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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悲剧的后续

亡灵书【月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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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下桑 [亡灵书之4]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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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人物
段林:本书的主角,虽然立场薄弱......沉默寡言的男人,原本普通的人生因为来到陌生的城市从此再无宁曰。能够看到鬼的年轻人,拥有让鬼魂成形的能力,埋在这个木讷年轻人身后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
沐紫:神秘的美少年。受了几乎致命的伤可是却离奇的痊愈,冷眼看着一切,偶尔不经意的话却每每戳中靶心。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留在了段林身边,这样的人对于段林来说究竟是敌是友?他的目的是......
韩心诺:段林同父异母的弟弟,背着父母和哥哥私下一直有往来,有点过于热心,把自己的兄长再度置身险地的同时自己也差点丧命。
成瑞:优秀的医生,同时也是韩心诺的学长,是个计画严谨的人,然而自从目睹好友==以后,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离奇事情开始让这个冷静的人心里再也不安稳。
博筱雪:韩心诺的学姐,和第一个死者是隐藏的情侣关系,更是接下来两名死者==现场的目击人,她和本次事件究竟有何联系?
金梓:C市的警官,由于负责本次案件的调查进而和段林一行结交,是个看似严厉实则温和的男人。
 
楔子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第一章  堵塞的排水管
男人咬了咬牙,强行将铁棍继续深入,乌黑的液体顺着排水孔的黑洞钻了出来,晕开......变成刺目的红!
醉醺醺地从酒吧回来的时候,男人立刻被一楼的管理员叫住了。
「许先生,请您停一下。」
「干......干什么?」扶着头,男人感到轻微的晕眩,刚刚研修回来,又被叫去喝酒,原本打算回家能够好好睡一觉,却又被那老东西拦住......妈的!今天一定要早点睡,明天还有一个手术......

「有事快说!」仗着醉意,男人的语气粗鲁无礼。
像是见多了这样的人,管理员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拿出一迭纸。
「许先生,您这几天没回家所以不知道,您家的水管似乎出了问题,二十七层很多住户已经报上来了,说是管道有渗漏现象,大家认为是您家的水管出了问题,偏偏您这段时间不在,所以......」

「好了,我明天修就是了!」
脑袋再度顿了顿,在倒下之前男子抢白了一句,随后便踉踉跄跄地走到前面的电梯,赶在最后一秒进去,男人重重地靠在了电梯壁上。
电梯里面不止男人一人,另外还有一名女子,女人不时偷偷看向自己的闪躲目光,和刻意保持距离而缩在电梯角落的动作,让男人觉得碍眼,乘着酒意,男人于是故意欺身向女子,看着女人尖叫一声,慌乱按下电梯开关不由分说逃跑的样子,男人哈哈大笑。

 「女人......哼!」   
空无一人的电梯里,男人唱着荒腔走板的久远歌谣。
二十八层终于赶在男人睡着之前到了,男人踉跄地踏出电梯,一路摇摇晃晃。
妈的!自己家在最里面,天杀的电梯为什么偏偏设计到正中间?那帮该死的设计师......
嘴里骂骂咧咧,男人晃晃悠悠前进着,声控的电灯随着男人前进的步伐逐渐亮起,直到最后一盏。
男人哼着歌,摸出钥匙开门。
「唔......哇!」
扑鼻而来的臭味!原本就因为醉酒而不甚舒适的男子,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止不住的呕意,男人忍不住「哇」地吐在了玄关。
好臭......胃......好疼......男人摸着自己的胃,脸色铁青地打开了电灯。
室内一如自己走之前的杂乱,男人一向不喜欢收拾屋子,原本都是女友过来收拾的,不过那个愿意帮自己收拾屋子的女友,前阵子和自己分手了。不喜欢外人进入自己的空间的他,没有叫钟点佣人的结果,就是满地杂乱的屋子。

不过吐一吐也好,男人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吐在屋内和自己外套上的脏物,让男人大皱其眉,脱下外套,男人随即进了浴室,却在打开浴室门的瞬间捂住了鼻子!

味道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打开门和窗户,男人等到味道稍微散出去一些以后重新进入浴室,盯着地上的排水孔,男人确定味道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许先生,您这几天没回家所以不知道,您家的管道似乎出了问题......」
刚才管理员说的话忽然浮上男人心头,那个老家伙说的就是这回事吧?
原本没当回事的他捋起袖子,开始检查自家的排水系统。
男人拿着拧开的花洒在地上慢慢浇着水,水没有顺着排水管道流走,相反的,水越来越多,在男人脚下积了起来,慢慢地没过了男人的脚跟。
「果然是堵了......」心里想着,男人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水,冰凉的液体让男人原本困乏的精神重新振作。
毕竟是医生,男人虽然可以容许自己的房屋杂乱,可是,他仍有着大部分医生具备的洁癖。排水管道堵了,那种骯脏的东西如果堵得太久,不知道会有什么脏东西松动了,从里面浮上来呢。

那种画面男人哪怕只是稍微地想象一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等不了明天找修理工,男人决定先试试看自己疏通。毕竟是男人,这些事情算不了什么。

男人开始四处查看,看看有没有能够疏通管道的东西,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马桶疏通器,男人想了想,决定先拿这个试试看,拿着疏通器努力压了几下,排水孔内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后,男人匆忙移开疏通器,果然,浴室的水下去了一点。

不过只是一点而已,很快地,排水孔又堵了。
「妈的......似乎挺大的......能是什么啊......」嘴里嘟囔着,男人不死心地再度压了几下。
然而让他失望的,水再也没有下去一点,情况并没有好转,可以说甚至是恶化了,因为经过刚才的修理,原本安安静静的排水孔里一直发出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妈的!这让人怎么睡?」向来浅眠的男人搓了搓手掌,更加郁闷了。
忽然,男人停住了一切动作。
不对!还有一个声音!好像是......
男人屏住呼吸,盯着黑洞洞的排水孔......
「吱......咳......」虽然很小,不过,男人确定自己确实听到了某个声音。
「糟糕,该不会是有老鼠顺着管道爬上来了吧?」
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老旧公寓,那时候常常有老鼠顺着水管爬上来,那种阴沟里特有的恶臭,只要那个东西一进来就会四散开来,让人窒息的恶臭!
那算是男人小时候的噩梦。
想到这里,男人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仿佛再度嗅到了那种童年时闻过的,阴沟里寄生兽特有的腐败臭味......有意加深男人的厌恶般地,男人看到有微黄的液体从排水孔内冒出来,在浴室里晕开......

虽然男人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是二十八楼,很少有老鼠能够如此厉害,爬过二十七层水道来到自己家,可是既然有了这种怀疑,男人心里的恶心感觉就越发真实。

男人仿佛看到夜里,顺着自己浴室洁白的瓷砖,一个浑身乌黑,散发恶臭的恶心老鼠冒出来,然后踩着自己的地板,滚在自己明天要穿去上班的西装上,在自己放在厨房的苹果上留下让人厌恶的牙印......

皱了皱眉头咧着嘴,男人感到浑身一哆嗦,更加没有睡意。
男人从窗台上找了一根铁制衣架,想办法用钳子将之重新塑型,弄成一根长长的细铁棍,男人决定捅捅看,运气好能够把那东西捅下去,或者......还有比较恶心,不过看起来更加可行的方法,将里面的东西钩上来。

无论哪种方法,男人决定今天必须要把这个排水管搞通畅,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精神衰弱。
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男人将手上尖细的铁棍重重地插了进去......
啊?!插到了!
手中感到一种柔软宛如肉类的触感,男人懊恼地想,自己的预感似乎不幸成真了。
这种东西不像是什么瓶子、头发甚至女人用的卫生棉,而是货真价实的肉的感觉。
男人咬了咬牙,强行将铁棍继续深入,乌黑的液体顺着排水孔的黑洞钻了出来,晕开......变成刺目的红!
血!
妈的!即使心里告诉自己过里面可能是老鼠,可是男人一想到自己正在捅着一只老鼠,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反胃的感觉,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红色,男人嗅到了一种恶臭!

那东西已经死了吧?死在管道里,它的尸体把排水孔堵住了,所以排水系统才出问题。该死!
想到这里男人毫不迟疑,决定将那东西弄出来。
夏天,尸体腐烂得很快,而水会加剧尸体的腐败,现在已经如此的臭,以后怕是会更严重......
男人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铁棍的角度,慢慢将那东西蹭上来,随着慢慢变长的铁棍,男人知道那个藏在自己管道下,不知腐败多少天的烂肉终于要被自己挑出来,虽然心里做了无数建设,男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吞了一口口水。
好......一、二、三......挑!
或许是太过用力,男人感到那个东西在自己的一挑之下,竟然飞向了自己,来不及躲闪,那个发着恶臭的黑乎乎的物体,就那样飞入了自己怀中......
 
呕......男人颤抖地想要将那东西甩出去,可是......甩不掉!

男人闭着眼睛用力,那东西非但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落在地上滚开,竟然......
手......被什么小小的爪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该不会......那东西还活着吧?
  忍住心里的厌恶,男人慢慢睁开眼睛,迎上手里那东西只有一缝大小的视线......
「啊!啊!啊......啊─」
男人充满恐惧的吼声瞬间划破了浴室。

于是,第二天,「C市某公寓一男子家中于排水管内发现腐烂婴尸」的消息,便成为C市各大报纸的头条,全民皆知。

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段林接到了一通电话。
「哥哥,好久没见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弟弟踌躇而嗫嚅的声音让段林怔了怔,欲言又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不是弟弟的作风,没有多想,段林半晌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了弟弟的请求。经过一天的车程,段林来到了弟弟所在的C市。

C市是一个大中转站,车站人来人往,段林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要来接自己的弟弟,最后还是弟弟找到了他。
看着远处向自己招手的年轻人,段林快步走了过去。
弟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算是变化的就是个子,似乎又高了不少,上次见面还和自己持平的身高如今已经远远抛离了自己,比自己高出半个头。

发觉弟弟一直向自己身后看的目光,段林简单地把身后的少年介绍给了弟弟。
「我朋友,沐紫;这是我弟弟,韩心诺。」
后面的话是对沐紫说的,虽然沐紫似乎对自己介绍不介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弟弟却是打量了半天,半晌微笑着对沐紫点了点头,「认识你很高兴,我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的朋友。对了,哥,这次是住在家里还是我那里?」
听着弟弟这样问道,段林想了想,「去你那里吧,爸爸那边我改天去探望。」  
弟弟点了点头,随即招了一辆计程车。
和兄弟不同姓氏,难得回乡却不先去探望父母,这些都是很奇怪的事情吧?不过沐紫什么也没问,那个人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吧!坐在后座,静静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段林淡淡想着。

自己的家庭说来比较复杂,父亲是母亲家入赘的女婿,然而母亲生下自己之后就去世了,年纪轻轻的父亲自然很快再婚了,所以自己是由外公带大的。

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多少了,加上外公对女婿也不太提起,是以段林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印象。
父亲工作很忙,很少过来看望他,只有他被大学录取之后、背着外公,父亲曾经带着继母和一个男孩来学校看望过他一次。
「这是你弟弟。」父亲生硬地讲道。
也难怪,本来就是很生疏的父子,父亲会带家人过来看望自己,原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短短的会面,自己应该叫做继母的女人似乎不愿意多待,沉默地用餐过后,父亲留下了一张信用卡和手机之后就匆匆告辞了,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段林没有想到,几个月后就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

从此两个人就这样往来着,大概是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又或者是心诺长袖善舞,一向不擅长和人交往的段林居然和弟弟交往甚欢,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过,两人很少见面就是了。上次见面,还是弟弟考上了本市很有名的医学院的时候,段林特意从另外一个城市过来,不过只是看望弟弟,段林并没有去父亲家。

继母似乎不太喜欢自己,从仅有的一次会面中,段林莫名有了这个认知。
世界上没有几个继母,能够真的喜欢上丈夫和前妻剩下来的拖油瓶的吧?这样想着,段林觉得继母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难理解。
「哥哥最近过得如何?找到工作了么?」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段林的思绪,段林回过头,便看到弟弟此刻正从前座望向自己。
「嗯,算是吧,在B市找到了教师的工作,现在学校正在放暑假,所以回老家。」
「真好哟,老师是个不错的职业,还能继续享受寒假和暑假,真好。」弟弟拖着长长的调子感叹着。
「你呢?快毕业了吧?」  
「嗯,现在正在实习,医院的实习累死人。」弟弟笑着说。
「当医生不错的,薪水很高。」段林认真地说道,弟弟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
一路上基本上是弟弟在说话,段林只是简单的回答,沐紫在车上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住了。
  「是这里。」弟弟指着前方的高层建筑道。
段林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即将暂居的大厦:三十层左右的高层公寓,这在人满为患、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很普遍,并没有什么特别。
「哥哥,如何?」
听到弟弟询问,段林匆忙点了点头,「挺不错的房子,学生住奢侈了。」
「哦。」
弟弟没有说别的话,似乎有点扫兴的语气引起了段林的注意。
似乎......他期望自己说点别的什么的......是什么呢?
看着弟弟已经走到电子锁处的身影,段林匆忙跟了上去。
忽然发现沐紫没有跟上来的段林,匆忙回头招呼他,却发现沐紫还在仰着头看着什么,顺着沐紫的视线向上看去,除了或明或暗的住家窗户之外,什么也看不到的段林耸了耸肩。

段林的催促下,沐紫终于收回了目光,向大厦入口走去。
韩心诺按下的楼层是二十八层,电梯里面的一个女人看到他按下的数字之后,便不时向这边打量,那种视线让段林觉得不快而疑惑,可是弟弟却仿佛没有看到般。女人打量的视线一直持续到她所去的楼层为止。

不多时,段林他们要去的二十八层也到了。
跟着弟弟一直向里走,弟弟最终在最内侧的木门前停住。
拿出钥匙,段林看着弟弟开门,直到弟弟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打开电灯,段林才踏入。
弟弟随后装作不经意地两边看了看,然后迅速地关好门,拉好保险。
「屋子有点乱......没关系的哥哥尽管踩,啊,对了,穿着皮鞋走了这么久应该很不舒服吧,我找找拖鞋。
「哎?拖鞋在......这里有一双,我一会儿再找找看还没有别的,对了,走了这么久一定渴了,我给你们倒水......水......我想想饮水器在......」
弟弟手忙脚乱地招呼着自己,言谈和行动间掩盖不住的是对这里环境的陌生,段林没有吭声,他决定等待弟弟亲口告诉自己。
看着面无表情的段、沐两人,韩心诺一直伪装出来若无其事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喝着从冰箱里挖出来的啤酒,韩心诺像没了骨头一样仰在沙发里。
「好,说实话了,哥,这里其实是我学长的公寓。」抓了抓头,韩心诺又喝了几口啤酒。
段林皱起了眉头,「我们就这样住进来,你学长怎么办?」
「他去朋友家住了。」
「这样......不太好吧?」自己住进来,把主人赶到外面住,怎么想都不对劲。
「没关系的,他不想住这里。不说那个了......那个......哥哥,你觉得这房子如何?」半晌给自己端了水,弟弟忽然问。
段林困惑地将视线移向四周。
很宽敞的空间,如果之前只有弟弟那个学长一个人居住的话,似乎太宽敞了一些。
装修得很好,虽然现在被单身的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不过还是能看出房间原本整洁大方的装修风格。
房屋位置很好,朝阳的位置是一个小型露天阳台,白天的时候可以收到很好的阳光,东面有一个房间,西面有三个,厨房是开放型的,和饭厅、大厅连在一起,很摩登的设计。

挺好的地方。
段林将视线调了回来,看到沐紫的时候,发现沐紫正在盯着西侧的方向,顺着沐紫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他看的是中间那扇门。
「那是卫浴,厕所和洗澡间是一体的,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弟弟的声音有点迫切,不过段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很好。」
一句话脱口,段林发现弟弟松了一口气。
沐紫从简单的行李中取出洗漱用具,「洗澡间在哪里?可以借用么?好久没有好好洗澡了......」
「啊?当然可以,跟我来。」带着沐紫走到客房主卧中间的小房间,「这里就是了,你先洗,我出去了。」  
韩心诺出了浴室,向关着的门多看了两眼之后,随即回到哥哥所在的客房。
段林正在铺床,早已习惯单身生活,这些事情对于段林来说驾轻就熟,不多时段林已经将床铺整理好,韩心诺进来的时候,
段林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韩心诺拉上了房门。
「哥哥......」
看着弟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段林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坐在了弟弟旁边,「怎么了?」
「......不,没什么,哥哥你也累啦,我们明天好好聊聊,这样吧,等沐紫出来的时候你就去洗澡,然后就睡觉吧,我在外面沙发床上睡,有事情叫我。」

段林点了点头,看着弟弟从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薄被,随即出去。
不一会儿,沐紫擦着头发进来,段林随即拿着洗澡的东西出去。
拧开水龙头,段林想了想,没有选择泡澡,坐了很久的车说不累是假的,段林决定简单冲洗一下便出去。
进屋的时候沐紫已经睡了,虽然是地铺,不过由于现在时值夏天又是木地板,所以段林并没觉得铺得厚厚的地铺有何难过,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月光清冷地洒在自己身上,段林发现自己明明很疲累,可是......

段林失眠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林一直睡不着。
浴室里偶尔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就好像什么东西吞噬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一清二楚地传入竖着耳朵倾听的段林耳中,那种会忽然冒出来的声响比持续的更加磨人。

瞪着眼睛,段林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这里的隔音效果,还真不如它外表看起来好耶......
几次听到晚上有人去洗手间的声音,冲马桶的声音,洗手的声音,最后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段林在黎明时分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反观沐紫,一夜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章  只有鬼知道  
「不就是在排水管道发现一个死孩子么,没什么好遮掩的。」
正当段林诧异的时候,沐紫忽然开口。

第二天段林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也难怪,累了这么久还睡不好,那种黎明才睡就被叫起来的感觉,比不睡还要让人难受。
「那个......哥哥,休息得如何?」
弟弟也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眼下淡淡黑意,显然也不是一夜好睡。
至于沐紫......那家伙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一晚上一动不动,那个人无论哪里都能睡得和死人一样。
「不太好,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一晚上老是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咬着吐司,段林如实说道。
弟弟的表情却忽然一变,原本往吐司上面涂抹果酱的手抖了抖,随即继续原本的动作。
「这样啊,我也听到了的,不过这里好像没有住户有小孩子......」
「是么?不一定是邻居,可能是楼上或者楼下吧。」不经意地说着,段林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了。
「这样吧,哥哥你去我床上补眠吧,我今天还要去实习。」
「嗯,也好,倒是你也注意一点,我看你也没有睡好。」段林没有拒绝弟弟的提议。
老实说,弟弟叫自己来的目的,段林心里仍然是莫名其妙,总不会是叫自己过来睡大头觉吧?不过他开口之前,段林也不打算过问。
不过弟弟身上......说不上来为什么,段林总觉得围绕在心诺周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心诺和往常不一样的言谈导致的,最后看了眼弟弟,段林最终没有吭声。
晚饭时间弟弟没有回来,相反的弟弟打了电话过来「哥,我有点事需要加班,你能带上朋友来我实习的医院么?我们这边有一家店卖的东西很好吃。」
虽然觉得去哪里吃东西都无所谓,如果弟弟实在忙,自己自行解决也未尝不可,不过在弟弟的坚持下,段林还是答应弟弟三十分钟后,到医院见。
时候已经不早,段林随即叫上沐紫,锁好门之后便出去。
门外是长长的走廊,中空围栏的设计,让人可以轻松地从这里看到楼下的情景,段林停下来向下看去,楼下的身影在距离此地二十八层的地面看起来分外渺小,段林想着,正要回头的时候,忽然......

一道白影从自己鼻尖贴着过去,段林几乎可以感觉那东西与自己鼻尖擦身而过带来的气流的流转,不自禁地向上看去,段林看到楼上有一个小小的脑袋。

天不早了,孩子又是低着头,段林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段林诧异地,目光随即向下。
从公寓高层正在盘旋滑下、刚才擦过自己脸庞的白色物体,原来只是一架纸飞机。
小孩子的玩意。
段林再次抬起头向上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男孩子的影子。虽然只是一眼,不过那个孩子应该是个男孩子。
住在自己楼上的小孩......该不会昨天晚上哭闹不停的就是那个孩子吧?
段林想着,径自向电梯走去。走到楼下的时候,段林不经意地找到了那架飞机,没有理会沐紫诧异的目光,段林径自将飞机拆开,摊开后才发现折飞机的白纸上有一幅画,用蜡笔画的,画的是幼稚园永恒的命题─我的一家。

小孩子幼稚的笔触一圈圈构出了三个人影,依稀可以看出是爸爸、妈妈还有孩子。
段林看完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信手将白纸收入了自己口袋当中。
到了医院,便看到穿着白袍的心诺在医院门口等待,他看到自己随即笑着招了招手,然后便将两人带到了旁边一家小型餐厅。
「其实是我们医院的餐厅,别看是医院的,可是有些小菜做得比外面的大饭店还道地,不是工作人员不得入内,所以想趁还在这里实习的时候带你们过来尝尝,怎么样......东西还合口味么?」吃着菜,心诺询问着沐紫和段林。

段林点了点头,有点忧虑地看着弟弟经过一天似乎又萎靡不少的精神,「工作很辛苦么?」看着弟弟身上还穿着的白袍,莫非一会儿还要回去医院?他问。

心诺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还好,就是最近有点问题......」
段林看着弟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说点什么表示亲切吧?自己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比如「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能帮你的尽量帮。」
不过好像不对......弟弟是工作方面的问题的话,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或者说「太忙了就休息一下!」
不过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道理,对于一个实习期的学生来说,实习期间积累的经验是很重要的,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过不去......段林犹豫着,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小诺!」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忽然一个甜美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可以坐这里么?」端着餐盘过来的是位中等身高的女性,身材苗条,瓜子脸,五官精致淡雅,是让人看起来很有好感的女性。
「啊......请,学姐,我给你介绍一下,对面是我哥哥段林和他朋友沐紫;哥哥,这是我大学的学姐,博筱雪,人家已经是这家医院的正式医师了哟。」心诺慌忙向里挪了一个位置。

「哦?你还有哥哥呢?没听说过啊......怎么和你不同......」女人本能地发现兄弟俩竟然不同姓氏,忽然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女人急忙收口,「两位好。」

女人甜美的笑意,让刚才一剎那的尴尬消失不见。
多了一个人,饭桌上也不像刚才那样冷清,博筱雪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终于开口,「心诺,许遥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遥这个名字,段林听弟弟说过一次,正是他们现在暂住的这套房子真正的主人,忽然听到这个名字被提起,段林也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学长他......还是不太好。」韩心诺说着,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饭菜,「上午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不过情况还是不太好......」  
「还是说着那些胡话么?」
「......嗯,给他看病的是成瑞学长,他们是多年的好友,可是成学长说,即使如此,学长他还是不让人接近,不让护士帮他扎针,也不让医生看病。学长还是不让任何人进他的病房,他身子刚好,还需要吊针输营养,中午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给他打了镇定剂。成学长说这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么?看来还是上次在他家发现......」
「咳!」心诺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博筱雪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不就是在排水管道发现一个死孩子么,没什么好遮掩的。」正当段林诧异的时候,沐紫忽然开口。
「啊?!你怎么会知道?」脸色大变,心诺将视线挪向刚才旁边的沐紫。「莫非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心诺的语调很古怪,仿佛是期待着什么似地......
「是啊,我当然看到了......」嘴角微微一跳,沐紫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心诺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对面的少年忽然开口,「我看到报纸了啊,那件事闹得很大么。」
「是、是这样么?」肩膀重重地塌下去,心诺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古怪。
「你叫你哥哥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吧?不过这样子不太好哟,没有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原本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那个人就会被迫参与进来,那种事情很难说,搞不好会丧命的,你知道么?」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沐紫淡淡地说。

宛若闲聊的语气,可是韩心诺的心里却是一颤。
「对、对不起,哥哥......」低着头,韩心诺道。
段林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关系的,你赶紧吃饭吧。」
段林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古怪,弟弟怎么会找他?自己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啊?而且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怎么会......
虽然这个问题让段林很是在意,可是眼下,段林有一个更加在意的问题,那就是......
「沐紫,你看到了吧?」四个人走出餐厅的时候,走在后面段林悄声问沐紫。
沐紫在撒谎,那个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最近的报纸,而且沐紫基本上全天都在睡觉,弟弟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是段林却注意到了。
「没有。」沐紫看着前方,没有回头。「那个屋子目前没有什么古怪,你弟弟多虑了,不过他最好小心一点。」
段林不解地看着他。
「你知道么?面对这种东西,最危险的往往不是那些不相信那东西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人,而正是你弟弟这样子的,将信将疑,有点相信有,又觉得没有......

「他为什么找你来呢?自然是他知道你能看到这些东西。有这种行为,就说明他对别人告诉他的『这里有东西』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可是他本身是看不到的,脑子里长时间充斥这种怀疑的后果,就是让这个人的精神长时间紧张,脑波很容易和那种东西同步,到了后来或许就真的能看到那种东西了,而且就算看不到......精神也容易出问题,不是么?

「现在因为这种原因进精神科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呢。」笑着,沐紫指了指自己的头。
玩笑一样的语气却让段林心里一动,看着前方弟弟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焦躁起来。
心诺让他暂时在一楼等一下,依言等待在一楼大厅的段林,眼里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中听到的是哭声、推车滚动声;鼻端嗅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心里有些怪异。

「哥哥,抱歉还要再等一会儿,我在等主任,对了,为什么不坐下呢?」从科室里面匆忙出来的心诺,看着站在座椅前,却不入座的两人觉得有点诧异。

「那里明明......」
段林「有人啊」一句话没有说完,沐紫先行回答了,「我们刚吃饱,站一会儿比较好。」
看着沐紫回过头来别有用心瞥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心中豁然明朗。
又是......那种东西......视线不自禁地向身后看去,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除了表情比一般人呆滞一点,似乎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啊,我们来打赌吧?」沐紫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顺着沐紫手指的方向,段林看到了从远处被迅速推进来的一辆推车,上面不断呻吟的女人,高耸的腹部告诉了众人她的产妇身分。
「我们赌一会儿生出来的孩子是男是女吧?我赌是男生。你呢?」沐紫微笑着询问剩下的两人。
「那......我也赌是男孩好了。」楞了楞,觉得这个赌约莫名其妙的段林随口道。
「那我赌女孩好了,总得有人赌不一样的吧。」心诺对沐紫的主意倒是很高兴的样子。
段林顺着沐紫的目光向产妇刚才被推入的房间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段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多人!就算是家属也不可能......
白色的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拥挤的人们互相推攘着,围成一个圆逐渐向手术室接近......
都没人管管么?正在诧异,忽然......段林看到了最里面那人,赫然是刚才坐在自己身后椅子上的男人,这个时候,段林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原来都是......
段林冷眼看着,看着那些「人」越挤越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吼声,「前面的小姐,你还没给钱那!前面的小姐!你还没给钱......」
气喘吁吁的男人吼叫着向这边奔过来,韩心诺怔了怔,拦住了男人,「先生,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喊叫的,还有请您别在这里奔跑......」
「不是我想跑想吼啊,我是个计程车司机,刚才有人搭了我的车没给钱就下车了啊,娘的,赶着投胎啊!」
自称计程车司机的男人眺望了半天,终于在肯定自己今天算是白跑一趟活的时候,骂骂咧咧地原路返回,段林却心下一动,向前方看去。
原本除了门前那挤成一个圆以外,空无一人的走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女子,女人穿着高跟鞋在走廊里飞快地奔跑,尖细的鞋跟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出来的声音无比刺耳,可是旁边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似地,无人阻止。

「哒!哒!哒!哒!」
女人在飞快地奔跑着,挤开原本团在门前的那些男人,下一秒......
女人竟然消失了!消失在那扇门里!
不多时候,门外显示手术进行中的灯灭了,里面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哭声。
 门打开的时候,门外那些「人」没精打采地退去,从外面急匆匆过来一个男人,一看到门开便跑上前焦急地闻讯。

「生了?我老婆她没事吧?男孩女孩啊?长得像不像我老婆啊......」
「呵呵,生了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母女均安哦,你耐心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自己进去亲自看看她像谁了......」
怔怔看着男人的欣喜,段林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中年计程车司机说的话「赶着去投胎」。
等到学长口里的主任终于做完手术出来,给实习生指导完一天的实习工作以后,心诺终于表示可以离开,走出大门的时候,段林又看到有产妇被推进来,然后,那些原本麻木地坐在走廊的人们就像久饿之人看到了肉,重新将产科团团围住。

这个就是死者对生的渴望吧?
坐在走廊里,走在大街小巷而无人能看到的幽魂,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呢?
不再回头,段林跟着弟弟向前走去。

「成医师,今天值夜啊?」推着需要消毒的器具的护士,看到刚从外面走进电梯的成瑞,笑着打招呼。
「我今天主要是负责许医师,他现在的状况......我有点担心。」苦笑着,成瑞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看着男人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护士小姐同情道:「也对,许医师可是院长的儿子呢。」
「倒不是因为这个,许医师也是我的同学呢,同窗多年,一起实习,然后一起留在这家医院上班,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看着好端端一个人忽然成了那个样子,心里还真是觉得担心。」

「原来许医师和您还有这种交情啊,真是很难得啊。」
面对护士小姐的讪笑,成瑞只是微微一笑,等到自己要到的楼层到了以后,成瑞对电梯里面的女人微微颔首随即离开。
没有经过太多拐弯,成瑞直直向4103号病房走去,那里是独立病房,许遥自己一个人住在里面。
前段时间,那条某男子于家中浴室的排水管道内发现死婴的新闻,成瑞当然知道,也知道那个某男子指的是许遥,当时不过是感慨天下无奇不有,倒也没有多当回事。
其实就是这样,随着未婚妈妈的不断增多,那些没办法被母亲生下的孩子被扔到哪里的都有,医院也是有很多弃婴事件发生的地方,很多女孩不想要孩子,甚至将刚生下来的孩子直接扔到医院厕所就走了,很多护士都发现过,不过,没有一个变成许遥这样子的。
许遥被送进来的时候,成瑞确实被吓了一小跳。
许遥二星期前开始请假的事情有所耳闻,不过因为彼此不在一间科室,所以成瑞也没有太在意,上次见他还是在他从美国研讨回来,那天晚上几个人一起喝了酒,轻松了一会儿,分别搭乘计程车回家。

当时没有想太多,谁知道下次见到许遥竟成了这副样子?
男人瘦得皮包骨,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许遥是被抬进来的。
营养不良饿晕了,这是初步检查结果,现代人竟然会饿晕,流浪汉也就算了,然而许遥可是大医院的继承人啊!
警方经过向许遥的邻居取证,这才发现男人竟然一直没有出过门。家里的存粮很快吃光了,男人也没有出去,如果不是公寓里还有自来水,怕是许遥会成为第一个,饿死在家中豪华公寓的有钱人。

为什么宁愿饿晕也不出家门,这个问题成了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们心==同的问号。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岂料,今天上午许遥醒过来了,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们出去!关门!给我关上门!」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像泼妇一样大吼大叫,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全部砸了出去,整个上
午许遥都只是缩在病床上,将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不停打着哆嗦。
太诡异了!许遥的样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连他最害怕的院长父亲的狂怒,都没能让他将紧锁的房门打开,最后还是院长一声令下,强行开门,给许遥注射了==物。
许遥瞪大眼睛死死瞪着门外的样子让成瑞心中一寒,鬼使神差地,成瑞甚至回头看了看门外......
什么......也没有啊?
院长的愤怒,护士的胆怯,成瑞的狐疑之下,许遥的失常以一剂镇定剂强迫其昏睡而告终。
「你们是好朋友,我把他交给你也放心,你帮我好好看看他,和他谈谈,说不定他会将他心里的话告诉你。」老院长叹着气,在下班的时候对自己说。
成瑞也答应了。
将手上的钥匙握了又握,成瑞决定把门打开。饭前看望许遥的时候他还在熟睡,那种分量的针剂没有几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现在......他可能也快醒了吧?
 
一边想着,「咯喳」一声,锁也开了。
成瑞手上的钥匙差点掉下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影子直直矗立在门口,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窝让男人在黑暗的病房内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你......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许遥,你快点回......」成瑞抖了抖精神,决定哄好友回到病床上去,不料身子被猛地一拉,腕上重重钝痛的时候,成瑞意识到许遥这是想把自己赶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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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喂!我是成瑞啊!你够了没有?」忍痛抓住许遥的胳膊,成瑞忽然感到手背上针刺般的疼痛,该死!那个家伙竟然用吊针上面的针扎自己!
「你疯了么!」
猛地夺过许遥手里的针,许遥毕竟还很虚弱,力气不足,过了一会儿成瑞终于将许遥压制住,抹了抹脸,成瑞气喘吁吁地看着被自己压制住的好友。
他比自己更凄惨,刺别人的同时把他自个儿也扎到了,血滴答滴答地流。
手上的疼痛让成瑞几乎想揍人,不过看到许遥这个害人者的样子,深呼吸了几口,成瑞终于决定放弃。
许遥扎自己用的是他自己正吊着的点滴,看样子,他是强行将针拔出来的,不知道他还扎到了自己哪里,许遥手上血流不止。
「你等一下,我去拿新的点滴。」重新心平气和,成瑞正决定出门,岂料下一秒成瑞立刻感到额头吃痛!抬眼一看,才发现门被猛地关上了。
又是许遥!咬着牙回过头,成瑞看着自己身后的许遥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又是这种表情......惊恐到极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看着这样的许遥,成瑞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冷。
「算了,这里应该有纱布,我先给你包一下伤口。」回过身打开灯,成瑞在柜子里翻着医药箱,「找到了......啊!你干嘛躲在我背后,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

被不知何时矗立在自己身后的许遥狠狠吓了一跳,成瑞拍着胸脯转过身来的时候,不禁好气又好笑。
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也跟着他疯起来了?  
给许遥包扎伤口的时候,许遥一直很安静,觉得许遥似乎有点冷静下来的成瑞,决定现在可能是询问他的好时机,于是,装作不在意地,成瑞慢慢开口,「阿遥,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许遥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成瑞手上的包扎已经处理完,他也没开口,成瑞诧异地抬头,却见许遥正瞪着门外。
几乎是连眨眼都不眨的,许遥牢牢地瞪着门外。
「阿遥,问你呢,你怎么......」
「嘘......」许遥发出了今天晚上以来第一个声音,这个声响在静谧的单人病房显得单薄而苍白,成瑞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
许遥身子抬了抬,站了起来,然后又很快地停住一动不动。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声音?」成瑞不解地问,不过经由许遥这句话,成瑞终于有意识地静下来,竖起耳朵向门外听去。安安静静......
「没有。」成瑞摇摇头。
「真的没有?」许遥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声阶。
看着好友的表情,成瑞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是非常渴望自己的回答的,于是他也站起来,迈步向门走去,「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样吧,我们打开门看看不就得了?」手掌摸上扶手,成瑞作出要开门的样子。

「不!不要开门!让它关着!关着就好!」许遥几乎可以被称为歇斯底里的尖叫,终于成功制止了成瑞的动作,放下手,成瑞转过身。
幸好现在这一层没有住太多病人,为了让许遥静养,爱子心切的院长将儿子的病房选在没有邻居的最顶端。否则凭许遥刚才那一嗓子,非得把周围的病人吓醒不可,心脏不好的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

想到这儿,成瑞嘴角甚至带上了点微笑。
「你笑什么?我可没有给你开玩笑。」许遥的表情却认真,看着对方的脸,成瑞的嘴角重新摊平。
「我不笑,放心吧,这里本来就是高级病房,没几个人住的,你老爸又给你选了个最安静的地方,为了你老爹,你也得好起来啊。」发现许遥似乎恢复的成瑞抓了抓头,也和许遥恢复到平时的对话模式。

「真的?旁边没人?」许遥还是不相信的脸。
「不信你出去看看,你原来不是还说过么,这里是在医院泡马子最好的地方,床铺舒服还没人经过,比旅馆还他妈的舒服......」扯着领带,成瑞斜眼看向许遥。
这个朋友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自己全部都知道。累了一天不想在好友面前还要装模作样,成瑞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无视门板上贴着的「NO
SMOKING」标识,径自点燃吸了起来。
「给......给我一根。」许遥看着成瑞,伸出了手去。
看着好友不久前还健壮现在却筋骨毕现的胳膊,成瑞将整盒烟,连同打火机一同送到了许遥手上。
「别让你老子知道我给你烟。」
说完这句,两人便在病房里静静抽起了烟,烟雾缭绕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大概是尼古丁的作用,原本对自己的恐惧一句不谈的许遥忽然开了口。
「成瑞,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啧!你这混蛋屁也不放就晕倒,今天又是一阵折腾,怎么问你也不说,鬼才知道哪!」
听着成瑞的抱怨,许遥眼中却深远,没有看成瑞,许遥顺着自己口鼻呼出的烟雾看去─
没有开窗户和换气装备,两人制造出来的烟,就这样顺着门板下面的百叶散了出去......
「可能......你猜对了......」
「什么?」
「我变成这样的原因......恐怕真的只有鬼知道......」
透过烟雾看到的许遥的表情,成瑞心中不由得「咯@」一声。

第三章  门外......  
梦做得久了,就不知道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我开始不停地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那天......我发现了那个......你知道了吧?」许遥缓缓开口。
「嗯。」C市应该没人不知道吧?成瑞却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报纸上说发现的是死婴,可是......我发现那个东西的时候,那东西还在动......」
许遥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左手,当时手指被那细小爪子一样的东西紧抓的感觉,似乎还能透过皮肤感觉到,深入骨髓......
「明明已经死了,身上都烂了,臭了,可是那个东西还在动......我忍不住就用钩他的钩子将他......反正他不再动了。」
许遥的声音不大,可是足够成瑞听清楚,想象那种场面确实很......恶心,虽然可能觉得许遥那么做有点过火,不过换成自己估计也会那么做,毕竟,看着那样一个东西还在自己面前动......

成瑞皱了皱眉,这期间许遥还在继续讲。
「员警来了,他们自然是查不到什么,我和那东西也没有关系,要是我知道那东西是谁塞到我家管道里的,我拼了命也去杀了他!该死......」许遥说着,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有点自虐的拉扯,不过成瑞没有阻止他,他知道许遥需要发泄。

「那天开始总在做同一个梦,连续的、越来越真实的、阴沉的梦,如果不是及时醒来几乎以为那就是真实!梦里我不是坐着永远到不了正确楼层的电梯,就是不停地在奔跑。
「脚步紊乱,我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不过我知道,我一定要跑,否则会被抓到。我不敢回头,本能告诉我自己,回头看到的东西不会是我能够面对的......那个......应该就是噩梦了。
「我觉得只有躲在家里是安全的,上好保险把门锁得死死的,只要我不开门谁也别想进来,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就安全了,可是......
「我开始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非常非常遥远又仿佛非常接近的小孩子的哭啼。最开始只是在梦里听到,然而梦做得久了,就不知道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我开始不停地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睡着的时候听到,醒了也听到,我开始以为是幻听,可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真实......」
许遥的手将自己的头越抓越紧,许遥低着头,他的影子映在脚下的地板上,听着许遥的叙述,成瑞发现自己的心脏也开始怦怦跳起来。
「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忽然想起了让自己变成这样不敢出屋的理由......梦里,那个在身后不停追逐我的人......
「我开始觉得门外有人,我知道我这是神经质,可是......我就是觉得门外有人,有人!他在看着我!从我进屋那天一直看着我!我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崩溃的,于是......那天晚上,等那种感觉又来了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我一直向外看,门外一个人没有,我觉得有点放心,看到门外没人就觉得安全,我可以安慰我自己原来那种都是我的想象,我自己在吓唬自己,只是我从水管里挖出来的那个死孩子吓的。

「这种事情常有,不是很多人因为目睹车祸之类的事故开始出现幻觉么?既然看不到,我可以告诉我自己一切都只是幻觉......可是......」
许遥忽然僵住了,他的表情也重新变得苍白,那种像是极度恐惧着什么的表情又回来了。
这样的许遥让成瑞感到些许害怕,许遥刚才说的正是大家目前对许遥的定论,认为许遥现在的状况,只是由于他前阵子遇到强烈刺激性的事故而导致的精神紧张,出现幻觉。许遥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

直觉告诉成瑞许遥接下来的话,将是他**自己的诊断的话,而那种事情......
心跳加快,成瑞看到许遥呆坐许久之后终于重新开口。
「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人从我家门前过去。然后过了一阵子又有人从我家门前过,过了一阵子又有......
「那是同样一个人,我记住他的脚步声了,一样的频率,一样的轻重,我家门外是走廊,走廊距外面的围栏大概一米五,不算宽,那人又没有刻意贴着围栏走,我一直看到的......只是那人的头顶......」
讲到这里,连成瑞都觉得自己的汗毛炸起来了,头顶?正常人从猫眼里看到的应该是全身吧?除非外面那人是......
「是小孩子。」许遥沉重地开口,声音接下来变得凄厉,「从我家门口经过的是小孩子啊!而且......
「我家明明是最后一间啊!一个人怎么可能从没有前路的地方重新回来、数次经过我家呢!?他没走......他一直盯着我......我知道的......
「我也一直盯着他。我知道,只要我一开门,他就进来把我带走了......
「啊─完了!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那个该死的哭声!他追过来了!天!天啊!」
抱住自己的头跳上病床,许遥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那种迅速让成瑞知道了他这几天的恐惧,那种熟练程度......
这几天他一定每天都是这样,用被子罩住自己企图逃离那个声音。
声音......手掌刚要拍上许遥盖上被子兀自颤抖的肩膀,忽然......成瑞的手在半空顿住了。
是错觉么?自己好像也听到了......远处......若有似无的......孩童的哭声?
脸色忽然大变,成瑞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打颤,不,不止是手,自己的身子整个在发抖。
不是错觉......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近了......
心脏咚咚跳着,成瑞用力抓住自己抖个不停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没关系,你只不过是刚才听许遥说的,心里产生不好的影响了,那小子从小就很会说鬼故事......没关系的,这里是医院,每天有人死去,自然也会每天有人出生,病房内自然有小孩子或者带着孩童的女人,半夜孩子哭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强自镇定,成瑞咧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这里是医院,你旁边的病房或许有小孩子,你知道么?光是今天,咱们医院就接生了四个孩子......」成瑞说着,可是心脏的鼓动却并没有丝毫变轻微,这个理由......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么?

「你听到了!你也听到了?你听到了对不对?是小孩子的哭声!」
猛地被抓住加剧了成瑞的恐惧,忍住没有将好友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扔下去,成瑞的笑容越发勉强。自己或许应该骗许遥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的,可是......

然后呢?自己骗得了许遥,骗得了自己么?自己是确确实实听到了的!哭声,还有脚步声。  
紧凑的脚步声,不像成人般,小孩子特有的步伐带来的紧凑......哭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停住了。
许遥缩在被子里,不停地打着颤。
成瑞可以轻易听到许遥牙齿打架的声音。一个大男人做出如此胆小的行为本应嘲笑,可是成瑞笑不出来。
有一剎那,成瑞几乎也想要钻到被子里,只要能阻挡那声音向自己接近。
可是那样子是不行的,该听到的声音还是听得到,证据就是随着脚步接近而颤抖得越发厉害的、许遥罩在被子下面的身体。
成瑞屏住呼吸,迟疑了一下,向大门走去。
「你要干什么?!」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许遥凄厉的叫声从身后冒出来。
顿了顿,成瑞扶了扶眼镜,「我......去看看。」
「这里没有猫眼,你怎么看?」
「......从......从下面看。」成瑞看着门下的百叶设计,吞了一口口水。
许遥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成瑞可以听到钢制的病床也开始晃动。
成瑞慢慢地向门接近......一步......两步......
站到门前的时候,成瑞的紧张也到了极点。医院的走廊是常年亮着灯的,接下来,只要自己弯下腰就可以看到......
成瑞回过头,这才发现许遥不知何时也从被子里将脸露出来了,看着自己,许遥的脸一片惨白,不用照镜子,成瑞知晓自己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
许遥对自己点点头,示意他去看,成瑞迟疑了一下,慢慢弯腰......
木制百叶外面,是走廊,空荡荡的,门外什么也没有。
成瑞笑了,宛如死里逃生之后,发现一切只是一场闹剧的自嘲与解脱。
「傻瓜......什么也没有......」
成瑞打开了门,露出了空荡荡的门外。
许遥却像见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般,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嘴里破碎地抖着不成音的字。
成瑞不解,试图向许遥接近,谁知......
「滚开!滚开!你给我滚开!离我远一点......你给我远一点啊!」
许遥的声音是那样地大,喊到后来几乎成了嘶吼,他不断地朝自己扔着东西,被子、枕头、药瓶......许遥能摸到的一切,没有东西可扔的时候,许遥开始挥舞着那个针管,就是刚才用来扎成瑞的连在点滴瓶上的那根。

许遥向前方虚刺着,好像前方有什么人......
成瑞被自己脑中瞬间的想法吓到了。看着许遥的动作,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针对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或许许遥一开始投东西的就不是自己,他也没有理由那样对待自己,许遥的表现就像有个人在他面前,那个人在不断地朝他接近......

这个想法太过恐怖,成瑞退缩了想要走到许遥病床前的步伐。
成瑞看着许遥发疯似地虚刺不成,进而向自己身上猛刺的动作,血珠从许遥身上迸出,是了......他原本就是受了伤的,可是那样的伤能流出这许多血么?

成瑞几乎是着迷地看着那血顺着许遥的胳膊流上地面的,许遥宛如在跳舞,他身上的血珠也像是在跳舞,从许遥身上跳到地上。
血在洁白的病房地板上蔓延开......忽然,成瑞呆住了。
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血......许遥的血在许遥脚下堆积,然后向旁边扩散,一大片,血均匀的舔过每一寸地板向旁边蔓延,向自己脚下蔓延,然而......
在那血泊中间,空出了两小块。
突兀的两小块。
只有那两块的地板还是本色的洁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忽然想到了那个形状是什么......成瑞开始不住地哆嗦。
脚印!
那两块东西是脚印啊!是脚印的形状!
成瑞看着那两块洁白,看着它消失成了一块,是了......那个东西抬腿了,它在往许遥接近,接近......它走到许遥的脚下了!
成瑞听到许遥的吼叫越发沙哑,看到他落荒而逃逃往窗子的方向,看着许遥颤抖地爬上窗户,然后跳下去......
重重地,成瑞倒了下去,眼睛即将闭上的时候,成瑞看到了一双脚。  
沾着地上血的、属于孩童的、小小的、血红色的脚。

段林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精神意外地爽朗。
没了小孩的哭闹声,段林自然睡得很好。
弟弟似乎也睡好了,眼下的黑眼圈减轻了不少。互相问候早安,段林和弟弟一起吃着弟弟从楼下买来的早餐。
「我想我可能是听学长的话听的,昨天太累了什么也没想,果然睡得很好,也没有听到什么小孩子的哭声。我让哥哥担心了,真是的,白让哥辛苦跑了一趟......」今天吃的是传统的中式早餐,喝了一口豆浆,心诺将腌菜递给段林。

心诺的话,让段林心里原本就存在的疑惑重新浮上脑子,踌躇了一下,段林还是决定发问:「心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事情......找我?」
「啊......抱歉,哥哥,我偶然听父母的对话知道的,老爸说,你小时候好像就经常能看到那些......那些东西,我这次走投无路竟然想出了这个主意,呵呵,现在想来我是异想天开了......

「当时就想着让哥哥帮我看看这个房间,如果这个房间真的有什么不对的话,哥哥说不定会立刻发觉出来......」心诺笑着,昨晚的好睡似乎让他把这几天来的紧张情绪全部忘记了。

弟弟后面的话段林完全没有听进耳朵去,想着弟弟的话,段林脸上的困惑愈深。
弟弟的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段林已经明白,所谓「那些东西」自然就是指那些常人看不到的存在─鬼魂。
可是......父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明明是去到B市之后,才能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的,父母怎么会知道?小时候?如果说自己六岁以后刻上掌纹之前的「小时候」的话......自己确实是能看到鬼魂的存在,然而这些,从来没有看望过自己的父亲怎么会知道......

段林无意识地目光飘向自己的手,现在段林的手是合拢的,如果摊开的话会让人看到一个诧异的景象─段林的掌心没有生命线。
乡下谣传,只有死人和鬼门关前逃生的人才没有的掌纹,正是自己缺少的。
段林似乎是由于六岁时候溺水的经历而导致这条掌纹消失的,明明只是传说的事情,由于发生在自己身上,段林开始有点相信。  
小时候的事情段林记不清多少了,上次返乡的时候记起来一些,也只是片断,不过自从外公为自己刻上这条消失的掌纹的时候起,自己便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长大,这个事实是不能改变的。

父亲的话......段林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过来不及多思考,段林很快被弟弟叫醒。
「哥哥?你怎么了?」
「啊?没、没有。」
「我说你偶尔也可以回去一趟,我妈那个人是冷淡一点,不过其实也不错,爸爸年纪也大了,反正哥你来了也来了,不如趁机去看看他们......」
心诺兀自说着,面前的食物也消失得越来越快,段林点着头,其实没有没有将弟弟的话听进去。  
弟弟不会明白的,继母看着自己的目光与其说是冷淡、厌恶,不如更贴切地形容为......

害怕。
脑子好像忽然抓住了一个线索,然而很快地,段林的思绪被弟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啊?什么!」弟弟原本微笑的脸被惊愕代替,宣布了一个美好早上的消亡。

许遥死了,从医院的八楼跳下,脑朝地坠落,当场死亡。
死亡目击人是他的好友兼主治医师─成瑞。
不过说目击人似乎也不太妥当,因为根据成瑞本人的供词,他在许遥爬上窗户正跳下去的那一刻便晕倒了。
「那家伙说他看到了一个小孩子,还说许遥也是因为躲那个小孩子跳楼的,怎么可能?你说呢,韩先生?」做笔录的警员常规地对死者的亲属好友进行资料收集,显然,上一名证人的供词让这位警员非常不满。「小孩子怎么能做到那一步呢?听你那位学长的描述,就好像死者见鬼了似地,对了,你那位成瑞学长没有精神问题吧?」

「不,没有。」呆滞地回答着员警的问题,心诺心中忽然一凛。
小孩子?
「难保哟,听说死者入院的原因似乎也是精神上有点......」
「你够了没有?我学长人都去了......我不许你侮辱他!」心诺心头火起,对着对面年轻的警员挥起了拳头。  
对面的员警明显被眼前一直沉默的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地,员警也站了起来。
「小子,别怪我不提醒你,小心我告你袭警......」
对方正说着,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笔记,「成了,你这毛躁家伙一边待着去,我来。」
「啊?抱歉,队长我......」
新来的男人只是一记斜眼,刚才还跩得很的小员警立刻跑到一旁,不敢多待。
「我姓金名梓,刚才那家伙无礼,我替他给你赔不是,那个家伙还是新人,嘴臭又毛躁,你别在意。前辈忽然就没了......我理解你的难过,为了我们尽快将你学长的事情定案,还请你多多帮忙。」

来人一番话说到了心诺心里,点头的同时,心诺抬头打量后来的警员。
四十左右的年纪,男人有一副不苟言笑的长相,刚毅的轮廓,浓黑的眉毛,略带鹰钩的鼻子,无一不表明该男子性格的冷静严格,不过也正是这样的长相、气质,让人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信赖感觉。

重新将视线定位在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上,心诺道:「请问,我知道的尽量说......」
心诺做好了回答各种问题的准备,岂料对方第一个问题就是......
「请问,据你所知,成瑞和死者之前有没有交恶现象?」
心一下子凉了,心诺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再度暴怒,「听你的意思,你怀疑成学长杀害许遥学长不成?」拍着桌子,他腾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对任何涉案者进行怀疑,你也一样,我一会儿对其他人询问的时候,也会问起你和死者的关系情况。」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

心诺重新坐了下来,「哼!你这人还真是老实......」
「好的,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声线也没有任何变化,男人继续询问。
「没有,据我所知,成瑞学长和许遥学长是多年的好友,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一起实习,一起工作,感情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上许多。」
「是么?好的,下一个问题,请问死者......」
男人不紧不慢地询问着,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是非常高明的盘问,不过......用在自己这里是浪费了,因为这个案子明显......可以说就是==。几乎是早上收到警方的电话的时候,韩心诺就这样认为了。
联想许遥前几天的状态,心诺其实心里早有隐忧,许遥当时的状况在医学无法解释的情况下,心诺自行将之判断为「撞邪」,甚至为此请来了自己的兄长,就是因为担心他会精神不稳走上绝路,然而......

恍惚间,心诺听到那个员警向自己说道:「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死者反常的地方?」
反常?心诺的眼前越发恍惚,反常......
看着青年男子的表情,金梓直觉自己问到了地方,于是旁敲侧击,「就是和别的时候不太一样的地方......」
「......也不能说没有......学长他......把他送医院的人是我,路上......学长一直说......说他听到哭声......」
「哭声?」这个证词似乎成瑞也提供过,眉头皱起,金梓向前翻阅,翻到前面第三页的时候,赫然出现了类似的描述─哭声......小孩......脚步......
「是小孩子的哭声?」金梓沉声问道。
「嗯,似乎是,当时学长的精神不太稳定,后来便不再开口了。」
「......嗯,好的,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您的证词对我们有非常大的帮助,再次表示感谢。」
和男人伸过来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心诺离开了被警方暂时征用作笔录室的科室。
外面比里面还要乱。
==也就算了,偏偏是院长的儿子==,而且这个人前阵子,还用一种非常意外的方式上过报纸头条,这些怎能让人不议论?
段林站在门外久候弟弟多时,看到弟弟出来一缕幽魂的样子,急忙踏上几步。
「好了么?」
「嗯......应该是......好了......」
什么叫「应该是......好了」?看着明显状况不对的弟弟,段林忧心地皱起了眉头。
「学长死了。」弟弟忽然感慨地开口,像是疑问,又仿佛只是肯定。
段林轻轻点了点头,「对了,带你的主任让我告诉你,他给你放几天假,不过不允许超过一星期。」
闻言,心诺惨淡地笑了。其实能找到这家医院实习,能让主任给自己如此大的情面,还不都是许遥学长的面子?死去的......许遥学长......

第四章  脐带  
看着围在许遥脖子上一圈的物体,他呆住了。
那个形状、那个样子......「肠、肠子?」

三天后举行的许遥的葬礼上,段林见到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成瑞。
经过这场事故,成瑞消瘦很多,高大的身子上穿着黑色西装,越发显出他的憔悴。
医院的众人基本上都来了,院长站在家属区,一向刻板的脸如今也看出曾经哭过,许遥是家中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本就是人间一大悲剧。
不管是发自内心或者只是出于情面,站在这里的人皆是一副悲伤的表情,段林上过香,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博筱雪。
女人此刻正看着前方的棺木,许遥的棺木。
按照习俗,许遥的棺材被做成前面有一扇小门的形式,方便想要最后一次瞻仰死者遗容的人们。不过今天许遥脸上的门一次也没有被打开过,大家都知道许遥的死法,跳楼,还是头朝下死的,就算找了最好的尸体化妆师,勉强把他的脸整成人样,估计也是很恐怖的吧?

博筱雪却一直看着,直到大家都上香完毕开始离开,现在灵堂前只剩下了穿着黑裙子的博筱雪。
段林看着博筱雪迟疑地将手伸向棺上的小门,拉开......
「呕!」下一秒博筱雪立刻跪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段林急忙上前,看着棺材上兀自开着的门,段林决定先将这门拉上再说,拉上的过程中,段林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窄门中的景象。
头被勉强打理好了,为了遮盖死者生前留下的伤口,化妆师用了大量的白粉,可是......   唉,今天前还是大好的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啊。
忍住自己心头的不适,段林将博筱雪带到洗手间,「去吐一下好了。」
毕竟是女用洗手间,段林自然不方便进入,于是将博筱雪领进去之后,段林迅速退了出来。
出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再度路过灵堂,原本打算径直出去,追赶帮助院长处理后事的弟弟的,可是......小孩子?看着前方在灵堂前蹦蹦跳跳的小孩,段林当即发声,「小朋友,这里不能这样,不要在这里蹦跳哟。」

穿着黑衣服的小孩,脚上穿的却是红鞋子。
忍住心头不断涌现的怪异感,段林想要过去将小孩子拉住再说,可是小孩却说不出的灵活,小小的身子扭了扭,从自己的肩肘下一晃而过,然后一溜烟儿地从过道跑了,听着「吧嗒吧嗒」的跑步声,段林没办法只好追了过去。

「喂!别跑,小声一点啊......」
段林才跑几步,就和迎面走来的弟弟以及成瑞撞了个正着。
「哥,你跑什么呢?找我么?」
「啊?不是......我在追一个小孩,刚才在这边玩,我要他小声点,刚要抓他谁知就跑了......」叹了口气,看着等候在前厅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段林决定放弃在那么多人中间找一个不到半人高的小不点的想法。

「嗯,挺小的孩子,是男孩吧,穿着黑衣服、红鞋......」
说到这里的时候,对面成瑞赫然铁青的脸色让段林心里一跳,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的段林,硬生生将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不擅言词的他决定把刚才被小男孩弄乱的灵堂重新整理一下,顺便转移刚才的话对成瑞造成的影响。

这是对死者的基本尊重。
从小跟着乡下守坟人外公长大的段林,相信着外公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说实话,小时候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所以对于死者,段林是不害怕的。
他们是安静的,和他们在一起,时间仿佛都会被凝固。某些程度上来说,对于段林这样性格的人,他们比活人更容易相处。
香台上的香不知何时熄灭了,段林重新拿了三根香,端正地供在了死者的遗照前,然后......顺着弟弟的目光,段林这才注意到,死者棺材上的小门不知何时又开了。

奇怪,刚才博筱雪打开之后,自己不是关上了么?  
想到刚才那个孩子,段林心里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踏上前去,段林对面色苍白的弟弟和成瑞说:「你们不用管了,我去关。」
看着两人如释重负的表情,段林知道那两个人心里终究是害怕的,即使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会怕。
段林走到了棺木前,手摸上小木门的时候忽然眼皮一跳,不对......东西......多了一个东西。
原本要关门的手就这样停住了,段林呆呆看着棺木里面的人,确切地说,是看着棺木里面的人......的脖子。
许遥的脖子上缠了什么东西。
是刚刚缠上去的,之前许遥的身上没有那个东西。
「哥,你做什么啊?还不赶紧帮许学长拉上......拉上门?」原本已经回过头的心诺看着段林迟迟未有的动作,忍不住回过头,却看到哥哥趴在死去学长棺木上猛看的样子。

看着那样血肉模糊的学长......哥哥不会觉得......
「有东西......」怔怔地,段林说道,他没注意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了。
一下子,成瑞走到了段林身前。
心诺原本是没打算过去的,虽然铁定未来是医生了,死者又是自己的学长,可是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看,看到原本亲密的人一夜之间变成这种模样,也是很诡异的事情吧?

可是为什么呢?哥哥和成瑞学长都在看。忍不住好奇心,他慢慢蹭到了哥哥身旁,
「咦?这是......」看着围在许遥脖子上一圈的物体,他呆住了。那个形状、那个样子......「肠、肠子?」跳楼......会把肠子跳出来么?而且......
「是脐带。」
成瑞冷冷的声音忽然穿过来,虽然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可是在心诺看来,他自己正是被这句话吓得最深的人。
「不......不......不!」嘴里呢喃着,成瑞不自觉地后退着,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之后,他飞快地跑离。
「真的是脐带。」
翻开报告书,金梓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负责办理此案的警员,不过也算和死者有了联系,于是知道许遥的葬礼将于今曰举行时,那天负责许遥事件的员警都过来上了一炷香。

案件被认定是==,可是如今段林在死者的棺木内发现的属于婴儿的脐带,却为这件事平添了几分蹊跷。
「谢谢你们配合,我们会找专家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东西的来源,我们要下班了,我送你们回去如何?」看着由于今天的事情而显得越发疲劳的心诺,金梓先生笑了。「让你们尝尝坐警车不戴手铐的滋味。」

看起来严肃的金梓先生原来有这样有趣的一面,心诺绷了一天的脸终于放松,他也笑了。
将兄弟俩送到公寓下面,金梓先生忽然皱眉,「这里似乎是......」
明白金梓所问为何,韩心诺立刻回答:「这是......许学长住的地方,院长要我在这边多住几天,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哦,这样啊,也好,老人家年纪大了,看到儿子生前的东西一定睹物思人,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去幼稚园了。」
「幼稚园?」
「嗯,我儿子,呵呵,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啊......」
提到儿子,金梓先生生硬的轮廓散开,看起来柔和许多。
看着金梓先生驾驶的写着 police 的警车远去的尾烟,心诺小声地感慨,「真是忙啊......」
段林没有说话,只是想着下午的事情。
那个时候......那个脐带......是怎么出来的呢?还有当时那个小孩子......
说到小孩子,倒和弟弟一开始叫自己来的原因有些联系上了。
许遥一开始在自家的排水管道发现了一具婴孩的尸体,这是事情的起因。
根据弟弟的说法,许遥生前闭门不出的两个星期内说不断听到婴孩啼哭,这件事段林一直没有放到心里去,可是现在......
下午的时候成瑞诡异的神色,忽然浮现在段林脑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作为许遥==时唯一在场的证人,他似乎也说出了什么看到小孩之类的话。
是那个东西么?段林现在有理由这么想。如果是这样......那么,那突然出现的脐带......是什么意思呢?
脐带......婴儿在母体的时候和母亲交流的直接桥梁,它不仅将婴儿和母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而且更重要的,它是婴儿从母亲那里获得各种营养成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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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出现在死者身上的脐带......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脐带......呢......」  
正在想的词忽然被提起,段林微微吃了一惊,醒过神回头,才发现喃喃嘟囔这个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弟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事实上,他正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在想什么段林无从得知,可单单「脐带」这个词,就让段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么?面对这种东西,最危险的往往不是那些不相信那东西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人,而正是你弟弟这样子的......」
看着兀自自言自语的弟弟,沐紫当时的话忽然浮现在段林脑中。
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坐在会议室,成瑞盯着自己手中的钢笔。
自己没有请假的理由,不能因为一点点软弱就不来工作,自己没有强有力的父亲作靠山,混到这一步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倒下。

额上渗出一丝冷汗,洁白医师袍的衬托下,他的脸色白到有些铁青。
「成医师,你有什么问题么?」会议桌顶端,院长问道,虽然经历了丧子之痛,不过,这个倔强的男人还是坚强地坐在了这里主持大局。
擦着额头的汗水,成瑞匆忙摇头,「不,没有任何问题。」
「好的,那么这次会议讨论的病人就交给你了。」
「啊?」成瑞大吃一惊,翻翻手中的病例,再三核对了一下上面的内容,「院长,这是妇产科的内容,我......我是外科啊?」
「刚才我们讨论的不就是这个么?」院长的眉毛不悦地挑起,成瑞不敢多言,且听院长继续说下去。
「虽然是妇产科的工作,可是这次的病例比较特殊,产妇身体不太好,双胞胎且胎位不正,难产的可能性极大,我们需要经验丰富的外科医师辅助接生,以便在产妇出现危机的时候,能够及时对其进行快而有效的处理。
「成瑞你虽然年轻,可是我们一致认为你可以成功担负起这场手术,你呢?你的意思呢?」
脑袋上被扣了一顶大帽子,成瑞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无所谓的,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工作上努力表现,争取早点上位,三十五岁的时候娶一个老婆,不要护士,三十八岁生第一个孩子,然后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当上院长......

会议结束,大家纷纷收拾好东西离场,成瑞落到了最后一个,抬头才发现院长居然没走,而是在门口等候,看到院长对自己招手,成瑞急忙小步跑过去。

「院长,您有事找我?」
「嗯,成瑞啊,你和我来。」等到自己走到面前,院长领着自己向左边走去。
那边是病房部。
「我带你去看一看病人。」
「哦。」事先认识病人不稀奇,不过一般仅限于对方来头很大的时候,看样子,莫非......心里想着,成瑞始终和院长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这次其实是熟人,你过去看就知道了。」院长对自己卖了个关子,不过很快地,谜题解开了。  
「是你们!」一进屋,成瑞楞了楞,今天第一抹微笑终于出现了。

病房里的女人也就算了,里面的男人是成瑞熟识的,那个人名叫陆祥来。
陆祥来、他加上许遥是大学好友,陆祥来原本就不喜欢当医生,迫于名医父亲的要求在医大混了几年,而后就不干了。
「你啊......真没想到......你结婚了?」成瑞扶扶眼镜,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女人的大肚子。
女人示意般地拍拍自己的肚子,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你好,我是毛薇薇。」
与好久没有见面的好友重逢,好友的老婆又快要生孩子,一连串的惊喜让成瑞原本浮在半空的心终于稍微平息了下来,心下一宽,忽然又伤感起来。
明白成瑞想起了许遥,陆祥来拍拍成瑞的肩膀,用嘴努了努院长那边,成瑞随即甩了甩头,转换心情。
「我说怎么会轮到我呢......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找院长指定的?」成瑞开玩笑地问着自己的好友。
陆祥来一拳捶在成瑞身上,「别开玩笑了,我老婆儿子的命耶!我敢拿他们的命来提升你的重要性么?当然是你技术好。
「呵呵,你这家伙啊,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是第一,性格认真,技术又好,我和阿遥不是经常靠你混过考试么?我当然相信你......啊?糟糕!」  
明明是自己要成瑞注意点,不提许遥以便不提起院长的伤心事,才一会儿功夫,自己就把许遥提出来了......
「没事,那个孩子......你说的没错,我把你们交给成瑞,自然是因为他的过硬技术,其次才是考虑到你们是朋友,这样更容易让薇薇放松情绪。成瑞,你要自信一点啊。」院长拍着成瑞的肩膀,笑了。

「你们三个总是在一起,胡闹也罢,做正事也罢,阿遥是我儿子,可是你们在我心里也是亲生的一般,现在阿遥不在了,我看到你们心里还算有点安慰。

「祥来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的,阿遥是个爱玩的孩子,你的兴趣更不在医,你们三个只有成瑞最像个未来会当医生的,可是我和你爸爸偏不听,要你们两个进入医院,结果阿遥没有什么建树,你更是......

「罢了,我看到你现在这样就觉得后悔,或许你们才是对的,年轻人找自己有兴趣的做才好。」想起了儿子,院长的目光变得幽远,看着院长的侧影,成瑞忽然觉得院长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年。

「对了,祥来你现在成为你想当的记者了么?」不想让话题伤感下去,成瑞急忙转移话题。
「啊,差不多,不过没当上记者,我现在是摄影师,不过还是助手......毕竟比别人晚入行么......」
看着陆祥来不好意思地抓着头笑,成瑞这才想起来葬礼那天录影的似乎就是他。当时太忙了自己心里又乱,两个人没有打招呼罢了。
「那也不错,改天让我看看你的作品吧,不过现在......薇薇,你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毕竟是医师,推了推眼镜,成瑞决定把正事询问一下。
「是八月二十二。」
「哦,那不就快了么?」
「对啊,好烦恼啊─」女人「哎哎」叫了起来。
听着床上的女人娇憨地抱怨,成瑞好笑的抬头,「烦恼什么?要知道你生孩子烦恼的可是我们啊。」
「是曰期,曰期啦!八月二十二号出生的宝宝是处女座的,可是人家是牡羊座,小陆是射手座,宝宝和我们星座属性不配么,如果要是早一点,哪怕稍微早一点也好,到了二十号就是狮子座了么,那样我们一家多美啊!性格属性超配的。」

  看着年纪明明已经超脱少女的思维,还和时下小女生保持一个水准的毛薇薇,成瑞笑了。
「说不定你不用烦恼了,你怀的是双胞胎,这种情况下一般会早产,到时候就成你要的那个什么老虎座的了。」  
「啊?是么!那就太好了!还有不是老虎座是狮子座啦!」
后面几个人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看得出产妇的心情很好,这对生产很有利。目前的检查报告来看,除了胎位和产妇身体上的问题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问题,需要注意的就是手术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那个只能靠自己在手术中靠临场应变能力解决了。对于自己的技术,成瑞是有自信的。

负责给毛薇薇做例行检查的是博筱雪,而心诺最近开始跟着自己的学姐见习。因为彼此算是认识,所以毛薇薇也不介意让心诺帮自己检查。
他们现在进行的项目是超音波检查。
孕妇不宜进行太多次超音波检查,加上大部分孕妇忌讳男医生,所以心诺一直遇不上好的实习机会,这次毛薇薇却点头让他帮忙做,让他非常激动。
心诺小心翼翼地,将贴片轻轻放到毛薇薇的大肚子上,旁边的萤幕上随即出现了贴片检测到的毛薇薇肚里婴儿的情况,博筱雪随即开始为两人解说胎儿的生长状况。

「看到了么?耳朵,小手,呵呵,看到小鸡鸡了么?两个都是男孩子......」博筱雪温柔地说着,准妈妈在床上吃吃的笑着,心诺却看得很仔细,不敢放过一丝细节,忽然......

仿佛看到了什么,心诺将手上的贴片重新移了回去,这个举动引起了博筱雪的不满。
「心诺同学,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慢慢往下拖么?怎么又上去了?」
「等等!学姐......我......」
心诺脸上却没有笑容,只是将贴片不停地在毛薇薇的腹上游移,毛薇薇也不解起来,重新将视线对上萤幕,忽然!
「学姐你看!」韩心诺忽然站起来,指着萤幕上某个角落大叫出声!
博筱雪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同时,不禁将视线挪向他所指的地方,「天......」女人为她所看到的捂住了嘴。
迅速地拨打电话,女人焦急地对成瑞说:「成医师,你赶快过来一下!」

第五章  多出来的一个  
之前的报告上没有说是三胞胎啊,虽然可能是漏看,可是......
那个忽然多出来的孩子......多在许遥死了以后。

经过再三确认,众人终于确定了心诺的发现是真的─毛薇薇怀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
有一个婴儿因为位置的缘故,被他的兄弟遮住了,直到今天才被心诺发现。
「天!我一次能有三个儿子?!」陆祥来还沉浸在震撼当中,他的震撼包含着喜悦。
医生们也在震撼中,不过反观那位准爸爸,成瑞的震撼中隐含了焦躁和不安。
那个看不到脸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成瑞莫名地焦躁。
之前的报告上没有说是三胞胎啊,虽然可能是漏看,可是......
那个忽然多出来的孩子......多在许遥死了以后。
成瑞无法克制自己不把这两件事套上钩。
来不及思考过多的事情,果然,如同成瑞事先对产妇叮嘱过的,预产期提前了十天。
八月十二曰上午十一时六分,原本在病房内和丈夫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电视的毛薇薇忽然开始阵痛,伴随着羊水破裂,毛薇薇下体开始出血,原本还在着急妻子的陆祥来随即因为看到血而晕了过去。一边好笑着,医生们暗自做好了奋战的准备。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产妇现在的身体处在一个比较理想的状况内,经过多方考虑,院方决定采用顺产方式。
手术一开始很顺利,接生由专职的医生负责,然而就在两个婴儿已经出来还差一个的时候,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顺利生出两个孩子以后,筋疲力尽的毛薇薇竟然晕倒,无力生下第三个婴儿!与接生医师交换眼神,成瑞站到了产床的末端。
 
作为成瑞的助手,心诺和博筱雪分别站在了成瑞两旁。
婴儿原本已经出来一点,然而由于母亲的昏迷又被吸了回去,想过用吸贴方法将婴儿一点一点吸出来,然而,这种方法可能会对婴儿头部造成影响,最终成瑞决定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拓宽产道,然后人工将婴儿取出。

一点一点地......成瑞皱着眉,感觉抓到了什么......
是孩子!好......就这样......慢慢地......
眼看成瑞的汗要从额头滴下,博筱雪急忙用毛巾将汗珠抹去。
成瑞的手渐渐出来了,心诺和博筱雪都盯着成瑞的手,确切地说,是手里的东西......
然而......
看到成瑞手里的「婴儿」的时候,博筱雪轻叫出声,成瑞的瞪视下,心诺急忙捂住了自己学姐的嘴。
「死了。」
从产科出来的时候,面对刚刚清醒过来的好友担心的目光,成瑞沉声说。
眼看陆祥来即将晕倒,旁边韩心诺急忙补充道:「母子均安,但是孩子......后来发现的那个......是死胎。」
这样的说明让陆祥来怔了怔,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不过很快强自微笑,「是么......都怪我......事先不知道这个孩子,没有给他买小车和衣服,他生气了......」

咳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个艺术气息的朋友,伤感起来不知又要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成瑞急忙让他转移注意力,
「去看看薇薇吧,还有你另外那两个小子,都很壮呢!」
看着陆祥来重新闪过希望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从产房出来的人们彼此对望一眼,然后各自离开。
「学长,那个孩子......」心诺有些迟疑地叫住成瑞,「最后出来的那个孩子,似乎没有脐带......」
「闭嘴!」被人提到自己害怕的地方,成瑞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跳起来。冷静下来后,男人总算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也有点无法接受。」

「没关系的。」韩心诺了解地点点头。
「我想......可能本来就是死胎,要知道,没有脐带的婴儿是无法活下去的,无法从母体吸取养分,那样的婴儿是活不下去的,对吧?你说对吧?」几乎是要强迫心诺附和自己的观点,成瑞的瞪视下,心诺点了点头。

「学长,你今天主持了两场手术,你累了,该歇歇啦。」对成瑞说完这句话,心诺匆忙关上了门,贴在门板上呆了很久,心诺揉了揉眼睛,决定离开医院。

当时......学长将婴儿取出来的一剎那,心诺以为那个孩子是活着的。
只有一剎那而已。
看来自己也很累了,回去吧。

成瑞可以听到婴儿的哭声,恼人的哭声。
原本就讨厌孩子的自己真不该接这个手术的,真是让人......恶心。看着自己的手,成瑞仿佛还能看到自己手里曾经拿过的东西。
成瑞不认为那个东西是人。只有自己的巴掌大,皱巴巴的......那种生物,只有脚是红色的。
是他母亲的血。
那个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是被自己拉着脚出来的。
当时那样子,成瑞一下子想到了那天,那个夜晚见到的红色脚丫。踩着许遥的血的那双脚。
「我看到了......穿黑衣服、红鞋子的小孩......」那个叫段林的人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该死!这几天没有一天能过得安稳,好不容易平息一点,那个段林却说了那样的话。想到红鞋子,成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的那双脚。那个也是个小孩子。

好不容易由于最近的忙碌让自己忘记了这句话,如今又见到了这样一双脚。
没有脐带......成瑞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在许遥的棺木里发现的那根脐带。
忽然出现的脐带,以及今天这个孩子缺失的脐带......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那个想法让成瑞开始忍不住地颤抖,颤抖......

八月十八曰,毛薇薇决定出院,两个孩子虽然早产,可是各项发育水准都在指标以上,产妇本人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在医生的再三确认后,陆氏夫妻决定出院,答应以后会去看望两个小宝宝的成瑞,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干爹,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喜欢那两个小孩。
「是双胞胎么?」载他们回去的计程车司机好奇地问道,陆祥来高兴的点了点头。
「真好啊!一下子能有两个儿子!」
计程车司机说的是好话,陆祥来高兴的同时却也有些伤感,自己明明有可能有三个儿子的。
看了眼丈夫,毛薇薇拍了拍丈夫的头。
陆祥来将原本准备的双胞胎推车换成了三胞胎的,买了第三批孩童的衣物,也买了第三个奶瓶。
想起丈夫之前说过的「都怪我,如果我给这个孩子买好了东西,他就不会离开了」之类的话,毛薇薇理解丈夫的伤心,虽然完全不是他的错,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了孩子的生活不像往常那样地轻松,婆婆身体不好,又不放心找保姆的小俩口决定自己带孩子。
陆祥来特意请了假,认真地学习如何冲奶粉喂孩子、如何换纸尿布。这样的丈夫没有什么不好,只是......
看着推着推车低头逗孩子的丈夫,毛薇薇心里浮上一层忧虑。
三胞胎用的手推车,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
别人以为丈夫是在对左边的大乖说话,要么就是右边的二乖,只有毛薇薇知道,丈夫是在和中间的「小乖」说话。
那个不存在的「小乖」。
丈夫不但给那个没来得及在世上走一遭的孩子买了各种东西,还给他起了名字。幸好丈夫认为那个孩子是老三,否则别人一问名字就露馅了。
丈夫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自责导致的悼念来形容了,丈夫的行为让人看起来就像......就像那个孩子真的存在似地。
丈夫非常溺爱「小乖」,喂他喝奶,换尿布,洗澡,还要散步。
丈夫说得头头是道,小乖喜欢草莓口味的奶粉,不喜欢粉色,哭声比哥哥尖锐......如此地详细,让人真的以为有那样一个孩子。
「薇薇,家里没有奶粉了,我们一会儿顺便去超市吧?可以买一点婴儿食品了。」丈夫询问着,毛薇薇却皱眉。
「家里还有奶粉啊,爸爸昨天才放家里的,你忘了么?还有婴儿食品......宝宝们这么小,怎么能吃?」  
「爸爸他不经常来,不知道奶粉的牌子,他买的那个大乖和二乖还可以,小乖不吃。小乖身子弱又挑食,只吃自己想要的,嘿嘿,这点真像我......还有啊,小乖长牙了哟,我们小乖牙床上稍微有一点点白了呢,比哥哥们发育早!」

丈夫的奇怪言论又来了,毛薇薇已经屡见不鲜,听着丈夫的话,毛薇薇更加肯定丈夫只是在自欺欺人,才出生没一个月的孩子,怎么可能长牙?
不过心里想归想,毛薇薇并没有阻止丈夫的妄想,她觉得,丈夫这样其实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然后,毛薇薇后悔了,陆祥来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小乖,每天晚上大乖和二乖无论怎么哭也叫不起他来,然而那个屋子里明明没有什么声音的时候,他却会忽然跳起来,喊着:「小乖别闹!爸爸来了!」

毛薇薇越来越生气,终于开始因为这个和丈夫闹到不可开交,带着大乖和二乖回了娘家。
娘家的曰子当然轻闲,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母亲、父亲、小妹争着带孩子,毛薇薇乐得轻闲。
住了二个星期,毛薇薇终究还是对丈夫有情的,于是某天气消得差不多,便带着孩子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碰到邻居,邻居是个中年女人,看着自己抱着两个孩子怪吃劲,便帮自己抱起了二乖。二乖很乖,乖乖让阿姨抱。

一起坐着电梯上楼的时候两个女人开始闲聊,那个女人问自己这几天去哪里了,不好意思说自己和丈夫闹别扭带着孩子回娘家,毛薇薇只是红着脸,说自己妈妈想见孩子,所以带大乖和二乖回家住两天。

女人接下来看似轻松的一句话让毛薇薇楞住了,她说:「为什么只带大乖和二乖呢?找你老公,一起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多好,这几天啊,你家小乖每天晚上不停哭。」

女人原意是套话来着,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被孩子的哭闹声吵得不得安静,一问才被陆祥来告知,老婆生气回娘家了,只带了两个孩子,剩下小乖想妈妈。

陆祥来的话让左邻右舍的妈妈们母性大发,今天总算见到了传闻中弃子回娘家的女人,女人故意这么说,想要给她个软钉子。
毛薇薇的表情却变得异常可怕,「你说什么?」
中年女人往后退了退,想了半天,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你再说一遍!」  
毛薇薇的语气让女人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明白毛薇薇不是要找茬,而是真的想要让自己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于是女人回想着,「我说你把三个孩子都带去多好......这几天,你家小乖想你,每天哭......」

毛薇薇的脸彻底白了。
几乎是用夺的,等到电梯门开的时刻,毛薇薇从女人那边夺过孩子,走向了自己家门口。
前面抱着二乖,身后背着大乖,毛薇薇腾出右手开门,刻意将开门的声音降到最小,毛薇薇蹑手蹑足进得门去。丈夫外出穿的鞋和外套走在,丈夫目前在家......

心里想着,毛薇薇悄悄接近儿童房,将房门推开一个小缝......
他看到了丈夫的身影,丈夫盘腿坐在地上,笑着,「小乖,乖,到爸爸这里来。哎哟!小乖倒了!不哭不哭啊,爸爸给吹一吹就好了!小乖......」
毛薇薇看着丈夫,然后将门打开一点,看向丈夫说话的前方......
空荡荡的儿童室............看着对空气说话的丈夫,毛薇薇的心彻底凉了。
陆祥来疯了。

「你说祥来他疯了?」看着自己对面比起上次见面憔悴不是一点半点的女人,成瑞心里大惊,「妳在开玩笑么?」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可是毛薇薇却苦笑出声,「你看我像开玩笑么?」说着,毛薇薇哭了起来,旁边两个儿子感受到母亲的难过,也哭了起来。
成瑞示意一旁的博筱雪和心诺帮忙哄下孩子─经过前阵子的住院时光,毛薇薇和这两人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看到原本活泼、开朗、幸福的女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三人都暗自惊心。
博筱雪给她倒了一杯茶。
「别着急,就是祥来觉得自己有三个孩子是吧?这种现象不是没有过,很多失去孩子的母亲悲伤到极点都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出现在父亲身上就比较少了,不过也不算什么希罕事啊。」博筱雪尽量想让她把事情往好处想,然而......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疯了......」一句话,三人心里又是一颤。
「你这话怎么讲?」声音带着颤抖,成瑞忽然开口。本能地知道,女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可能会碰触到自己的恐惧......  
果然─
「我觉得......我似乎也看到那个孩子了......」
一时间,中午的会客室安安静静。
喝了一口茶,毛薇薇带着哭音,「那个晚上......我回家的晚上,我忽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哭声?很正常啊,大乖和二乖晚上饿了或者屁股湿了,自然会哭啊。」不解地,博筱雪问。
毛薇薇的表情忽然带上了一丝恐慌,「不会的!你还没有孩子所以不知道,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认错自己孩子的哭声,所以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那个哭声不是我的大乖的,更不是二乖的,是别人。

「可是那个声音那么接近,绝对不是邻居家发出来的......」
夜里孩子的哭声......一下子,成瑞和心诺一下子想起了死去的许遥,对两人说过的事情。
「每个晚上......每个晚上都有小孩子的哭声!我受不了了!」
那时候许遥惊恐的表情仿佛犹在眼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
毛薇薇却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样,神情幽远,带着深深的恐惧。
「祥来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嘴里喊着『小乖小乖』什么的,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对我说过的......『小乖的声音比较尖细』。
「那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声音......似乎和我丈夫形容的一样,尖细......我当时就楞住了,祥来却是慌张地准备下床,可是那个时候我忽然看到门开了......

「我正诧异,却听到祥来说,『小乖,你真厉害!都能自己走到这里了啊!』祥来他抱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的样子,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的觉得恐惧。

「那种熟稔,是每天进行才能做到的熟稔,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可是却再也睡不着,好容易睡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我的胸部,我开始以为是祥来,可是......尺寸!尺寸不对!那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冰凉的小孩子的手!

「我看着我面前的被子不断地隆起,然后慢慢地......我看到了里面一张小孩子的脸。
「他叫我『妈妈』。」
说到此,众人都沉默了。
看着仿佛想要说什么的博筱雪,毛薇薇惨笑了,「你想安慰我是做梦么?我也想啊......可是,那天以后......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那个叫『小乖』的孩子,穿着祥来买给他的衣服,喝着祥来买给他的草莓奶粉,和祥来一起玩耍......
「也怪了......为什么我那时候才注意到呢?家里明明就是有三个孩子的,家里明明消耗的是三个孩子的奶粉,三个孩子的纸尿布,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次坏三件......连我都开始以为我生的是三个孩子了......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是的,大乖和二乖原来经常会无故哭闹,后来我发现了......只要是那个孩子一接近他们就会哭,他们早就发现了......
「那个孩子长得很快,比大乖和二乖快很多,现在已经会走路了,还会跑......祥来完全没有觉得那有多么不正常,在他看来,那个东西才是正常。祥来开始上班,白天他不在的时候......唔......我怕得要死!

「你们觉得我也疯了吧?没错......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了......我快疯了......」
看着毛薇薇哭着哭着忽然笑起来的脸,博筱雪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站起来拉住毛薇薇的手。
「你同时带两个孩子太累啦,来,跟我到隔壁,我给你找个能人按摩一下......」
「不,不用了,我要准备回去了,祥来要下班了,我要回去准备午餐。对了,卫生间在哪里?我补个妆。」毛薇薇好像恢复了正常,在博筱雪的带领下进到了旁边医生专用的洗手间。

博筱雪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冷静一下,于是简单地洗了洗脸,抬起头的时候被毛薇薇吓了一跳:透过镜子,毛薇薇正看着自己。
毛薇薇点了一根烟,那种味道......
博筱雪忽然感到一阵呕意,急忙奔向身后的厕所。
只是干呕,可是却很难受,半晌博筱雪感到有人正在温柔地为自己拍着背,说着「谢谢」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安抚自己的是毛薇薇,她把烟熄了。
博筱雪只能重新清洗一下,洗脸的过程中感到一直有视线在看着自己,犹豫了半天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果然是毛薇薇,她一直盯着自己─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个......怎么了么?」博筱雪尽量问得小心翼翼。
「你......怀孕了吧?」毛薇薇一开口就是如此劲爆的话。
「不......哪有.........」博筱雪慌忙摆着手表示否决,然而......  
「不用瞒了,我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你这分明是害喜。多久了?」
「......可能是五个月。」
「不会吧?一点都看不出来!」盯着博筱雪的肚子,毛薇薇大叫,不过很快被博筱雪捂住了嘴。  「那个......请不要让别人听到......」
「......你打算生下来?」
「......嗯,本来还在犹豫的,毕竟......我的工作刚刚上了轨道,我一直在工作和孩子之间犹豫......不过犹豫着,孩子就五个月了,没有办法打掉了......」

「也是,五个月了,孩子基本上成形了。」看着博筱雪,毛薇薇忽然叹了口气,「你还真辛苦,不打算结婚么?」
博筱雪没说话,就在毛薇薇下次开口前,博筱雪小声道:「孩子的父亲是许遥。」
一下子,毛薇薇明白了博筱雪的苦处。
「我们之前一直有交往,后来吵架了,孩子就是那时候发现有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回去......何况后来......」
许遥死了。
毛薇薇静静听着,最后看了一眼博筱雪的肚子,「我要是你,死也会打掉这个孩子。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说完这句话,毛薇薇便自行出去。

博筱雪再次见到毛薇薇是在三天后。
犹豫着,博筱雪约同心诺、成瑞,三人一同前往陆家。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自己的朋友对着空气说着话,还问自己「小乖可不可爱」,那种语气动作......让人觉得那看不见的空气真是一个小孩。

毛薇薇已经没了前几天的激动,只是麻木地坐在一旁,听到丈夫要自己抱小乖也不拒绝,只是不声不响抱住一团空气......
那种感觉......三人彻底明白了三天前毛薇薇向自己诉说的恐惧。
「成瑞,你看小乖很喜欢你呢!」听着陆祥来意图不明的话,成瑞不禁楞住了。
下一秒,却听陆祥来笑道:「小乖第一次往生人身上爬呢......」  
后面的话成瑞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在听到陆祥来刚才那句话之后,自己觉得浑身发毛的感觉,不是错觉。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膝盖,成瑞的眼睛瞪着,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孩子。
成瑞匆忙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下午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不等他邀约,旁边的博韩两人也随即站起身。
「也对,我们也就此告辞。」
「啊?等一下,成瑞你上次不是说要看我拍的东西么?我给你准备好了......」
看着陆祥来从旁边提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纸袋,成瑞无奈只能收下。陆祥来和毛薇薇于是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准备送客。
电梯下去的似乎特别慢,成瑞看着对面的心诺和博筱雪,看着两人紧张的神色,知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陆氏夫妇却宛如没看到,陆祥来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毛薇薇则是一脸漠然。

门外虽然是白天,可是,成瑞却有种刚从冰窖里逃出来一样的寒冷。
坐上自己的车子,几乎是博韩二人刚刚关门,成瑞便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然而......
车窗被敲了两下。成瑞紧张地向外看去,才发现是陆祥来。
「你......你有什么事么?」
成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可是,掌心的冷汗骗不了自己。
陆祥来笑了,打开车门做了一个「抱」的动作,「你把小乖抱走了......」
冷汗从成瑞的额头留下来,陆祥来微微一笑,仿佛抱着什么似地,离开车子慢慢向公寓走去。
车里的三个人盯着这样的陆祥来,手心都是冷汗。
成瑞盯着陆祥来的背影,忽然瞪大了眼睛......
孩子!
透过陆祥来的肩膀,成瑞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吞了口口水,成瑞大口的呼吸,心脏在怦怦地跳动着,几乎脱出胸腔般地鼓动......
「学长......你......你怎么了?」车后传来韩心诺忧心的询问。
「没、没事。」嘴里说着,用力握住方向盘,成瑞离开了这座带给他无限恐惧的公寓。   
那个孩子......不是人。
那东西不是我的孩子。
「它」现在迷惑了自己的丈夫,迷惑了自己的邻居,现在想要来迷惑自己了。
「它」会把我杀掉,然后杀掉我宝贝的亲生孩子!我真正的孩子。
毛薇薇的视线挪向窗边,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均匀地撒下来,三个孩子正坐在阳光中间,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的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使。
盯着中间的孩子,毛薇薇咬住嘴唇。
那就是「它」了......
自己只生了两个孩子,「它」是那多出来的第三个。
既然是多出来的一个,那么......我就让「它」消失好了。
「它」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那么......我再把「它」塞回肚子里就好了......
盯着窗边,毛薇薇温柔地笑了。

第六章  胎  
毛薇薇走到窗前,微笑着对中间的孩子笑了。
小小的孩子看到她,送给妈妈一朵「无齿」的笑容的同时,向妈妈伸出两只胖胖的小胳膊,毛薇薇轻柔地将孩子抱起,然后......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肉切成片,骨头熬成汤,不加任何调料,就要这样的原味。
肚子吃得饱饱的,时间还很充裕,顺手烧了几味老公爱吃的菜肴,毛薇薇坐在餐桌前,微笑着,哼着歌。
中午十二点二十五的时候,陆祥来回来了,看着满桌的菜肴觉得有点奇怪,薇薇平时可没有这么勤快,虽然烧得一手好菜,可是因为讨厌油烟味,薇薇很少亲自下厨。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薇薇居然做了这么多好菜呢。」摘下遮阳帽,陆祥来亲了两个宝贝各自一口,随即坐在了薇薇为自己拉开椅子的桌前。
毕竟,离上次这样享受老婆如此的优待还是结婚前的事情,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事,陆祥来有点受宠若惊。
「人家原来做菜就很好吃啊,来,老公你尝尝,这个汤好不好喝啊?」娇笑着,毛薇薇拿起汤匙轻轻撇了一点汤,轻轻吹了吹,送到陆祥来口前。
虽然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陆祥来乐得享受老婆的温柔可爱。轻轻吞下毛薇薇汤匙内的汤,故意带了点猴急的吸声,陆祥来算是相当捧场。
「好喝,我的薇薇做的么,自然是好汤。奇怪哪,我喝不出来,这是什么煲的?尝不出来......」嘴上说着,陆祥来又喝了几口汤。
毛薇薇满意地笑了。
「这是小乖汤,拿小乖煲的。」
「啊?」手上的汤匙一下子落地,陆祥来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老婆。
「那个东西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本来不该有的,我只不过把它又塞进肚子里了而已。我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第三个。」
咯咯笑着,毛薇薇摸着自己的肚子。陆祥来看着这样的毛薇薇,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半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陆祥来抱起原本在窗边自行玩耍的兄弟俩,也笑了,「你在说什么啊,薇薇你本来就是只生了两个儿子。你看,大乖和小乖,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啊!」

逗着怀里的孩子,陆祥来对着妻子笑了。
两个孩子似乎是感受到父亲的开心,也「咯咯」笑了。毛薇薇却忽然瞪大了眼,听着左边明显较右边尖细的小声,毛薇薇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边的孩童......

「怎么......可能......」
仿佛验证自己心里恐怖的猜想似地,毛薇薇似乎看到了右边的婴孩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不属于孩童的笑......

「我觉得薇薇似乎有点问题。」同样一个房间,同样是午间的休息室,同样是成瑞坐在中间,博筱雪和韩心诺站在旁边。
不同的是,只有成瑞对面的人不再是上一次的毛薇薇,这一次来找三人谈心的,变成了毛薇薇的丈夫─陆祥来。
「我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异常,不......有异常,难得进厨房的薇薇那天烧了很多菜,我一回来还让我先喝汤,可是等我喝下去之后,她才告诉我说,我喝的汤是拿我儿子煮的。」
「什么?!」陆祥来的话明显让众人吓了一跳。
「别这样看着我,要知道我当时的惊吓比你们还要深呢!」耸耸肩,看着窗边的两个儿子,陆祥来叹了口气。
「你累了一上午回到家,难得做饭的老婆好汤好菜好伺候,还没多体验一会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你老婆忽然告诉你,你刚才喝的汤是你儿子煮的,你会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傻眼了,不过忽然想起大乖和小乖我刚才还亲了呢,这才放心。我以为薇薇好了......」
「好了?」对于陆祥来显然的话中有话无法理解,韩心诺不解地问。
「嗯,当时......心诺你查出来薇薇怀的其实是三胞胎,而非原本检测出来的双胞胎的吧?」
「嗯。」心诺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次的检测让薇薇坚定了自己怀的是三胞胎,她对我说她前阵子做了一个梦,梦到黑夜里,她忽然醒过来,看到一个小孩子就那么站在她床前,见她醒过来便跳进了她肚子里。

「那时候检测结果告诉我们她怀的是双胞胎,可是她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就忽然觉得自己怀的是三胞胎,心诺你那次鉴定算是让她彻底开心了。」
陆祥来说得轻松,可是听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另外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均觉得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只能用诡异形容。
「结果生下来的只是双胞胎对吧?我虽然觉得遗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个梦......你们也觉得诡异吧?」说到这里,陆祥来露出一抹苦笑,众人了然地点头。「可是,薇薇没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坚持认为她生的是三胞胎。」

「什么?!」太过相似的描述对象却是夫妻双方,三人再次瞠目结舌。
成瑞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有种忽然变成心理医生的感觉,点点头,他示意陆祥来继续说下去。
「她认为我们不光有大乖和小乖,我们还有第三个孩子─二乖。」
听到这里三人又是心中一动,不过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听陆祥来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太过悲伤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本来想顺着她,过一段时间她走出来了,事情可能就好了,我买了三胞胎的推车,买了『二乖』用的东西,她偏心那个不存在的孩子,我就只能多多看着点被妈妈冷落的小乖,本来以为这样就算了,可是......
「事情越演越烈,薇薇的性格也越来越古怪了,我知道她来这里找过你们是吧?她的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一度我想将她送医的地步。可是昨天,她对我说杀掉了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点高兴。

「我以为她所谓的『杀』指的,是将心中由于妄想产生的,原本不存在的『二乖』消灭掉了。她的妄想消失了,我当时想到这里的时候真的很高兴,然而......
「我把大乖和小乖抱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尖叫了起来,还要......」
说到这里,陆祥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她想要摔死小乖。
「你们知道就行了,我无意让外面的警官知道,她下午歇斯底里了半天,还自己报警投案说是杀了自己的儿子,她端着那锅汤,说那是她杀死的孩子做成的汤,可是员警的检验结果却是,那碗汤只是鸡汤。」

陆祥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说的都是真的,三人也都知道,今天下午陆祥来是坐着警车过来的,医院里赫然变得流言满天,毕竟这里前几天刚刚由于院长公子的==,而引来员警大驾光临过。

员警到现在还在带毛薇薇做精神鉴定,顺便对她前阵子在本医院的生产状况做一个了解。
产妇档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毛薇薇在八月十二曰下午十六点十分,顺产下一对孪生兄弟。
铁一样的事实,令小心行事的员警打消了她电话里声称==害自己儿子的怀疑─本来么,她本来就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仍然是两个孩子,哪来的第三个孩子让她煲汤喝?除非第三个孩子是鬼么?!

是以现在毛薇薇由两名女员警陪同,正在做精神上的鉴定,如果鉴定结果出来,该人确实有精神上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员警而是心理医生的。
心诺再次见到了金梓先生,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从医院的档案室出来。
接过手下女员警送来的鉴定结果,金梓同情地看了和心诺一同出来的年轻男人一眼。
「带她好好疗养吧,你太太确实有相当严重的......心理问题。」
出于礼貌,金梓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可是大家都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毛薇薇确实......
「母亲对于失去孩子这种事总是非常在意的,在意到我们男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和心诺一同出去,金梓忽然开口,「孩子和母亲也一样,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个交流对象,他知道母亲的一切。」

面对金梓先生的感慨,韩心诺笑了,「这是抒发?」
金梓先生也笑了,「这是经验,别忘了我可是一名父亲,父亲也是很坚强的。不早了,我要去接儿子了。」  
挥挥手,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心诺眼中。
父亲对于孩子会有怎样的心情,心诺暂且无法想象,可是母亲对于孩子的感情......心诺现在有些了解了。

博筱雪拿着便当,走在位于三楼的特别病房的走廊上。
毛薇薇现在被安置在这里,本来自己在的医院不是专门治疗这方面疾病的医院,可是按照毛薇薇公公的意思,似乎认为儿媳若被安排进入专门医院,让陆家在面子上不好看,所以一个电话,毛薇薇等于被软禁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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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0:21 | 显示全部楼层
被陆祥来苦苦哀求加上恳切的拜托,全白的病房,四周皆是软垫,没有任何棱角和利器,自然也没有什么娱乐。
毛薇薇从下午鉴定完,就被安放在这里了。
眼神呆滞,和前几天来这里诉说自己心事的女人比起来,现在的毛薇薇就像换了个人似地,现在的毛薇薇木然、没有活气。
记得生产以前的毛薇薇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女人,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呢?
博筱雪听说过很多女人有产前忧郁症,可是产后变成这个样子的......还真不多见。
看着坐在床上嘴里不知道喃喃什么的毛薇薇,博筱雪将便当打开,只是青菜和一些浓粥。
为了不对毛薇薇的记忆做任何刺激,博筱雪特意避开了煲汤这项选择。
「来,多少吃点东西。」博筱雪对床上的女人温言道。
半晌没有回应,博筱雪抬起头去,才发现毛薇薇正在用力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已经不能说是看......是瞪!
毛薇薇正在用力瞪着自己!那样的目光让博筱雪心中一颤。
「怎、怎么了么?」
「你也认为我疯了是不是?」毛薇薇忽然开口。
「啊?怎么会!当然不是的......」被毛薇薇看穿心意,博筱雪有些手忙脚乱。
「你撒谎!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当我是神经病!」
毛薇薇的指责让博筱雪慌乱,借着布菜的动作,博筱雪强制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不......你误会了......」
「......算了,也难怪你们这样认为,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确实是疯了。」重新将背靠上墙,毛薇薇喃喃道。声音虽轻,可是足够博筱雪听到。  
「我明明记得自己把那个东西摔死了,可是回头看......却发现那个东西竟然还在,我的二乖呢?我的亲儿子呢?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疯了......」不管博筱雪有没有听着,毛薇薇径自说着,她忽然向博筱雪问了一个问题,「给我接生的人......有你吧?」

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说你都看到了,你告诉我,我当时生了几个孩子呢?」
「......是二个。」
「那做超音波时看到的第三个呢?」
「那个......」说到这里的时候,博筱雪忽然犹豫了,她想起来了,虽然几乎把它当作手术中偶然会碰到的特异现象,假装忘记了,可是毛薇薇问道当时的情况的时候,那个回忆却无比清晰地重新浮上心头。

第三个孩子......确实是......
「也生下来了......可是......」
成瑞血淋淋的手再度出现在眼前,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成瑞那种古怪的表情也顺势浮现。那种情况果然是诡异的吧?怎么大家都不提起呢?因为太诡异才刻意不提起吧......

「可是什么?」
如果当时发生这种诡异事件的源头正在逼问你的话......要说么?
「可是生下来的是死胎,而且......那个孩子身上没有脐带!」博筱雪选择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心里舒服多了......果然,那天的事情即使自己刻意遗忘,可是,心里某处还在哽咽着自己,自己这些天仿佛卡了鱼刺一般的异物感,想必一部分就来源于此吧?

「没有......脐带?」被镇住的却是原本咄咄逼人的发问者毛薇薇!
毛薇薇呆呆地重复着博筱雪告诉她的话,一脸震惊。
「这么说......我那个晚上做的那个梦果然是真的......那个孩子果然古怪......」抱着胳膊,即使是不凉的夏夜,毛薇薇还是感到有细小的鸡皮疙瘩从自己的胳膊上冒出来。

毛薇薇焦躁地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博筱雪被女人晃来晃去的身影搞得有些眼花,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忍不住生理本能的反映,博筱雪奔入特别病房特设的单独厕所内,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还是干呕。
按照一般的惯例,五个月的时候应该已经不会有人有孕吐反应了,可是,自己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咳嗽着站起来,回身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是毛薇薇,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出现在自己身后了。
「怀孕......对了......你怀孕了......」毛薇薇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仿佛瞪着心里那只鬼一样。  博筱雪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然而,仿佛验证了博筱雪的恐慌似地,毛薇薇再度瞪向博筱雪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凶狠。

「我知道了......『它』在你这里......『它』怕了我啦,就跑到你肚子里了......你放开手,我要把『它』抓出来......」
毛薇薇的话说得温柔,可是内容恐怖得可怕!博筱雪惊恐地发觉到毛薇薇视线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自己......的肚子!
「不!」
博筱雪下意识地撞开挡在门口试图抓住自己的毛薇薇,奋力向外跑去!
「你不要跑,我是帮你啊......否则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你不要逃走呀!」
听着毛薇薇一如往常平静的声音,博筱雪惊恐地发现:毛薇薇的动作竟是丝毫不比自己慢些。
博筱雪抢先一步冲到了门外,用力将门反锁,然后气喘吁吁地,透过这里特设的观察窗看向屋内的毛薇薇。
毛薇薇的脸忽然撞在玻璃上,虽然明白这种玻璃她不可能撞碎,然而博筱雪还是吓了一跳。
踉跄地,博筱雪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扑打在门上的毛薇薇,博筱雪有些害怕,她呼叫了主楼的医师。
「毛薇薇的情况不太对劲,请尽快过来一下......」
答应了对方自己在他来之前暂时守在这里,博筱雪只能继续站在门外,看着完全失控的毛薇薇拼命撞着门。
这......真的只是疯狂么?她到底明白了什么?她真的看到了什么么?
毛薇薇的动作让博筱雪心存余悸的同时,开始了对另外一些事情产生了怀疑。
忽然......她被毛薇薇下一个动作吸引住了:毛薇薇笑了。
毛薇薇向后站了站,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然后,博筱雪看着毛薇薇将手伸向了自己看不到的,她的下身......  
不......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博筱雪脑海里,她想要去开门,可是身子却动不了,她只能看着门内的毛薇薇对自己笑着,那种凄厉的笑,然后......
博筱雪看着红色的液体从门缝下面钻出来,从毛薇薇所在的屋内,流到自己所在的走廊里......
博筱雪晕了过去,她最后看到的,就是毛薇薇那种疯狂到极点之后,那宛如解脱的笑。

第七章  养尸术  
「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博筱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这是......」博筱雪皱着眉,慢慢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她摸住了自己的肚子。
「是许遥学长的家。」
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博筱雪抬起头,发现对方原来是心诺,刚刚觉得口渴,旁边立刻送上了一杯温水。博筱雪记得,
递给自己水杯的人是心诺那个不同姓氏的哥哥,似乎姓段......
「你晕过去了,然后院长说叫我送你回家,可是没能找到你的家门钥匙,我只能把你先带到这里。」抓抓头,韩心诺解释道。
抱着水杯沉吟了片刻,博筱雪的声音从垂在前方浓密的刘海下钻出来,「毛薇薇呢?」
「......」
没有回答,心中「咯@」一声,博筱雪知道最坏的预想实现了,「她死了。」
博筱雪用的是肯定句,然后她听见心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太过离奇的==方法,心诺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只是后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补了一句,「她的下身......她从自己身体内拖出了一条脐带......」
不用亲自临场,那个场面只要自己心里想象都会觉得想吐,博筱雪发现自己再度干呕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心诺异样的目光,博筱雪轻轻点了点头。「我怀孕了。」
韩心诺看着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女人什么,韩心诺安排她到主卧室睡觉,岂料女人坚决反对。
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诺这才看了哥哥一眼,跑到段林他们暂居的客房叫出沐紫,然后把女人安置进去。
现在就剩下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打开电视机,让音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太吵,又不会让屋子里太过安静的范围,心诺开口,「学姐的交往对象是许遥学长,很低调的交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连院长也不知道。我看......」

静静看了一眼博筱雪所在的房间,想起她拒绝去主卧的举动,韩心诺叹了口气,「我看那孩子八成是许遥学长的。」
一个女人,未婚怀上了孩子,可是孩子的爸爸在前阵子==了......还真是......
段林同情地看了一眼女人所在的房间,沐紫的表情却很奇特,看着电视,对刚才心诺所说的话可谓是充耳不闻。
「这段曰子实在发生了很多事,哥哥,你愿意听我说说么?」终于忍不住了,心诺求助地看向段林。其实也不是指望帮助,只是这段时间遇上太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好,心诺想说出来。

段林点了点头,「说吧,既然来了,你就告诉我吧。」
仿佛被哥哥这句话鼓舞,心诺终于开口,「一开始只是哭声。在自家浴室内发现死去的婴儿之后,学长说他一直听到孩子的哭声。
「学长一开始怀疑是邻居家的声音,可是询问过周围,邻居家没有孩子哭闹,除了学长,没有一个人听到孩子哭声,哭声似乎只有学长房内能听到,很奇怪不是?

「学长开始失眠,开始每天担惊受怕,害怕每个晚上都能听到的哭声。
「学长终于确定了,哭声是从自己家发出来的,从自己这间房子发出来的......
「如果只是哭声可能还好,学长接下来觉得有人在从外面瞪着自己,他......似乎也真的看到了什么,然后他便不出门,最终晕倒在这里。
「学长是很爱面子的人,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求助的,那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忽然要我过来和他住,我吓了一跳,而后学长就忽然晕倒了,上面那些事情我还是在送学长去医院的路上慢慢整理出来的。不过......

「我也听到那个哭声了,说不上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可是确实就在这个房子里,哥,你不知道,我也怕了!那种感觉......」
说着,韩心诺抱紧了自己的头,脸色惊惶,完全失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拜托管理员查了,周围没有一家有新生儿的,那哭声......简直像是平地来的,就在我们这间房子里,真的......太诡异了。
「我也快受不了了,我不想变成学长那个样子,可是又不敢抛下这样的学长,然后......我只能找你了。」
有了开头就好说,心诺慢慢地将自己所有遇上能理解不能理解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末了,他问出了自己心里埋了很久的问题,「哥哥,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东西么?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到了最后,心诺一脸期望地看着哥哥,似乎期望哥哥给自己一个回答,然而似乎又希望哥哥给自己否定的回答。
段林的嘴张了张,最终段林选择摇了摇头。
「鬼......是有的。不是单纯作为死者,而是作为一种生存方式......我想,确实是有鬼的。」
闻言,心诺呆住了,表情是恐惧,然而又有解脱。
「有么?也好......」
也对,如果前面那些事情可以用鬼的存在来解释,那么,自己熟悉的那些人疯狂的举动,似乎可以看成并非他们本意的无意识行为,自己也会觉得好受许多。

「我倒觉得,这件事不是只有鬼这么简单。」
陌生的声音让心诺呆了呆,半晌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发声的人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很少说话的沐紫。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串联起来,与其说是撞鬼,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啊?什么意思?」段林率先反应过来,相处时间不算短了,段林基本上已经适应了对方这种即兴式的「好心」。
「你们听说过收养死尸么?」沐紫接下来的话再度超出了兄弟俩的意识范畴。
看到两人脸上俱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沐紫继续,「东南亚很流行的,算是养鬼术中最厉害的一种,第一次听说这里曾发现过童尸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这个了。对了,段家小弟,你知道被你学长发现的孩童大概多大么?」

「听说......是并未出生的婴儿......」想到这里,心诺忽然一哆嗦。
「所谓养尸,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尸体,未经过尘世污染的胎儿能力是最强的,所以最好的领养对象,是胎死腹中的婴尸,将那东西从母体里取出,然后经过药水浸泡、法事和念咒,一段时曰后就会干缩成有如手掌一样大小的东西,那个就是可以被供养的尸体了。

「这样还不算完,养尸者要用自己的血喂食尸体,养尸的力量很大,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佑和诅咒,保佑养尸者的顺利平安,诅咒养尸者的仇人,厉害的话......可以将那些人咒死。」
沐紫说得轻巧,可是听话的人却兀自心惊胆战。
「这么说......这是养尸造成的诅咒?」段林抬头看向沐紫。
「不一定,不过总是见到小孩......倒是像书里面说的养童尸的迹象。」
「什么?不确定么?」心诺顿时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呢......」
沐紫却看着浴室的方向,若有所思。
「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呢......」没有理会弟弟,段林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么复杂的方法,被扔弃到排水道里面的婴儿显然无法接受,这么说这只是一个契机,许遥那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恐惧导致的紧张,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恐惧所能产生的了吧?

那些事情......脐带......究竟传达了什么样的资讯呢?
看着开始新的忧虑的弟弟,段林道:「总之,还是有了一线希望。」
「哎?」完全不理解哥哥语气里忽然出现的轻松,心诺不解地皱眉。
看着自己的掌心,段林淡淡说:「毕竟......比起做事没有章法可寻的鬼,如果事情的原因落在人的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我们可能不知道鬼做一件事的理由,可是如果是人的......我们还有希望查出来,然后......」
段林给了弟弟一抹安抚的笑容。

首先是关联,找出出现事故的人之间的关联。
似乎很明显:许遥、成瑞、陆祥来、毛薇薇以及......博筱雪也算一个吧?
许遥、成瑞和陆祥来是大学同学,毛薇薇是陆祥来的妻子,而博筱雪是许遥低一届的学妹外加不公开的恋人,现在还怀着许遥的孩子。
说到孩子,这应该是这场事件中,另外一个异常引人注目的地方。
许遥一开始发现了婴尸、听到了哭声,到成瑞在许遥==时据说看到的小孩的脚;从成瑞为陆氏夫妇接生,到陆氏夫妻的失常直至毛薇薇的==;从那多出来的孩子到消失了的脐带......
这件事......是童尸的诅咒造成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这些事情想象成养尸人对这几人的憎恶所导致的话,段林可以感到那个人对于孩子......又或许是对于生命的某种执着。
脐带......是象征着生命么?或者是象征母亲与孩子的联系?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恨着那几个人的呢?

「学长......你和陆祥来学长还有许遥学长,是大学的同窗好友是吧?」第二天,心诺径自向成瑞询问。
「没错。」看着手上病人的资料,成瑞淡淡问。
「那你们......有没有共同被人怨恨啊?」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调查,心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向本人询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成瑞的目光暂态变得凌厉,直直向身后的后辈射去。
耸耸肩,心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实际上,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昨天和哥哥说了,实际上......我哥哥有点这方面的感应,他的朋友似乎也是,昨天他朋友说,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说不定是诅咒。」

身子颤了一颤,成瑞努力克制住想要持续战栗的身体,尽量让嗓音听起来平稳,「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是养尸。利用领养的婴童尸体来达成自己诅咒仇家的目的,那种凌厉的效果和养尸很像哩。
「听起来有点变态是吧?我也是昨天第一次听说的,不过昨天我在网路上查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心诺抓着头,抬头看向对面的成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继续工作,自己的话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那个......学长......」
「不要说了!心诺,你要我相信这段时间的事情是什么灵童作怪?太荒谬了吧?我们是医生,我们用科学的方法治愈病人,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东西存在,大家都不要来医院,生病了在家里念佛不就好了?好了,你帮我把今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准备一下!」
嘴巴张了张,心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学长的样子明显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没办法,他只能点头退下。

诅咒?开什么玩笑?!
眼睛盯着手里的卷宗,可是心神却完全无法集中,成瑞发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与其说自己不相信,不如说自己不愿意相信。
虽然这个年代的教育都是无神论教育,自己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是毕竟是东方,某些现象认识不了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祖宗传下来的那些神鬼思想。

有鬼......这个念头不只一次出现在成瑞脑中。
从那天许遥==的夜里,自己听到那个哭声开始,然后......
毛薇薇==了,作为陆祥来的好友,自己昨天虽然难得不用值班,不过还是陪着他来了医院。
检查尸体是法医的工作,看着病房内外尚未整理的血迹,成瑞不难想象毛薇薇死得有多么凄厉。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当法医,拖住一旁看到血迹就晕倒的陆祥来,成瑞忧心忡忡。

很明显是==。
死者亲手将自己下体刺破,失血过多身亡,这种死法原本就前所未闻,有够诡异,何况那条脐带?
成瑞至此才说出了当时生产时候,毛薇薇死去的婴儿身上并没有脐带的事情。
「我们当时认为是脐带在母体内脱落,可能萎缩了......」
警方没有太刁难自己,因为死者是==这点没有人怀疑,何况死者当曰下午才做的精神鉴定,她的精神原本就有问题。
于是有人为这种死法做了一个合理而感人的推测:母亲太怀念自己的孩子,最终选择了这样死去。
可是成瑞无法这样想,当时有一瞬间,看着雪白的病房以及雪白地板上刺眼的红,他想到了前阵子许遥死去的那个夜晚。
也是一个晚上,也是在一间病房内,许遥疯狂地用针扎着自己,直到从楼上跳了下去。

那双红色的脚......或许,昨天晕过去的博筱雪没有看到,在疯狂的毛薇薇面前有一个隐形的存在。  
想到这里的时候,成瑞盯着那滩血迹,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出一双脚来。
今天心诺的话戳中了成瑞的软肋,心里早已经有了可是不敢正面的恐惧,被他干脆的说出来了。

孩子......脐带......仇人?
自己、许遥、陆祥来是大学同学这点没有错,毛薇薇虽然是陆祥来的妻子,但和自己与许遥却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她昨天却离奇地==了。如果用诅咒来解释的话......她也是诅咒范围内的人。

博筱雪和这些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除了她是许遥前女友的事情。
说是前女友,那是因为许遥生前最后一次见面,不经意地和自己提过一句他们已经分手。既然分手了,就更没有关系了。
那么说,这场事件中和诅咒有关联的,就剩下自己和陆祥来了么?
诅咒......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么?
成瑞握紧了拳头。

第八章  红脚  
最近真是颇常参加葬礼,许遥的葬礼刚刚结束一段时间,今天又轮到许遥好友的妻子的葬礼。
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段林原本没有必要去的,可是想到弟弟还要过去,想起上次许遥葬礼发生的事情,以及沐紫昨天说的那个什么养尸术,段林不放心,决定跟过去。沐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来了,不过他的跟来让段林反而放心。

今天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别,陆祥来完全是甫丧妻悲痛到呆滞的样子,由他的父母带着站在亲属席任由来人默哀,一对双生子则是由陆家的亲戚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两兄弟「咿咿呀呀」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他们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段林径直离开。
今天有点阴天,但是正是因为阴天所以格外的凉爽,于是三个人决定走回去,走累了再搭公车回去。周围的人们过往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林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风将孩子们的笑语传入三人的耳朵,段林这才发现孩子们唱的是一首古怪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人家打雨伞,我有大头。」

段林听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个词......
完全不能理解,不过那些小家伙却唱得很开心。顺着声音走过去,段林这才发现声源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幼稚园,意外地在幼稚园门口发现了一辆警车,熟悉的牌照让段林开始搜索车子的主人......
「金梓先生。」段林打着招呼。
似乎对己方三人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金梓回礼,「你们好,这是......」
看着金梓目光瞧着己方三人身上的黑衣,段林知道他明白了。
 
心照不宣,段林看着金梓道:「金梓先生今天也有来吧?我看到你的车子了。」
「嗯。」
看着默默答应的男人,心诺忽然笑了,「一开始啊,我觉得金梓先生是个不好惹的人,脾气一定又臭又硬,不过认识之后才发现,金梓先生真是个好人。」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金梓先生有趣地看着心诺。
「比如参加葬礼这种事情啊,金梓先生和我学长他们都只有案件往来吧,不过你们却都来祭拜了。」
「呵呵......就是因为这点么?」金梓笑了,「这点我想员警和医生很相同,医生审的是病情,我们审的是案情,医生医好病人会很高兴,如果那个人有个什么事情也可能会想要去看看,我们员警也是一样。

「所以说......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原来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不好惹的家伙呢,三天两头给警局惹事生非。
「哦?看不出来呢,什么原因让金梓先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呵呵,孩子啊,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得稳重了,毕竟已经是父亲了,凡事要多想想。」
听着笑着说话的金梓,心诺发觉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总是比平时温和。父亲啊......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忽然想到金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幼稚园,韩心诺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说到这儿......金梓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幼稚园呢,呵呵,你这种长相的大叔站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哟!」
「心诺!你说什么呢!这里明摆着是金梓先生儿子的幼稚园么!」生怕弟弟的无礼让金梓难堪,段林急忙打断弟弟,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弟弟满眼的戏谑,这才发现弟弟原来只是开玩笑,再回头看看金梓,他也笑着。

「你们猜对了,这里正好是我儿子上课的地方,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他一会儿。」说着,金梓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幼稚园里面正在游戏的小孩子们身上。

「哦?哪一个是你儿子?」模仿金梓的样子,心诺也趴上幼稚园围栏的栏杆。
里面有十来个孩子。
「是最后面那个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沐紫忽然开口。
「嗯。」金梓点了点头。
「哇,沐紫你真行啊,平时总是闷闷的,不过好像没有你猜不对的东西呢!」韩心诺拍着沐紫的肩膀。
    沐紫却只是暧昧地微笑,一边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韩心诺的手掌。
段林站在一旁,看着沐紫所说的那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一点。
「挺活泼的,不过看起来不像金梓先生这么高大。」段林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小时候个子也不高,而且我老婆生他的时候难产,我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眼中一暗。「不在了。」
一下子,段林明白了为何金梓先生对儿子如此在意,妻子不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相依为命么。
段林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虽然这样对父亲似乎不太尊重,不过自己毕竟对外公感情最深,可惜外公不在了,如果他在,自己不知道有多爱他......
段林非常理解金梓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也很幸福,小宝─我儿子他每天送我一个礼物。」看着想装作不在意,然而表情泄漏了他的同情的段林,金梓笑了。
「哦?」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他第一次写出来的字,第一次画出来的画......每天都有礼物。」看着园子里面的儿子,金梓的表情淡然而满足,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手腕上的一个草绳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个,也是我儿子给我的,呵呵。」

黑不溜丢的仿佛草绳似的东西,男人却戴得开心,这个就是父亲啊......
儿子给他的每个东西都当作宝贝。
弟弟是不是在这样的感情下长大的段林不知道,可是,段林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
最后怎么离开的段林不记得了,段林只记得最后离开时,远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朝爸爸跑过来时,金梓笑开了的脸。

经过这么一个变故,为了方便照顾儿子,陆母搬了过来和儿子一起住。
自己那个媳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儿子跑去实习,实习完了就发誓再也不当医生了,这么多年按照父亲的指示走下来,最大的收获可能一是在医大混了个文凭,二来就是在实习的时候混了一个媳妇。
媳妇没了却是很可惜,可是幸好自己的儿子还在,只是可怜了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而且最近儿子完全不抱他们,这和没爹也没什么区别。
陆父看到儿子这样,几次想要打儿子都被陆母阻止了。
其实儿子现在软弱的个性和自己也有关。他爸爸是那样的性格,不满意就揍,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软弱不加阻挡。时间久了,儿子也就成了这样懦弱的性格,禁不起挫折,一点挫折之后就会长时间不起。
可是......这也太久了啊。
陆祥来还在看录影,这几天不知是为了怀念还是怎的,他一直在看录影。
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坚持的人,不过现在想起来......只有拍照这个爱好延续下来了,照相机、DV,自己喜欢这些可以记录人的痕迹的东西,所以家中最多的就是相片和录影带。

对面电视机里面放映的,是自己买DV以来摄下的各种片子,面前摆着的是自己拍下的照片。
薇薇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吊儿郎当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女孩的地方,明明是在医院实习,可是却整天抱着相机、DV,陆祥来知道很多医师暗地里说自己不象话,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概是薇薇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很好看」之后吧?
自己因为在实习过程中,受到病人大出血症状的刺激而得了恐血症,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之后,也是薇薇陪着自己一起离开,走上现在的道路。
对于忽然变得恐血这种事,自己或许暗地里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吧?
总算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这个念头开始改变了。薇薇被推入产房,自己却因为怕血无法陪同,本来已经觉得愧疚,然后看到薇薇因为丧子变得疯狂......陆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握手术刀的手。

薇薇死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印在陆祥来脑海里,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
恶心!
陆祥来只能看着原来的照片,企图用胶片上薇薇平时可爱的模样,代替脑海里让自己害怕、觉得恶心的薇薇的模样。
任由电视机打开着,陆祥来走到了大厅,大厅里香烟袅袅,看着墙上挂着的薇薇的头像,陆祥来想到:今天晚上是守灵夜。  
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灵堂前已经没有人了,不,还有一个。
「你还在?」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博筱雪,陆祥来问,他有点诧异,
「那个......我和成瑞决定留下来帮忙,成瑞去帮伯父伯母招待客人,我原本是回来续香的。」
陆祥来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
「大乖和小乖呢?」毕竟是父亲,薇薇已经没了,自己要连她的分一起用上,把两个人的孩子带好。
「似乎和他爷爷奶奶在一起,抱歉太乱了我没太注意。」
「哦,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对了,薇薇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吧?真是谢谢了。」
不止是生产,连薇薇死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陆祥来记得当时目睹薇薇==的也是这个女人。
「那个......没什么,我添好香了,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似乎也觉得她的身分颇为尴尬,于是飞也似地逃走了。
静一静,天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静。这种安静太死寂,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呣,嘛!吧!」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让陆祥来吓了一跳,是大乖和小乖他们!
他们在家!
   
陆祥来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觅去。猛地推开门还在寻找儿子们的身影,这才发现声音原来只是电视机里面发出来的。电视机里面薇薇抱着两个孩子,笑靥如花,大乖和小乖「咿咿呀呀」地叫着不明含义的话,肉肉的小脸好不可爱!

无论是照片还是录影带,里面都很少有自己的影像,毕竟自己是负责拍别人的,而不是让别人拍。
录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陆祥来忽然有点悲哀:其实......这个时候的薇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现在的画面是在水池里玩,自然是薇薇带着大乖和小乖负责站在镜头前,自己负责拍摄,可是这段录影上,薇薇却一边陪小乖他们玩,一边在逗弄自己这边,在薇薇看来,拿着摄像机的自己身边也有她一个儿子。

那个不存在的二乖。
薇薇......眼角有些湿,正要低头,忽然......陆祥来呆住了,在看到画面某角的时候呆住了!
不敢相信的向电视机飞快地跪行几步,陆祥来按下了暂停键。

他惊呆了......只是普通的画面,生活场景,从水池戏水回来一家人准备回家,薇薇推着大乖和小乖,自己拿着DV跟在旁边,拍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画面上薇薇正对着自己微笑,坐在推车里的大乖和小乖昏昏欲睡,三胞胎的车子双胞胎搭乘,中间那个座位就空出来了,这很平常,除了薇薇一直认为中间的位置坐着她的二乖以外。

这个画面真的很平常,除了......
陆祥来将手扒在了电视机旁,用力瞪着推车......左边的玻璃!
虽然只是淡淡的影子,可是陆祥来分明在那个玻璃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从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上,陆祥来在那个应该是空闲的推车中间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孩子。
不是大乖,不是小乖,和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脚光着,远比婴儿长的细瘦小腿蹬出车外,露出了赤着的脚,那脚是鲜红的,这样看去就像是穿了一双......红鞋子。

「不......不......」陆祥来用手撑着自己向后倒退,他开始翻照片,找所有能够倒映影子的地方。
这张、这张、还有那一张......好多能够有倒映的地方,陆祥来都看到了那个孩子,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薇薇,那个孩子亲昵地窝在两人身边,看不清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
随着东西落地的一声响,不自禁后退的陆祥来将身后的茶几撞到在地,上面的录影带照片撒了一地,好像每张照片都能看到那个孩子!
陆祥来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薇薇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不相信,还把她送进了医院......不......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谁?!
「祥来,你怎么了?好大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以为看到救星而飞快抬头的陆祥来,一看到来人急忙奔了过去。
「救救我!成瑞!你救救我!我看到那个孩子......」
「了」字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成瑞身后那人的时候,陆祥来触电一样飞快地扔开了成瑞的手。

被成瑞高大身影挡住的、第二个进屋的人是博筱雪,在她的怀里缩着双胞胎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离开!离我远一点!」嘶吼着,陆祥来的神情几近疯狂,那种似曾相视的表情让进得门来的成、博二人心中一凛,一种糟糕的预感随即而来......

这种表情......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许遥的脸上......毛薇薇的脸上......想到这里,两人感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祥来,我们不过去,你离窗户远点啊!」生怕他步上许遥的后尘,成瑞吞着口水,努力劝诱陆祥来离开任何可能导致他==的地方。
窗户这个词却仿佛提行了陆祥来什么,咽着唾沫,陆祥来努力振作,将头向身后的窗户望去。
屋子里开着灯,自己回头......就可以看到屋内任何东西的倒影......
陆祥来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扭头时候,脖颈扭曲发出的「嘎扎」声,一寸一寸艰难地回头,陆祥来睁开了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镜子里有自己、成瑞、博筱雪,以及博筱雪抱着的孩子,红色脚的......孩子。
「不!你放过我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放过吧......」
陆祥来激烈地喘息着,他的紧张明显已经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忽然看到地上被自己撞倒的茶几,陆祥来猛地扯过茶几,用力掷向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窗。

一下没有碎,看着那个还是能够映出倒影的玻璃,陆祥来一下一下用力砸着,他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成瑞开始打电话,一边叫员警做好在楼下布置营救的准备,一边自己先跑到楼下,说明情况之后,请求对方让自己过去窗台。
刚刚跑上楼,便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心中一坠,成瑞的目光反射性地向上看去。
陆祥来的身子在落下。不是一个人在落下......陆祥来的身子经过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成瑞清楚地看到了陆祥来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以及......
扒在他身上的,紧紧卡住他脖子的小孩。红色脚的孩子。
只是飞一样的一秒中,可是那幅诡异的景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成瑞心里,陆祥来的身子还在下坠,成瑞急忙扒着窗台向下望去......
 
那个影子......那个扒在陆祥来身上的影子......
成瑞知道那个孩子看到自己了,他对自己笑了......
站在阳台上,成瑞脑子里「轰」的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祥来死了,死在他妻子的守灵夜,第二天正好一起火化。
他不是死于坠楼,事实上成瑞之前的电话很有用,在他跳下去之前早就有员警在楼下布置好,如果他跳下来一定会被接住。
可他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嘴张大露出舌头,是典型被掐死的模样,然而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除了......
在陆祥来的脖子上围着脐带,他的妻子临死前从身体里拖出来的脐带。
那种东西不会勒死人的,当然,母体里的胎儿除外,有很多胎儿还没出生就死于脐带绕颈,可是,那种力量勒不死一个大男人。
有人说他是殉情,有人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连续目睹夫妻两人死亡过程的博筱雪被员警传讯了,成瑞却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是红脚的孩子,是他......
他用他那红色的小脚丫,踩着死神的舞步,要一个一个的......把大家都杀死。
他来了......他对自己微笑。

第九章  关联  
杀?替身?
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

博筱雪坐在负责做记录的警员面前,一脸不安。
「我说了我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过是不小心在他们死的时候,正好在他们身边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妻子在你面前==,然后丈夫又在你面前==?有点太巧了吧小姐?」
「......」博筱雪确实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和陆祥来之前只是校友关系,并不熟识。我和他熟起来,还是他妻子来我们医院生产以后,我是助产医师之一。」
「只有这样么?妳......」那个警员还要问,忽然从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和许遥是什么关系?」
来人的问题让博筱雪的身子薇薇一颤,转过头看向这位刚刚推门进来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原来见过的,似乎名叫金梓。
来人一进来,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警员便恭敬地让座,所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成了金梓。
「我们......是校友,他和陆祥来还有成瑞是一届的。」低着头,博筱雪暗地寻思这名员警询问自己与许遥关系的真正意图。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怎么问你也是清白的。」仿佛知晓女人的不安,金梓微微笑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不退反进,博筱雪抬头迎上了金梓的目光。
 
「自然是因为有询问的必要。老实说,你不觉得这几次事件发生的太巧合了么?」
是的......实在是太巧合了......重新低下头,博筱雪感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适,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
「身体不舒服?」看着女人忽然苍白的脸,金梓问道,看着博筱雪的肚子,男人皱起了眉。
虽然女人刻意避开,可是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人看出她不适的原因在肚子,金梓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搬运完陆祥来的尸体后,那条原本就异常引人注目的脐带,立刻被放入专门的袋子呈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根脐带......金梓忽然想起许遥死的时候,段林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棺材,里面多了一根脐带。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金梓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将陆祥来脖子上面挂着的脐带送到部门检验,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时候,自己手下的那个新人小曹一脸激动的样子,他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根脐带就是他老婆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一条!原本放在他老婆棺材里,准备明天一起火化的......」

小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金梓。
皱着眉,金梓反问:「你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强烈的肯定意味,为什么小曹可以这么肯定呢?因为这算是常理,妻子死之前从肚子里掏出了一根脐带,然后丈夫死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就会让人直觉认为,那根脐带就是妻子拿出的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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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误区,有的时候想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比如金梓一直在想那根脐带会不会是别人的......诸如此类的,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自己脑袋里面的线迷惑。
「很好,那么你去查一下许遥死的时候,那条脐带是谁的吧?」想通了这点,金梓慢慢下了命令。
「啊?为什么?这让我怎么查啊?完全没有线索,我们要在全市一一核对耶!」
小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不过金梓心里却有了底,「你让他们直接核对脐带与许遥资料的相关性吧......」
小曹目瞪口呆的去核实了,然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脐带居然和许遥的各项基因关联性极高!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根脐带来自许遥的孩子!」

可是许遥是单身,没有孩子,于是金梓的脑筋又动到了那个,曾经在许遥的排水管道内出现的死婴。
当时没有引起警方太大注意,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性极高。
 
某个女人怀了许遥的孩子,可是感情不好,女人打下了孩子,然后为了报复男友,将孩子扔到了男友的排水管道......
这个想法或许有点恶心,不过却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项鉴定却遇上了阻力,因为当时负责这事的警官,居然说那个死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事情看似遇上了障碍无法前进,不过其实也不然。
一个方法不行,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从孩子身上无从着落的话,就从母亲身上下手。
金梓开始调查许遥生前的异性交友情况。
是个很花心的男人,调查人员交上来的报告厚厚一沓,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金梓的注意─博筱雪,同一家医院的同事,而且还是学妹......
金梓想起了今天下午装作若无其事,询问心诺时候的事情,心诺无意中说出的话让金梓有些挫折感。
「学姐怀孕了......」
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嘴,拜托自己不要说出去,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如果博筱雪本身就在孕期,那么根据排水管道内死婴的发育状况,基本上可以判定不是博筱雪。
  而且事实上,博筱雪确实和另外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交好也没有交恶,博筱雪和死去的陆祥来、毛薇薇是很普通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如果硬要说......
成瑞和死者的关系反而比较密切。
说到成瑞还真的要注意,大家似乎被博筱雪连续目睹夫妻二人先后==,这个看似震撼的事吸引住了,忘记了他─成瑞才是最早涉入案情的人。
他目睹了好友许遥==,他是死者毛薇薇接生时候的主刀,他在陆祥来即将跳楼之前叫了员警,然后在下层目睹了好友坠楼的经过......
这么重要的人,自己这帮手下居然没把他传讯。
看看对面兀自冒着冷汗忍受疼痛般的博筱雪,金梓道:「博医师,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博筱雪听着,右手不着痕迹地挨上自己的肚子。    
这是诅咒!成瑞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为什么是我......诅咒......
满地摊的全是书,画着各种诡异符号,写着各种诡异方法的书。成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这样一天:不去医院上班,却在家里看着这些平时视为糟粕的东西。

「诅咒即是契约,建立就会务必执行下去,直到达成为止。」
「以害命为目的的诅咒是血咒,养尸血咒是最阴毒的一种!」
「中此咒者会听到儿啼,饱受痛苦,直至施术者所养之尸将其带走为止。」
越看眉头越紧,这些......和自己的症状一样!原本因为得到答案而稍微一宽的心,在看到下面的话之后猛地缩紧。
「某种层面上,养尸血咒无法可破。」
手掌微微颤抖着,成瑞继续往下读,然后看到了这样的话─
「养尸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施术者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此类诅咒受限颇多,倘若误伤了咒愿目标外的目标即算诅咒失败,施术人将被自己的咒术反噬。」
「是以唯一想要破解诅咒的办法,就是接受诅咒。」
「受术者生即是施术者亡,此乃养尸血咒唯一破解之法。」
「接受诅咒却又避开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替身。」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替身......么?
这两个字在成瑞脑海里扎了根,就在这个时候,成瑞听到了敲门声。匆忙收好地上的书籍,成瑞前去开门。
「是我,我给学长带资料过来,顺便看看学长身体如何,我很担心......」
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是心诺,对于这个多嘴的后辈,成瑞平时并不喜欢他过来拜访自己,可是今天,成瑞发现自己很高兴他能来。
嘴角微扬,成瑞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嘴里说着,侧身让心诺过去,男人轻轻关好门,看着不加防备背冲着自己的心诺,成瑞猛地抡起了鞋橱旁边的哑铃......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没错,正是因为「利己」才要做,正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要做......
书上的话浮现在眼前,成瑞慢慢地将韩心诺拖到屋里。
「用自身之血水为替身入浴,使之除尽其本身体味,再以自身之血作引,以香炉熏开,香炉摆放以东、南、西、北四角为宜摆,此之为替死。」
将强力**注射入韩心诺体内,成瑞到浴室去放水,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瑞看看自己的胳膊,咬咬牙在上面飞快一刀,鲜红的血涌出,成瑞忍痛将自己的血导入浴缸,原本清澄的水立刻变得发红。

看看外面开始变黑的天色,顾不上止血,成瑞迅速将还晕在外面的心诺拖入浴缸。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的成瑞把心诺又重新拖到了屋里的床上。
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去外面买了四个熏香器。
书上说的香炉不好找,不过目的反正是蒸发血液,所以......用这个也行吧?揣着熏香器回去的时候,成瑞注意到,天开始暗了。
要加快速度了。

屋子里浓厚的味道让心诺清醒过来,觉得脑后钝痛的青年人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为什么......
不能动?心诺想要开口,然而仿佛连喉管都被麻醉......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珠,心诺看到学长正在地上,布置着什么熏炉一样的东西,用蜡烛加热的熏炉上面熏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随着蒸发,鼻端那种铁锈的味道也越来越大......

血?!
心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血。」成瑞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他醒了也不在意,「你醒了?抱歉,给你打了一些**,效果很好,没办法,我怕你乱吼乱挣扎。
「你来得太巧了,我正在发愁怎样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我么?你这也算帮他达成心愿吧?你代替我被那东西杀了,我就没事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不是么?」
心诺看着学长对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学长么?还有......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
可是,即使再怎么听不懂,韩心诺也隐隐察觉学长对自己做的绝对不是好事。
杀?替身?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然而在这个时候......
开门的声音。
心诺的视线向门的方向看去:学长拿着包裹,面色严肃地环顾了这屋子一眼,然后锁上了门。
蒸腾的血液味道顿时满布了心诺全身。
等一下!
拼命想要拦住学长,想要叫住他,然而心诺却只能惊讶地发现:诚如成瑞所言,自己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也不行!声带都被麻痹了的感觉......
心诺只能绝望地听着成瑞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成瑞有点累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
坐上自己的车子,成瑞迅速前往医院。将车子停好以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主楼进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主楼后面。
主楼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栋更加不起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中间外表看起来颇有亲切感,只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停尸房。
吞了口口水,趁看守人不注意溜进来的成瑞推开了里面的门。
 
冷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这里特有的干冷气息,宛如死人的吐息。成瑞关好门,看着这间自己今晚要暂居的地方。
没错,暂居,今天晚上他要睡在这里。
「上面那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你要躲起来,如果要是被鬼嗅到你的气息就完了,只有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个鬼才会乖乖去把替身当作你。」
「最好的隐藏方法......伪装死人。」
「做完所有布置以后,你要尽快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混在死人中间,用死者的阴气掩盖你的阳气......」
  手脚开始发抖,心里毕竟有些害怕,可是成瑞一想到许遥他们死时的惨象,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很冷,但是自己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厚重衣物,只是一晚......死不了吧?
闭上眼睛不去看摆放在屋内的各式死尸,成瑞一咬牙,狠心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
天,黑了。

心诺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熏炉里血液的减少,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令人想要作呕!连同学长的行为─学长竟是找自己做替死鬼!这种缺德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没有办法报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心诺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天空:天......开始黑了。
这么说,许遥学长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是......晚上?
传统意义上,晚上容易闹鬼的事情倒也有一定道理。
夜晚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他开始害怕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现在哪怕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停止。
熏炉的烟很平稳,烟雾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淡淡的薄纱一样。
忽然!
紧紧盯着对面的墙壁,心诺屏住了呼吸。墙壁上那熏炉烟雾的影子......动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烟雾忽然乱了,仿佛反应现在心诺的心情一般地乱了!
有东西进来了!他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到。然后是同样轻的脚步声。
怎么办?该怎么办?
学长他们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好歹还能动,可是自己呢?心诺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发抖都做不到!
鬼......也是有影子的么?
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抖的年轻人,只能惊恐地瞪着对面的墙。墙上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巨大而狰狞的影子,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心诺听到了「窸窣」的声响,是衣服?不......鬼怎么可能!不敢呼吸,他只能紧张地听着那诡异的声音。
那个东西在做什么?
好像是抽出什么东西的声音......等等!抽?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毛薇薇,毛薇薇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脐带......
心脏怦怦跳着,心诺看到对面的墙上,再度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在慢慢向下,「它」举起了双手,那手里长长细细的东西......
脐带?!这个词一下子跳上了心诺的嘴边。
无法反抗,他只能感到一根冰凉的什么慢慢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被抬起,那细长的东西随即猛地收紧!
好难受!无法呼吸......那个东西如此地用力,以至于自己被对方几乎拖下了床!
「鬼」都是这么有力的么?
不......不想......我还不想死啊......哥哥......
眼里流出泪水,心诺的头重重向下栽了过去。
直到闭眼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等等......这......

心诺昏了过去。

段林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请问你是韩心诺的兄长么?请你到XX医院一下......」
段林赶到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继母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自己。
「阿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看着他,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一丝......紧张?
「心诺要我过来的,他说朋友遇上了离奇的事情......对了,心诺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关心弟弟,段林决定忽略父亲和继母的态度。
「你还问他怎么样?你......是不是你......」
继母却忽然指着自己叫起来,段林奇怪地向继母看去,却发现继母一看到自己抬头便飞快地收声,头也低了下去。
果然......不对呢?继母不只是厌恶,而且更是怕着自己......
段林正想着,忽然对面的门打开出来两位医生,尴尬的气氛这才打破,父亲和继母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看多了这样焦急的病人家属,医生了解地扶了扶眼镜架,「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受惊过度,加上注射**剂量过高出现的暂时休克,已经注射了中和药剂,休息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

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韩父他们,医生笑了笑,「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现在护士正在帮他做最后的处理。我还需要去把病人无恙的事情通知员警先生。」

员警?医生的话提醒了段林,是了......还没问弟弟怎么会被当作病人送到医院呢,知道弟弟没有大事之后,段林决定先去询问员警,看了一下旁边的沐紫,沐紫随即慢悠悠地跟上。

临走前沐紫看了一眼段林的父母,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段母紧张的瞪视下,跟着段林消失在医院的走廊。

第十章  真实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
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被袭击?被博筱雪袭击?」从员警口里得到的答案太过震撼,段林当即说不出话来。
「没错。」回答自己问题的员警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段林记得他,经常跟在金梓先生身后的,似乎大家都叫他小曹。
抱着胳膊,曹姓警官皱起眉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早就怀疑博筱雪了,所以一直有跟踪她,当时我们跟着她去了成瑞家,对了,你弟弟就是在成瑞家中被发现的。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你弟弟已经晕过去了,博筱雪正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当时的情况非常的......」
说到这,员警拿了一张照片给段林,「你看,这是你弟弟被发现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全部都是磁带,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用这个东西勒住你弟弟的,磁带很薄,不过这么一把也够呛!后来......我们在成瑞的房间内发现了那个。」

「那个?」段林不解地问。
「嗯。」双手食指拇指分开,小曹用手围出一个长方形,「是一卷录影带。」
「?!」
「是陆祥来拍的,拍摄内容是许遥的葬礼,似乎是一开始就放在灵堂某处固定拍摄的,一开始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的......」声音忽然变小,小曹低声说:「你知道么,许遥棺材里那根脐带是博筱雪放进去的。」
 
「什么?!」段林当即叫出声。
「虽然她说她不太记得,好像被附身一样......可是那是事实。我们立刻采集血样,而后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博筱雪是许遥在排水管中发现的死婴的母亲!」

「什么?!」段林更诧异了。
「不但如此,我们后来深入调查之后,还发现了死者许遥所住房间,上面一层的租户正是博筱雪!」
婴儿......房子......段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是......」
「婴儿是博筱雪放进去的,然后婴儿的哭声,是她利用楼上的管道传到许遥家里的,该不会是这样吧?」沐紫的声音。
段林看看旁边的沐紫,发现沐紫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小曹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哥,你猜对了哩!真厉害。」
沐紫......早就发现了......
段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住到许遥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问沐紫是否看到了什么,当时沐紫的回答似乎就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如此,可是......
「博小姐她......不是怀孕了么?」
犹豫着,段林说出矛盾的地方。
根据当时发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天数,博筱雪不可能怀孕啊?
「那是假的,经过检查,博筱雪根本没有怀孕,她甚至......」说到这里,小曹低下了头,道:「她根本不能怀孕,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缘故,她被告知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的怀孕是假象的,精神科的医生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自己怀孕,非常渴望怀孕的话,久而久之她的身体也会由于心理产生变化,甚至出现怀孕时应该有的各种症状,孕吐只是轻微的,听说曾经有人妄想到肚子真的变大了......」

「精神力真是深奥。」说着说着,员警感慨了一句,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她故意住在许遥家,企图在精神上压垮许遥
这件事,已经是定论;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人,每个人死亡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都是当时唯一的在场人......现在又多了你弟弟......基本上,警方已经将她列为嫌犯了。」
「杀人动机呢?」怔怔的,段林问道。

「许遥那件很明显,因为她企图利用怀孕和许遥结婚,一直拖到了孩子无法人工流产的五个月,可是许遥......那小子也是混,居然......」
声音压得小小的,小曹贴着段林的耳朵说:「听嫌犯的意思,似乎是他把那女人弄晕,然后在女人昏迷的时候,找人把孩子硬取下来了,害得那女人不但没了孩子,从此还无法生育......

「我们怀疑帮许遥取下孩子的同伙是成瑞,这样杀人动机方面就说得通了。唉......这些当医生的......」
「那陆祥来呢?」
「似乎是用录影带勒索过她......啧!这女人还真可怜,换成我也会发疯。」
曹姓警官感叹着,可是段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员警是从肉眼看到的实物来判案的,比起他们,段林多了第三只眼。
那个孩子呢?怎么解释?如果说是养尸,可是......
段林看着沐紫同样沉默的表情,低下了头。

和小曹告别之后,段林来到了弟弟的病房,虽然继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可是毕竟心里担心,走到病床前,看到弟弟虽然昏迷,可是脸色并不会太过苍白后,段林稍稍放心。
忽然想到什么,段林轻轻弯下了腰,弟弟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真残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沐紫在一旁,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忽然开口,「喂......你不觉得哪里有古怪?」
「?」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成瑞家?」
段林歪了歪头,虽然好奇沐紫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段林还是回答,「心诺说要给学长送资料。」
「可是你学长不在吧?」
 
「那个员警不是说,刚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处了么?而且......」
「喂!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就你弟弟没死呢?而且,加上你弟弟这次,如果这四起事件是连续的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你说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沐紫的话好像轻轻触动了段林心里某处,那个一直蠢蠢欲动,可是找不出原因只好按捺的......段林的眼睛越张越大......
是啊,如果抛开员警的看法,与其说那个东西是来伤害弟弟的,不如说......「它」是来找成瑞的?!
「它」发现不是成瑞......所以放开了弟弟......
而且,如果这四起事件真的是连续的,那么......
许遥死了以后有脐带出现在他身上;毛薇薇从自己体内扯出了脐带;陆祥来死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妻子体内拿出的脐带......
是脐带!
这样一来,博筱雪说不记得她送脐带的事情,仿佛被附身的感觉就说得通了!因为那天......
段林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鞋子的孩子。
是他么?如果可以这样想的话......弟弟脖子上那些磁带是取代脐带的!
脐带......脐带是交流手段啊!
无法说话,婴儿和母亲沟通联络营养的唯一桥梁就是脐带!如果是这样......
段林盯着弟弟脖子上的红痕,太过激动的心情让他抓紧了弟弟的手。
忽然......
段林低下了头,弟弟的手里......有东西?
静静地摊开弟弟的手,段林看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黑色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睛猛地睁大,段林迎上了沐紫的目光!
「糟糕!」段林顿时向外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员警正好将要离开,紧紧扯住小曹的胳膊,段林请求他们帮忙还原那条原本缠在弟弟脖子上的磁带。
「拜托了!那个......很可能是案件的关键!」

提到案件,小曹虽然还是很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天还是黑的,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段林觉得这一天似乎异常地漫长。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非常激烈,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出土似地......心痒痒的。

段林知道,这是即将碰触到真正真相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颤抖。
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到达警局之后,那团原本被当作废物差点扔置不理的磁带,被送到了技术部进行还原,因为被当作凶器收过不少磨损,还原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段林请求员警陪同自己到陆祥来家。 虽然很晚了,不过陆祥来的父母还是接待了这些诡异的来客。

陆祥来的相片非常多,段林和沐紫一人一边径自寻找着。略过那些普通的生活照,段林在寻找「那个东西」......
小曹看着诡异的两个人。
虽然是自己带他们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们什么也没告诉自己。要不是他们和金梓先生交情不错,而且确实是在搜查什么的样子,他可不想管他们做甚么!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无聊之余,小曹站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精致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玩的相框,哎?陆祥来不是摄影师么?怎么他原来当过医生啊?哎?这个是毛薇薇么?变化真大,几乎认不出来......」
小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原本坐在地上翻找照片的两个人心里,扔下手里的相簿跑到书桌旁,看到小曹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段林的表情反而平静了。

找到了......最难解的真相,有时候钥匙反而就在明面上,不是么?
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关联!
段林紧紧盯住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很多年轻人站在某家医院大门前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实习生的白袍,最左边的四个人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左到右依次是:许遥,毛薇薇,陆祥来以及......

成瑞。

不好!下一个人果然是......
 
「德馨医院」!
看到照片上挂着的写有医院名称的牌子,段林急忙对小曹说道:「请调查这家医院在哪里!尽快!」
「啊?好......我马上去!」楞了一下,小曹匆忙拨下警局专用的手机......
心脏怦怦跳着,看着照片上当时还年轻的人,段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如此怨恨的事?怨恨到让他们如此悲惨地死去......
「查到了,是龙云县的一家医院!哎?和我们老大一个县,老大之前就是从这个县调来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他,他一定很了解......」
小曹无意识地说着,说出了让段林、沐紫心里对自己的答案不再怀疑的话。
问金梓先生么?看来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韩心诺的事情......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坐在车里,沐紫沉声问。
「哎?问这个干什么?我想想啊......啊!是老大!」
金梓!听到这里,段林和沐紫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金梓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天亮的时候,C市警察局向下辖分局打了电话,询问金梓的个人情况。
当对方说起金梓死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多可怜,问起金梓现在的情况时......警察局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金梓有个儿子,很疼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见过他儿子么?」
「没有啊!只是听说......」
当以为存在了五年的人物被告知只是虚幻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金梓那个人很可怜啊,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唉......」
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生活过?我们所处的一直都是地狱......
那些磁带还原出来之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印证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一个产妇如何惨死在产床上的过程。
当时操刀的医生是许遥,辅助他的人是成瑞和护士毛薇薇,以及想要拍下产妇生产过程,却最终拍下他们杀人的犯罪过程......
段林忽然想起来,陆祥来得了恐血症,以及离开医生这个职业都是在这一年,他们实习的这一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巧合的。
无数的必然积累出来,看起来仿佛巧合。
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现在如何是好?金梓在哪里?
他说他去找成瑞,可是......成瑞危险!
大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成瑞的下落,可是,偏偏唯一可能知道成瑞下落的人此刻却在昏睡......
段林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的号码代表的名字让段林差点叫出来,「喂!金梓先生!」
听到段林口中的名字,周围的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金梓先生你在哪?」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呵呵,你都知道了吧?不要装了,你这个孩子,伪装不适合你。」
金梓先生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全。
「你弟弟的脖子没事吧?」
诧异了一下,不过段林很快明白了金梓所指为何。
「我老婆......如果能够早点进入产房,是不会有事的。」
忽然提到的事情让段林心中「咯@」一声:金梓先生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么?
「我们那只有那一家象样的医院,她很早就觉得疼了,可是护士只告诉她没事,我老婆是个好女人,知道我脾气暴躁,怕我和他们闹起来就硬按照他们说的等......直到流了好多血、晕倒才被发现......

「可是医生竟然不在!值班的时间不在,为了给她早一点做手术,护士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也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护伤,但他们却拿产妇的生命当儿戏,这还有良知吗?还有医德吗?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直等,等待的过程孩子心跳已经开始下降,要是那个时候有医生在,能及时进行抢救,小孩会有生命危险吗?那个时候已经耽搁了四十分钟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开始牙出血,然后吐血。当时在场的那个护士都哭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才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我老婆被推进去之前已经疼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是和我说『不要怕,我没事』。那时候还能说话,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们只留了一条脐带给我。
「我想要去告他们,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病历资料全部被他们篡改了!之前那个护士告诉我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家里很有钱,后台很硬......他们实习完就走了,我想告也没人了。」

「那些没有人性、缺乏良知的狗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审判他们呢?人间的法庭不公正,我想地狱里的一定公证,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我就到这里了。

「他们果然忘了,忘掉了那个小县城、那家医院,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却记着,帮自己记着,也给他们记着。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他很幸福吧?他让他们记起来了,可是听着男人的话,段林却有点哽咽。  
他是怎么过来这几年呢?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或许他最早养尸的目的不是为了诅咒,只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吧?

「我现在后悔了!我这样的念头带着小宝长大,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是我杀死的。我那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孩子......因为我的邪念让他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鬼......我真是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对了,段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的事么?你试着放宽点吧,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以后你要......」
金梓先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段林听到了巨大的「砰」声。
枪?!
「金梓先生!」握紧手里的细绳,段林大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当时的一瞬间,段林仿佛看到了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手里拿了一把手枪,身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成瑞。
那是一种几乎划破胸腔的悲怆!
沐紫后来说,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细绳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细绳,而是一根脐带,是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给爸爸留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的爸爸把它戴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身。
那个瞬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心里的悲怆经由脐带,深深地传递给了段林。
沐紫说,他后来才发现金梓先生根本没有养尸,他养的充其量是儿子的脐带。戴的时间久了,那孩子就知道了父亲的愤怒。
段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一对真实的父子。
弟弟醒过来了,他说晕倒前他看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面戴的手链和金梓先生的一样,他说那个人看到他的脸以后......就松手了。
「阿林你总算醒过来了,吓坏我了......」忽然想起自己当时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表情,那种担心不像作假,第一次,段林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父爱这种东西。

段林眨了眨眼睛。
「再怎么样......你是我儿子啊!」
于是段林想起了金梓先生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金梓先生几乎没人参加的葬礼上,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前,段林拿出今天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段林把它轻轻放在了金梓先生的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
于是,最后一根脐带也送出去了。
诅咒结束了。
 
尾声  以父之名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小曹,你干嘛呢?别玩电脑游戏啊,过来干活!」同事看着坐在电脑旁边的曹警官,笑道。
「我可没玩,我看照片呢,我新买的数位相机啊,这阵子太忙了一直都存在相机里,我要看看,不好的就删除。」
「哦?对啊!上次我们喝酒你不也拍了么?有我吧?我要看!」同事们起哄着,将曹警官团团围住。
照片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它上面的你还是当时的样子,照片是时间的暂停器。大家兴奋地看着照片,不时彼此嘲笑,忽然,看到某一张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了。

「是老大。」
「嗯......」
照片采光不好,旁边的景色都沉在暗影中,只突出了照片右边的男人,那是金梓。
金梓的事情非常地离奇,原本在众人眼里拥有幸福家庭的金梓,实际上只是一个多年前就由于医院疏失,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孩子的可怜男人。
隐藏自己的身分,隐藏自己的仇恨,金梓不远千里来到了C市,他要报仇。报纸上将他描述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个有着精神分裂、妄想症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可怜虫......
因为C市前阵子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在后来金梓的遗书里面被交代,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卷被还原出来了挂在韩心诺脖子上的胶带,为这封遗书提出了佐证。
 
博筱雪被无罪释放,她的精神问题在专业看护下正在渐渐稳定中。
事情过去了,而由此次杀人事件带来的有关对医院效率,以及医职人员职业道德问题的讨论还在陆续升温......
「我......觉得金梓老大是好人。」顿了顿,小曹说。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准备,岂料旁边的同事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金梓是一个好人,起码他们认识的金梓一直是个好人。
大家都这么想,因为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是那么温和纯粹,就像现在这张照片上露出的一样。
看着萤幕上放大的男人有点腼腆的幸福微笑,小曹忽然说:「这是在金梓先生家照的,唯一一次,我去他家。」
一点也不像单身汉的家,非常温馨温暖。
「我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金梓先生是个好人......小宝真的不存在么?我不相信......我还给他买过一顶海军帽呢......」
听着小曹略带哽咽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
小曹决定将相机里唯一这张金梓的照片洗出来,取照片的时候老板告诉他,「小伙子你拍照采光不好呢,很多张照片都太暗了,我给你稍微曝光了一下,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老板笑呵呵地,等着年轻人检查照片。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老板你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称赞是好事,可是......好奇地凑到年轻人背后,胖胖的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向小曹看着的照片上看去......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笑容温和,男人的旁边,没曝光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孩子,露出和旁边男子一样的纯然笑容。
孩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海军帽。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养尸  全书完

后记--  
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是件很恼人的事,如果每天半夜听到,就会觉得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隔壁家不知楼上楼下的孩子每个晚上哭闹,躺在床上,分不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记得周围有哪家多出了小孩子......
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想想,喜欢每个晚上听着午夜凶铃的背景音乐睡觉的我这里,如果被邻居听到也会觉得很诡异吧?
起码我家爸爸就从我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说过:哪个屋子闹鬼?这是什么糟糕的音乐?
这个故事一开始或许不是这样进行的,不过写着写着自然就成这个样子了,金梓先生的照片是最后想到的,因为之前我自己拍出了那样的照片。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照片,曝光后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有点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可能是站在我旁边的朋友的时候,心下便了然。
这张照片给了我最后结尾的灵感。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卡稿时候安慰我的编辑、朋友,感谢将名字借给我的「金梓先生」,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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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下桑 [亡灵书之5]杀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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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人物

段林:勉强称为故事主角的男人。外公的去世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转变的契机,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一下子频繁被卷入诡异事件之中。从一开始的麻木到现在的主动想要解决,段林算是接受的非常坦然。

沐紫:段林的室友,本系列中最神秘的人,为人冷漠似乎有点小小的坏心,不过必要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意外的爆料。为什么要跟着段林呢?这位美少年的意图至今还是一个谜。

武铁飞:本集和段林沐紫一起坐上幽灵车厢的人,员警,性格比较冷硬。

郭小琳:一开始就向车上几人搭讪的女性,长相年轻不过为人却事故,有点任性有点狡猾。

林丛:十五车厢的乘客,沉默寡言,胆大沉稳,细心而谨慎。

耿小梅:带着孩子坐车的中年女性,温柔和蔼可是却有神秘之处,每年都会来乘坐固定线路的她究竟有什么意图?

严守春:实习员,最早被告知车厢的异常却没有在意,查票过程不慎落入十五车厢再也回不去的倒楣鬼,胆小,谨慎。

大仔:非常开朗的少年,一开始主动找沐紫他们打牌而与众人成为朋友的聒噪少年。

谢家荣:职业小偷,火车上的第一票就盯上了不该盯到的人,抢了不该抢的东西的男人,结局如何?

楔子

ONCE DEAD,

THEY CAN NEVER COME BACK TO LIFE…… …… 

第一章 欢迎搭乘死亡列车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

开学在即时候的车票是极不好买的,一直没有买到车票的段林原本已经打算听沐紫的,花一倍的价钱坐飞机回去,不过弟弟意外的帮他买到了两张火车票。

“这趟车本来已经没有票了,不过由于这几天客流量实在大,临时加挂了三节车厢,我买的是加挂车厢的票,听说是旧车 厢,所以肯定不会太舒适,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弟弟当时这样告诉他。

慢车,旧车厢……听起来会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旅行,不过这个时候只要能有票回去,就很不错了,段林于是欣然接受了弟弟的帮助。

车票上显示自己的座位在十五车厢,不过停在进站处的却是一号车厢。看了看长长的火车,段林认命的向最深处走去。

出于不想和人拥挤的想法,段林和沐紫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验票进站的。

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上车,渐黑的天色反衬出车厢里的灯火通明,沿途经过的车厢早已满满当当,车厢里的人们也多半放好行李,有的看书,有的谈笑,大家有不同的方法消磨自己之后的旅程。

和前面明显颜色不同的三节车厢终于出现了,这些应该就是加挂的车厢了,看来自己所坐的十五车厢是最后一节哩!撇撇嘴,段林和沐紫匆匆上了车。

和前面拥挤的情况完全不同,这节车厢人很少。

“这里……”站在过道处,沐紫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确实,段林看到这节车厢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这节车厢实在有够古旧:车厢里闷闷的,刚从广阔外界进来的人会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觉,没有排气设备也就罢了,车顶居然用的还是电风扇!那种铁制框架的电风扇,似乎是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虽然早就知道是旧车厢,可是这也旧的太……惊悚了一点吧?

沐紫皱着眉,将行李放好之后顺手将旁边的玻璃窗推了上去,外面的空气进来时,段林顺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又活过来了……

坐在沐紫对面,段林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后,便开始打量自己旁边的窗户。

这节车厢其实引起了段林相当的怀旧情结: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坐过的火车,才有的窗户。

现在的火车内都有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很是舒适,而自己小时候的火车可没有这么高级,夏天用的就是现在车里这样的电风扇,人多的时候车厢里味道很是刺鼻,所以车窗才被设计成了可开式的,方便换气。

自己小时候的年代,坐飞机是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选择火车,所以那时候火车的拥挤程度是现在的好几倍,由正门上不来的人们常常趁车站人员不备,翻窗户进来。

想到这里,段林忽然好笑的记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被外公托着、翻过一次窗户。

当时的感觉是,车厢外乱糟糟,车厢里更加乱糟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段林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讨厌火车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不过现在坐起这种火车却有奇妙的感受,这种车型应该早就淘汰了,至少自己上学后就没再见过这种火车。现在段林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时间倒流般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决定好好享受在这节车厢上的旅程。

接下来的时间,其他的乘客也陆续上来了,不过出乎段林的预料,这节车厢的人还是很少。

可能是加挂车厢的原因吧,起码自己第一次听说没票以后,就没想着再订同一班火车的车票,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车厢临 时加挂的事情。

不过前面车厢买站票的人知道这里之后,可能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到时候这节车厢说不定会成为最拥挤的,所幸现在还能 放松一会儿。

任何流动人口多的地方都会有很多顺手牵羊的人——小偷,火车上尤其乱,再加上又是夜车。

现在还好,有人在走动,小偷应该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偷窃,可是再等一会儿,等到大家都累了开始打瞌睡的夜里……想到这儿,段林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看书的沐紫,轻声道:“麻烦你看一下行李,我睡一会儿。”

看着对方头也不抬的点头,段林随即闭上眼睛。

段林发现自己很难睡着,闭上眼睛才发现车厢里原来非常喧嚣:孩子的哭声、老年人咳嗽的声音、乘务员卖便当的吆喝声,还有火车运转的隆隆声……

此外,段林觉得很冷,越来越冷。

按理说现在的天气应该不会这样凉,忽然,段林想起了被沐紫打开的窗户。

段林猛地睁开了眼睛,沐紫还是自己睡前的姿势:低着头,靠着车壁看书。

“不睡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嘎……睡不着。”声音意外的沙哑,段林于是拧开了放在面前台几上的水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哎?车子已经开了?”

“开一小时了。”沐紫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段林心里有些吃惊,匆忙看看腕上的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难道我非但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明明觉得自己完全没睡着……揉揉眼睛,段林拉回心神。

重新打量车厢的时候,段林忽然发现车厢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沐紫旁边坐了一名老人,自己旁边则坐了一名年轻男子。

惊愕只是一刹那,段林很快想起了现在已经是开车一小时以后这个事实:大家本来就应该上车了不是?只是……

眼皮不受控制的跳起来,段林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是安静吧?这里似乎太安静了!虽然是夜车,可是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节车厢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甩甩头,忽然——

段林僵住了!

视线!有人看着自己!那种让人无法忽视、被注视的感觉像针一样犀利!

一阵战栗之后段林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坐在沐紫旁边那位老人的头顶,段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坐在对面座上的一名男子,虽然对方飞快的将视线移向了手上的报纸,可是段林注意到了对方在自己抬头的瞬间转头的动作。

很明显,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段林自认为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那种冰冷的打量视线却像针扎一样,让段林不得不注意到。

是小偷么?段林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身分。可是小偷怎么会盯上自己这样的人?

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段林看向自己的右前方,那是一位老先生,穿着体面,手上抱了一个看起来很考究的手提箱。

看了看老人的位置,又看了看假装看报纸的男子位置,段林若有所思。

从那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对方在看那位老人,毕竟比起穷学生打扮的自己,看起来富有的老年人,更容易成为偷窃甚至抢劫的对象。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对面的老人不悦的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段林抱歉的笑了笑。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位老人家呢?提醒他已经被偷窃者盯上这件事?心里犹豫着,段林发现那名老人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车厢交接处的厕所,段林想也没想跟着起身。

“沐紫,我去趟厕所。”和沐紫说了一声,没等沐紫回答,段林慌忙尾随在老人身后。

段林用余光注意到,那名假装看报纸的男子,果然跟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

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真了么?对方的目标是那名老人。

车厢内的过道有些狭窄,三个人慢慢的走着,段林的心跳有些加快。

厕所设在车厢交界处,一面是两格小小的厕所,另一面则是为了方便众人使用而设在外面的公用洗手台,借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段林看到了那名男子的长相——

很不起眼的一名男子,穿着卡其色的外套和灰色长裤,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是名普通的年轻人,他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过动儿一般的跺着脚,以及不停斜向自己这边的视线透露了他的焦躁。

顺着那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等候在另一间厕所门前的老先生。

正在烦恼如何提示那位老先生的时候,段林面前的厕所门率先打开了,脑中灵光一闪,段林非但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转过了身子,对着男子说道:“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有些急,您先进去吧?”

不断跺脚的男子听到此言似乎着实吃了一惊,闷哼一声,他粗鲁的撞过段林关上了厕所门。

段林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还在门口等待的老先生,轻轻道:“老先生,您可能要注意一点,刚才那个人……一直在看您,火车夜车不安全,请务必注意一下,我想您最好寻求一下列车长的帮助。”

正想自己是否需要亲自带着老人寻找列车长的时候,段林忽然看到前方沐紫在对自己招手,“啊!我朋友叫我,抱歉,我先走一步。” 抱歉的笑了笑,段林轻轻颔首离开。

老人看着段林离开的方向,半晌,面前的门开了也没有进入,身后的人越过他径自进门。

段林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什么事?”段林不解的问沐紫。

“你把水放到哪里了?”

“哦?你渴了么?你袋子里的喝完了么……呐,给你。”将自己包中的水递给沐紫,段林担忧的目光再度迎向车厢那头厕 所的方向。哎?那个老先生人呢?

段林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回来……

“你这个人……我劝你不要太鸡婆的好。”沐紫的声音将段林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知道,可是一个老人家,我觉得如果不提醒一下有些……”

段林还想说什么,火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车门打开,有人下去,有人上来。

沐紫左边的座位坐上了一名女子,牵着孩子,坐到座位上的女人看似松了一口气。

“哎?太太,那个座位有人的……”那不是那个老人的座位么?虽然对方没有回来,不过还是告诉对方一下比较好。

段林把女人当作了没有买到坐票,暂时坐在还没人坐的空位上。

“我有票的。”女人却腼腆的从口袋掏出一张纸片。 段林看的仔细,女人的座位确实是这节车厢这个座位。

“抱歉,原来是那位老先生坐错了……”不过也可能是下车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久,对方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忽然——

“年轻人你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坐也不能说谎啊,那个座位明明一直都是空着的。”坐在段林旁边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一句话,段林登时楞住。

男人说完便不再看段林,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女子只是松了口气,轻轻的把孩子安置在自己膝盖上。

目光对上对面一脸坦然的沐紫,段林终于明白了沐紫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冲向厕所,厕所的门被锁上了,段林抬起手便要敲门,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却怒气冲冲出来一名女子。

不等段林说话,那女人便一副受惊的样子叫嚷起来:“列车长在哪里?厕所里有变态啊!就在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隔 壁先是有人敲墙,然后又忽然从下面的隔板伸出一只手来……真是变态!你们能不能管管?

“列车长在哪里?列车长……”

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段林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

盯着女人刚刚出来的厕所,段林彻底呆住了。

谢家荣站在厕所内,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妈的!那个臭小子很精明啊!居然先让老子进来……”

厕所里,因为自己意图被识破而暴怒的谢家荣,是做没本生意的,说穿了就是小偷。

大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谢家荣于是将脑子动到了火车上——夜晚的慢车,听起来就是下手的好地方。

怀着这样的心思,谢家荣买到了今天这趟车的车票。一上车他就盯上了那个小子,呆乎乎的一看就像是没尝过人间疾苦的学生,这个时间坐车的学生多半是因为开学,开学的时候学生是最有钱的,就算没带要缴的学费,起码也会多在身上放点零用 钱。

那个小子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的表现,让谢家荣更加放心。如此缺乏警惕性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就算偷的不成,勒索 也可以吧?

怀着这个念头,谢家荣跟上了段林。

蹲在马桶上,谢家荣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所警觉了,换一个对象么?要去前面的车厢么?

谢家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厕所传来喀嚓一声——锁门的声音,隔壁有人进来了。

努力竖起耳朵,穿过火车运转的轰隆声,谢家荣听着隔壁的声音,“咚”的一声,那是对方放下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谢家荣发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怎么才发现呢?

这次列车的厕所和其他的火车上有所不同,一般火车上的厕所是面对面设计的,或者一面有,另一面是洗手台。

可是这次火车上的厕所却是并排摆放的,两间厕所之间用木板隔开,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厕所是共用中间的一盏灯泡和排气扇的,所以厕所间的隔板离天花板有一段距离,离地面也有十五公分左右的高度。

人们坐火车的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会将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上厕所的时候当然也会多半带在身上,而这里的厕所却没有 挂东西的挂钩,人们只能选择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或者……

像隔壁那个人那样放在地上。

或许是个机会!谢家荣想着,飞快的提上裤子,然后尽量俯身向下,向隔壁看去。

对面是一个男人,他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鞋子擦的黑亮,看起来很考究……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手提箱!

谢家荣看真切了,在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手提箱!

太棒了!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从隔板下方的空隙通过啊!

谢家荣心脏怦怦跳着,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伸手从下面那么一勾,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了,然后拿着东西从厕所里赶紧逃走……

正勾勒着美事,忽然,谢家荣发现手提箱的主人的裤子动了动,那人似乎是要起身了。糟糕!自己还什么也没干呢,怎么 才能让他暂时留在厕所?

看了看厕所隔板上面的空间,谢家荣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用力敲了敲隔板,谢家荣稍提声音:“隔壁的,借一点卫生纸好吗?”

隔板下,谢家荣发现对方慢慢站起了身,口里含了一口唾沫不敢咽下,谢家荣焦急的等待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对方站了起来,没有拿那个手提箱,然后……

隔板先是回应式的被轻轻敲了敲,接下来从隔板上方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手,骨节粗大,中指上还戴了一枚很大的碧玉戒指。那只手此刻正拿了一卷卫生纸递向自己这边……

哇塞!那戒指也是很值钱的样子,要是能拿过来……贪婪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家荣立刻收回了心思,还是眼前的东西更要紧!

没有站起来去拿老人手上的卫生纸,谢家荣飞快的从隔板下方伸手过去,轻轻一带,那个手提箱便被拨拉到了自己这边,不敢久留,谢家荣抱了手提箱之后,立刻打开厕所门出去!

提着这个和自己衣着完全不搭配的手提箱,谢家荣觉得自己仿佛提了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明明没有人打量自己,可是谢家荣却总觉得,有人已经在注意自己和这手提箱之间的不协调。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么?

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距离下一站应该还有二十来分钟,等火车一停自己就下车,管他手提箱的主人有没有找,自己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

谢家荣的手指深深嵌入了柔软皮制的手提箱内。

对了!还没有看这里面的东西呢,光顾着盘算怎么逃走,怎么把最重要的检验“成果”这件事给忘了呢?

慌乱的扫了一眼自己随便跑进来的车厢,谢家荣看到一个没人的座位就坐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谢家荣开始认真对付手提箱的锁。

妈的!居然是密码锁!久开不开,谢家荣心虚的看了眼四周,发觉对面的人都在假寐,才敢继续撬锁。“喀嚓”一声,谢家荣心里暗喜,吐了口气,这才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箱子缓缓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谢家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谢家荣看着此刻被自己拿在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约莫十二乘十五吋的黑白照片,是一名老年男子的大头照,相片里面的老人面容严肃,仿佛正在怒视拿照片的人。

看到这儿,谢家荣拿相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你父亲?”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谢家荣慌忙抬头。

问话的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原本假寐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此刻正在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己。

“请节哀啊,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看到你拿着手提箱的动作非常遮掩,原本怀疑你是小偷……啊!对不起!我说得是不是很失礼啊?我的职业病而已,忘了告诉你,我是员警,虽然目前在休假中……

“哎?你别走啊?哎?算了,您慢走啊,真是对不起了啊!”

男子淅沥哗啦说了一大通话,这些话引起了谢家荣心里最大的恐慌,终于,不等男人说完,谢家荣僵硬的抱起手提箱,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座位。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火车上还抱着父亲的遗像啊……”坐在座位上自称员警的男子看着谢家荣的背影,喃喃的感慨着,拉了拉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

谢家荣跌跌撞撞的在并不宽敞的车厢过道内奔跑着。

该死!怎么到处都有条子?那家伙的职业本能还真是该死的准!还有就是这个包!怎么会放一个好像遗像一样的相框在里

面?正常人会这么做么?抢了半天自己居然抢了一张遗照!

是的,遗照。行走时谢家荣对这个手提箱做了一次更深入的搜查,里面除了这个相框以外还有一段黑色的布段……就像祭奠时候的那种……

整个手提箱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他物,这个认知让谢家荣感到无比沮丧。

“呸!”用力啐了一口,谢家荣将那个手提箱随手扔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

“小姐,我知道碰到那种事情感觉很糟糕,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间厕所啊。您刚才说的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男人无奈的说着。

“可是我明明——”女人不依不饶。

段林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纠缠的一对男女。

女人是刚才声称自己在厕所内遇见色狼的女人,男人是被女人不知从哪里拉来的穿著制服的乘务员。

“怎么可能?我明明……喂!你给我作证啊!”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角落里的厕所,忽然拉住了旁边的段林。“喂!你从刚 才就在这里吧?你看到我从那间厕所出来的对吧?喂!喂!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的声音嘈杂在耳边,段林感到脑袋里有无数只麻雀在叫。

乘务员无奈的对自己笑了笑,似乎在安慰自己碰到如此无法理喻的女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段林知道,那女人说的话是真的——这里原本有两间厕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在自己跑过来,那女人冲出厕所的一刹那……厕所赫然……只剩下了一间?

原本通向十五车厢的门,什么时候变成了封死的?

封死的车厢,提醒段林自己现在位于最末一节车厢——十四车厢。可是哪里不对劲了呢?自己明明是从对面那节车厢过来的啊!哪里不对劲了呢?

哪里?

第二章?消失的十五号车厢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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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还好吧?”总算打发完犹自吵嚷自己见鬼了的女客人,严守春担心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子僵硬着,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原本就是那样,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不……我……”段林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带您回座位休息么?”皱着眉,严守春看着眼前的乘客,他似乎真的不太好。

“您的座位是哪里?我看一下您的票好么?” 

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瞪着自己,然后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握在手里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男子将车票

递到他手中。 漫不经心的接过男子的车票,严守春先是瞟了一眼,然后不敢相信的将车票往自己眼前挪了一挪。

“您这是在哪里买到的车票?伪造车票是犯法的哟!”再三确认自己的视力并没有出错之后,严守春抬头,严肃的看向段林。

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手中接过的这张车票,看起来和别的车票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它的车厢竟然是十五车厢!天知道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啊!

这人从哪里搞到并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先生,我们这班火车只有十四节车厢,可是您这张票上却是第十五节车厢的,您这可是非法上车哟,最好补一下票。”

严守春说着,拿出了打票机。

对面的男子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异常配合,掏出钱包拿出票款,顺利完成补票程序之后,男子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回头看了眼,然后慢慢离开了。

严守春偏着头,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最底端除了车厢壁之外……没有什么啊?

今天真是奇怪,先是有女客人说不存在的厕所里面伸出男人的手,然后又有人买到根本不存在的车厢的票……

夜车的幻觉?揉着头,严守春耸耸肩,决定回去喝点茶水。

有必要提提神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自己也会出现那些搞笑的幻觉……

追在段林身后想要把他拉回来的沐紫,发现自己扑了一个空。

段林……消失了?楞了一下,沐紫正准备踏入前方的十四车厢搜索段林的踪影,忽然—— 

沐紫站住了,糟糕!这里是……沐紫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随即退回了十五车厢的范围内。

转过头,沐紫漠然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车厢,可容纳一百多人的车厢内坐得满满当当,人虽然多可是却异常安静,不知是泛黄的车厢壁映衬还是灯光太过白炽,车厢里的旅客脸上都是一种诡异的苍白。

仿佛幽魂一样的苍白,表情只是麻木。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幽魂。

几乎是一进来的时候沐紫就发觉了,混在普通的乘客里进入车厢,这些意外的旅客上车时候带来的不祥气息,当时就引起了沐紫的警觉。

段林那个大笨蛋没有发觉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和对方交谈!和人类一样,幽魂也会搭乘火车到处游走,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会这样静静的随着火车去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这些是好的。

可是有一种幽魂却非常危险,他们坐在火车上,静静的找寻能够发现他们目光的人,然后……

这就是俗称的寻找替死鬼。那些枉死的冤魂可是非常执着而危险的!

那个笨蛋!沐紫撇了撇嘴,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原本还好,段林那个家伙让事情恶化了!那个家伙有让灵魂实体化的倒楣能力,而这个能力此刻严重干扰到了自己,沐紫发现他现在很难分清此时坐在车厢里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希望那个笨蛋能够在发现回不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愚蠢!

沐紫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自己的脸。

火车匀速前进着。

段林拿着新买的火车票,坐在了票上指定的座位上。

之前明明没有票买的,可能是很多乘客在之前停靠的一站下车了吧,记得那站是大站。段林伸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有听沐紫的,沐紫那个家伙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才告诉他“不要鸡婆”,可是自己还是……所以现在回不去了是自己活该,沐紫他……

等等!如果自己现在所在的十三车厢才是真实的话,那么留在自己之前的十五车厢的沐紫现在……

段林摸出手机,焦急的按下沐紫的号码。

快点接通!接通!段林焦急的等待着,可是等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信号范围内”一类的提醒。

是了……不存在的地方……能接通才怪……沐紫,这下该怎么办?

如果是沐紫的话,说不定会有解决办法!心里想着,段林睁开了眼睛,对面无人座位上的一个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

起身拿起那个手提箱,段林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坐的这排座位竟然没有人,那么……这个手提箱到底是谁的?

段林没有大声呼喊寻找失主,一来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大嚷,似乎是不礼貌的行为,二来万一失物被坏人误领就不好了。

想了想,段林最终决定将这个手提箱交给列车上的服务人员。于是,座位还没有坐热,段林便又起身向后走去,远处刚刚见过一面的严守春吸引了段林的注意,走向对方,刚刚开口,段林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嘿!你手里的手提箱不是你的吧?”低沉的男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可是内里却犀利。

段林匆忙回过了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夹克,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从对方的口气来看,对方很可能……

“这是您的手提箱么?”段林理所当然的作出了判断。

“不,不是。不过也不是你的吧?”男人耸耸肩。

“是的,我在我坐的地方捡到了这个手提箱,正想要去交给乘务员……”

“呐!给我,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手提箱……”男人对段林亮了亮怀里的员警证,然后理所当然的拿过段林手中的手提箱。 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机关,密码箱很快的打开了。

“哎?”

“啊!” 段林和那个男子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面面相觑,男子先开了口:“我知道这个手提箱是谁的了,我刚才见过他。” 段林也吃了一惊,看着男子手中的相框,段林的手指慢慢的举了起来……

“你……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林强迫自己装出来的镇定声音,没有透露心底波涛汹涌的真实!天知道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段林心里是怎样的震撼!

照片上的老人,赫然就是一开始坐在沐紫身边的那位老人!

段林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手提箱了,这个手提箱根本就是那名老人一直抱在怀里的!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位老人根本就不是活人!此刻相框的款式——遗照,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可是眼前的男子却说他见过这位老人……段林感觉一种毛毛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男子奇怪的看了眼段林,说道:“你说什么啊,箱子的主人不是个年轻男子么?大概二十六、七岁这样的……” 

脑中一下浮现出一名男子的长相,嗫嚅着,段林想着怎么在不惊动眼前这位员警的情况下,确保那位男子的安全,隐瞒了那名老人的事,于是说出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男子是小偷的事情。

“妈的!我就猜到了!”自称员警的男人反应却异常激烈,将相框塞进手提箱,顺手将箱子扔进段林怀里。

“你跟我来,火车目前还没有靠过站,那个小偷还不可能下车,趁现在你和我一起去找那个小偷,看到了你和我说一声!那边那位,你也跟着!”

不由分说,男子拉着段林和严守春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他们很快在第二、三节车厢的交接带找到了那名男子。

“你这个家伙!别跑!这个手提箱是你偷的对不对?” 看似莽撞的员警有着意外矫健的身手,谢家荣反射的想要逃走,可是刚跑没几步就被对方擒拿,双臂绞在身后,谢家荣苦了一张脸。

“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单手制住谢家荣,员警伸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铐,然后从将谢家荣的双手铐在他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员警昂昂头,用下巴示意严守春,“麻烦你给我找个地方,这家伙是小偷,我需要一个临时关押他的地方。”

“啊?哦……”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严守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不过看看已经开 始好奇张望的旅客,严守春决定先把这些人从乘客面前带走再说。

“请跟我来……这里是我们乘务人员的休息室,来这里可以么?”

“完全可以,哟,你们这里很不错,比外面那个窄歪歪的地方好多了!”不知是性格天生使然还是有意这样做,这位警员 口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

“我姓江,叫江行。是A县的一名普通警员,这是我的证件,虽然这里不管是辖区还是案件内容,都不是我的办案范畴, 而且我还在休假,不过这辆列车上既然发生了违法的事情,我就要管一管,你们说对吧?”

异常聒噪的乡下员警,这个身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不过有一个如此热心的人民公仆在此,也算让人有些安心。

段林和严守春对看了一眼,决定不对这名江警官的办案权发表任何质疑。

“喂!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哈!你是不是很得意?刚才竟然把我唬过去了……告诉你吧,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犯案几次,有案底没有?还有最重要的,你这个手提箱在哪里偷的?偷自谁的?” 

连珠炮式的问题问下来,别说是犯人了,连段林都觉得有点晕。

乡下员警审理犯人……都是这个架式?

谢家荣嘴唇张了张,很快判断好局势决定先交代再说。

“我……我叫谢家荣,我老家是C市乡下的,我发誓我是第一次犯案,啊!警官!那个手提箱根本不是我偷的!我是从厕 所里捡的!是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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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呸!你都说你是第一次犯案了,怎么还狡辩?你是偷的!”

“啊?哎哟!瞧我这张嘴……警官大人,我招,我招还不成?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啊,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得了!你他*的废什么话?快点说你是从哪里偷得这个箱子!”

和他清朗的外表不同,江行意外的粗鲁,不过这种粗鲁未尝不是件好事,谢家荣僵了僵,见对方发火,终于决定招供。

小心的看了眼段林,谢家荣嗫嚅道:“其实……其实我一开始想要偷的人……是这位学生。当然!我没有成功!那位小哥

很精明,我跟在他后面上厕所,结果他居然识破,让我先进去了。”

“说重点!”

“我说!我就说!我进去之后,发现那间厕所上下都有空隙,隔着下面的空隙我看到了一个手提箱,然后我就从下面把这 手提箱抓过来了……

“我发誓就这么多了!我真的没做别的啊!失主我只知道好像是个老头,他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到啊!至于这个手提箱…… 我打开的时候您不也看到了么?那里面除了一张衰到家的遗照以外,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

谢家荣叫着屈,江行皱着眉想了想,“你是在哪间厕所?”

“记不清了,只知道是最后一节车厢那边的厕所!”

听到此,严守春心里忽然一动,看看旁边的段林,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自称看到从厕所下面伸出 来一只手的女子……

“警官,最后一节车厢……只有一间厕所。”

这名小偷并没有说他进行偷窃的是十四车厢的厕所,可是严守春无法不将这件事和刚才那件事联系起来。不过刚才那件事的报案者是女子,而犯人却清楚的表明那人是一名老年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自己有丢失什么手提箱。

可能只是巧合吧?严守春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看了看手表,他歉意的笑笑。

“啊,快要靠站了,我们要过去进行进站准备。员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一下,这里拜托您了。”有礼貌的说明,严守春退了出去。

江行看了眼段林,心里好奇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发呆的样子?同时随口交代:“谢谢你了,被我拉进这 种事你也累啦,赶紧过去休息一会儿吧,夜车挺累的。”

江行笑着,可是段林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盯着坐在一边,眼珠子咕噜乱转不知想着什么的谢家荣。

“还在担心么?放心,有我在这家伙跑不了,不要小看我们乡下员警,我们乡下的工作比重案组还累人呢!快去休息吧!”

江行催促着,段林终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从休息室的小包厢离开。

那个人……那个叫谢家荣的男人,真想知道他的车票是几车厢。按照他说的,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 他一开始就没有看到那名老者,可是他却拿到了那个手提箱。

段林皱着眉,在车厢里慢慢行走,好在这个时间行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他缓慢的步速。

他进去的厕所肯定是自己进去的那间无疑,然而他旁边那间厕所、他声称拿到手提箱的厕所…… 

忽然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段林睁大了眼睛!没错,当时排在自己旁边,和自己并肩等候的人是那个老者!

那名老者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段林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感受到的视线就不是那名小偷的,而是那个老者!

坐在沐紫旁边的老人,梦中的咳嗽声,止不住的寒冷感觉……

那个死鬼一直在看着自己! 宛如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段林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心里到身外。

看着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把他绑到这里的员警开始不断打瞌睡,谢家荣低着头,眼睛滴溜转着。

这个家伙快要睡着了,自己要想个办法逃走才行。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押送到局里的,天知道会有什么未来等着自己?

刚才那个乘务员的话提醒自己了,还有十分钟?五分钟?

马上就是下一站,自己的手只是被铐住了,并没有和什么别的东西拴在一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自己还能够灵活跑动,等到火车靠站的时候趁乱跑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不过前提是怎么让这个员警睡过去。

看似简单的逃跑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可是这一个问题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山。

脚习惯性的轻轻跺着地面,谢家荣看向窗外——

这里其实和外面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和外界隔开了,人少了点,地方大了点而已。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和外面一样的风景,可以看到…… 

谢家荣的脚忽然不动了。

脸色苍白,谢家荣发觉自己的眼皮开始不断的上下跳动。

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

透过窗户,谢家荣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另一侧座位上,背对自己掏着耳朵的员警,而是另外一个人。

一名老者。谢家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名老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长相却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

梳理整齐的灰白头发,金框的老花眼镜,一身儒雅的气质,看向自己的时候仿佛不怒自威的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好 像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对方透过车窗正在看着自己!瞪着自己!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是那张照片!是照片上的老男人!谢家荣一下子想起来了!

可是那张照片是……“遗照”。

这两个字进入脑海的时候,谢家荣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即使被员警抓到也在滑头的随时寻找逃跑机会、不曾畏惧的小混混,此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栗。

遗照什么的不是只是揣测么?搞不好人家是活人,不过是现在过来要回手提箱而已……谢家荣想要如此安慰自己,然而……那个混蛋员警为什么没有动?活人进来他怎么可能不动? 

谢家荣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扭向了自己的右侧——如果对方真的存在,自己应该立刻在那个位置上见到他。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对面的员警掏完耳朵开始挖鼻孔,对着旁边的玻璃窗,员警并没有感觉自己这边的异常。谢家荣深呼吸着,是自己神经过敏吧?是夜车的缘故吧?其实那个人影根本不存在的吧?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 

谢家荣惊恐的发现,自己右侧的位置上,不知何时放上了自己偷来的那个手提箱。

里面放着那张遗像的手提箱。

是巧合么?只是巧合么?遗像的位置……自己看到那老人的位置……

谢家荣将头扭向了左边的窗户,那个老男人还在瞪着自己!他瞪着自己!

即使是咬紧了牙齿,他还是能听到自己牙齿不断打架的声音。

谢家荣终于发现了,映在玻璃上的不是自己以为的对方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的!对方在窗外,在窗外瞪着自己!

窗外……

正在高速行驶的火车外,有个老头子一直贴着窗户瞪着自己!

第三章?问答无用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

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

*********************************************

严守春盯着关好的火车门,然后转身离开。

刚才那一站上车的人并不多,火车只停了八分钟便离站了。

严守春开始查票。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刚刚上车的人也是在外面剪票之后进来的,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查票,可是这是规矩,不过……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查到的那个男子,他手上的票居然是十五车厢的耶!新的逃票方法?如果是普通的查票方式应该很容易混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不像会作出逃票这种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非常平静,令人看不透。当时那双眼睛内含的东西让自己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恐惧。

严守春想着,慢慢走过一节节车厢……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习惯性的,严守春对坐在最前面的客人道:“请大家把火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查票,没有买票的客人请补票。”

干枯的老人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递到了自己面前,严守春漫不经心的看着,原本没有打算将票拿过来,可是……

忽然瞥到了什么,严守春猛地将票抓了过来!

七十六号座位……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怎么可能?

严守春随即将旁边的客人递上来的车票也拿了过来:七十七号十五车厢……

七十四号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十五车厢……

怎么全部都是“十五”车厢!攥了一手车票,严守春惊呆了!

猛地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车厢的特殊——

古老的风扇在车顶轰隆着,车厢异常狭窄,完全不是现代车厢的宽敞格局,车壁斑驳泛黄,可拉式车窗全部都被打开了,凉风从外面送进来,和冰冷的车厢内相比,外面的风居然有些暖意……

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破旧车厢是……十五车厢!

看着手上车票表明的数字,严守春就那么僵硬的定在了原地。

“先生……车票……”

苍老的声音忽然入耳,那种沙哑的声音,仿佛和这车厢一样古老破烂,严守春看向声音的主人的时候,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对方布满老人斑的面部特写,就那样出现在了严守春面前。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而且……慌张的将车票塞回对方手里,严守春随即因为接触到对方冰冷的手掌,而打了一个寒颤。

严守春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他只能继续查票。

每查一张票就更加惊恐一层,每张车票,无一例外都标注着十五车厢的字样,严守春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真的是那个十五车厢。

严守春忽然想到了段林。

心思一动,严守春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车票,段林的车票。

当时他没有要回车票,自己便随手放在兜内,可是现在看来……这上面的数字宛如死神的邀请函一般,让人胆颤心惊。

四十四号 十五车厢。

顺着段林的座位号,严守春注意到了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位男子,对面是一名少年外加一位抱孩子的女子。

这里就是……

不敢贸然和这里的人说话,严守春于是谨慎的坐在了段林的位置上。

对面的少年忽然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人。”

“他……他在前面的车厢,我有他的票……”想要暗示少年什么似的,严守春拿出了早已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火车票。

少年却只是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继续看书。

只是一眼,严守春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看透似的,好冷。

这个车厢真的好冷……

旁边座位来了一个少年,他没有火车票,刚刚才找严守春补了一张。

“喂!你们要不要打牌呀?难得坐一趟车,有缘啊!”拿着一副扑克,少年蹭到了这边。

这边的四个人直挺挺,没有人抬头。

“拜托啦!这车厢静的好诡异哟!我心里乱的不行,不敢睡觉,总觉得一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一样!”少年抓着头小声说,抱着自己的胳膊,少年打了个喷嚏,“真他*的冷!”

严守春呆住了。很明显,这个少年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对!我们、我们打牌吧?打牌很好玩的……”严守春干笑着邀请着旁边的人,最后,除了对面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书, 表示要看书而没有参与之外,剩下那位妇女和自己旁边的男人都参加了。

四个人正好用一副牌。

为了腾地方,没有打牌的沐紫坐到了少年原本的位置上。

“这车……好像很久没停了啊……”少年洗着牌,忽然看向窗外。

“下一站是南野站,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到。”看了看手表,严守春回答。

“……这里真冷,下一站我想下去……”搓着手,少年说着。

就这一瞬间,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年的扑克有几张顺着窗户刮了出去。

“糟糕!”少年刚想挽救,然而看看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自己的扑克恐怕早已随风不知去往何处了吧?

“牌,不够一副了。”严守春对面的男子说道。

扑克打不成了。男人随即坐在座位上闭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玩的样子。

少年似乎很丧气,下巴抵在座位中间的小平台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着实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很快恢复了活力,转头向左。

“阿姨,我是大仔,您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姓耿,叫耿小梅。”

“小梅阿姨好。”点点头,少年嘻嘻笑了,随即问向严守春:“这位大哥叫什么啊?啊!我知道了,严守春是吧?你有别名牌,呵呵!你不会是在上班时间偷懒吧?放心,我不会说的。”

严守春怔了怔,看向自己胸前的标识卡,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

也好,没事干的话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座也是好的。于是严守春问向自己旁边的生硬男子,“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啊?”

“……武铁飞。” 

男子的口气和长相一样生硬,不过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就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严守春笑了笑,随即问向旁边的沐紫。

“那你……”

“抱歉,我不习惯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沐紫冷冷的拒绝了严守春。

“帅哥你真没有礼貌啊!难得人家想知道你的名字呢!”从后面的座位忽然坐起来一个女孩子,“他不说我说,我是郭小琳,

旁边是我朋友林丛,哈哈!其实刚才有点想找你们打牌的说,车上太无聊了……”

很健谈的女子,看起来虽然年轻可是一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学生。

很快的,那五个人聊的很投机,原本安静的车厢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笨蛋,一帮笨蛋。

埋头看着自己的书,沐紫面无表情的翻页。

名字这种东西……是不能轻易对外人说的。

“好无聊哦!”郭小琳皱起了眉头,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喜笑颜开,“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前几天听人讲的,林丛你不许回答哦!你知道答案!听说是美国某个大学的入学考试哩!”

“有意思有意思!你快说!”正发愁的大仔很高兴,拍手要郭小琳快讲。

“不要着急嘛,我要先说规则。听好,接下来我会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很短的故事,然后你们可以向我提问,但是注意,我只会用‘是’或者‘不是’以及‘与本故事无关’来回答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通过向我提问侦破这个事件,呵呵,能猜出来的人……嘿嘿……”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耿小梅摸着怀里孩子的头,微微笑着。

“好,我开始讲了……有一艘旅船来到了一个小岛,一名男子下船,他走进一家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店主要了一盘当地 的特色菜——海鸥肉。菜上来了,男人只吃了一口,他问了店主一个问题:这是海鸥肉,老板说是,然后……他开枪自杀了。故事结束。”

“啊?这么短?”严守春有些诧异。

“没错,就这么短。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向我提问,注意哟!我可是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OK!开始!”

“这个……真难啊,呵呵,要怎么开始呢?”抓着头,严守春笑了。

“我来我来!那盘菜是不是海鸥肉?”大仔首先发问了。

“是。”郭小琳答道。

“噢……我还说要是不是海鸥肉,说不定那个人是吃到错误的菜自杀的……”大仔遗憾的说。

“你白痴哦!谁会为那个理由自杀?”郭小琳笑言。

“那个店主……逼他自杀?”严守春踌躇的说着,说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问话。

“与本故事无关!被人逼就不是自杀了吧!” 游戏陷入了僵局,耿小梅摸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忽然问:“那艘船……是不是航行了很长时间?” 郭小琳的眼中精光一闪,“……是。”第一条线索终于出现了!

“哇!阿姨你好厉害呢!怎么想到的?”大仔非常开心,恨不得自己是那个提问的人。

“我……也没什么啦,故事就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想随便问问……”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耿小梅低下了头。

有了线索,就有了破案的曙光,众人一下精神抖擞。 船为什么会航行了很久呢?

那是一艘旅船,航行久也是应该的吧?可是……

接下来要怎么提问呢?

“那艘船是不是遇上了船难?”忽然,一直闭着眼睛,众人以为早就休息了的武铁飞开了口。

郭小琳咬了咬唇,“是!”

又是一个惊爆性的答案。

“哇靠!连这个都问的出来哦!”大仔有些着急,因为自己还什么也没有问。

“船难持续了很久?”

“是。”

“船上粮食吃光了?”

“是。”

“男人是因为怀念所以点了海鸥肉?”

“是。”

“当时船上有人打海鸥吃?”

“是。”

“男人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海鸥所以内疚?”眼看着众人屡次问到了点上,自己却毫无建树,大仔抢着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拜托,是他自己点的海鸥肉耶!”

大仔的肩膀随即又垂了下去。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问。

海鸥……怀念……自杀……

大仔抓耳挠腮的想着,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抬起头,大仔晶亮的眼睛看向一副看好戏表情的郭小琳,迟疑的问:“船难的时候……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是。”郭小琳终于对大仔说出了第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加深了大仔对自己脑中那个诡异想法的肯定,大仔再度开口:“男子是不是和家人一起去的?”

“……是。”

“他的家人是不是死在那场船难之中?”

“……是的。”

“……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吃了他死去家人的肉?”

大仔最后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问题,连原本闭目养神的武铁飞都睁开了眼睛。

“不可能吧!”严守春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可是心里隐隐的……觉得这确实是最接近答案的线索……

郭小琳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大仔呆住了。

“你们已经把线索问的差不多了,整理一下不难发现故事的始末:一艘旅船载着许多客人开始了一场快乐的旅途,男人和他的家人就在船上,可是忽然,这艘船不幸遭遇了船难,慢慢的,食物被吃光了,不断有人饿死,男人的家人也死去了。

“事情终于到了很紧急的地步,这个时候,船上的船员忽然声称打到了海鸥肉,男人和船上其他的人靠这些海鸥肉活了下来。

“船终于度过了船难,他们来到了美丽的小岛。感慨重生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下船再次吃一次海鸥肉——自己的救命肉,可是当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肉和他在船上吃到的不一样。

“店主的回答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终于知道当时那些根本不是海鸥肉,而是死在船难中的人的肉,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根本是吃了自己家人的肉才活下去的!明白了这件事,男人开枪自杀了。”

郭小琳的故事完整版讲完了,众人却完全没有破案的快感,只是觉得恐惧。

“好冷……的故事。”严守春缩了缩肩膀。

“不过也很有趣。”大仔有点兴奋,因为自己问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还要玩么?我还有几个这样的故事哟!”郭小琳笑言。

“好呀好呀!”举手的是大仔,他还想体验一次侦探的快感。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人他和他的女友去湖边玩,他的女友落湖,他去救女友可是未果,女友身亡,男子伤心离开。两年以后他故地重游,忽然看到湖边有人要下去游泳,他急忙警告对方说下面有水草,千万别去。可是对方却笑了:我是本地人,这湖里是不长水草的。男子惊呆了,然后投湖自杀了,请问为什么?”

“啊,又是死人啊?不会又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吧?”大仔哀嚎,可是语气里隐隐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真说对了,据说呀,能一次问到最关键地方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哩!嘿嘿,恭喜你,已经接近变态了!”郭小 琳对着大仔笑嘻嘻。

众人冥思苦想,问了几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肯定,就在这时,看著书的沐紫忽然开口:“男人当时遇上的水草是他女友的头 发,对吧?”

咬着唇,郭小琳偏了偏头,“……是的。”

去湖中营救女友的男子以为遇上了水草,怕水草将自己缠住而踢开了水草,可是听到那个人对他说的话,男人终于明白了,

他踢开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留着长发的女友!他踢开了向自己求助的女友!

所以他自杀了。

“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叉着腰,郭小琳站在了沐紫旁边。

“没,第一感觉而已。”沐紫头也不抬。你们太吵了,不过是想早点结束你们的话题而已……

“你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郭小琳下了结论!

“没错没错!我看后者更有可能……”

没有理会大仔的话,沐紫将手下的书再翻过一页。

武铁飞睁开眼睛,看了沐紫一眼,忽然——

“你说的故事都是流传了很久的吧?有别人知道也不奇怪,我有一个故事,你们要不要猜猜看?”

“……你倒是说呀!”盯着武铁飞,郭小琳再度跪坐在了椅子上,扒住耿小梅的椅背看向这边。

“有一个男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名员警,因为破案有功,他被奖励了一朵大红花,在那个年代啊,那是英雄的象征,可是就在当天,那个员警卧轨自杀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故事和郭小琳说的有够像哦!”大仔歪着头,抓了抓耳朵。“怎么都有死人啊……”

“好吧,比照刚才的问题,那朵花是红的吗?”

“是。”

“那个男人精神有问题吗?”

“与本故事无关。”

大家猜了很久,没有一个人猜到线索,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能告诉答案么?”最先开口的是郭小琳。

“……否。”重新闭上眼睛,武铁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合上书本,沐紫忽然站起身来弯腰向男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的人都听到。

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只是哈哈一笑,沐紫自行去了车厢前方。

第四章?窗外的人脸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

对!照镜子!

****************************************************************

谢家荣吓得从座位上掉下,一股热流随即从裤裆里喷了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拉住旁边唯一能拉住的东西——江行的裤腿,颤抖个不停。

“啧!臭死了!”江行“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捏住了鼻子。

“你呀,想要上厕所就说啊,居然尿出来……说出来好像员警多么虐待嫌疑犯似的!”看着谢家荣打扫着自己制造的狼藉, 江行在休息室的杂物柜里翻了翻,将一套意外翻到的制服扔给他。

“没办法,找不到衣服,只好借他们一套制服,这套衣服虽然看起来没人穿了,不过你小子也要小心穿用啊!”

抱着衣服频频点头,谢家荣诚惶诚恐。

衣服怕是真的挺旧,里面那种放太久的霉味不太好闻,不过即使如此也比谢家荣现在身上穿的这套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谢家荣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刚才看到老人的那扇玻璃。

窗外黑洞洞的……

“警官大人,您帮我看看,现在……您从那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人么?”谢家荣小心的确认。

“现在?你疯了么?怎么可能,我只看到你的影子……”江行笑着,向窗外看去,车速挺快,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玻 璃反射出的室内景象,谢家荣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似乎担心着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和犯人聊天的时候。想到这儿,江行重新拿起手铐,正要转身,忽然——哎?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江行的动作顿住了。盯着玻璃窗,江行看向谢家荣的背后。

谢家荣现在低着头,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后有一道人影——

“啊?你——”江行顿了顿随即回头,谁知头还没有转过来,脑部随即被重击!摸着头,江行艰难的抬头向上看,看到了谢家荣面无表情的脸,手里拿着那个手提箱。

“警官大人,对不起啊,我实在不想跟你去警察局,我对那地方一点好感也没有。”谢家荣说着,用江行手里的手铐将江行和座位底部拷牢,然后将江行塞入了座位下面。

“这里有点挤是不是?不太好受是不是?妈的牢房比这地方还挤还难受……您现在能体会我不想去警察局的心情了吧?”

自己原来有前科,早就被通缉了,这次去了肯定被留里面吃免费饭!

害怕坐牢的恐惧,渐渐压过了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恐惧,谢家荣终于在江行背冲自己的时候,用手边的手提箱砸晕了对方——他想逃跑。

将江行的袜子塞入他口中,然后将不知哪个乘务员铺在座位上,长长垂地的椅套拉好,谢家荣最后笑了笑。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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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用力将手提箱再度砸向江行,谢家荣随即将他及手提箱全部推入座位底下,然后径自戴上身上这套制服配套的帽子,走出了休息室。 

座位下面,江行用力瞪着眼睛,嘴角在蠕动,然而神志却逐渐离他而去。

他只能看着谢家荣扬长而去,身后……跟着另一双脚,那双脚……没有着地。

其实他应该感谢那个员警也不一定:对方给了自己这套衣服。

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制服,谢家荣有点得意:第一,可以掩盖自己的身分,帮自己逃出去;二来……列车服务人员是车上可以到处走而不被怀疑的人啊!这不是给自己平白多了一条财路么?

咳了一声,谢家荣拉低了帽沿,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乘务员的样子,开始像模象样的巡逻。

那个员警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又被他塞到那种地方,谢家荣觉得自己不趁机做上一票再走,实在对不起自己的祖宗和身上这套制服。不过……这天还真是冷啊!

缩了缩脖子,谢家荣将手伸进口袋,弓起了背……

深夜的火车还真的挺无聊,谢家荣揣着兜走在车厢内,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看到自己之后眼神不太对了,看报纸的看报 纸,装睡的装睡……见到此,谢家荣乐了——是同行,而且是技术不太到家的同行!

不知处于什么心态,谢家荣甚至还在一名男子不顾自己在场、将手伸入一名女子皮包内的时候,按住了对方的手。

“喂!兄弟,这皮包不是你的吧?”

对方恨恨的目光和口里心虚的讨饶,让谢家荣莫名其妙有了一种虚荣心。

“臭小子!想瞒过大爷的法眼,你还嫩了点!”

对方连连的讨饶让谢家荣越来越入戏,到最后谢家荣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和眼前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小子乃是一样这种事。将下午在那个员警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这个倒楣的小子身上之后,谢家荣大模大样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对面是一个小女孩,绑着一对羊角辫,穿着可爱洋装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旁边呼呼大睡的女人该是她的母亲;女孩乖巧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摊放成一堆的零食。 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谢家荣看着女孩面前的零食,有点饿了。

女孩看着他吞口水的动作,拿了一根香肠递过来,“给。”

谢家荣楞住了。

“给!”女孩将香肠又塞近了些。

看看左右没人注意,谢家荣接过了女孩手中的香肠。肚饿时候的食物最是好吃,谢家荣吃完香肠感觉自己似乎更饿了,女孩于是又递过一瓶饮料,这下换谢家荣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饿。”女孩非常乖巧。

最后的结果,就是女孩面前的零食几乎被谢家荣完全扫光,自始至终,女孩只是看着男人狼吞虎咽。

“你……要不要喝这个?”举着手里最后一瓶果汁,谢家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

女孩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美美不喝饮料,喝饮料会想要嘘嘘。”

“哎?”不喝饮料是因为会想要上厕所?这是什么理由?谢家荣不解。“为什么?不敢上厕所?”

“嗯。”名叫美美的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美美一喝饮料就想要去厕所,可是妈妈一直不醒不敢去。”

母亲不醒所以不敢去厕所么?不愧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大概都有过害怕厕所的时候吧?比如自己小时候,就有过因为掉下过农村里那种简陋茅厕,而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敢入厕的经历。

“你喝吧,喝完叔叔带你去。” 女孩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真的?”

“真的。”

“叔叔,厕所很可怕的。”女孩非常用力的说着可怕这个词。

“放心,多可怕的厕所叔叔都不怕。” 

女孩终于放心了,咕嘟咕嘟将整瓶饮料喝光了。

十五分钟后谢家荣带着小女孩去了厕所,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一直要他在门口待着。哼着歌等在厕所门口的谢家荣,甚至利用厕所对面的洗手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制服,他现在已经完全认为自己是名铁路局的员工了。

一分钟后女孩尖叫了一声跑出来,紧紧抱住了谢家荣的腿,感觉到掌下女孩不断颤抖的小肩膀,谢家荣觉得有点古怪。

“怎么了?”这孩子到底……在怕些什么?

将女孩安抚在门外,谢家荣笑了笑,“叔叔进去帮你看看,没什么的。”

女孩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一脸恐惧的没有说出来。

谢家荣再次站到了厕所里,仔细打量着四周,窄小的空间,由于潮湿而布满水珠的窗户……没有什么啊?

扁了扁嘴,谢家荣正要出去,忽然一声响,刚刚打开一点的门板重新关闭——门被人锁上了?

是因为停站而锁的么?不对啊……

诧异中谢家荣听到了门外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恶狠狠的说着:“要你坏老子的好事,你在厕所里吃个够吧!” 

一下子,谢家荣明白了锁门人的身分——刚刚被自己抓包的小贼!

谢家荣没有大叫,他原本是打算大叫的,然而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分。

自己可是敲晕了一个员警的在逃犯!叫人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

一时间,谢家荣只能困坐愁城。

女孩有些担心地在外面轻轻敲门,谢家荣发现自己真的变好心了,居然还能一边要女孩不要找人来,一边要女孩不要为自己着急,要她先回妈妈身边去……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女孩的声音很小,后来说了什么谢家荣没有听清,只是女孩说那些话时的谨慎语气,让谢家荣不禁好笑。

撒了一泡尿,谢家荣索性一遍又一遍的冲厕所消磨时光,他在想怎么出去,又是后悔又是焦躁,自己一早便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人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火车轰鸣的前进着。谢家荣蹲了下来,抓了半天头,视线忽然落在了垃圾箱内。

他的视线被垃圾掩映中的一个什么吸引住了,看到那东西的瞬间,谢家荣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速了跳动,手掌缩了缩,然后不受控制的从那些脏物里面,拿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一个相框一样的东西……看着那东西的背面,谢家荣吞了一口口水。

自己今天见过这个东西的,在那个老人的手提箱……

可是自己不是将那个东西放在员警身上了么?连同那个该死的箱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家荣咬着牙,将手中的相框翻了过来!

里面出现的是自己的脸。

谢家荣诧异了,然后好笑的做了一个鬼脸——这个和自己傍晚在老者手提箱内发现的相框,长得差不多的东西,是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让人看了真是不舒服。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镜子里出现的人影看起来不但不鲜亮,而且有些扭曲。 

镜子里面作出的鬼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是却让谢家荣感到有点恐惧。

可是——这面镜子的框架和那个遗照的还真是相似呀……谢家荣看着镜子的框架,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越看越像。说来也怪,那张照片自己一看就扔到一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印象却深刻。

谢家荣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东西,这面镜子的表面是有一层玻璃的,是相框特有的。

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东西的话,又说明了什么?里面的黑白照片没有了,露出一面镜子,镜子上映出自己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谢家荣忽然感到一丝焦躁,这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好的兆头,仿佛……是自己的遗照似的……

“谢家荣!” 

忽然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哎!”谢家荣本能的回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里知道自己名字的能有几个人?糟糕!概不会是那个员警吧?

谢家荣直觉的将视线放向厕所门口,可是半晌才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身后?谢家荣皱起了眉头转身,忽然——

他僵住了,他的身后是一扇窗户。

窗户外面是火车外的广阔空间。

那个声音得到回应后仿佛满意了,不再响起,可是谢家荣的视线却被那扇窗户吸引住了。

忽然发觉窗户上面的水气很诡异。现在是夏天吧?虽然快到秋天,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呵气呢?天冷的时候才比较容易形成的吧?

虽然教育程度不高,可是基本常识谢家荣还是有的。

谢家荣注意到,那个呵气在不断的变薄变厚,频率非常的有规律,就仿佛顺应着自己的呼吸……

就仿佛有个人在窗外不断呵气造成的——

想到这里,谢家荣猛地咬住了嘴唇。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美美的小女孩的恐惧——

“叔叔……你要当心,厕所外面……”

厕所外面……盯着窗户,谢家荣开始不能克制的颤抖!

打开?不打开?

谢家荣将后背用力靠在门上,手指慌乱的搜索着门锁,心里早已选择了后面的答案!

开门!快点开门!

拼命的敲打着厕所门,然而就像没有人听到似的。好不容易终于有人过问,然而——

“抱歉,没事的,是乘务员在修厕所!”门外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懒洋洋的解释着。

门外被重重踢了几脚。

谢家荣绝望了,盯着那个窗户,缓缓坐到了地上。狭小的厕所内,他蜷缩着身子,不断的发抖。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声音只响了一次啊。

这个念头稍稍鼓舞了谢家荣,他荣颤抖着虚软的腿站起来,犹豫着……手掌缓缓伸向窗子—— 

一寸一寸的小心接近着,窗户外面……是什么?

谢家荣想到了自己曾经在窗外看到的那道人影。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忘了呢?忘了自己当时的恐惧。

那道人影……理智上,谢家荣不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是真实的,可是中国人本质上有种迷信思想,虽然事后再看那道影子 已经没了,但当时的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印在了谢家荣的骨血里。

打开吧,打开就知道了。谢家荣慢慢的将窗户向上推——

火车里的窗户绝大多数是不能打开的,这是为了防止出现事故,然而像吸烟区和厕所这些味道比较重的地方,窗户却还是能打开的,且用的是推拉式设计,这自然也是安全上的考量。

一寸寸的推着窗户,谢家荣觉得这窗户特别难开。

风从被打开的小缝里钻进来,吹打在谢家荣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感到似乎有什么液体溅到自己脸上,谢家荣用袖子 擦了擦脸。

窗外,什么也没有。

夜色如墨,现在是午夜了,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呼——果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的话吓成这样,太可笑了吧?

谢家荣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嘎嘎声,他笑着,将手掌扒上窗户,闭上眼睛任由那强劲的风吹着自己的脸,心里有种说 不出的快意,良久,谢家荣感到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正要关上窗户,忽然——

谢家荣再度抹了抹自己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风吹到自己脸上了。他没有太在意,直到视线不经意的挪向自己的手……

“啊!”谢家荣立刻哆嗦着跳开,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他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想到了什么,谢家荣匆忙拿起了那面镜子,对!照镜子!

将镜子从地上捡起来对上自己脸的时刻,谢家荣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镜子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那张老人的照片,照片上黑白色的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的瞪视着自己,红色的液体从谢家荣的脸上滴下去,滴在镜子上,那浴血的黑白人像变得异样的狰狞。

谢家荣拿着镜子,颤抖的凑近了窗口。

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人探身出去,厕所的窗户能打开的极为有限,谢家荣勉强将自己的头探出去,不过这已经够了。

仿佛着了魔一般,谢家荣缓缓的探头出去。

视线下是铁轨,火车正在高速运行着,谢家荣感到有液体掉下来,滴在自己的脖子上,引起一串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脖子麻麻延续到背脊,吞了口唾沫,谢家荣硬着头皮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车顶,然后,他呆住了—— 

上面是一个人头,不知为什么挂在窗户上的一个人头,那个头被窗户的某个部位勾住,顺着刚才被自己推上去的玻璃,被高高挂在了自己上方,从那个头上滴下血来,滴在谢家荣的脸上,眼里……

谢家荣看的仔细,那个人头上的脸……分明是遗照上的那个老人!

此刻,那个老人正严厉的、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没错!自己看到的没错!就是这个人头一直吊在窗户上看着自己!他在找自己!

“啊!妈妈救命啊……”嘴里哭爹喊娘,谢家荣感到眼里一片血红,想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谢家荣心里一阵紧缩!

他推攘着,想要把自己的头从窗户里退出来,可是手忙脚乱之间,谢家荣发现自己竟然死活无法摆脱这个窗子!

他开始用力踢打,用脚踹门,可是门外只有那小混混放肆的笑声,谢家荣焦急着,他无法控制自己失禁,也无法控制眼泪将自己的视线搞得更加朦胧。

他只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上方,看着那颗诡异的人头,顺着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声响,那颗头像个风干的桔子吊在枝头,仿佛脆弱的随时能掉下来,砸在自己头上……

朦胧的视线里,那颗头竟然真的掉下来了!

谢家荣只听到“咯嚓”一声响,感到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了自己头上,脖子一阵热,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门外的小混混仍然用脚踹着门,可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却迫使他不得不让开。

他看到一名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老人?自己锁进去的不是一个年轻人吗?

那人走路的样子很怪,非常怪,让人看起来浑身发毛,小混混怔怔的,看着那个老人慢慢走远……

“妈妈,我要嘘嘘。”绑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再次扯动母亲的衣角。

“真是麻烦……”挨不住女儿再三的打搅,女人爱困的打着呵欠,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厕所。

这节车厢的厕所不知为何锁上了,没有办法,女人拉着女儿去了下一节车厢的厕所。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说什么厕所窗外有个老爷爷看着你……怎么,这次怎么没有说啊?”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的女儿,女人碎碎念着。

女孩目光奇特的看了看母亲。

“这次不是老爷爷,是大哥哥。” 

女人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随即自己的尿意也来了,要女儿在门口等着,她随即进了厕所。

“那孩子胡说些什么呢!第一次坐火车的缘故么?火车开着,窗外怎么可能有人——”女人冲着马桶,站起身来的时候,视线却不自禁的向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

“啊——”女人尖叫,冲出了厕所到处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女孩站在厕所外面,抬着头看着窗户外面。

“这次是认识的大哥哥,所以美美不怕了。一定是他帮美美把那个怪爷爷赶走了,可是……大哥哥为什么哭了呢?”

窗外确实有一个男人,睁着眼睛,看着车厢内。

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男人的人头,不知从哪里来,似乎是被车厢外面的什么勾到,就此挂在了厕所的窗外来回摆动着,

和女孩对视久久。

女孩说对了,那个人头确实在哭,然而,从那双惊恐瞪大的眼睛里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暗红的鲜血。

第五章?人质

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

“你是员警?”听到沐紫的话,郭小琳似乎很惊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忽然转低,“员警先生不会无故出现 在这里吧?说吧,是不是这车上有通缉要犯,您是秘密埋伏在这里伺机捉拿的?”

眉毛都不带挑一下,武铁飞只是抱着胳膊闭目养神,“没你想象中那么精采,员警也是需要休息的,我正在休假中。”

“真的?要是真有事情,你一定要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情况下,提醒我们一声啊,我们这种老百姓,搞不好就被那些穷凶 恶极的犯人当肉票了……”

像是想到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郭小琳握紧了拳头,有点激动——警匪片里的绑匪都很帅啊!“呵呵,就像那个人……”郭 小琳指的是沐紫。

大仔频频点头,“那个人确实可疑哩!”

这两个人有些异想天开的话,让武铁飞皱紧了眉头,不过武铁飞倒是同意他们最后一句话——那个少年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疑。

自己现在确切的说是在强迫休假中,接连不断的爆炸案无法侦破,高层给自己的上面施压,上面的给自己施压,现在这种情况美其名曰是休假,可是任谁也知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迫休假,实际上和停职差不多。

回到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心里越发的窝囊,武铁飞于是决定提前结束休假。赶上了学生返校高峰票难买不说,又搭上这样一节火车。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坐火车。

对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又哭了,那女人不断哄孩子却哄不好,孩子哇哇哭着,哭声机械而执拗,旁边的郭小琳咯咯笑着,那个叫大仔的年轻人就好像一只麻雀,唧唧喳喳比女人还唠叨……

自己怎么这么背?周围净坐了些这些麻烦人物,原本不是好好的么?自己原本的邻居没有走的时候……

武铁飞的眉毛又皱了皱,那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确实是和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一起的,他的行李还在,没有什么理由半途丢下同伴和行李下去,然而他却没有回来。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不肯吐露他的名字也就算了,他竟然说出了自己的身分!自己有说过么?员警的职业特性使然,武铁飞睁开眼睛,向沐紫消失的地方走去。

旁边有几个男人吸着烟,吐出的白色烟雾憋在小小的空间里,让人看不到两边的车厢。武铁飞看了眼窗户,将其开大,白色的烟慢慢泻出。

沐紫出现在另一头的窗户前,扯了扯嘴角,“员警先生,你在提防我么?”

武铁飞咳了一声,去拉沐紫身前的窗户。这里烟雾太呛人,这个人有病么?仿佛没有嗅到一般。武铁飞看了看窗户,正要将头探出去,却被拉住了。

“最好不要随便将头伸出去,这种危险性员警先生不懂么?”沐紫嘲讽的笑着。

武铁飞楞了楞将动作停下,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的白烟全部消失了,连吸烟的人都不在了,这些人什么时候走的?

有些怪异,不过武铁飞没有太在意。

“这里……以前有人因为将头伸出窗外死掉。”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开口,武铁飞不由抬起了头。

“是一个头发雪白眉毛却乌黑的老年人,车上的列车长,十七年前因为听到火车运行前方有爆炸声,所以伸出头想要探个究竟,结果被飞来的碎片切掉了脑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可是武铁飞更关心沐紫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沐紫笑了,“听车上的乘务员说的啊!”

武铁飞默然,看着对面的沐紫,眉间皱出一座小山。

沐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窗外的人头,当着他的面拉上了窗子。

“有人用这种方式死……死过?”

车上的服务人员正忙着安抚由于车上死人而慌乱成一团的乘客。段林则是因为事前和死者有过对话,而被重新叫回了职员休息室。

他的面前,列车长摘掉帽子用手抓着自己光光如也的秃头。

“唉!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唉,当时他的头就像现在这样挂着,挂了好久好久……”

谈到以前的上司,列车长眼里有点泪,“他是个挺好的人啊!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回到当年了呢……” 听着列车长的叙述,段林心里却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

老人?人头?同样的死法?这也太巧了吧……

“当年那个老列车长……长什么样子呢?”慢慢的,段林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一个猜想,猜想而已。如果那个老者就是当年的列车长……

“很正经的一个人,有点严肃可是人很好,非常井井有条,每天都是衣冠楚楚的,他是当兵出身……”

段林的心里咚了一声,没错了!就是那个老人家!事情很明显,那个“鬼”盯上了谢家荣,然后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死去,这种事情叫“替死”。

乡下出身,外公和婆婆都给自己讲过不少鬼故事,其中有的就是替死鬼的故事,那些枉死的鬼魂会在自己无故死去的地点徘徊久久,寻找替死鬼,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升天……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谢家荣就是那名老者的替死鬼,可是……

“列车长,这里原本不是有个员警么?”那个员警到哪里去了?段林担心着他的安危。

“哎?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人啦!有员警么?”

列车长的反问让段林更加担心,那个员警不会遭遇到什么了吧?

“我没杀人!没杀!”

从外面扭送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一看就不像好人,此刻这人嘴里只是翻来覆去重复一句话。

“别说谎了,证人已经指证了,就是你把死者关在厕所内的,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有连带责任!”押送年轻人进来的列车服务人员是个挺瘦小的人,不过力气似乎颇大,硬是把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人压了个服服贴贴。

被推倒在座位里,年轻人兀自喋喋不休的为自己叫屈。

“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发誓我只是把他关进去,我在厕所外面你说我能干什么?”

“我们又不是说你杀了人,确切的说你反而不可能杀人,只是证人说,死者确实是被一个你这样的年轻人关在厕所里的,然后他就死了,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列车长端上一杯茶,安抚着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年轻人。

“哼!你们……不要冤枉了好人哟!”年轻人接过茶,贼呼呼的眼睛小心挑起来飞快的扫了众人一眼。

喝着茶,年轻人似乎镇定了一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抬头道:“我进去厕所之前,里面出来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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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2: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线索让段林和列车长都震了一下,对视一眼,列车长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是个老头子,年纪很大,对了!那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指着列车长,年轻人道:“他、他穿着像你们的衣服。”

“什么!”

“没错,我特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人挺诡异的,对!就是诡异!走路扭扭歪歪的……然后我就进厕所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年轻人说着,又开始反复为自己伸冤。

“老人?请问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头发都白了,可是眉毛却异常黑的老人家么?”段林忽然开口,说出来的话让列车长和年轻人都是一惊。

“你也看到他了么?就是那样一个人!你看!有人给我作证耶!”年轻人拉住段林,叫个不停。

透过那人微黄的头发,他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段林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没事的,你既然没有杀就是没有杀,好好安下心来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长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报告列车长!我们在十车厢堵到一个疑似犯人的人!现在该怎么办?请指示!”

列车长也发了愁,该怎么办?自己不是员警呀!

可是这个时候能作出决断的似乎只有自己,列车长只好硬着头皮作出指示,“你们小心,对方可能有凶器,你们要乘客离他远一点,我们马上赶到!”

说完,列车长便集结了众人一起赶去,临走前看着段林有点犹豫,“小伙子,你能和我们去一趟么?”

“好的,没问题。”

面无表情站在厕所里的人是林丛。他原本一直坐在十五车厢闭目养神,可是原本平静的心在听到一句话之后,有些急躁了。

“你是员警么?答案是……‘是’对吧?” 那个年轻人的话让林丛心头一震!条子?怎么这里会有条子?

他心里骂了一句郭小琳那个混球!说什么要伪装成自然的乘客,可是变成现在哪里自然?两个现行犯和一个条子相谈甚欢?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在这班火车的某个位置安装炸弹。这班火车的终点站——B市火车站,火车会在早上八点整到达,而那个时候,那里会举行一个庆典,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那场庆典加点“焰火”——利用几颗炸弹。

市内都已经戒严了,想要再安装炸弹并不容易,可是那些条子怎么也想不到吧?炸弹会坐着火车到来。

要想通过安全检查并不难,难的是组装和安放;他负责安装,而郭小琳负责引爆,等到他们两个一下车,这辆火车就引爆,场面一定很壮观。

事情是这样计画的,原本也很顺利,可是知道自己对面的男子是条子的瞬间,林丛的安心开始出现裂缝。焦躁着,他决定提前安放,自己包囊里的火药味要是被那个条子嗅出来了……这枚炸药就等于是安放在自己身上的了。

于是,趁武铁飞还没有起疑,在他离开之后两分钟,林丛和郭小琳交换了一个眼神,向前面的车厢走去。

包里这些炸弹都是小型的,附着型的炸弹方便安装可是却不容易拆除。嘲讽的笑着,林丛走进了倒数第二个安装地点——十号车厢的厕所。

厕所是很理想的地点,因为这是你做任何动作,也不会有人特别记住你长相的地方,为了保险,他们在车厢设定了几个不

同的安装地点,大部分炸弹只是为了混淆视线,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能确保最后的爆炸成功的伏笔而已。

林丛正在绑最后一根线,忽然门开了。

妈的!自己不是有关上门么?怎么……

那人一进来就重重栽倒在林丛身上,林丛不耐烦的正要抓住那人的头将其拎起,谁知却抓了个空……

没有头?这个人没有头!

发现对方的脖子上空空如也的瞬间,饶是胆大如林丛这样的硬汉,也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能动弹!怎么办?林丛迅速评估了一下局势,决定将手中的炸弹安装好。

那人的血还在不断滴在林丛的脖子里,那种恶心的蠕动式的液体流入,让林丛硬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传来的重重敲门声仿佛是催命阎王。对门外不断传来的“开门”叫声,听而不闻,林丛迅速的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后一剪刀将裸线剪断……好!完成!

做完最后的炸弹掩藏工作,甚至连隐藏工具——剪刀的时间都没有,厕所门就被人强行踢开了。

看着门外的乘务员惊恐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消防栓一类的各式武器,林丛镇定的脸上渐渐渗出汗水。

糟糕……眼前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最早外面人敲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开门,反而和这个“死人”独处在厕所里一阵时间。

而且……看着这乘务员瞪向自己手中剪刀的惊恐目光,林丛心里暗道不好!虽然这种剪刀明显不能将一个人的脑袋剪断,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嫌疑犯!

当然自己可以说自己是冤枉的,但搜身是免不了的,搜身自然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人犯,可是会被发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身分——炸弹犯。

林丛懊恼着,他的口袋里还有最后一枚炸弹没有安装!要命的最后一颗!

虽然不安装不会对爆破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它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却是最要命的,一旦被查到这就叫人赃俱获!到那个时候 自己的任务必将泡汤,这是不能被饶恕的错误,所以自己绝对不能被搜身!

其实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引爆可以交给郭小琳负责,引爆器在她身上,就算她死了,这次爆炸还有另外一个爆破方法, 可是自己一旦被抓,一切可就全泡汤了!

眼前看起来最好的方法……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将这群笨蛋的视线从这间厕所引开。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群笨蛋察觉到这间厕所里的炸弹! 看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又一队人马,林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不许动!”

外面明明吓得要尿裤子,可是仍然颤着腿喝斥自己的人,看起来有点好笑,不过林丛还是顺从的举起了手,顺便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抛出去。尸体笨重的砸在地面的瞬间,林丛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慢慢走过来……不对!你还是不要走过来……”

连基本对付犯人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可怜人,林丛耸了耸肩,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害怕:刚才那具尸体倒下的时候,血喷在了自己脸上,他还没有将那液体抹掉;让人看不到自己本来的脸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

“这个身体……”终于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林丛不由向声源望去。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是这群人里面唯一敢去接近地上尸体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医,反而像是证人一类的。目标基本确定!一瞬间,林丛锁定了对象!

“喂!我说冷静点,你仔细看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林丛说着,试图引起跪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注意——他是目前最接 近自己的人。

果然,那个男子抬头了,微微站起身来来看向他,就在这个时刻,原本老实举手向上的林丛猛地抓住男子,用手上的剪刀 抵住了男子胸口。

“你们后退,对……慢慢的后退……火车也慢慢停下来吧,我要下车,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么?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个人!”

就是这个!绑架!这些家伙……他们绝对会同意的。他们自认为是好人,也没有让人质被牺牲的权力,看准了这一点,林丛打一开始就决定了利用这一招逃脱。

“你……真的是你杀的人么?”被人扣住心口的段林却格外的冷静,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不是这个人杀的。可是……

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为什么?

“很有勇气呀年轻人,你想当侦探么?我劝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看清楚,这把剪刀或许割不断人头,可是绝对可以刺穿你的心脏。”最后一句话林丛是附在段林耳旁说的。

他猜对方可能是通过自己手中的“凶器”判断,以为自己不是犯人,所以不会特别害怕。这不是个好现象,自己需要一名 更加惊恐的人质配合演出。

豆大的汗从额头滴下来,段林感到自己的脚在抖,这可是活人,死人或许自己还能逃他一逃,可是活人要杀人,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

“很好,谁是列车长?哦,是你么,好的,我现在说出我的条件,现在开始慢慢把车停下,我要下车,当然只能是我和人质下车。”

林丛冷静的说着,他事先对这班车沿途的情况做过详细的了解,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这个时间火车刚刚驶离 上一站,距离终点站还有一站。

由于地处偏僻,这两站间没有站台,因此这两站之间的距离是本班次火车站间距中最长的,林丛肯定,自己下车后,火车上的管理人员出于安全和自己责任的考虑,绝对不会将火车完全停下。

因为那必然造成大批恐慌的旅客下车,以及铁轨线路的问题,自己大可利用这段漫长的时间逃匿,而只要火车到达终点就会爆炸,到时候管他有没有汇报成功,自己的任务都算圆满完成。

有着以上的自信,林丛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提前下车。

火车停了,在火车内众人同情而恐惧的目送下,段林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地面上,脚底忽然感受不到火车行驶带来的那种震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被迫在不是自己要下车的站下车,身后还抵着一个坚硬的东西……段林觉得夏末的夜里还真是冷。

段林还在惊恐,忽然,他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应该感谢我。”男子忽然又开口了,段林不解的看向男子。

“那辆火车上的人必死无疑,你说不定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看着段林困惑不解的目光,林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怀表一样的东西,“这是炸弹,第一次见?”

看着对面表情一直很漠然的男子脸上,渐渐露出恐慌的表情,林丛心里有种变态的快感。

“你是说……那列火车上……”段林颤抖的问林丛。

“有比这东西更劲爆几百倍的好东西。”林丛笑了。

段林握了握拳头,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心里越发阴霾。

第六章?单行道

“谢谢你,请活下去。”

********************************************

“好了,接下来我看看我们去哪……”林丛用段林的外套擦净了脸上的血,确认自己外表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之后,开始思考逃生的问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距离火车上次停靠的站应该时间不长,顺着铁轨反方向走的话,还是能走到上一个车站的,可是用走的实在太慢……应该想办法去弄辆车子。

林丛想着,强迫段林走在自己前面,顺着铁轨往火车开出的反方向走去。

火车停下的地方果然是非常的偏僻,非但完全看不到四周有城市存在的迹象,甚至连人烟都没有,路上也没有灯,非常黑暗。

段林走得非常小心翼翼——他已经被绊了好几下了。地上有草,段林感到自己的裤腿,已经被凌晨时候草叶上堆积的露水浸透了,裹在小腿上的长裤,虽然湿腻得让人感觉非常不舒适,不过段林还是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裤而不是短裤。

这个地方让方向感本来就不好的段林,更加分不出东南西北,他只能靠脚下的铁轨辨认方向,相信顺着铁轨一定能走到车站,有车站就有人。

段林只顾着赶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铁轨中途有了分叉,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走上了自以为是的前方——右边的一条,

而他们乘坐的火车,是从左边的铁轨来的。

脚下的铁轨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林丛开始有些焦躁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林丛注意到前方似乎有个地方隐隐发亮。

规律的两排灯光虽然黯淡,但路灯的出现说明了那边有公路。想到这里,林丛粗鲁的推了前面的男人一把,催促他加快了脚步。

到了那个地方一看,果然是一条路,出乎林丛的想象,那是一条修的很不错的路,一点都不像该在这种偏僻地方出现的。两排路灯间距很大,可是从自己脚下向左右两边分别绵延,看不到尽头。

林丛拿出了自己包里面放置的地图——他向来是讲究计画的人,出“任务”之前会将一切细节安排好,当然包括了地形图。拿出地图细细的看着,林丛试图找寻这条公路的可能名字。

这里是铁路沿线,太过偏僻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有公路的话,应该非常好找,然而林丛看了半天,仍然没有看到这条公路的名字。地图上说的非常清楚,这个地方很偏僻,明显标识出的只有那条铁轨,不过这条路的地面还很新,是新修的么?

地图是今年一月分的,这条路说不定是中途修的,还没有画上来。心里想着,林丛将地图收好。

有公路就应该会有车子通过,抱着这个念头,林丛站在了马路一边,谁知等了很久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一辆车过去了,林丛挥手示意,可是对方却仿佛没看到自己似的从旁边经过。

车子飞快的向前行驶,车尾的灯光和远处的路灯渐渐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两辆车子还是这样,完全不理会林丛的喊停,就那样过去。心里越来越焦急,林丛叼了一支烟,想要点火,可是怎么也点不着。

“你,给我站到马路中间去。”指了指段林,林丛将段林推到了马路中央。“别想要逃跑,敢跑我就向你扔炸弹。”

颤抖的站在马路中央,段林心里惶恐着,这种公路原本就不是好招车的地方,尤其是晚上,这个地方光线很暗,万一开车的人看不清,车子撞过来……

这只是一个惶恐,段林心里另外一个惶恐却是这条公路。

在这种地方出现公路……不是很奇怪的事么?何况这条公路还是——

心里正想着,远处渐近的车灯让段林的眼前花白了一下。

车来了!

高速行驶的车子,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似的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自己,段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轻轻一声刹车声,车子停下了。

段林睁开了眼睛。

是一辆全黑的车子,车门“砰”的开了。

“找死啊!”半晌,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异常的生气。

“我们要搭车。”从旁边跑过来的林丛对男子沉声道。

“搭车?不行。”男子立刻拒绝。

“容不得你拒绝,给我下车!”手中的剪刀戳在男人腰眼,林丛将男人从驾驶座拉了出来。

问了段林一句“会开车么”,看到段林点头于是便命令他坐入驾驶座开车,之后林丛也坐在了副驾的位置。段林握着方向盘,战战兢兢的踩下油门,照后镜里,那个可怜的男人追在车子后面很久很久……

“往前开。”一上车林丛就对段林作出了新的命令。

“……为、为什么?”不太经常摸到方向盘的段林盯着前方的路,说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出了大量的冷汗。

“不要多问,开车。”林丛的声音生冷。

感到那个尖锐的东西再度抵上自己的腰部,段林慌忙将心思全部集中在眼前车灯照出来,能见度有限的路面上。虽然那么问,可是段林心里却大概猜到了男人作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之前的车子都是往这个方向开,肯定是因为那边通往什么地方。 

可是就是因为察觉了这件事,段林才觉得这条公路诡异。

不知道这个男人注意到了没有,这条路……是单行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方向,虽然路面不算窄,然而却不是双向公路的结构。

在这种地方出现了单行道,为什么呢?心里想着,段林的视线稍稍向旁边斜了一眼:路边有一个人,这是自己在这条路上看到的第六个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只是慢慢的走着,段林在路边一共看到了六个类似的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前进方向。段林注意到,他们的前进方向和自己、和之前的车子是一致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往这个方向走?因为那里有城市?

可是如果要有城市的话,在路边标出距离是公路的基本常识吧?可是这条公路两边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告示牌上面写着距离下个站点多远,想当然的也没有公路的名称。而且……

什么样的城市让人只能去不能回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有个念头像根鱼刺哽在段林嗓子里,想要拔出来,可是却害怕自己没有勇气承担后果……越想越多,越想心里越隐晦,段林想到了那被装上炸弹的火车,沐紫还坐在上面……那辆车上刚刚死了一个人……

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可是却充斥了太多事情,看不到事情的终点,段林心里暗暗颤抖,他有不好的感觉,如果自己再往前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段林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强光,段林惊恐的发现这条路上居然出现了一辆逆行的车子!身旁用剪刀指着自己的男人,其吼声在耳边炸开的同时,段林感到腰间一热,剧痛传来的时候,段林当机立断将方向盘朝反方向拧去……

眼前一片黑暗。

自己如果晕过去可能还比较幸福,可是段林没有幸福多久,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男人的怒吼,让段林痛苦的睁开眼睛。

“看看你开的车!”自己右臂的一阵剧痛让向来冷静的林丛有些失控,妈的!搞不好断了!

狠狠将段林打醒,林丛阴沉着打量自己没有坐多久的车子——前板被撞扁,不用看也知道废了,自己只伤了一条胳膊是不幸中的大幸。林丛将视线转向了害自己发生事故的肇事者。

“你去看看。”让段林为自己将伤口包裹好,看也不看对方腰间面积越来越大的红,林丛命令他过去查看对方的车子。

“天!”忍痛走到对方车旁,段林咬着牙打量车子的状况,对方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受到的损伤比己方的要小,大概是因为对方是货车的缘故,所以损伤小,除了前面的车盖有些歪斜,车子受到的最大损伤,看起来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

糟糕!司机!想到这里,段林急忙向车内看去。

“还、还好么?抱歉,我开的车子……” 段林拉开车门,看着里面的两人——内部的驾车人员却是明显比自己这边惨重!

副驾上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可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受到了重创,大概是驾驶座前方的玻璃碎片,在刚才的撞击中打在了司机身上,司机此刻浑身浴血,伤得很是厉害,陷入了昏迷状态,任凭旁边的同伴怎么呼唤也没有醒来。

副驾上司机的同伴似乎受刺激太大慌了神,只是不断推着不再动弹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每推一下,伤者的血就又多出来一点。再也看不下去,段林急忙忍痛从车的后门上去,想要帮助男人处理伤者的情况。

“把这死鬼扔下去!”从另一边进来的林丛,却是在检查完车子的引擎之后自行上车,坐在了驾驶座后面。

“怎么可以这样!”段林忍不住叫了出来,“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他还活着!”

可是他在大量的失血,如果不及时送医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医院去,否则他真的会死的!对……要尽快……”段林小心的将受伤的司机放到副驾的男人身上,自己跳到了驾驶位置,正要发动车子,忽然——

“掉头,往回开,不想被炸死就赶紧开。”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桶冰水,看着他放在自己和司机中间的东西,段林怔住了。

那是炸弹。自己差点忘了自己的身分!

副驾上的男子好不容易灵活起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冷静一点,好好照顾你的同伴,会没事的……对了,你现在给他止血,对,快点给他止血!”段林发动车子将车子掉头,嘴里虽然说着安慰旁边男子的话语,可是段林心里实则乱透了!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段林知道,如果自己再发动不了车子,惹后面的绑架犯生气的话,怕是那人真的会将伤者扔下去,那样的话伤者算是彻底没救了。

可是段林也知道,如果不将伤员送医院的话,那个人也死定了。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身后监视自己的绑架犯狼一样的眼睛,间或也能看到副驾上的男人的脸。

从照后镜里,段林看到了一张快要哭出来的男人脸孔,那人年龄不大,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段林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人淌着泪,求助似的看着自己。

“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段林只能不断的用言语安抚他。

车子越过段林刚才开的、被撞烂的车子之后,继续向前方驶去。

在段林的提醒下,那人将自己同伴的伤口裹好,然后继续颤抖着,虽然还是害怕,不过在段林的安抚下,男人身体的抖动幅度明显减小了。可是段林却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昏花了,他可以听到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同伴的伤口,还没有止住么?”

“止住了,是、是你在流血。”旁边的男子小声对自己说。

又是一阵晕眩,段林这才注意到自己腰部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自己的上衣整片染红!自己流的血竟然不比这个男人少!

身体越来越冷了,段林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自己要死了么?要死了么?呼吸越来越沉重,段林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灯火辉煌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站台……

不行!不能死!还要给自己身上这个男人止血,还要想办法逃出去报警,告诉员警那辆火车上有炸弹,车上有好几百个人呢……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们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了,段林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说给那个男人,也是说给自己听,然而随着逐渐僵硬的手指,段林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立场越发薄弱。

“你们不会死的。”缓缓的,段林开口了。“你们……跳车!”

后面那句话段林说的极为小声,小声说给旁边那可怜的男子听。外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心脏缓慢的收缩声和滴血的声音,成了段林意识里仅有的声响。

“快……快跳……”

他们跳下去之后自己就载着那个绑架犯往前跑,飞快的跑,最好撞上什么东西……

段林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奇异的,他并不畏惧死亡。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

自己死了说不定还能去提醒沐紫车上有炸弹……是的,他会看到自己的……

“把这两个东西扔下去!”

低沉的男声过后,段林感到有什么人扶起了自己,然后自己就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比自己的身体还冰冷的地面,段林感到体温正在不断下降与它持平。

“谢谢你,请活下去。” 段林浑浑噩噩的意识忽然被划破,一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道,朦胧间段林看到那个副驾驶员的脸,脚步声过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然后世界重新恢复冷清。

咚、咚、咚——

段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仍旧缓慢可是它还在跳动。

自己还活着!

段林挣扎的爬了起来,心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绑架自己的人大概是看他们两个人不行了,所以将他们扔了下来,在他和犯人同归于尽之前!

那个可怜的副驾代替自己留在了车上!

不行!不行啊!

段林颤抖的站了起来,凌晨的凉风吹过被他自己的血浸透的衣物,段林感到刺骨的寒意。正要往车子消失的方向走去,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段林趴在地上,看到了那个重伤的司机。

对!自己不能去追他们!自己要送这个人去医院!

咬着牙,段林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伤口勉强捆住,然后吃力的背起了伤员。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忽然的男声阻止了段林想要朝车子方向奔去的脚步。

“为什么?”段林想起了自己在驾驶座上最后看到的灯火辉煌。

那里似乎是个站台。

“往……往回走……不要回头……”

那个男人只是说着这样一句,身子一颤,段林咬了咬牙,背起男人朝反方向走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往回走以后,段林感到自己竟然舒服了许多,那种难以呼吸的情形逐渐好转,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慢慢的消失。

偶而还会有车子从自己身边过去,也有车子停下来问自己是否需要进去,想起背上男人的话,段林坚定的摇头。

不能回头,往前走!

路边还是会有人慢慢的前行,他们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段林心里越发的寒,心里有个念头要破胸而出,可是他衣然紧紧抿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我……原来曾经被绑架过……”背上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了,说出的话吓了段林一跳,“所以一直很害怕,谢、谢谢你……一直安慰我。”

男人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了段林心口,仿佛遗言一样的感谢,而且…… 感到自己和男人接触的背部冰冷一片,段林匆匆放下了男人,“喂!你说什么呐?你没事吧?你会没事的!坚持住啊!我会带你去医院的!坚持住啊!”

段林摇着男人的身子,惊恐的感到男人的身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像这地面一般的凉!

感谢?对了,他为什么感谢自己?

他感谢自己安慰他?自己没有安慰他啊,自己安慰的是他的助手……

心里长久的怀疑像一头兽,吸了自己的恐惧越发成长,咚咚的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出来。段林犹豫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轻轻摸上伤者的脸。

这个人的脸上都是血,血遮盖了他的容颜,段林用手将男人脸上的血块抹开,然后露出了……

“是他!” 惊恐的坐倒在地上,段林的心跳的飞快!

地上的伤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副驾!

随着自己的按压,有紫黑的斑点出现在男人的脸上,尸斑……这个念头在段林心里一闪而过,在段林心里投下了更大的石子。

段林忽然想到了那唯一逆行的车,想到了车内抱着伤者的男人……

那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么?他死了很久了么?

他……他的尸体在这里,然而他……

他在刚才那辆车上!

这么说,载着那个绑架犯的人根本就是死人?

想到这里,段林似乎明白了这条路的由来,明白了为何这条路永远只是单行!

通往死亡的道路么?

行进在这条路上的人都在通往鬼门关,自己看不到路标,看不到表明距离的牌子那是理所当然!活人当然看不到终点!段林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濒死前看到的那个站台……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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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濒死的时刻才能看到的终点么?

自己居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心脏怦怦跳着,段林脑中却一片清明。

活下来了,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回去,要回去!

看着路边仍旧慢慢前行的人,段林拼命压慢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他想要背起地上的男人继续走,可是却再也看不到男人的身体。

“谢、谢谢!”坐在地上,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血迹,段林轻声道。说罢,咬紧牙关,飞快的向前方走去。

来的时候是开车,现在却是用腿跑,身上的手机被男人没收了,段林没有办法求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奔跑,可是腰上的伤口似乎又开了,似乎想要迫使自己停下脚步,不行了么?自己不行了么?

狠狠按住伤口,段林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在这个时候,段林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一辆车子。和之前看过的其他的车子不同,那辆车子是停着的。

是自己一开始开的那辆么?

仿佛一个标识牌,段林重新振奋了起来,拼命走到那辆车前,发现果然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抢下的那辆车子。正要走开,段林听到了极小声的呼救声。

“救、救命……” 段林在路边发现了一名重伤的男子。

“撞到什么东西……车祸……”男子断断续续的说着,他的腿似乎断了,可是他没有死。

段林盯着他的脸,注意到他是一开始被林丛从车子上抓下来的那个司机。

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浮现了一秒,段林随即明白:这条路上怎么会有活人?这条路原本就是人们死前的最后一段路,这个男人大概是在哪里出了车祸吧?正在通往自己死亡的途中,结果被那个人抢劫……

因为抢劫而意外生存下来的人么?

“我背你去医院,不要往那边看。”沉声说着,段林已经决定不去想那个代替这男人坐上那辆车子的绑架犯,会有什么样 的下场,他要尽快回去,找到医生,找到员警,然后……

离开这条单行道!

第七章?十七年以前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

然后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

林丛仍旧在驾驶座后方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虽然面色还很镇定,可是他心里却开始焦躁不安。

为什么看不到尽头?

这条单行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长长的两排路灯向前方笔直的放射出去,像是一道光束。他的胳膊很疼,而且他的眼睛在晚上也不是很好,要不是这两个原因,他早就杀了人质自己开车跑路了。

其实不是很顺利么?虽然没有遇上站台可是也没有遇上员警,但林丛心里就是有种不安。他试图给郭小琳打电话,可是电 话那头反复出现的都是无法接通的嘈杂提示音。车内有浓重的血腥味,任凭他将沾血的座套全部扔下,仍然无法驱除血腥味道。

该死!早知如此一开始就应该将那两个死鬼扔下去!

林丛恨恨的想着,透过照后镜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就越发狠戾,正想着,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随着惯性向前倾去的身子撞在了照后镜上,钝钝的痛。醒过来林丛狠狠一巴掌向男人打去。

“妈的!没有命令你敢停车!” 是的,车子停了。那个男人低着头,肩膀不断的颤抖着。

“车子……车子自己停的……” 林丛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车子自己熄火了,不过看样子应该还能发动,心里想到什么,林丛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推下去。

“你下去推车去。” 男人坐在地上,只是颤抖着。

“我们……我们会死的……”男人坐在地上,嘴角发出极小声的呻吟。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一直强迫自己压制的焦躁终于冒了出来,林丛狠狠的踢打那个男人,直到对方老实的走到车后去推车,林丛才重新走回驾驶座。

“你给老子一直推!明白没有?”

林丛抓住方向盘,唔!胳膊有点痛——忍痛重新发动车子,反复试了几次,车子还真的发动了。那男人还是有点力气的,在他的推动下,车子顺利行驶出去,从照后镜里看了眼兀自推车的男子,林丛冷笑了一下,将车速提到一百,抛下男人绝尘而去。

风从自己面前破碎的玻璃灌进来,将血腥味冲散了不少,凉风也让林丛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点了一根烟,忽然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于是左手腕微微翻转,却看到了破碎的表面。

四点二十七分。

表上的时间停到了那个位置,秒针来回打转,就是不肯向前走。

“烂货……”大概是最早那场车祸中停下来的吧?嘴里骂了一句,林丛并不在意,随着车速的提升,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轻松,因为他发现前面似乎有个站台,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收费站。

远处的灯光忽然出现了一点变化,灯火变多了,林丛的心脏忽然怦怦跳起来。

怎么办?自己是这么开过去还是……这辆车子绝对会引起收费处工作人员怀疑的,自己告诉他发生了车祸?可是……

林丛想要停下车子,但车子似乎出了问题,还是匀速行驶着,林丛拼命踩着刹车,却见车子好死不死停在了收费站刚刚落下来的挡杆前。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了想,林丛决定随机应变。

“奇怪,你怎么来了?”收费站的窗户里坐着的是一个女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大迭名簿样子的东西,她一边不断打量着林丛的脸一边看著名簿,似乎是在核对什么东西。

林丛试图将脸躲闪在阴影内,一边等待着女人将收费站的凭条递出来。

不过这个收费站也真的很奇怪,和自己往常看到的收费站很不相同。这个女人也没有收费的意思。

林丛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里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你抢了王永贵的车子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缺失的名额就由你补上好了。”

女人说完,从窗户内递出一个牌子。

黑色的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来不及细看,原本挡在自己车前的挡杆飞快的抬了起来,后面车子的催促以及自己的心虚作用下,林丛匆忙驶离了收费站。等到离收费站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将车速放慢,拿出刚才那个女人递给自己的东西仔细查看。

林永年 〈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十五时八分——二零零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四点二十七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女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男人感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林永年”是他真正的名字,为了安全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用,他的身分证是伪造的,那上面的名字“林丛”也是假的,可是……那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而且……

瞪着自己名字后面的数字,林丛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后面的时间暂且不提,可是一九七一年三月四日这个时间——

是自己的生辰!而后面那个日期则是今天的日期。

至于那个四点二十七分……

林丛猛地翻过手腕,用力瞪向那破碎的表盘——

没错,是自己的手表停下来的时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抱住自己的头,林丛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着,声音非常的大,大到震耳欲聋!

这个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的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是他不敢去证实。那女人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抢了谁的车子……自己的表……似乎就是在车子相撞的时候停下来的,单行道的车道……

太多琐碎渐渐拼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

他忽然想起了墓碑,那些墓碑上会刻着死者的名字,后面会有这样一行字:XXX,生于……卒于……

拿着牌子的手抖得厉害,林丛跳下车子想要冲回“收费站”问个明白,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漆黑一片!

什么灯火、什么“收费站”……全部没有!

林丛的身体仿佛筛糠,他开始不断的颤抖。

自己死了么?自己代替那个人死了么?

不,林丛觉得自己没有死……

他看到有人从他身边路过,那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和自己一样的牌子,他们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那边有什么声音。

林丛慌乱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牌子。

“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鬼地方”这三个字之后,林丛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收拾好心情,踩过那个带给自己由衷恐惧的牌子,重新发车。

如果……只是假设的话,那些拿着牌子的“人”都是死人,那自己只要和他们走相反的方向就是了,不是么?很好,自己一定要稳住心态,这是恶梦,这只是一个恶梦,天亮了就好了,不过首先,自己要从这个地方出去!

越着急越是发动不了车子,林丛反复拧着钥匙,在他几乎拧断钥匙的时候,谢天谢地,车子终于开动了。

往反方向驶去,林丛虽然安慰自己,可是心里毕竟是一点底也没有。速度提到一百四十,这是这辆载货型汽车能达到的极限了,林丛看着表明车速的指针,颤巍巍的几乎跳过它的极限,心里却还嫌车子不够快。

风从挡风玻璃的破洞里狠狠的砸进来,林丛发现自己不能睁眼。耳边呼啸的只有风声,可是逐渐的,林丛从风声里辨出了另一种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是什么声音?林丛的心脏怦怦跳着。

火车!是火车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受伤的胳膊,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林丛借助车灯向自己车前的看去——

铁轨!自己的旁边竟然是铁轨!

什么时候开到这里来的?心脏跳的厉害,林丛不知道自己开到这边,究竟是一个好的征兆,还是……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绝对是恶梦!林丛惊恐的瞪着自己的车前,前方轰鸣而来的怪物蜿蜒着,就像一条通体发亮的蛇,正在以不逊于自己的速度前进!

林丛飞快的将方向盘往反向打,企图将自己带离铁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偏远地区是没有防护栏的,自己的车子要是跑进去可就真的完蛋了!

林丛咬着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操作对车子竟然完全没有作用!车子以一百四十的速度闯进了铁轨!太过颠簸的地面,让林丛的头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他拼命踩着刹车,然后更加惊恐的发现刹车居然失灵了!

火车还在轰鸣前进,声音越发接近了。

林丛抱住自己的头,喘着粗气。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车子……一早就熄火了,还是它根本就没有点着过?

可是它仍然疯狂的前进着,就像……就像有人在后面推动它一样……

等等……推车?

脑中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林丛僵硬的、慢慢将头转向后方——

透过车后的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兔子一样的脸!

“你下去推车去。”

“我们……我们会死的……”

“妈的!要死也是你去死!看什么看?你这死鬼快去给老子推车!”

……你这死鬼……

他看到站在车后的青年,像兔子模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

口里发出一声惊叫,林丛跳了起来,惊恐而暴怒着,就像一条受惊的响尾蛇,他想向后面走去,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更加的快!

颠簸中,他的脑袋撞上了车顶,林丛感到血从额头流了下来,流入了他的眼中,被血模糊了的视线里,看到的是后面推着 车子的年轻人更加诡异的笑容。

“我说过……我们会死的……”窗外的鬼的口形如是说道。

林丛开始愤怒,“去死的是你!老子才不会死!老子不要死!” 

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咆哮的同时,火车的前灯打在男人眼上,林丛眼前一片白光。

来了!火车要来了!

他拼命拧着把手想要跳车,可是车门就像紧紧闭合的蚌嘴,丝毫无法让它松开,眼前全是火车前灯的光芒,眼前一片模糊 的林丛在地上摸到了自己的口袋,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什么,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男人,用力将那东西狠狠投掷了出去——

“去死吧!”

窗外年轻人的笑容越发的诡异,林丛怔怔的,然后惊恐的看到被自己投出去,却被车壁反弹到自己脚边的东西……

“不——”

没等火车来到,男人的惨叫声随即被强烈的爆炸声淹没。

“什么?爆炸?!”有点年纪的老员警深怕自己没有听准确,夸张的挖了挖耳朵。

“是的,绑架我的男人说他在火车上安装了炸弹。”段林点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现在是在乡下的一家小小卫生所内,伤口虽然得到了包扎,可是仍旧隐隐作痛,那名路上被他所救的男子现在还在安睡,因为车祸中的撞击,他断掉的肋骨刺破了内脏,医生说再晚一点这个人就不行了。

“这可真不得了,要赶紧往上级汇报才行……”显然这辈子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情的老员警开始慌乱,打通了B市警司的电话之后,对方询问证人是否还能亲自回答几个细节问题。

“嗯,是的,是那班火车,车内还发生了命案,可能只是事故……”对方问的很仔细,段林回答的也认真,满足了对方的盘问,对方这才说道那班火车的列车长已经报警,不过只是说车上出了命案以及绑架,并没有说其他的。

“请相信我的话!我亲眼看到那人拿出了炸弹!”对方对段林的报警似乎尚存疑惑,段林心里忽然异常的气愤,大吼道:“我的朋友还在上面,相信我比谁都着急!请你们认真对待这次报警!”

对方虚应了几句,段林听到对方那边又传来了电话声,对方请自己等一下,然后段林便听到了电话里远远传来惊愕的喊叫。

“什么!铁轨前方有货车发生爆炸!”

“……◎%……¥¥%…………◎?%”

那人的声音这才变得焦急,和另一支电话的人飞快的说了什么之后,段林发现他回到了自己这边。

“你说你被绑架之后坐的是一辆货车?”

“是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看起来很新。”那个牌子段林没有见过,只是车头的地方有写“时通”这个好像车名的字——那还是段林过去检查车况的时候,无意中瞥到的。

“天——你说的和乘务员形容的很像……难道真的是……请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谢谢您的报警!”对方的语气骤变,段林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慌张。

“请问铁路出什么问题了么?”对方话里的话让他尤其在意。

“是的,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刚才报警的那班火车前方竟然出现爆炸!根据对方的形容是辆小型货车,当时那辆车直冲火车而来,如果撞上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那辆货车忽然爆炸了,炸的粉碎,火车因此顺利通过了……

“请不要把我这番话对普通民众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到B市来,我们或许需要你的协助——”

对方的声音越发慌乱,段林可以听到他背后警察局乱成一锅粥的喧哗。

默默放下电话,段林脑中一片空白。

员警虽然慌乱,可是他们有他们能做的事情,段林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告诉他们有鬼么?

可是那颗炸弹明明与鬼无关。皱起眉头,段林焦躁的摸着自己的手指……

正在思考,眼前忽然放了一杯茶,看着为自己放上这杯茶的老者,段林说了一声谢谢。

“年轻人,你说你坐上的是一辆‘时通’牌货车?”那个老员警忽然开口。

“是的。”段林喝了一口茶,眉间依旧紧皱。“我只是在车头看到那两个字,并没有见过那样的车子。”

“……那就对了,那是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老车型,现在早就不生产啦。”

老员警的话在段林心里投下一枚石子,段林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资讯,然而却串连不起来……

“其实我见到你的时候,心里挺害怕的。”

老员警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段林眉头皱的更甚。

“尤其你说你曾经乘上一辆货车的时候。”老员警说到这里顿了顿,半晌视线变得遥远,“曾经有不少人说过,他们曾经看到过一辆那样的货车,就在我发现你的那地方。”

说到这里,老者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暗了暗,“年轻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老人这句话让段林的脸诧异的抬了起来。

“我原本对那些人说的看到货车之类的话,只是听听而已,可是刚才……我有点相信了。”

老员警将茶杯放入手中,目光越过段林看向窗外,“我原来在火车站台那边工作,十七年前……铁轨上也有过这样一场事件,有辆车在即将开来的火车前方爆炸了……”

听到此段林再也坐不住,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名老员警被段林的反应吓了一跳。

“十七年前?您确定是十七年前?”

这个时间……自己绝对听说过!

“……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七年前我刚刚上车工作的时候,那个人是我们将要退休的老列车长,挺好的一个人,有一次因为听到前面铁轨上有声响,于是着急查看,他就把脑袋这么从窗户里探出去了,结果……”

火车上那名列车长曾经和自己提过的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段林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结,一个可以联系两件事情的结。

火车、爆炸、货车……真的是那么巧合么?

“请告诉我当时的详情!”段林郑重的拜托眼前的人。

被段林语气中的认真有些吓到,老员警怔了怔,随即开口:“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种小地方平时没有什么新闻,几十年来最大的事情就是那件事。用现在的话讲……很有戏剧性哩。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这些在站台巡逻的员警,平时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到站的时候负责一下安全以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在铁路沿线骑着车子巡查,防止有人不小心走到铁轨上面被压死。

“这段线路很偏僻,中间的铁轨没有设置栏杆,乡民图个方便,经常在火车没来的时候从铁轨上过来过去,万一来个耳背的或者不长眼的……就死在铁轨上了。别以为没人那么傻,我当年有个同事,他爸爸爷爷都是死在铁轨上的。

“故事的主角还就是我那个同事,那个小伙子挺认真的,年纪最小,所以万一有个抓贼什么的力气活一般都是他干。

“那天正好轮上他巡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火车刚刚停站,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忽然从火车上跌跌撞撞下来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喊‘杀人了’,那小伙子就奔过去了。

“爬出来的男人只说了犯人的大概长相就死了,我那同事听了就赶紧去追,那犯人可是灵巧,竟然抢了旁边一辆车子,还劫持了人质。

“他们开车走得快,那犯人也聪明,看火车要来了,就想趁它来之前越过铁轨逃到另一边去,真要被他跑到那边可就完啦,你看火车的车身那么长,等火车过去再抓贼,还抓的到嘛?

“也亏得那天抓贼的是我那同事,他年轻眼好,枪法也好,一枪就重伤了那个犯人,可是那辆车也好死不死停在了铁轨中间……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辆车是化工厂的车,里面放的是易爆原料,这东西要是和火车撞上可了不得呀!眼看着火车就要来了,那小伙子就喊叫让人质从车里跳下去,然后从旁边弄爆了那辆车。

“火车顺利通过了,杀人犯虽然死了,可是也算得上是死有余辜。这就是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当时那辆被炸碎的货车……恰好就是你说的那种型号。”老员警说到这里,肩膀轻微的抖了抖。

段林认真的听着,听完后忍不住低头沉思。

这件事听起来……除了事故本身的残忍性以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倒是让自己明白了火车上和火车下的联结点:当时那个员警引爆货车,货车的碎片伴随着强劲的冲击力,正好削掉了从火车上厕所探头查看情况的前列车长的头。

如果替死鬼真的存在的话,或许他们会让自己选中的人用同样的死法死去,这一点可以从火车上那个叫谢家荣的小偷身上得到验证——他和当年的列车长一样,是将头伸出窗外被削掉了脑袋。

那个绑架犯也如同当年那场事件中的绑匪,死于一场爆炸。

可是……

如果自己今晚遇上的那辆货车是当年的那辆货车,而那名司机是当年的人质,那么说明当年的人质已经死了。可是按照老 员警刚才的说法,那个人质明明……

“老伯,我想问一下,当年那个人质呢?在事故中死了么?”

老员警听到段林问这句,似乎很是诧异,“不,他恰好是那场事件中唯一活下来的人。”

“什么?”

唯一!听到这个字眼,段林睁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

“嗯,我那个同事……没几天就卧轨自杀了。你说奇怪不?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呀……”

老员警的话像一滴墨汁滴入段林心里,原本刚刚开始澄清的水面混入墨汁,重新变得混沌。

真的是替死鬼么?那个员警为什么自杀?那个绑架犯的死亡是事情的结尾么?

可是那个炸弹……紧紧握住手里粗糙的茶杯,段林重新陷入迷宫。

心里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段林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第八章?十七年以后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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