,融合古今'。正因为有这个特殊的历史大背景,所以岭南画派从诞生之初就带着与生俱来的革命精神和时代气息。在抗日战争时期,岭南画派的画家们一洗以往的脂粉气,以沉重的笔调表现国难当头、艺术救国的情怀。"
  白正天沉思着说道:"这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似乎与墨家精神一脉相承啊!"

  "是!"沈蓉肯定地说道。
  "走!我们去会会倪一卿!"
  胡德财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凤凰。回到家后,颓然坐倒在沙发里,老婆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无精打采地连说没事。就在这时候,十岁的小儿子拿着一个玩具大叫着从里屋跑出来,嘴里哼哈有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杀,杀,杀!"
  胡德财大惊失色,一把将儿子抓过来,夺过手中的玩具。
  那是一把睚眦刀鞘。
  线条狰狞可怖。
  背面用篆体写着十个大字。
  他慌乱地抱住儿子问道:"你从哪儿拿到这个的?这后面的字你怎么认识?"
  儿子眨巴着眼睛说道:"昨天放学的时候,一个叔叔送给我的,他告诉我这几个字是'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说,这把刀鞘是维持正义的,爸爸,我要维持正义!"
    胡德财一身冷汗,双手紧紧地揪住了头发,心里默念着那句话:"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老婆问道:"到底怎么啦?"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老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喃喃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实在懒得接,但是打电话的人非常执著,铃声一直响着。他不得已接通了电话,对方沉默着,他有气无力地问道:"哪位?"
  "胡老板,贵公子喜欢我送的玩具吗?"
  胡德财陡然心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对着话筒咆哮道:"不要伤害我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但是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儿子,求你了……"说着说着,胡德财对着手机号啕大哭起来。他老婆听着他的话,顿时紧张起来,因为她也预感到大祸临头了!儿子看到爸爸突然大哭,也跟着大哭起来,手里的睚眦刀鞘也丢到了地上。
  胡德财放下电话,急匆匆地离开家,吩咐老婆千万不要报警。
  白正天和沈蓉驱车赶往凤凰市第一人民医院,倪一卿一年前就住到了医院里。他们找到了倪一卿的病房,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忙找来一位护士询问,护士说:"刚走。"
  "去哪儿了?"
  护士白了一眼白正天:"去世了。"
  "啊?"两个人惊讶地看着护士。
  "什么病?"
  "肺癌,去年住进来的时候就是晚期了,一直靠呼吸机辅助呼吸……"
  "他的家人呢?"
  "应该都在太平间。"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赶往太平间,太平间里传出阵阵哭声。
  白正天亮出警察证,找到了倪一卿老人的儿子,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老伯您好,我想问一下倪老是怎么走的?"
  "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有这么一天的。我父亲熬了一年多了,现在算是解脱了。"
  "他是怎么走的?"白正天又问了一遍。
  "肺癌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硬是熬了一年多,不容易啊!"
  "今天有没有陌生人探望过倪老?"
  "没有,我们一直在他身边。"
  白正天拿出那张中国移动打印的纸,递给老者:"这是您父亲的手机号码吗?"
  老者连看都没看,笑道:"怎么会?我父亲从来就没用过手机。"
  沈蓉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白正天说道:"可是这个手机号码登记在您父亲名下。"
  老者惊异地看了看白正天,接过那张纸,大概看了看,说道:"会不会是上次我家被偷之后,别人拿走了我父亲的身份证啊?"
  "你家被偷过?"
  "是啊,大概有两年了吧。"
  "都少了什么?"
  "我记得家里翻得乱七八糟,金银首饰、钱包、银行卡全搜罗去了,就是那次,我父亲的钱包被偷了,身份证就在钱包里。"
  "报案了吗?"
  "报了,后来竟然还把小偷给抓住了,原来是以前在我家做工的保姆。"
  "她把身份证还给你们了吗?"
  "她早把没用的东西扔了!"
  白正天无奈地看看沈蓉,告别了老者。
  沈蓉说道:"也许纯粹是偶然吧,墨家的人捡到了身份证,就用来登记注册了一个手机号码。"
  "有可能,"白正天说道,"而且现在即使做个假身份证也是很容易的,中国移动的营业员又看不出身份证的真假。"
  "不过,我觉得墨家是多此一举,因为只有全球通需要身份证,像神州行、动感地带买张卡就行了,根本不用身份证。"
   "他们是在故布疑阵,让我们走弯路。"
  两人边说边穿过医院的大堂,大堂正中间挂着一个液晶电视机。
  候诊的病人和家属或坐或站,仰头看着电视节目。
  两人匆匆走过,却突然被一则电视消息吸引住了。
  是凤凰市新闻频道。
  主持人彭燕有点紧张地坐在直播台上,说道:"现在,临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彭燕是被紧急叫到台里的,领导说有条紧急新闻需要插播。
  她马不停蹄地来到台里之后,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老板胡德财正神色慌张地坐在刘台长身边,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刘台长问道:"胡总真的决定这么做?"
  "真的,真的,改过自新,一心向善。"
  "那好吧,主持人来了,可以开始了。"
  刘台长向彭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之后,彭燕有点吃惊地看了看胡德财,她不太敢相信,叱咤商海多年的胡德财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既然本人愿意,台长交代,她就要做好这次直播。
  她和胡德财坐在播出台上。
  灯光打开。
  麦克风试音。
  然后节目开始了。
  "现在,临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一想到这条新闻可能产生的爆炸效果,彭燕就有点激动,"今天,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董事长胡德财找到我们,说要向社会公开忏悔,因为德财生物制药公司多年来一直用面粉制作各种高档的滋补品,蒙骗消费者。胡总,您有什么话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说的?"
  胡德财面对镁光灯有点紧张,因为这等于当着电视镜头自曝家丑,就像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走,只不过,后者暴露的是肉体,前者暴露的是灵魂。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面对镜头愧疚万分地说:"各位凤凰市的市民,全国各地的消费者,我是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的董事长胡德财。德财公司十年前成立,一直致力于高档滋补品的开发和推广,十年来,我们公司相继推出了'肾黄金'、'护肝宝'、'女人营养粉'等多个品牌的滋补品,我们在广告里吹嘘产品,敛取了十年的不义之财,但是这些所谓的滋补品都是假的,主要成分是面粉。我今天郑重地向社会道歉,决定今后改恶从善,重新做人,希望社会能给我一次机会。"
  ……
  做完直播之后,胡德财强自镇定,下了播出台,连个招呼都没跟刘台长打,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电视台。
  他没有回家,他不敢面对老婆那张绝望的脸。
  他不敢面对儿子那双无邪的眼。
  他回到了公司,坐在办公桌前一个劲地吸烟。
  他盯着手机,看着屏幕,等待着。
  等待着睚眦的出现。
  他希望睚眦告诉他,他能放过他,放过他的老婆孩子。
  电话果然响了起来。
  但不是睚眦打来的,而是一位老客户。
  "胡总,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决定洗手不干了!"
  "操!"电话那头骂道,"那我刚进的货怎么办?"
  "你送回来,可以退货。"
  这之后,胡德财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要求退货的。
  几乎每个人都狠狠地骂了他一通。
  可是,睚眦的电话一直没有来。
  最后,门被敲响了。
  胡德财打开门,先前漠然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白正天和沈蓉看完新闻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德财生物制药公司。
   看到胡德财紧张的神情,白正天脱口问道:"睚眦找到你了?"
  胡德财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说道:"我不明白白警官是什么意思。"
  "你在撒谎,"沈蓉说道,"在北京的时候,我们就接到短信,说你用面粉充当高级滋补品……"
  "是啊,我刚才已经在电视上向全社会忏悔了。"胡德财打断了沈蓉的话。
  "你以为这样忏悔就能解决问题吗?"白正天问道,"睚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什么睚眦?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正天冷笑了一声:"如果胡总真的不肯配合警方办案的话,我只好拘捕你了,因为你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已经构成了犯罪。"
  "好啊好啊,"胡德财无所谓地说道,"白警官随身带着拘捕证吗?如果没有,我等你,你拿到了,我就跟你走!"
  此时,秘书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到门口,正犹豫着该不该进门。
  胡德财不满地斥道:"干吗扭扭捏捏的?进来!"
  秘书走进屋来将小盒子递给胡德财:"刚才快递公司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胡德财接过箱子,边拆边问:"白警官是不是想喝杯茶再走啊?不好意思啊,没水了。"
  沈蓉急了:"胡德财,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不劳驾两位大人了,你们说的什么鸭啊、鸡啊的,我不懂。"胡德财说着拆开了箱子,箱子里装着一个手机,胡德财疑惑地拿起手机,仔细端详着。
  突然,手机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那肯定是睚眦打来的。
  胡德财慌乱地按了接听键,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放下电话,他满脸大汗,双手哆嗦。
  "睚眦说什么了?"白正天突然发问。
  "睚眦,睚眦,"胡德财结结巴巴地说道,"要钱,要钱,他们要钱,哈哈哈,他们要钱,太好了,他们要钱。"
  沈蓉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快被逼疯了。
  "要多少钱?交给谁?"白正天问道。
  "八百万,八百万,"胡德财说道,"他们要八百万。"
  沈蓉冲到胡德财跟前:"你冷静点,我们是来帮你的。"
  "哈哈哈,八百万,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他们未必会放过你!"白正天冷冷地说道。
  胡德财愣怔一下,无助地看了看白正天,接着便痛哭流涕:"求求你们,救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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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凤凰追凶

  胡德财拎着一个旅行箱,坐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
  这是睚眦吩咐的。
  他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哪个人会突然冲过来,抢走他的旅行箱,甚至突然给他一枪,要了他的命。
  白正天站在离他不远的一个报刊亭前挑选着杂志、报纸,这个报刊亭非常特别,是一间茅草屋,类似的茅草屋在中心公园还有好几间。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出现这么几间茅草屋,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凤凰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非但不觉得乍眼,反而觉得给冷冰冰的城市生活增添了几分生趣。但是现在,白正天没有闲暇来欣赏这份生趣,他时不时地看看胡德财,看看中心公园行色匆匆的人们。
  中心公园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睚眦一露面就可手到擒来。
  在胡德财右手边的树下,一对情侣正在卿卿我我,男人双手搂住女人的腰,女人双手钩住男人的脖子;左手边,一个清洁工人正在打扫着地上的垃圾和落叶;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四个年轻人正围坐成一圈打牌,几个人吆五喝六的,玩得非常投入;前方的人行道上,两个年轻人抽着烟,张望着远处,似乎在等人。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睚眦还是没有出现。
  胡德财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毒辣的阳光照耀着,汗水顺着脸颊滚落。
  手机骤然响起来。
  胡德财马上接通了。
  "去公交车站。"
  胡德财马上站起身来,走向公交车站。
  情侣、清洁工人、打牌的人、等人的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眼。
  白正天低声说道:"都不要动,我去!"
  所有的人都继续忙着手头的事。
  白正天拿起一撂报纸,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公交车站,跟在了胡德财身后。
  公交车站上还有三个人在等车,一个老头,一对情侣,三个人都心无旁骛,对胡德财连看都没看一眼。
  21路公交车快速地驶入了站台。
  手机又响起来。
  "上车!"
  白正天跟着胡德财走进公交车。
  公交车上有很多空座位。
  白正天坐在胡德财身后,展开了报纸。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其他旅客。
  除了白正天自己和胡德财,车上还有十三个乘客。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个大肚子孕妇,两个刚刚逛完街的提着大包小包衣服的女孩子,三个从外地进城务工的民工说着一口的湖南土话,身上的尘土还没有掸净,一对老年夫妻,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小青年,看上去是一个公司的业务员,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个手机大声地说着话:"哎呀,你算什么?我都被套了半年了!"
  没有一个人看胡德财一眼。
  售票员走到了胡德财身边,说道:"先生,请买票。"
  白正天警惕地看了看售票员,是一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工装,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
  胡德财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他所有的神经绷紧了,只为了等睚眦打来电话。乍然听到售票员说话,他吓得一愣,慌里慌张地问道:"去哪儿?"
  售票员被问蒙了,怔怔地看着他。
  胡德财自知失言,忙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多少钱?"
  "先生,您在哪儿下?"
  "我……我买全程。"
  公交车离开了中心公园,沿着凤凰市最美丽的一条马路,开到了凤凰河边。期间,停靠了五个站,下去了三个人,又上来了四个人,白正天把每个人都打量一番,看不出任何端倪。
  凤凰河以前是凤凰市的护城河,河水腐臭环境恶劣,十几年前经过清淤截污、修亭砌阁、植木种草,凤凰河的生态面貌焕然一新,不单在河面上架设了几座造型各异的桥梁,而且还在河两岸种上了花草树木,如今已经成为凤凰市民休闲的好去处。
  公交车停靠在凤凰河站。
  手机突然响起来。
  睚眦的声音冷冷的:"下车,上船。"
  凤凰市公安局的指挥大厅里,一面墙壁上挂着巨幅的大屏幕。这是两年前安装的电子地图,凤凰市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公交车站,每一座桥都在屏幕上显示无疑,而且一些重要的建筑还以图片的形式标注在地点旁边。
  现在,电子地图上正有十几个移动的绿点和一个移动的红点。
  颜志宏局长紧张地看着大屏幕上的小红点。
  那是装在胡德财口袋里的跟踪器。
  刑侦多年,他知道犯罪分子有多么狡猾,中心公园绝不可能是交货的地点。
  大屏幕上还有十几个移动着的绿点。那是警察。
  跟在小红点身边的绿点,无疑是白正天。其他绿点正从不同方向向红点靠近。
  沈蓉站在颜志宏身边,望着大屏幕,更加紧张不安。
  她生怕睚眦突然出现,白正天孤身一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白正天的安危,她隐隐觉得自己爱上这个沉稳、帅气又阳光的警察了。想到此,她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凤凰河共有五个渡口,以前河两岸的人们只能靠渡船来往,修了桥之后,出行方便了,这渡船也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而是成了新兴的旅游项目。坐在渡船上,看着凤凰河两岸的美景,的确让人心旷神怡。除了乘坐渡船,沿着凤凰河还修建了人行道,路面离水面只有一米高,远远看去,像是人在河道里走。其实行人非常安全,因为凤凰河从来没有涨过水,水位线几十年来也没有变过。
  颜志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一个小红点,一个小绿点,过了趣园了,过了古玩市场了,过了鸳鸯桥了……
  其他的小绿点正沿着河边的马路,随着渡船前进。
  前方就是彩虹桥了。
  彩虹桥一带是凤凰市最繁华的地方,那里餐馆酒楼林立,百货商场遍地,每天都是川流不息摩肩接踵。
  小红点和小绿点钻到了彩虹桥下面。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睚眦的声音在整个指挥大厅回荡:"下船!"
  "可是,船没有靠岸!"这是胡德财的声音。
  "下船!"睚眦命令道。
  沈蓉紧张地盯着大屏幕,她知道彩虹桥附近没有渡口!
  如果要下船,只能往水里跳。
  她恨不得自己就跟在白正天身边,以便随时能帮助他。
  她之前也要求跟白正天一起行动,但是遭到了白正天的拒绝,颜志宏局长自然也不同意--"因为这是警察的分内事。"她又要求留在指挥大厅,也遭到了颜志宏的拒绝,按照规定,如此重大的行动,是不能让任何外人进入指挥大厅的。沈蓉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正天:"如果不让我进去,我就跟着白警官!"白正天没有办法,只好商量颜志宏,颜志宏无奈地答应了。属下是市长的公子,自己做起事来都投鼠忌器了。但是他严肃地要求沈蓉绝对不能泄漏机密,不能多说话,不能捣乱。沈蓉向他吐了吐舌头,走进了指挥大厅。颜志宏被这两个年轻人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沈蓉进了指挥大厅之后,果然信守承诺,一直盯着大屏幕,一句话都没说。
  看着红点旁边的小绿点,仿佛就看到了白正天。
  以后再有人问她喜欢什么颜色,她也许会张口就说是绿色吧?
  可是现在,睚眦竟然让胡德财下船。
  沈蓉顿时紧张起来了。
  白正天会游泳吗?
  凤凰河水深七八米,彩虹桥附近更是深达十几米!
  沈蓉的心揪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绿点。
  只要小绿点能够继续移动,她就可以放心了。
  颜志宏突然对着话筒大叫道:"各组注意,迅速包围彩虹桥,尤其注意桥洞下面!"
  屏幕上,所有的小绿点向彩虹桥奔去。
  凤凰河河面并不宽敞,彩虹桥附近更是狭窄,只有十几米。渡船在中间行驶,离河岸只有三四米。桥洞下是沿着河岸延伸的人行道。人是不可能一步跃过去的,尤其是胡德财还带着一个旅行箱,装着八百万元人民币。在这里下船,会出现三种情况,而每一种,都会使睚眦得手!
    睚眦杀手大笑几声挂断了电话,白正天恨恨地将手机还给胡德财,转身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睚眦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指示。
  这意味着什么呢?
  就在白正天转身的当口,一个身穿风衣的人迅速接近了胡德财,一把抓住了旅行箱。
  胡德财感觉手中一沉,本能地大叫一声。
  白正天连忙回头,只见那人一抓没有得手,扭头就跑!
  白正天拔腿就追!
  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白正天跟着那人在人缝中穿来穿去。
  那人跑到了促销的人堆中。
  白正天站在人群外围搜索!
  但是,睚眦杀手再也没有露面。
  他走进人群中间,看到了地上的一件风衣!
  杀手逃脱了!
  他一阵心惊,胡德财只有一个人了!
  他赶紧掉回头跑到刚才的地方。
  可是,胡德财不见了!
  他正准备询问总部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刚才追赶睚眦杀手的时候,耳塞掉了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公安局的指挥大厅里,几乎乱成了一团粥。
  颜志宏看着白正天的小绿点突然狂奔起来,离胡德财越来越远。
  他立即意识到睚眦杀手出现了,急忙调拨附近的警察增援白正天。
  可是命令刚刚下达,胡德财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马上进地铁站!"
  颜志宏呼叫白正天,但是白正天没有回答。
  他呼叫其他警察,但是其他人正在赶往文化广场的路上,还没有到。
  几十秒之后,电子屏幕上的小红点消失了。
  他们跟胡德财失去了联系。
  扩音器里突然传来白正天的声音:"颜局,他去哪儿了?"
  "进了地铁站!"
  "往哪个方向的车?"
  "不知道,失去联系了!"
  "我觉得胡德财有危险,睚眦不是冲着钱来的。在彩虹桥下,他们有机会拿走钱;刚才我把杀手追丢了,他也有机会折回身拿走钱,但是都没有。他们可能是要把胡德财引到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再杀他!"
  颜志宏早已怀疑睚眦的真实动机,听了白正天的分析之后,立刻布置道:"各小组注意,立即分赴各个地铁口,严防死守!"
  凤凰市的地铁刚刚修好一年多,只有一条线路,但是即便如此,也有二十二个站!在短短的时间里,要封锁住二十二个站,谈何容易?
  白正天说道:"颜局长,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有一个墨家组织存在,如果不是一个组织,睚眦杀手不可能一路跟踪我们,把我们玩于股掌之中。他们一定提前设计好了线路,然后在每个接口安排了专人监视!"
  颜志宏听着白正天的话,不置可否。他心里也隐隐觉得白正天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作为一局之长,他不敢贸然下结论。
  沈蓉一直盯着电子屏幕看,从中心公园开始,到凤凰河站,到渡口,到彩虹桥,到醉杏楼,到文化广场!她突然眼前一亮,大叫道:"这是《清明上河图》!"
  指挥大厅内,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沈蓉说道:"颜局,您看,中心公园有树,有茅屋,这跟《清明上河图》开篇的景色非常相像。接着到了凤凰河站,有河,有船,有渡口,这也是《清明上河图》的景色。最重要的是彩虹桥,这座桥的形状跟图上的虹桥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彩虹桥之后,是酒楼,酒楼之后是广场,这个顺序几乎是复制《清明上河图》!"
    颜志宏被沈蓉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这个……我没看过《清明上河图》!"
  "我看过,"沈蓉顾不得一局之长的感受,指着电子大屏幕说,"胡德财应该在凤河大厦地铁站下车!"
  颜志宏看着沈蓉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之前胡德财的行踪就是按照《清明上河图》走的,下一步没有理由不这样走!《清明上河图》上,过了一个广场之后,就是一个高高的城楼,这个城楼是整幅画里最高的建筑。凤凰市最高的建筑是什么?凤河大厦!而且地铁在凤河大厦就有一个出口!颜局长,您应该把所有的警力全部安排到凤河大厦!"
  听着沈蓉指手画脚,颜志宏有点不悦,不禁揶揄道:"沈老师,你这是纸上谈兵,我们不是在拍电影,我们是在抓凶手!"
  看颜志宏如此不开窍,沈蓉掏出手机拨打白正天电话。
  可是白正天刚才下水时,手机浸水打不通了。
  她一把夺过颜志宏的话筒,叫道:"白警官,胡德财要去凤河大厦,相信我!"
  颜志宏喝道:"请注意你的行为!"
  沈蓉放下话筒,丢下一句:"榆木疙瘩脑袋!"转过身背对着颜志宏,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颜志宏气鼓鼓地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正天听了沈蓉的话,毫不迟疑,拔腿就跑,冲到路边之后,正好韩雪和另外一名警察小林驾车赶到,他跳上车,往凤河大厦飞奔而去。
  沈蓉的话,韩雪也听到了,此时不禁狐疑地问:"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研究生?"
  "我也不知道,去了再说吧!"
  十几分钟后,三人抵达了凤河大厦。
  凤河大厦下面有个很大的广场,广场的一头是地铁站的出入口。
  白正天一下车,就扫描一眼地铁口,看看表,胡德财应该刚刚离开地铁站。如果沈蓉判断不错的话,他应该就在附近。
  广场上人流不断。
  凤河大厦入口处,人影一闪,胡德财走进了大楼里面。
  此时,胡德财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白正天通过监听耳机听得清清楚楚。
  "上楼!"
  "几楼?"
  "顶楼!"
  手机挂断了。
  白正天仰头看看凤河大厦。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凤河大厦上空白云飘飘。
  凤河大厦,71层,398米。
  胡德财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白正天带着韩雪、小林急匆匆往凤河大厦里冲,边冲边喊:"胡德财,站住!"
  但是胡德财根本没有听见,他提着旅行箱步履匆匆地进了电梯。
  白正天等人跑到电梯口的时候,胡德财的电梯已经到了12层。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其他电梯停靠!
  终于,一部电梯缓缓打开了门。
  白正天一步冲到电梯门口,大声吆喝着电梯里面的人:"出来出来,都出来,快!"
  电梯里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往外挤。
  三人闯进电梯,按了71层,电梯便以每秒钟六米的高速向上攀升。
  胡德财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睚眦的声音有点急迫:"上天台!"
  胡德财哀求着:"我不想死,你们饶了我吧!"
  "上天台!"
  电话又挂断了。
  电梯终于在71层停了下来,三人冲出电梯,转向消防通道,沿着台阶跑上去。
  通往天台的门敞开着。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胡德财已经爬到了天台边缘的水泥护栏上,风呼呼地吹着。
  脸上写满了惊恐。
  双腿不停地打战。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往下看一眼。
  398米,是任何人都会眩晕的高度。
  韩雪大叫道:"你赶快下来!"
  胡德财闭着眼睛说道:"你们不要管我!"
  白正天刚要往前走一步,胡德财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要过来!"
  白正天赶紧停住了脚步。
  胡德财的手机再次响起。
  睚眦的声音在冷笑:"白警官,好久不见啊!"
  白正天一怔!
  睚眦杀手太猖狂了!
  他一直就知道胡德财的手机被监听了,但还是毫不畏惧地把警察玩得团团转。
  睚眦杀手又说道:"白警官很聪明啊,这都甩不掉你!不过,你来晚了!"
  睚眦杀手呵呵冷笑起来。
  白正天大声叫道:"你不要伤害他!"
  睚眦杀手冷冷地命令道:"把箱子打开!"
  胡德财颤抖着双手把旅行箱打开,露出了满满一箱的人民币。
  "有一张假币,让你不得好死!"
  "没有没有,不会的不会的。"胡德财忙辩解道。
  "扔下去!"
  "啊?"
  "扔下去!"
  "钱?"
  "扔下去!"
  胡德财不再犹豫,端起箱子,把八百万元人民币往空中一抛,本来还捆扎在一起的票子被狂劲的风一吹全散开了。八十万张百元大钞在空中飘散,白正天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胡德财仰天长笑,仿佛自己的罪恶已经随着八百万元飘散在空中了。
  监听耳机里,又传来睚眦的笑声:"白警官,这戏还算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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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13: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老人丧礼

  追捕睚眦杀手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白正天怏怏地回到警局,看到沈蓉,苦笑了一下。
  沈蓉劝慰道:"还有机会的!虽然杀手没有找到,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白正天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们刚才走的线路,连接起来,就是《清明上河图》。"
  沈蓉又把她的发现详细地说给白正天听。
  听完之后,白正天说道:"这……这涉及到城市规划了!"
  两人马上赶往凤凰市档案局,四十多岁的冯局长接待了他们。
  白正天问道:"凤凰河是什么时候改造的?"
  冯局长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十三年前。"
  "这个工程是谁负责的?"
  冯局长说:"改造凤凰河的时候,我还是办公室主任。记得当时成立了凤凰河改造项目领导小组,由一位副市长牵头任组长,下面环保、水务、城管、工商各个部门协同行动,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这工程做完。"
  "这个工程的图纸是谁设计的?"
  "哎哟,这个我得查一下,"冯局长站起身,"两位跟我来!"
  冯局长从档案室一长排的书架上,找到了十三年前凤凰河改造项目的所有档案。
  档案袋里装着厚厚的一叠材料,还有几页工程图纸。
  每张图纸的右下角都写着:凤凰市仰墨规划设计公司。
  "仰墨,仰墨,"沈蓉重复着,"仰慕墨子?"
  冯局长看看沈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白正天问道:"仰墨公司的法人是谁?"
  冯院长把那叠档案又翻了一遍,抽出一张纸来,看了看,说道:"倪一卿!"
  "倪一卿?"两人同时惊呼道。
  沈蓉问:"就是那个岭南派的画家?"
  "是,"冯局长说道,"倪一卿不但画画得好,对城市规划也颇有研究,当年他的设计图纸,得到了所有专家的认同。"
  白正天对沈蓉说道:"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仰墨公司了!"
  沈蓉还没回答,冯局长就接口道:"仰墨公司已经不存在了,凤凰河改造成功之后,这家公司就解散了……"
  离开凤凰市档案局之后,白正天和沈蓉来到倪一卿家。
  路上,沈蓉沉思着说道:"孔教授当时指着你说'你',会不会就是'倪'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他手指头弯来弯去是什么意思。"
  沈蓉偏着脑袋,说道:"也许是被注射后的一种症状?"
  白正天沉默了,他总觉得那手指头里大有文章。
  倪一卿家的大门上贴着黑花,两旁贴着一副挽联,写着:
  蒲剑斩邪魔高千丈,榴花照眼血染双行。
  字是草书。
  是今草!
  白正天看着沈蓉问道:"你看像是谁的字?"
  "李老师!"沈蓉忽闪着眼睛说道。
  "你还记得上次李教授写的什么字吗?"
  "摩顶放踵利天下!"
  "对,孔非儒说,这就是墨家精神的写照。"
  "不会吧?李老师怎么会是墨家的人呢?"沈蓉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爱戴敬重的李教授跟墨家扯上关系,因为正是墨家偷了《清明上河图》,正是墨家,让父亲精神崩溃形同废人。
  白正天看着挽联说道:"李教授摹写的是唐朝书法家怀素的字,怀素草书,援毫掣电,随手万变,圆转之妙,宛若有神。而在怀素的坟里,也发现了睚眦刀鞘!"
  就在此时,倪一卿家的门打开了,一个声音爽朗地笑道:"思想天马行空,做事小心谨慎,白警官颇得其中三昧啊!"
  说话的人,正是李三清。
  倪一卿的家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
  客厅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正中的墙壁上悬挂着老先生的遗像,用白色的纱巾缠绕着。遗像下面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燃着三炷香。
  两人礼节性地向遗像三鞠躬之后,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着另外一面墙壁。
  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图。
  一幅《清明上河图》。
  沈蓉心中怦怦直跳。
  当睚眦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倪一卿的时候,在倪一卿的家中,却突然发现了《清明上河图》,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她禁不住凑到跟前,仔细辨认着图上的一草一木一车一马。
  "《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李三清呵呵笑着走到两人身后说道:"沈蓉对《清明上河图》一直念念不忘啊!"
  白正天问道:"李教授怎么会在这里?"
  "倪一卿是我老师啊!"
  "老师?一个岭南画派的领军人物,教出了一个历史学界的泰山北斗?"
  "谬赞谬赞,"李三清说道,"恩师博古通今,绘画、建筑、历史、地理,甚至阴阳五行,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我不过学了一点皮毛。"
  "倒很像春秋时期的鬼谷子啊!"
  "恩师当得起'当代鬼谷子'的称号,只是我既不是孙膑庞涓,也不是苏秦张仪啊,"李三清哈哈一笑,突然问道,"白警官是专程来吊祭的?"
  李三清的问题问得刁钻,让白正天很不好回答,踟蹰了一会儿之后,他干脆开门见山:"我们怀疑倪老先生与最近几宗凶杀案有关。"
    "什么?"李三清不解地问道,"凶杀案?"
  倪一卿的儿子在一旁听了,不满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今天早晨到医院来找过我们了,现在又追到家里来了。"
  李三清挥挥手,制止了倪一卿儿子的咆哮,对白正天说道:"倪老师从去年开始就卧病在床,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怎么会去行凶杀人呢?"
  沈蓉接口说道:"杀人的,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而我们怀疑倪老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
  李三清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俩啊,想象虽然应该天马行空,但是也不能这么无拘无束吧?这……这也太荒唐了!"
  沈蓉说道:"今天上午我发现了凤凰城的一个秘密,凤凰河改造工程就是套用了《清明上河图》的理念,而这个工程的设计图就是倪一卿设计的。李老师,我敬重您,自然也应该敬重您的老师,但是既然我们大胆想象了,我们是不是就应该继续小心求证一下呢?"
  李三清不解地摇摇头,最后问道:"你们打算来了解什么呢?"
  白正天说道:"我们想看看倪老的书房。"
  "不行。"倪一卿的儿子咆哮道。
  李三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倪老弟,就让他们进去看看吧!要不这两年轻人老不死心!"
  倪一卿的书房比客厅气派多了,大概七十多平方米,三面墙壁上竖着齐墙高的书架,另外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似乎是一个老者,只露出了背影,衣衫褴褛,双手交叉,头微微仰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幅画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沈蓉喃喃念道:"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
  李三清微笑着问道:"怎么样,知道这对联出自何处吗?"
  "《墨子·大取篇》。"沈蓉回答道。
  之后李三清又问道北京之行是否顺利,当听说孔非儒遭到攻击变成了痴呆,李三清不禁微微叹口气:"唉,天降横祸啊!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白正天说道,"我们怀疑也是睚眦刀鞘干的。"
  "哦?现场也留下了睚眦刀鞘?"
  "这倒没有。"
  李三清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蓉继续观察着倪一卿的书房,书架上处处都挂着各种宝剑,她信手取下一把宝剑,剑鞘上也雕刻着睚眦图案,而且这个睚眦图案与凶杀现场发现的图案十分相像,线条粗犷,遒劲有力。沈蓉说道:"倪老先生很喜欢睚眦啊!"
  "沈蓉啊,你这几天跟白警官查案查的,也像个警察啦!哈哈哈,现在不管哪家工艺厂出品的工艺宝剑,都雕刻着睚眦图案呢。"
  沈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李三清面前,她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李三清继续问道:"我给你们推荐的孔教授还可以吧?你们关于睚眦的疑问都得到解答了?"
  白正天微微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沈蓉马上接口说道:"孔教授说有一个墨家组织一直存在着,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他出事之前,给白警官打电话,说墨家矩子给他打过电话了。"
  "墨家矩子?"李三清问道。
  "就是墨家组织的头头,"沈蓉说道,"可惜我们赶到北京大学的时候,孔教授已经被墨家的人暗算了。"
  李三清长长地叹口气说道:"太猖狂了,天将大乱,必有灾异。"
  一直沉默着的白正天说道:"孔教授最后接的电话,就是倪老的手机打来的。李教授,不介意我看一下倪老先生的私人物品吧?"
 "想看就看吧,我们一定要配合警方办案。只是别弄乱了!"
  倪一卿果然是博古通今,三面墙壁上的书籍有上万本,涵盖了人文历史、物理化学、天体宇宙等各个方面的书籍。有的书籍是刚刚出版的,有的则是一些古本。白正天踱着步,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又来到书桌前,打开一个个抽屉。里面照例是一本本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墨子》、《管子》……中国古典的哲学书籍一应俱全。
  把所有的书籍搬开,一把刀鞘赫然出现在眼前。
  刀鞘上刻着睚眦的图案。
  狰狞可怖。
  充斥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刀鞘背面用篆体刻着十个大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缓缓把刀鞘拿出来,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颜志宏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追捕行动失败了,这在他当公安局长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更让人沮丧的是,沈蓉,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自己是榆木疙瘩脑袋。
  他知道,他不能把沈蓉怎么样。
  白正天和沈蓉从北京回来后,他就觉得这两人的眼神不对劲。
  投鼠忌器!
  他不敢得罪白市长的公子,自然不敢得罪整天跟白正天眉来眼去的沈蓉。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颜志宏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如果有可能,这个公安局长他宁愿不当了。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在他生着闷气的时候,白正天又打来了电话,他还不能在这个下属面前流露出自己不满的情绪,尽量镇定、和蔼地问道:"什么事?"
  白正天的语气有点兴奋:"倪一卿是墨家组织的成员,我在他家发现了睚眦刀鞘。"
  颜志宏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了,急忙说道:"正天,你可不要乱来啊!倪一卿是中外驰名的画家,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你可不要捅出娄子来!你等等我,我马上过去,不要乱来啊!"
  颜志宏放下电话,立马驾车向倪一卿家飞奔而去。
  门没有关!
  他一头闯进去,直奔书房而去。
  李三清正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声不响,倪一卿的儿子也气得浑身哆嗦,恶狠狠地看着白正天。
  见到颜志宏走进来,李三清欠了欠身,招呼道:"颜局长来得正好,恩师刚刚过世,你的手下就来诬蔑恩师是杀人凶手!"
  颜志宏满脸堆笑:"不好意思,李教授,都怪我们平时教导不力!"
  白正天在一旁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说道:"颜局长,我们在倪一卿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他扬一扬手中的睚眦刀鞘。
  颜志宏接过睚眦刀鞘,仔细看了看,果然跟在凶杀现场发现的刀鞘一模一样。但是,只找到这么一把刀鞘,就说倪一卿是杀人凶手,这也太武断了吧?
  白正天继续说道:"我们在北京的时候,研究睚眦的孔非儒教授告诉我们,在沈万三、毕昇、蔡伦、孙思邈、怀素、李时珍、曹雪芹的坟墓里都发现过这种睚眦刀鞘,而这些人都是墨家的弟子!"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李三清气得站起身来,"中国历史上经过了多少战乱?一个地下组织还能苟延残喘到今天?颜局长,警方办案,要靠证据,不能胡乱猜测吧?"
  "可是,可是。"一直沉默的沈蓉嗫嗫嚅嚅的,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好说。毕竟李三清是她的授业恩师,她怎么好顶撞自己的老师呢?但是看到白正天一人被两人围攻,她又有点着急,终于忍不住了,要帮白正天说几句话:"可是,孔非儒教授也是您给我们推荐的啊!"
  李三清不满地看了看沈蓉:"是,的确是我。可我哪儿知道孔非儒研究睚眦,怎么就研究到什么地下组织上去了?他有证据吗?"
  沈蓉嘟着嘴,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吗?你们不能因为在恩师的抽屉里发现那鬼玩意儿,就断定恩师是什么地下组织的人吧?他能杀人吗?从去年开始,他就卧病在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这……这……唉!"李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是给孔非儒打电话的手机号码就是倪一卿的。"白正天说道。
  "随便弄个假身份证,不就能开个户了吗?"李三清说道,"颜局长,如果你们警方想控告恩师,也行!拿证据来!不要光凭一些断章取义的猜测,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颜志宏着急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都是这么鲁莽!"
  白正天看了看颜志宏,又看了看李三清,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他实在难以忍受颜志宏在李三清面前那种畏缩的样子。沈蓉顿时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留下来,还是跟着一起走。正犹豫着,白正天在门口吼道:"沈蓉,还愣着干吗?没人管你吃饭!"
  沈蓉脸一红,低着头跟李三清说声再见,便一溜儿碎步地走了出去。她心跳得很快,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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