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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16 13: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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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不是高中生就是国中生吧?应该是挂在书包上的装饰品,现在的小女孩,装扮自己也就算了,还要给书包挂一堆七零八碎的东西,琐碎到丢了也不知道。
那是一只兔子,有着长长的耳朵还有X型的嘴巴,傻乎乎的,无辜的看着自己。
明明是兔子还穿着衣服,何珍注意到,衣服上写了几个小字:青青生日快乐。
青青?那个女孩的名字么?
看来是生日礼物。
看着那个被保存得很好的兔子玩偶半晌,将手里的信放在桌上,拿起一件外套,将兔子玩偶塞在口袋里,何珍出了门。
从自己现在住的这栋楼出去只有这一条路,每次出门的时候,何珍都觉得路很难走,回来的时候却轻松。何珍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出门的缘故。
是的,何珍一点也不喜欢外出,她讨厌阳光,阴天也不行,确切的说,她讨厌光亮,旁人的视线每每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学时代经常逃课,毕业后也选择了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一般情况下她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买东西能用网购就用网购,她这种人,现代似乎有个专有名词,说的就是她这样窝在家里,憎恶和人打交道的年轻人。
何珍知道这种说法,也知道按照旁人的看法,这样并不好。不过对于这样的自己,何珍并没有改变的欲望。
所以,这样的她竟然主动出门了,何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回到这里之后,她就开始做自己以往不会做的事,所以,今天这个也没有什么奇怪吧?
何珍想着,感觉旁边似乎有人注视,紧了紧头上的帽子,她加快了脚步。
那个名叫青青的女孩的家就在自己家前面,看上去不远的距离,可是因为只有一条路的缘故,绕了很久。
这边的房子虽然也不新,可是毕竟比自己住的那栋楼看起来好许多,何珍记得自己很早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个公园来着,很大的公园,自己可以藏在里面,保证没有人找得到,除了……
何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目的地前,看了眼远处自己住的破楼,确认了一下是这里没错,便径自上了楼。
然而上了四楼敲了门,开门的女人却否认自己家有一个叫青青的女孩,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毕竟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何珍生疏的和女人告别,然后下楼,回家。
那个兔子玩偶也只好继续留在她的口袋里。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楼道内准时响起了邻居鬼哭狼嚎的音乐,路过的时候,何珍重重敲了那户人家的门,和那个满身穿环还涂黑眼圈的年轻男人义正词严了几句之后回去自己家。
刚刚关上门,那原本因为自己的抗议而弱下去的音乐再度高扬,明明是楼下屋子的音响,可是自己的屋子都在震动。
脱掉外套,何珍戴上耳机将计算机的声音开到最大,然后伸手拿过刚刚出门前查收的那堆信件。
除了各种广告之外,剩下的竟然全部不是自己的信!
自己住在313,可是信封上写着却是413,这也就算了,看看那些收信人:张德明,陶升,侯永贤,姚美雪……全部都是陌生的名字。
看来楼上的房子租户经常换。
没有自己熟悉的名字,当年的邻居应该早已搬离。
心里想着,何珍的手也没闲着,在黄色的便笺上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将便笺重重的拍在了邮箱上面。
噪音,外出未果,莫名其妙被塞错信,三件事加在一起,何珍的心情有些烦躁。
外出果然没好事,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做了一个简单评价,何珍继续窝在计算机前,这一窝,又是好几天。
第二章 杨小青之二
“青青,怎么不去阳台梳头?在浴室梳弄得多脏。”
妈妈的声音从浴室外面传来,杨小青正在梳头的手顿了顿。
“那样不好,头发从阳台上扔下去,飘到人身上不好。”
“这个时间外面哪有人?我们小时候都是在外面梳头发。”妈妈继续说。
“妈妈你那是在乡下好不好?扔到地上只会砸到母鸡和蚂蚁。”杨小青撇撇嘴,继续手上的动作,梳完头发,将梳齿间的头发小心的收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我走了!”
从桌上抓了几片吐司,杨小青奔出家门,不顾母亲在自己身后的呼唤。
“青青,你的衬衣!”杨母在女儿身后叫着,叫了好几声只看到女儿越跑越远的身影而已,看看墙上的钟,快要七点半了,
难怪女儿走得那么急。家里离学校比较远,现在这个时间出门肯定快迟到了。不过往常五点半就起床的女儿今天怎么会这么晚起……
摇摇头,杨母打开了电视,正好是早间新闻时间。
那张画最后作为一本少女杂志的封面在本月出版了,想当然的,编辑选用的是“天亮”之前的那张。
黑暗中梳发的少女,或许时间有些诡异,不过并不影响整张画面的唯美性。编辑还建议何珍可以加一些花啊,月光之类的,不过何珍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那个孩子……这张画的最终稿上,主人公的脸孔赫然就是那个孩子的。熟悉她的人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她吧?
自己是不是应该送一本杂志给那个孩子?
看了眼计算机旁边的兔子玩偶,何珍很快收回了视线。
下午的时候,何珍打开冰箱,发觉里面空空如也,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外出。穿上外套,犹豫了一下,何珍将那个玩偶放进包内,想了想,又塞了一本杂志进去。
超市在离她住的那栋楼很远的地方,说实话,她现在住的这个地方除了安静之外还真的不方便。离其它的住宅楼远不说,附近一家商店也没有,每次买东西都要走很久。
记得小时候那栋楼附近还有一家叫阿发商店的小铺的,不过这么长时间早就没有了,不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这家叫阿发超市的小店,和当年那家商店是不是有点关系。
“您是新搬到这附近的吧?”交钱的时候,负责收银的超市工作人员热络的和何珍说话,这里是居民楼中间的小超商,超市的工作人员和住户彼此多半熟悉,俨然一个小生活圈。
何珍点了点头。
“这里挺好的,周末有小区活动哦!我是这个月的干事,你看看,感兴趣的可以过来参加,方便联系邻里感情。”
那个女人分外热情,结帐完毕,拿了一张纸给她。何珍看了看,如那个女人所说,纸上无非是一些邻里活动之类的东西。
主妇会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何珍想。
“那个……我记得原来有家阿发商店的……”一句话不说也不好,何珍最终随便找了个话题,不料却引来了女人惊讶的倒抽气。
“啊!那可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您是那时候就住附近的么?哎呀呀,当时附近的小鬼都在我那里买棒冰,让我看看!”
女人惊喜的口气印证了何珍的猜想,这家超市果然是那家小商店发展来的。
“……早就搬家了,那个地方一下雨就容易积水,没有办法啊。唉……难为你还记得……”女人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何珍是
当年那群小鬼中的哪一个,不过还是很高兴,提起了搬家的原因,又是一阵感慨。
“不过幸好搬了,那栋楼现在是有名的鬼楼,早就没人住了,倒是现在这个地方起了好多住宅楼,客源还挺稳定。”
这个时间没有别的客人,女人拉着何珍一直聊,何珍的脸色随着外面的天色一起变暗,到后来,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原本还在心里责怪那个女人拉着自己不放的何珍,在接过那个女人递来的雨伞后,心情好了一些。
左手拎着硕大的购物袋,右手举伞,何珍和女人道谢之后走出超市大门。
好大的雨……感慨了一下,何珍撑着伞走进雨幕。
雨很大,而且越来越大,何珍忽然想起来,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经常下雨。
那栋楼周围绿化非常好,不知道什么原因,同样的树种,同样程度的照顾,那附近的树木花草就是长的比别处好,郁郁葱葱,那时候可是很多小朋友喜欢游玩的地方。
一进春天,各种花赶趟儿的开放,有一次作文的时候,何珍用了“上帝在浇灌他的花园”这样的句子来形容下雨,那篇作文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那是她国小时期唯一得到老师赞扬的一次。
现在,上帝又在浇灌他的花园。
何珍想着,加快了脚步,她很冷,雨水落在地上,汇成小流,顺着鞋子钻进来,凉气顺着脚掌爬上身,透心凉。她加快了脚步,可是雨水还是不断的涌入鞋中,到后来,简直可以说是在水里行走了。
水里?
何珍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猛地低头。可不是?她的脚面竟然已经没在水里了!
怎么会这样?何珍皱起眉头,看向离自己还有大概一百米远的破楼,雨水流过她的脚,顺着她脚下的路向那栋楼的方向淌去。
何珍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超市老板娘说的话:“……那个地方一下雨就容易积水……”
何珍忽然想起自己每次觉得出去的路格外难走的错觉……不!那根本不是错觉,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斜坡嘛!
想到这里,何珍忽然笑了。
难怪这附近的植物长的好,难怪自己觉得回家容易出门难,难怪老板娘说这里下雨天就积水……这个破楼根本就在一块类似盆地的位置上嘛!
可想而知,一楼的人是多么厌恶的搬出去的,幸好自己住在三楼不用担心积水的问题,而且,这座楼马上就要拆了。
想通了一个问题,连恶劣的天气都变得可爱起来,何珍哼着歌往住处走去。
忽然──
何珍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她原本坚定的脚步停住了。
视线向下,她盯着自己被泡得起皱的皮鞋鞋尖,脑中忽然灵光闪过,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念头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楚,逐渐成形的时候,何珍发觉自己在轻微的颤抖。
她转身,看向身后。
确切的说,是看向身后的那栋楼,和自己现在住的这栋破楼正对面的那栋楼。
她现在正在这两栋楼之间。
微微的高度差。
忽然想起了什么,何珍从书包里掏出那张印着女孩梳发图的杂志,仔细观察,半晌……
“那个青青……其实是住在三楼的……”手里紧紧抓着雨伞,何珍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向身后跑去,何珍奔向破楼对面那栋楼。
不顾自己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么疯癫,何珍直直冲上了三楼。这里一栋楼只有两户,估量了一下方位,何珍直接敲了右边那扇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不等女主人开口,何珍直接冲向了阳台。
站在陌生的阳台上,何珍瞇着眼看向对面的破楼,看到向下一点的那扇熟悉的窗户的时候,何珍满意的笑了。
果然!果然是那样没错!
这里是三楼,可是正对着三楼窗户的,却是自己那栋楼的四楼。
两栋楼之间看似平行,而实际上,由于那栋破楼所在的土地比其它地方低的缘故,那里的楼层比其它地方的建筑整整低了一层!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那里的四楼窗户对着的竟是其它建筑的三层!
所以自己的画上其实是一个微微仰视的角度。
所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我要叫警察了!”
何珍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
看到背后拿着菜刀指着自己的女人,何珍这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失常理。
天!她竟然一声招呼没打就直接闯到人家阳台上来了!
“那个……我可以解释……我、我认识青青!我是还她东西来的!”忽然想到了什么,何珍从包里拿出那个兔子玩偶,翻动间,那本杂志也落在了地上。
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何珍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匡当”一声,那个女人手里的菜刀就那样直直落在地上,女人通红的双眼瞪着她。
就在何珍被瞪得毛骨悚然之际,那个女人从她手里拿过了玩偶,然后蹲下,捡起了那本杂志。看到封面的瞬间,大颗的眼泪从女人的眼里落下。
“青青……我的青青啊……”
被女人的反应弄胡涂了,何珍正要后退,小腿却冷不防被女人抱住!
“青青!你在哪里看到青青的?是不是你带走她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让我的青青回来啊!让青青回来啊!”
女人的哭声引来了附近越来越多的人,何珍被包围在了小小的房间。
那些听到声音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始终不肯离去,何珍想要离开,可是这所房子唯一的出口被那些陌生人层层围住,她根本不能脱身!
总算,一个男人从门口围观的那些人之中费力的挤了进来,何珍看着他简单的问了原因,然后有礼貌的将赶来的众人一一送出门外,然后关门。
疲惫的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男人松开脖子上的领带,看看刚才放开何珍,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半晌低声说:“做饭去吧。”
叫了好几声,女人终于从呆愣中醒过来,看了看表,眼睛虽然还是通红,脸上却忽然挂上了笑。
“青青要回来了,我得做饭去。”
屋子里于是就剩下男人和何珍两人,何珍以为他会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没有,男人只是看着茶几上多出来的那个兔子玩偶,一直盯着,也不说出送客的话。
客厅里静悄悄,唯一的声音就是厨房,叮叮当当的盘碟声,梆梆的切菜声,还有嘶嘶的油烟声……
“我……这张画是你画的么?”男人终于开口,问得却是离题甚远的话。
不过何珍还是点了点头,她看看表,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浓,她想要回去,虽然那个地方不能完全叫家,可是好歹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地盘。
一天之内见了这么多陌生人,此刻又和两个神经兮兮的男女共处一室,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很不好。
那个女孩似乎出了什么事情,这条信息还是她从那个女人和众人的反应中推出来的,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是个好奇心不浓厚的人,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蒙在鼓里被人耍。
“您画得真好,和那个孩子……真像。”男人笑了笑,手指轻轻摩挲那张封面,视线落到阳台,“您住在对面?”
何珍又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你们认识呢……那孩子从来没有提起过您。”
这句话有些微妙,不知道是感慨孩子不和自己谈心或者仅仅是一句尖锐的试探,何珍皱起眉,身体重心挪了挪位置,随时可以站起来走人了。
何珍真的打算走了,她站了起来,心里已经准备好告别的简单措辞。
她是真的焦躁到一定程度,对于她这种有相当自闭倾向的人来说,这种焦躁已经到了有些危险的地步,她想要趁自己压抑不住之前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个男人忽然说了一句话,只一句话,何珍心里所有的焦躁,一下子没了。
那个男人口张开:“青青……我的女儿杨小青……已经失踪一个半月了……”
何珍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转过身来,眼中难以掩饰的惊讶。
一个半月?
失踪?
何珍的脸色不着痕迹的变了,那个低着头的男人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掀起了怎样的巨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微妙。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情微妙的原因,那个原因并不是她在几天前还见过杨小青,而是更加匪夷所思的──
她搬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
那幅画完成,还不到十天!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在自己搬来之前就已经失踪的话,那自己画上的那个女孩、自己在好几个清晨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何珍的表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杨母一进厨房就是半小时,半小时之后摆出了丰盛的四菜一汤。
“吃吧,都是家常菜,青青最爱吃的,那孩子最近晚自习,回来的晚。”
将一双筷子递给何珍,女人坐在何珍对面的座位上,半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重新走到客厅,何珍注意到,她将大门门锁拧开了,然后把门轻轻掩上。
看到何珍看她,女人微笑的解释,“给孩子留门,省得她开门了。”
女人轻轻拉开椅子,在何珍面前坐下,她的旁边,是一张空位,碗筷已经摆好,何珍知道那个位置是谁的。
坐在何珍旁边的男人也知道,面对妻子的行为,他只是低头吃饭。
何珍脑子里忽然回想起刚刚男人最后和自己说的话。
“……前阵子发生过好几场恶劣的犯罪事件,青青的年龄正好和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差不多,警察已经通知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了,说真的,就连我……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是相信了那些警察的话,可是……我太太没有办法那么认为。
“她每天装作孩子在的样子,过和原来一样的日子,也不搬家,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不过今天,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听说她哭了,我才知道,她大概心里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毕竟母子连心,她果然只是无法接受事情的真相……”
说完,那个从进屋起就冷静相对的男人无声的流泪了。
何珍想着,看着埋头吃饭的男人,她知道,男人低垂的脸上,有一双和妻子一样通红的眸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盯着饭桌上诡异的夫妻,何珍心里大喊!就在这个时候,杨母之前给女儿留的门忽然开了──
杨小青?
饭桌上的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同时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然而,进门的却不是那个穿着蓝色学生制服的女孩,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打扰了,我是沈嘉言,负责杨小青失踪案件的警察,听说有案件相关人员出现?”
男子说着,亮出了警察证,鹰一样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了目瞪口呆的何珍身上。
“这位小姐,听说你今天是过来归还案件主角失物的,我可不可以问你,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捡到失踪少女失物的呢?”
年轻的警官客气的说着,不过他的表情动作却绝对不像他语气中那样的客气。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皮下面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可疑的样子,头发留的那么长,把脸都盖住了,穿着密不透风,严重脱离季节感不说,还有些湿……
好吧,就算今天下雨,衣服湿情有可原,可是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干什么这么惊讶,不……
她看的是自己的身后?青年想到这儿,狐疑的向自己身后看了看,他身后除了一扇开着的大门,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气。
“杨小青……”
何珍的嘴巴张了张,半晌说出的话却无声的消失在空气里。越过那个狐疑向后看的警察,何珍的视线牢牢落在别人看来只有空气的地方,她无声的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人的名字。
是的,她看到了!她竟然看到了那个在别人口中已经失踪一个半月的少女!
她此刻就在她面前,就在以为她失踪、悲痛欲绝的亲人面前,就在正在寻找她的警察面前!可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看见她!
那个叫杨小青的少女脸色苍白着,目光游移着,不敢相信的看着屋里的所有人。
半晌,听到几个关键词之后,何珍听到少女口中发出一声难以置信般的尖叫,然后飞一般的冲出了门。
再也坐不住,何珍什么也顾不得,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外套,飞快的追了出去!
“该死!我正在询问你!你给我停下!”误会了何珍此刻的行为,名叫沈嘉言的警察跟在何珍身后,也追了出去。
外面的雨没有停,相反的,雨更加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何珍却完全没有感觉,她只是奔跑。
前面的黑影隐隐约约,几乎消失一般的脆弱。黑夜和雨幕彻底遮挡了何珍的视线,杨小青最后真的从她眼前消失了,呆愣在原地,何珍任由大雨瓢泼砸下,然后──
“啪──”
玻璃破裂的声音忽然划破了长空,一阵白闪撕裂黑暗,眼前那栋自己居住的建筑赫然出现眼前。
在闪电的映照下,这栋楼竟然如此阴森,那敞开的入口就像一个黑洞,黝黑不可测,彷佛通往某个未知的神秘空间。
闪电的光反射在某层楼的窗户上,看上去,就像那户人家忽然开了灯,何珍注意到,那层楼某个房间的玻璃是碎了的。
四楼!
自己楼上那间房间?!
何珍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天空爆响一阵惊雷。
“喂!你醒醒!你醒醒啊!”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何珍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脸颊却热辣辣的,眼睛一瞇,右手挡住对着自己的脸而来的巴掌,何珍冷冷的看向对面的人──那个警察。
原来自己竟然真的挨了一巴掌。
“你怎么了,忽然发呆?我还以为你失去意识了……”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的警察忽然说话。
何珍一言不发,直直前行。
“喂!你知道你现在是嫌疑人么?!嫌疑人!你懂不懂?你再这样不配合,我有权利向上级申请发拘捕令给你!”
“……那你先去申请,等拿到那张纸再说好了。”冷冷的,何珍继续往前走。
笨蛋警察真烦人!
二楼那个混蛋又在放他的摇滚乐了!
又打雷了!
周围的环境一片混乱,可是奇迹似的,何珍脑中却异常清明。
她没有在自己居住的三楼停下来,迟疑只是一秒钟的事情。下一秒,她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喂!你停下!”
某人的声音还在耳边聒噪,何珍却只是前行。
前行,前行,然后停下,她站在413的门前,想到脚下就是自己每天仰望的房顶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 心脏跳动微微的,奇迹般的加速了一点,何珍心里有点兴奋。
非常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微妙情绪。
她是个怪人,她只在别人恐怖的时候兴奋。
“原来你就是那个每天早上在对面阳台看我的人!”
那个小姑娘强撑一口气装出来的理直气壮的声音还在耳边。自己今天下午发现两栋楼同样楼层不同落差时的豁然开朗还在心头,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却让何珍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非常合理的猜测。
那个杨小青一直看到的对面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住在自己楼上的某个人!
通往那个阳台的门,就在自己眼前。
就在自己眼前。
“喂!你住这里?啊?天!该死!你别踹门啊!这难道不是你家?你、你这是擅闯民宅!你知不知道擅闯民宅是犯法的!好……好臭!”
聒噪警察的唠叨终止于浓厚的鼻音。
从被女人强迫踢开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恶臭。
一种极其恶心、难以形容的恶臭。
房间里一片黑暗。
唯一的光线就是那被风吹动的窗帘间落下的闪电。
透过那光芒,沈嘉言看到了他的案件主角。
杨小青,还没有腐败完全的杨小青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还未烂掉的左眼静静看着房顶,看着房顶上的电扇,那里,有一截断开的绳子。
绳子的另一端,在地上杨小青的脖子上。
至此,失踪案件的主角尸体被找到,案件告一段落,可是案件却没有结束。
第三章 沈嘉言之一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
沈嘉言闭上眼睛,深呼吸,十指交叉挡在脸前,挡住一脸苍白。
“好点没?”额头被什么温热的物体碰了碰,沈嘉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拿着咖啡冲自己微笑的前辈的时候,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难为你了,刚来没多久就见到那个……那个东西。”
即将脱口的话被沈嘉言更加苍白的脸色吓了回去,男人最终没有给自己的后辈脆弱的心理雪上加霜。
不过他及时缩回去的话却并没有让沈嘉言好一点,马上就猜出了他临时收回的话是什么,沈嘉言本能的在脑中再现了“那个”,然后……
“呕──”又是一阵干呕。
“你呀!”轻轻拍着他的背,算是半个罪魁祸首的男人苦笑着。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和你一起目睹现场的民众都没像你这样,人家还是女孩子,现在正一脸镇定接受阿飞的刁钻盘问呢!亏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警察,自己晕过去不算,还让一个普通女市民帮你报警……”
男人说着,想起了一个小时前的电话。
“喂,你是警察?”
同事的电话里传出了意外的陌生女声,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却……
“我发现了一具尸体。”
淡淡的女声说出了一点不平淡的事情!不同于语调一下抬高的他,那个女声一直很平淡,平淡的叙说,然后平淡的说出了现场的地址。
“电话的主人──沈嘉言呢?”想到现在和自己通话的电话是谁的,男人心里一紧。
“他?你最好帮他叫一个担架。”女人彷佛忽然想起来一样,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不顾电话另一头男人的反应。
“我当时听她口气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叫了法医部的担架就过去了,去了才发现……”同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得到沈嘉言白眼两枚。
同事于是不再开玩笑。“何珍,女,二十二岁,兼职插画作家,一个月前搬来本市,为了处理家中老房的后续问题……”
弹弹手中轻薄的一张纸,男人啧了一声,“背景真单纯的女孩,现在的女孩都这么胆大么?”
“她可一点不普通。”沈嘉言低着头,挨K。
“又开始给自己开脱了。”对沈嘉言的嘟囔完全不满意,男人将手里的纸扔到沈嘉言面前。
沈嘉言索性一声不吭了,好吧,他承认自己当时看到腐尸就晕倒是有些……丢警察的脸,可是……可是……
这个女人哪里“单纯”?她哪里是可以用大胆两字形容的?正常人见到那种情景像自己这样才是正常吧?可是她……她……
想到那个晚上的情景,沈嘉言忽然感觉身上薄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晚上……盯着地上女孩的尸体,那个女人……
笑了。
虽然非常淡,淡到旁人难以察觉,可是他知道,那个女人当时那种诡异的表情是笑容。
可怕的女人!
疲惫的从警察局回来,进入卧室,掀开窗帘往下看,那辆刚刚送自己回来的警车正在往回路开去。保持现在的姿势不变,果然,过了十分钟左右,有个人影顺着那条路过来,看身影正是送自己回来的那个姓沈的警察。
被监视了。
松开窗帘,何珍将身子重重抛入床中,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杨小青那张腐烂了三分之二的脸,少女脸上唯一没有腐烂掉的就是左眼,很漂亮的眼睛,那只眼睛死死盯着房顶,是盯着那截勒断她生命的绳索么?还是……
杨小青说有个人每天在对面的阳台和她对望,然后,前几天忽然不再出现。
实际上,杨小青看到的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吧?被吊在电扇上面的她自己的尸体。然后,几天前,绳子断了,尸体掉下来,落在地上,这也就是那个人不再出现的真正原因吧?
那个少女──杨小青,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又是一个明明死去却仍没有死亡自觉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很多。他们游走在自己生前经过的土地,过着和生前毫无差别的生活,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
“你已经死了。”静静的,何珍忽然开口,眼睛慢慢睁开,视线和床边人的对上。
“杨小青,你现在明白了吧?你已经死了。”何珍静静盯着床边的人,或者说……鬼。
那个叫杨小青的“鬼”只是看着她,或许那鬼脸上的表情是惶恐,可是配上那腐烂的皮肤,带给人的只能是惶恐。虽然何珍自认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大半夜的对着这样一张腐败的脸,还是心里不舒服。
完全没有了自己笔下的娟秀,那张青灰色的脸孔只有死亡的气息。
少女那唯一没有腐烂的左眼牢牢对着自己,慢慢的,黑色的血从眼眶里淌出,滴在她雪白的床单上,一滴一滴。
已经分不太出来的嘴唇开合着,间或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像是在和她说话,可是何珍听不清楚,楼下青年的音乐声太大,她什么也听不见。
“够了!你给我走开!你已经死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死了!死了!尸体都烂了!法医都懒得解剖你!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有没说完的话,去找你爸妈去!他们想你想的很!干嘛留在陌生人这里?我根本不认识你好不好?你给我滚开!滚开──”
这个“鬼”一直跟着自己。从自己发现她的尸体的那一剎那,她跟着自己到警察局,跟着自己作笔录,然后跟着自己坐上警车回来。
那个傻乎乎的警察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女鬼根本是坐在他身上被他载回来的!
那个鬼就那样,一直跟着她!
心里的焦躁累积到极限,再也受不了。何珍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她大吼出声!
许久许久,她睁开眼睛,本以为这回可以看到空无一“人”的室内,谁知对上的却是少女那张丑陋无比的腐脸!血泪从那鬼脸上滴下来,滴到她的脸上,躲闪不及,有一滴竟然滴入了她的眼睛!
“该死──”何珍大叫一声,猛地将被子拉上来,紧紧盖住脸孔,她缩在被子里狠狠揉着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会遇上这种事情?
为什么自己总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丑陋的、那么恶心的──
“喂!你没事吧?”
被子外面忽然传来门板被踹的声音,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的男声紧接着进来,脸上的被子被拉开,那个警察的呆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何珍通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我……”小警察笨口笨舌的解释着,半晌也没给出合理的解释。
“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查好了,顺便帮我擦地板,如果查完了,别忘了给我关好门。”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何珍再度拉上被子缩起身子。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警察是怎么回事?他们早就在自己身上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安好窃听器了。这个警察八成是听到自己的吼声跑上来的,结果冲上来又说不出来自己会出现的理由。真是个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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