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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悲剧的后续

亡灵书【月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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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0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换气扇在自己头顶,隆隆作响,旁边有学生口里喃喃背单词的声音,还有人开得很大的耳机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烦躁。
手指好疼!席远习惯性的抚向自己的右手小指。那上面有一个银质的戒指,某天偶然捡到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不知道为什么戴在了自己手上,而且怎么也摘不掉。
一开始很是烦恼,不过后来习惯了之后也就多了一个习惯,心烦的时候,席远会用左手不停的转那个戒指,似乎那样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些。忽然......
"大哥哥,你坐这里。"席远撇了撇嘴,这年头老师的教育还真是成功,说什么好孩子要给老弱病残孕让座,不过这么挤的车上也有小孩让座,他自己还很小吧?
席远心里想着,一时也没在意,可是裤子却被拉了几下,席远匆忙低头,却见一个小男孩正从下往上仰望自己。"大哥哥,你坐这里吧?"小男孩指了指自己让出来的座位。
"不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老弱病残"了?皱着眉,看着大概才国小年纪的小男孩,席远没有骂脏话。
"老大,你就坐啊!"阿德却忍不住了,把席远推到了座位上,然后自己站在了席远身前,"呼!总算舒服点了,谢谢你啊,小弟弟。"
小男孩却只是羞涩的笑了笑,然后爬到一个旁边坐着的女人身上,叫了声妈妈。看到对方有大人看着,席远便放心坐了下来,显然对方的妈妈也对儿子给一个年轻男人让座这件事奇怪,小男孩轻声说了几句,女人古怪的看了旁边的席远一眼,随即不再回头。
车子停了又走,客人来了又下,慢慢的减少。席远想打会儿瞌睡,可是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旁边的小男孩好吵,而且一直盯着自己,然后莫名其妙的对自己笑个不停。直到小男孩将手蒙住他妈妈的眼睛,女人发怒:"别闹了,你给我坐好!"小男孩才老实的坐下。女人随即对着看向自己这边的席远抱歉的笑了笑。
席远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转头,小男孩和他母亲的对话却清晰的飘入耳朵。
"妈妈真小气,蒙一下眼睛都不让。"
"蒙上眼睛妈妈就看不见了,当然生气。"
"才不会,蒙上眼睛有人也看得到,妳看......"
"你这孩子给我住嘴!"女人一声低斥,小男孩总算安静了。
席远闭上眼睛,切!那个女人早该教育一下她的儿子了,告诉他什么叫住嘴......
又坐了两站,席远感到旁边忽然一空,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女人站起身准备带着孩子下车。"再见!再见!"车窗外,小男孩笑着冲他摇手。
席远皱着眉,随着车子缓缓开动,小男孩和他妈妈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老大醒醒!我们也快到站了......"手机忽然震动,原本垂着眼打瞌睡的阿德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哇!周围几乎空了,看看车子上液晶屏幕显示的站点,马上就是终点站,也是他们要下车的站点。
席远却只是皱了皱眉,仍然闭着眼睛,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算了,反正还有些时间,一会儿再叫他......"阿德想了想,忽然想起刚才震动的手机,于是从裤袋里拿出了手机。
"是新的讯息哩!"阿德打开手机,看到密密麻麻显示的简讯数量,皱了皱眉头,上面的发信人是......"胖子那小子究竟搞什么鬼......"
一边抱怨着,阿德还是开始逐一查看简讯。
"你们快下车!"
"快点下来!"
"快下来!"
......
......
他的信箱就被胖子这没头没尾的简讯塞爆。"真是的!胖子那笨蛋,说什么啊?"阿德一边嘟囔着,一边删除着那些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简讯,删除的时候手机仍然不停的震动----有新的简讯进来。
"胖子究竟发了多少条简讯啊!"手指机械的重复着"选中"─"删除"的动作,阿德觉得有些无聊。
忽然,一条简讯吸引了他。"游戏还没有结束哟,还有一个人......"阿德皱起眉头,看了看号码,没错,是胖子的手机发过来的,可是,这句话更加没头没尾啊!
游戏......什么游戏?还有一个人是什么意思?阿德心里忽然莫名的焦躁,下一秒,他拨通了胖子的手机,手机一接通便骂了起来,"你这个白痴!发那些莫名其妙的简讯究竟是什么意思?耍我啊!"
胖子的手机却是一片安静。
阿德拿起手机重新看了看,自己没有拨错号码啊,这是胖子的手机没错,于是,"喂!死胖子,你接了电话不说话是怎么回事?喂!?"
"嘻嘻─"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细细的,像是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啊?"阿德顿时一头雾水。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忽然像遭遇了什么电波,发出一种诡异的咕噜声,似乎有人在那边说话,可是却只能传出刺耳的频率。
"啪嗒!"
阿德扔掉了自己手上的手机。
"你在搞什么鬼啊?"旁边,伴随着一个哈欠发出来的声音,席远伸着懒腰看向阿德,他的目光习惯性的看向了液晶显示牌。
"什么!都终点站了,你怎么也不叫我......算了,我们快点下车吧。"
席远说话的时候,车门正好打开,浑浑噩噩的,阿德"唔"的应了一声,看向地板上自己的手机时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从地上捡起手机跟着席远下了车。
"老大,你说......"迟疑着,看看手里的手机,阿德本来是想问席远"这世界上有没有鬼啊"这个问题,可是话到嘴边,他住嘴了,自己一向以胆大著称,如果自己也问出这样的话,不就和寝室那个叫陈家明的胆小鬼没什么区别了么?
"你又怎么了?"席远皱眉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便又揉了揉眼睛。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眼皮总是跳,八成是打游戏过度了......
"不!没什么......"阿德匆忙摆手,可是眼神仍然游移不定。手里的手机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那个简讯的内容虽然简短,却深深刻在了他心中。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接胖子手机的人究竟是......阿德忽然想起来,地铁开动时候,似乎看到了胖子焦急追逐车子的景象。
胖子肥胖笨拙的身体紧紧跟着车子跑,脸上一片苍白......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说什么呢?隔着玻璃和人群,当然听不到。
不过那一幕现在却在心里越发清晰起来,阿德本能的觉得,那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话。
"你想什么呢?胖子的事情么?那家伙不要紧啦,那家伙就是本地人,知道路,可能只比我们晚到几分钟而已,我们等他一会儿吧,他应该在下一班地铁上,那是最后一班车。"
说话的是席远,作为这个小团体里面的领袖人物,他的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的信服与安心,即使说话有些刻薄粗鲁,不过对他们却很够义气,好比胖子吧,那个家伙身体笨重脑筋不灵活,每次搞出的乌龙连自己都受不了,可是席远却从来没有说什么。
席远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学校里人人都怕他,可是阿德和胖子却都很喜欢他。只要是他的意见阿德都会听,不过这次,阿德心里却有些惊惶,但,即使惊惶,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动作。
末班车的地铁候车室异常冷清,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偷偷摸摸过来拾荒的人,很快的被工作人员赶走。
这里人很少。
随着一阵强风从轨道上冲来,两人抬起头----车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过很快把目光放到了从车门出来的人群。车内炽白的灯光照得人脸苍白,累了一天的人们看起来憔悴宛如幽灵,面色漠然的从车里涌出,其实没有多少人了,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胖子的身影。
席远皱起了眉,说实在的,他的眉头今天基本上没有松开过。
"那个笨蛋没上来么?"
正要拿出手机打给胖子,阿德却制止了他。
"那个......老大,我刚才已经打过了,他关机!"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席远看手机,直觉告诉他,手机上的内容,很有可能只会让刚刚平静下来的自己再度慌乱。
"关机?"席远皱皱眉头,"不会是偷溜回家了吧?切!算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我们先回去想想怎么给胖子蒙混过去!"
于是一如既往的,他们在地铁站出口处招了一辆Taxi,说出齐兰的名字,随即坐上了车子。
车站门口总是有很多车子可招,而且很便宜,唯一要提防的就是碰到黑车,司机会联伙坑客人的钱。两人刚刚坐上车子,阿德忽然听到席远"啊"了一声。
"怎么了,老大?"
"你看到那辆车了没有?胖子!刚才过去的车上的人是胖子!"席远扯住阿德大吼,一边说还一边命令司机跟上左前方那辆车。
阿德只觉心里咯噔一声,迟疑的将视线对上了席远指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辆车的车尾。
"追!司机你给我快点追上前面的车子!"席远大声吼了起来。
"老大......你......真的看清了?真的是胖子?"
"废话!老子怎么可能看错?穿着那土到家的超大校服上衣出来偷玩的,不是死胖子是谁?"席远真的着急了,连最近收敛了很多的粗口都出来了。
忽然,他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声音也转低,悄声对阿德说,"不过......我觉得情况不对......胖子是睡着的。那辆车也不是他家的。"
那辆车确实不是胖子家的,胖子家只有一辆车,就是自家面馆置货用的小货车,上面很土的写着"曹记牛肉面"几个超俗的大字,有一次三人没赶上车让胖子他爸送过一次,觉得逊毙了的三人从此再没坐过那辆车。
"你......看清开车的人是谁了么?"吞了口唾液,阿德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发抖。
"没,车里太暗,刚才是车灯一闪,一剎那让我看清里面的人是胖子的,光顾看他了,哪有时间注意司机?不过......"席远忽然踌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到胖子旁边还有一个人。似乎是个女人,我看到她的头发了,很长。"
一句话,阿德呆住了,他想起了接通胖子手机的时候,胖子手机那头传来的笑声。
"嘻嘻─"
既像小孩子的声音,也可以解释为女人的声音啊......
"司机,拜托您快点啊!"
"啊呀!晚上开快车夭寿喔!又不是赶去投胎!"
"拜托!我朋友在前面车子里啦!我们一起逃课当然要一起回去啦!"
"嘿嘿!逃课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算了!我再开快点好啦,别催啦!"
没有理会沉思中的阿德,席远兀自和司机一往一来说起了话,说完话,看看不知什么原因呆在那里的阿德,席远忽然再次压低了声音。
"别露馅!我怀疑胖子遇上麻烦了!"
"你是说见鬼?!"阿德想也不想,把自己正在想着的事情说了出来,头顶立刻挨了一个爆栗。
"白痴!我是说绑架啦!胖子那样子不像是睡着了,我看是被迷晕了!你不是说他手机也没人接么?"席远的说法更匪夷所思,阿德不敢相信的看向他。
"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啊!无聊的说法,连你也秀逗了么?"席远不屑的哼了一声。
他是完完全全的无神主义者,似乎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席奶奶总灌他喝恶心的符水的缘故。席远是那种连别人说这世界上有鬼都会鄙视的人。
"这......这个......"阿德收起了一向的大嗓门,原来他一直是席远的同盟,坚信世界上没有鬼的,可是现在......
想起口袋里的手机,心脏怦怦跳着,阿德也不敢确定了。
如果真的是绑架......说不定还好些......
黑暗的小路上,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路上只有车灯的光亮,没有路灯,一片寂静。
"要追上了!"司机忽然大声说,阿德匆忙收回了心神。
两辆车子的追逐赛即将结束,出租车正贴着黑色轿车的右侧慢慢迎头赶上......
"少年仔!你们快叫你们的同伴啊!"司机扯着大嗓门说。
闻言,坐在车子左侧的阿德在席远猛的一推之下,终于醒过味来,匆忙拉下了车窗,脸凑向窗外。
确实是胖子没错。
他坐在那辆车的右边,虽然不甚清楚,但是阿德可以借着那仅有的车灯光芒看到他,胖胖圆圆的大脸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怎地,显得异常的苍白。
"发什么呆?!你快点敲车门啊!"席远的吼声刺穿了阿德的耳膜,阿德匆忙伸出手去猛地敲打对方的车窗。
胖子仍然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由于这个动作,阿德现在离对方的车非常近,几乎危险的近。阿德意识到这个问题正想要缩回点身子时,突然......他看到了车子里另外一个人。车子后座还坐了一个人!
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垂到膝盖......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忽然动了,身子微转......她看到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阿德忽然一身冷汗,汗水迎着嗖嗖刮过的冷风,一身凉透。
那个女人的手动了,阿德心脏怦怦跳着,看着那个女人拿起了什么东西,拿到了车窗前正对向自己的脸......
手机!胖子的手机!
女人拿着的手机打开着,屏幕上显示着"发信中"。
阿德的眼睛忽然间瞪大了!
突然!那辆车子猛地左转,横冲直撞,竟向左边的林区驶去!
眼前手机的影像骤然消失,阿德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被人猛地拉进了车内。随即,车外传来了卡喳的声音,竟是遇上了突出来的树枝!
"好险!你差一点就被树刮到了知不知道?"车子里,席远大口的喘着粗气。
阿德呆住了。不是因为刚才差点被树枝刮掉脑袋这件事,而是......他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简讯......于是阿德彻底呆住了。
"怎么了?"席远皱眉。
"没、没什么,是新讯息......"阿德匆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按钮查看。
"还有三十分钟抓到我。"
简讯很短,就这一句话,发信的时间,就是刚才。
"有什么不对么?"看着阿德忽然面色苍白扔掉手机的动作,席远不解的弯腰捡起了他的手机。"这是什么意思?你和人约好了什么?"
阿德的回答,便是面如死灰的脸色。
席远本能的知道不对劲,于是翻开了他前面的简讯。
前面的简讯都被删掉了,只留了一条,写着:"游戏还没有结束哟,还有一个人......"席远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看了看发信人的号码。
"胖子的手机......"撇了撇嘴,席远忽然想到什么,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关机忘了把手机打开,匆忙重新开机,开机音乐过后一段时间,席远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也开始不断闪动,显示着新的信息。
删除前面胖子的简讯之后,席远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了和阿德所收、一模一样的简讯。
连发信时间都一样。
现在是凌晨二点四十五。
"这是什么意思......"手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黑,"没电了。"席远不解的撇了撇嘴,手机就是因为快没电才关上的,现在没电也是正常。
这个时候,他们坐的车子也停住了,司机跳下来给席远拉开门。
"少年仔,你们给我下车!"瘦小的中年人跳着,看起来火冒三丈的感觉。
"老板,怎么了?我们还要靠你的车子给我们追朋友呢!"
"放屁!我不追了!你们追的这趟车有问题!别骗我了!"中年人拉着车门,面色不善的样子。
"啊!你也这么认为啊!"席远却仍然大大咧咧,不过这只是他的习惯,他的眼一直盯着刚才那辆车消失的地方。
如果没有认错......那是齐兰后面的树林。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也就用不到车子了,想了想,席远从口袋里抓出一张钞票递到司机手里,印象里,口袋里似乎有今天玩剩下的大钞。
说了一句不用找了,正要前往汽车消失的树林,席远忽然被司机拉住了。
"客人!大晚上的,您别开这种玩笑啊!"
"嗯?你说什么?"席远皱眉。
"您看看您给的钱,冥币啊!"
"?!"
阿德的脸一下子刷白。
席远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司机以一种极为恐怖的表情看向自己......
"鬼、有鬼啊!"尖叫声中,顾不得拿钱,司机飞一样上了车,一溜烟的开车跑了。
看看面色非常不好的阿德,席远轻轻咳了咳,踢了踢了地上的"冥币"。"怕什么?别被那司机骗了,我听说现在有些司机晚上利用这个把戏骗客人,收钱的时候迅速把真钱换成假钱,然后大喊客人的钱是假的要求退换,这样赚双份的车钱,不过这个司机居然用冥币......太可恶了!"
真的......是这样么?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了席远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解释,阿德终于放松下来,口袋里突如其来的震动却让他腿一软几乎坐倒。
"还有二十五分钟。"屏幕上冰冷的电子字映入阿德眼中,阿德重新变得紧张。席远见状,忽然抢过去合上了阿德手机。
"你怕什么?胖子肯定是碰到麻烦了!这是他旁边那人用他手机发的!还呆着干什么?还不去救他?"席远说着,径自向小树林跑去......
第六章 抓到鬼了
车子不太明显,体积虽然大,可是乌黑的颜色藏在同样漆黑的树林,倒也不好发现,还好毕竟是每次逃出学校要经过的小树林,两人倒也熟门熟路。
初夏的树林里很冷,阿德抱着胳膊打着哆嗦,紧紧跟在席远后面。老实说,如果要他选择的话,他是真的真的不想去这个林子。学校这个树林白天已经够阴森了,何况晚上?
他们正是因为这里阴森、人迹罕至,才选择从这边逃校的,阿德还记得第一次出去的时候,三人走散,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惊惶乱走的情景。那时候是白天,可是树林里还是很暗,自己甚至在森林里找到一根白骨,恐惧着附近是否有吃人的野兽,胆大如阿德,也开始害怕。
当时是席远找到自己和胖子的。席远就是这样厉害,所以要相信席远。于是抱着胳膊,阿德紧紧盯住了席远的背影。
忽然,席远转过了头,"嘘!看到了么?前面那棵树后面......"
阿德点了点头,顺着席远的目光,他看到了席远所说的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掩映在树后面,一时倒也不容易察觉。
"奇怪,这里是树林,可是仔细观察却有一条车子可以经过的路线......看来这辆车子经常从这里走......"席远说着,轻轻躲在树木中间向目标前进。
云遮住了原本就不太圆的月亮,树林里更加昏暗。
"嘘─我们小心点过去。"席远回过头,嘱咐着阿德,阿德急忙点头。
两人终于到了车子旁边,阿德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的时候,席远轻声说了一句,"奇怪......没有人。"
惊讶的向车内望去,阿德发现车里真的没有人!
没有司机,没有胖子,没有刚才自己看到的白衣女人,甚至也没有胖子的手机......
"车子刚刚熄火,没走多久。"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车子,席远肯定的说,随即开始查看地面,"或许有脚印。"
不过,席远失望了,现在是初夏,草木茂盛,盖过脚面的草地上,想要找到脚印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席远忽然使劲跺了跺地面。
"怎么了?"抱着胸,阿德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询问。
"呆!你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么?"席远说着,又跺了跺地面。
这次阿德听清楚了,那声音......好像和别处不太一样,有些空......
"这下面有东西。"席远肯定的说着。他毫不畏惧的蹲下身,手在草丛里轻轻拨动了几下,露出一块圆圆的盖子。
"不是下水道么?"阿德怯怯的说。
"呆瓜!这地方怎么可能有下水道?我看是秘道才对!这人将入口用下水道的盖子做伪装,就是为了骗你这样的人的!"席远说着,找到一枚石子,顺着盖子上面特有的小洞扔了下去,附耳听去。
"果然不是下水道,没有水声,落地了,滚了很久,似乎很长......我要下去看看!"席远忽然说道。
闻言,阿德一颤。
"你不要跟过来,你快点离开,去报警,这里再往前几百米就到学校了,我记得这里离校长办公室很近,你去找人!快!"席远说着,搬开了盖子。
缺了一个盖子的地面露出了黑洞洞的洞口,像是一张大嘴,等候着即将入口的食物。
席远正将自己的腿放入那张"嘴"里。想到今天发生的诡异的事情,阿德忽然开始摇头,"别......老大,我劝你先别自己下去,我们一起去找人......要不然我和你一起下去!"
"你白痴啊?今天的事情还不够诡异么?胖子被不知道什么身分的人抓住了,现在如果不追他怎么办?再说,我们一起下去一起被抓住,那又怎么办?"席远瞪着阿德,半晌,阿德点了点头。
席远于是继续动作,往洞内看了看,再度投了一枚石子估量了一下高度,确认安全后,跳了下去。
趴在洞口,阿德拼命向洞内看去,半晌听到席远说了声"到了"才安心。然而席远下一声惊讶的叫声,却让阿德再度吊起了心脏!
"怎么了?"阿德扒在洞口小声问着。
"......这个......胖子......我想我找到胖子了......"洞内传来了席远有些颤抖的声音。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交往三年,阿德确定里面一定有了不得了的事!席远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胖子在这里......"席远说着,声音比刚才稍微平稳,可是阿德知道那是他装出来的!席远在紧张,在害怕!为什么紧张害怕?
阿德忽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念头,莫非胖子他......心里想着,阿德忽然记起自己的手机上有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匆忙往下照了下去......
小小的圆形灯光在洞内慌乱的搜索着,直到照到了地面一个庞大的身体,那是胖子,就那样趴着,只能看到侧脸以及......
沾在他T恤上、灯光下的黑色污迹......血?!阿德惊呆了。
"他没有心跳了,他......死了。"席远的声音终于开始慌张,黑暗里,他开始向洞口爬。
"我们要报警!要报警!"不知道是在和阿德说,还是单纯当作一道护身符说给自己,席远开始喃喃的重复这句话。
阿德也慌了,慌忙将手电筒移向席远的方向,太黑了,心里又太紧张,找了很久阿德才顺利将光点对向席远,然而看清席远的一剎那,阿德忽然呆住了,手里的手机不听使唤的掉了下去,掉到了洞里,似乎砸到了席远。
只听"啊"的一声,随即有什么东西滑落的声音,下面传来了席远小声的骂声。"你这家伙冷静点!砸到我的头了......"洞里席远小声的责备,阿德想要吞口水,喉头动了半天,却一点口水没有,只是干吞,喉咙于是变得干涩无比。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在不停的抖动,喉咙不听控制......一定要说......一定要提醒老大,他的背后有......
原本被云层遮住的月亮出来了,照在阿德身上,部分也照入了洞内,照到了趴着的胖子身上,照到了席远身上以及他身后的......
双手握得死紧,阿德发现自己无法说话,冷汗滴滴滑落,落在自己身上,落在正在试图重新爬出的席远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东西也在朝自己接近......
"不─"心里一声大吼,再也压制不了心里的恐惧,阿德猛地扣上了盖子,然后疯了一样的逃开!
一定要逃!逃出这里!作个胆小鬼也好!忘恩负义也罢!绝对不能接近那家伙!那家伙是......
"鬼"。
忽然,阿德停住了脚步,身后......有"东西"......
宛如被点穴,阿德浑身僵硬。
竖起耳朵听着,阿德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如影随形,一直跟着自己,从刚才自己逃开的时候。
不!或许那个声音一直都在跟着自己,从自己和席远进入这个树林的时候,从自己搭上出租车的时候,甚至......从自己昨天逃出校园的时候。
奇异的,阿德想起了昨天自己三人逃出时,听到的女人的呼唤。
如此清晰准确的呼唤,呼唤着己方三人的名字,真的是学校的"老处女"么?
真的是学校的老师么?或者......真的......是人么?
阿德颤抖的回转了头,他的身体在不停的哆嗦,他的眼开始充满泪水。
月光下,他看到了一双脚,看清对方面容的时刻,阿德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月光下,他看到对方对自己微笑,然后举起了手......
然后......
清冷的下弦月即将隐入云中,是少年死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景象。
掩映在黑夜里的身影静静站了半晌,拎起地上少年的一只脚,在深深的草地上拖动,少年的尸体在草地上磨挲出沙沙的声音。
"还差......"
月亮再次躲入云中,树林里漆黑一片。
席远正在努力撬起自己头顶的盖子,刚才阿德将盖子扣上了,竟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该死!"席远用力向上顶着,可是这个位置实在无法用出全力,胖子冰冷的尸体就在他脚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席远,现在也开始心里发毛。
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和平常一样出去玩么?和平常一样啊!怎么这次......
"该死!"席远皱着眉,手指插入了盖子旁边的缝隙,好极了!似乎有一些松动了......感觉到希望来临,纵是手指生疼,席远脸上还是不由恢复了些光明。
一定要出去!否则......
盖子终于被他顶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席远正要松一口气,忽然......
眼睛!
透过那道缝隙,有一双眼睛正惊讶的瞪着自己!
席远一下子僵住了。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眼神迷惘看向洞里......
救命......救命!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席远死死抓住了那人的手,那人于是一脸惶恐的挣扎起来。
救命!快点!把我拉出去!
心里拼命呼唤着,席远想叫出声,然而......
背着光,一双脚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就在被席远抓住的那人身后,一双脚站在那里。然后其中一只脚抬了起来,就在席远还没搞清楚那人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手指吃痛!那人踩下了盖子!
盖子重重砸在了席远头上,头顶被重击,他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席远感到手指生疼!挣扎着张开手掌......席远诧异的发现,他小指上的戒指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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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他......
伸出手去,却在碰到那"东西"的时候触电般缩回了手。
是人!
席远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毕竟胆大,为了搞清楚,他将颤抖的手摸向了那人的五官。
是阿德!
太过熟悉的长相......认清那人身分的同时,席远游移在那人身上的手握掌成拳!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做了什么?
席远坐在原地,呆住了。
他的身后,是胖子的尸体,压在他身上尚有余温的......是阿德。
这些伙伴,在今天晚上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大家还在商量下次什么时候出来,可是就几个小时的工夫......他们全部成为了尸体!
我们犯了什么错?
忽然,手掌旁边有什么震动了一下,被吓了一跳,席远反射性的避开,然而不断闪烁的屏幕提示他那是手机。
阿德的手机。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席远飞快的拿过手机。果然是简讯!
"只剩十分。"
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的信息的剎那,席远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急促的喘着气,席远的手开始不断颤抖,一下子,胖子和阿德今天屡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出现在眼前!
席远忽然点开了前面的简讯─
"游戏还没有结束哟,还有一个人......
"还有三十分钟抓到我。
"只剩十分。"
席远感觉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声音之大,几乎震破胸腔。
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3点5分。
结束的时间......3点15?
这个数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席远绞尽脑汁的想着,真的,这个数字似乎真的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在哪里呢?头脑一片混乱,席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思考!
结束......什么要结束呢?胖子和阿德都死了,莫非死亡就是结束?
那么说再过十分钟,自己也会"结束"么?
不!
席远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忽然!脚下的手机又响了!
"最后五分钟,如果你找不到我,我就去找你了。"
这一次的话最长,带给人的恐惧感也最强。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那个人......
不对!这个号码是胖子的!是那个人发给自己的么?
那个杀了胖子和阿德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席远忽然推开身上阿德的尸体,向后摸去。他身后,是胖子的尸体。
手机......手机......
席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可能找到的,不是么?胖子的手机如果在这里,自己怎么可能会收到简讯呢?
可是,席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寻找,似乎不做些什么就无法安心,可是做了......
在胖子身下摸到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物体的时候,席远僵住了。
小小的方寸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一个冰冷的电子字正在敲出─--
"一"
"分"
"钟"
"倒"
"计"
......
他没有碰那个手机,手机在自己发送简讯,很快的,席远呆呆看着前方,阿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分钟倒计......"那是他不用看都会知道的内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席远彻底抓狂了!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他从小就这样告诉自己!人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会变成一块死肉,就像胖子和阿德这样,怎么可能有鬼?怎么可能有......
一分钟......
临死前的一分钟么?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被"结束"!他不要这样不清不白的死去!
等等!忽然想起了什么,席远忽然松开了抱住头的手......
结束......真的是指生命的结束么?
这只鬼想要杀他大可直接来,何必耍着他玩......等等!
"玩"?
忽然,席远冲过去抓起了阿德的手机,点开了第一条简讯─
"游戏还没有结束哟,还有一个人......"
就是这个!"游戏"!
这个时间指的是游戏结束的时间!不是他的生命!
可是......游戏?自己今天去游戏厅玩的游戏么?不!不对!那......
席远忽然想到了那个小公园,以及公园里那些玩抓鬼游戏的孩子。
"不过好像还有一个没抓到......"阿德当时似乎是那么说的。
哪一个呢?席远忽然想到了最开始藏在自己椅子下面,那个浑身乌黑的小孩子。
是他!
忽然,另外一个镜头也出现在了席远脑海─
那是在地铁上,那个给自己让座的小男孩。自己一个大男人,小孩子为什么要给自己让座?一般人们让座有几种情况:老弱病残孕以及......抱小孩的......
自己绝对不属于前面那五种情况,那么说......
席远忽然想起了小男孩车上怪异的举动,以及他下车时候对自己挥手的举动......
那......真的是和自己说再见么?自己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他有必要和自己说再见么?
那个挥手......席远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恐怖的景象,当时,在自己身边,有个小小的身影,不断的在和窗外的小男孩挥手......
车上小男孩蒙住他母亲眼睛的动作钻入了心里,再也踢不出去,席远忽然明白了什么......
手机上的时间,还剩五秒!
五......
席远轻轻的抬起手。
四......
席远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三......
席远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二......
"抓到鬼了。"席远轻轻的说。
一......
"嘻嘻─"
最后一秒数下的时候,小孩子清脆的笑声浮现在耳边,席远感到自己手下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两只冰冷的小手。
移开那双手的瞬间,席远看到了一双大大的眸子,就像他傍晚时在椅子下面看到的那双一样,小脸乌黑,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
是了,不是席远看不到,而是他把席远的眼睛蒙上了......
真聪明,躲在他身上,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法不是?
"嘿嘿─"
小孩子清脆的笑声中,席远静静闭上眼睛,原本握住那"鬼"的手的手掌也松开了,下一秒,少年的身子缓缓向后倒了下去,倒在了胖子和阿德的中间。
第七章 天不亮
"怎么办,老师?"段林正在想问沐紫这句话的时候,发觉已经有人先说出口,扭头便看见猴子圆圆的眼睛,带着一丝恐惧看着自己。也对,这里的人就身分而言都是学生,只有自己一个老师。
环顾四周,沉默片刻之后,段林叹了口气。自己、沐紫、陈家明、猴子以及他的室友小白,这些就是段林目前知道能找到的人。他们现在在段林的房间─"143"。
陈家明坐在床角,咬着指甲,苍白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活泼的猴子似乎有些焦躁,他那与他向来焦不离孟的室友紧紧挨着他坐,两个人互相交换着透露着慌张的眼色。沐紫坐在段林的床上,看著书。
唉......怎么办呢?抱着胸,段林看向窗外,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有一丝怪异感。似乎......有什么地方自己搞错了......
呆呆的站了半晌,段林最终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们出去看看吧?"
"可能还有别的人和我们一样在学校里,我们应该找找看。"
话说完,沐紫面无表情合上了书,猴子和小白对视一眼,有点犹豫的点了点头,然而......
"我不去,我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抱着膝盖,陈家明头也不抬一下的拒绝了段林的提议。
这一下,段林皱了皱眉,半晌抬头看了看沐紫,"可是......"
"这样好了,老师您和沐紫去外面查看一下,我们三个留在这里陪他。"猴子忽然开口,半晌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笑意里掩不住苍白的脸色。也对,他们都还是孩子,碰到这种事情本来就会害怕,自己还要他们面对未知的外界,那样似乎太不应该。想通了这点,段林点点头,"那这里就拜托你们了,请不要到处走,就待在这里,我们尽快赶回来。"
说完,段林便跟上沐紫的步伐,跑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门外段林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再也听不到,屋内再度静悄悄,只有钟表走动的滴答滴答。
段林慢慢走着,手缓缓抚上了胸前的佛像。上次老家的王婆婆打电话来,自己无意中提到那诡异的经历后,王婆婆立刻从家乡寄了这个玉佛过来,似乎是真的有灵验,段林感到安心不少,然而现在......
缓缓摸着玉佛,段林僵硬的走在走廊上。
身周不时有冷气吹过,彷佛有人从自己身边跑过一般。
"你......你让我来这里,是有预谋的吧?"现在已经出了宿舍的大楼,段林和沐紫两人走在了齐兰硕大的校园内。天还是那么的暗,丝毫没有光明的预兆。
"不,只是好意帮你找工作而已。"沐紫目视前方,淡淡的说,语气是让人完全无法相信的轻松。
"得了吧,你是早知道这里有什么不对,才叫我过来的吧?"没脾气如段林,语气里也加上了埋怨。
"不,你来之前,这里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沐紫却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只是慢慢说着,"不过,你来了以后嘛......就难说了,事情似乎确实变得有些古怪......"仍然是淡淡的口气,沐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四周。
四周一片黑暗,明明草木众多,却没有任何昆虫的叫声,一片死寂。顺着风,盛开在齐兰各个角落的那种小白花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瞬间有种晕眩的感觉。
沐紫忽然停了下来,手中的手电筒也直直照向段林脸上,强光让段林睁不开眼来,对面沐紫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半晌,沐紫淡淡发话了:"你说......鬼是什么呢?"
"......鬼?"沐紫的问题让段林愣住了。"人死了,就是鬼吧......"下意识的,段林回答。
"人死了就是鬼,鬼是归,是人生的归处。"老人们一向是这么说的。
沐紫却很快的接过了话,"你错了,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的,人死后,只有很小一部分会变成鬼。
"没有完成的心愿、忘不了的人和事、心里的怨恨等等,这些凡俗事情是不允许进入六道之内的,于是,这些念头就飘荡在人间,时间久了就成了执念。
"这些执念留在他们惦记的事物上、留恋的地方里徘徊,不能超升,执念太强的时候,就会以形体的形式让人看到,这就是人们说的鬼。
"这些念头大部分只是一些念头,大多没有恶意,可是一旦恶意的执念存在人间......那就是很恐怖的事情。幸好念头终究是念头,很难实体化,所以对活着的人没有太大伤害,不过......如果他们实体化了呢?如果......有人能够让那些执念实体化呢?
"你说,那个人是什么人?段林,你是什么人?"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段林眼前赫然一黑:沐紫将手电筒离开了,好不容易适应了强光的眼睛一下子再次失去平衡,眼前一片昏花。
段林迷迷糊糊的听到沐紫再次前行的声音,风中,段林听到前方的男子轻声说道:"我想,我要是‘鬼',一定很喜欢找那样的人......"
心脏彷佛被什么重重的撞击了一下,眩晕之后,段林选择默默跟在沐紫身后。
沐紫的意思难道是......
"你来之前,这里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来了以后嘛......就难说了,事情似乎确实变得有些古怪......
"如果......有人能够让那些执念实体化呢?"
沐紫的意思,难道是自己把那些鬼引来的?
面无表情的走着,段林想反驳,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公在自己掌心刻上掌纹的情景......
"阿林,以后就好了......以后......
"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吵你了......
"乖。"
"不!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普通人,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遇上过任何诡异的事......"看着沐紫的背影,段林坚定的说,然而声音忽然弱了下来。
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中,太过突然,段林甚至来不及闪躲,只见原本还在自己五步之外的沐紫,忽然对着自己身后扔出了手电筒,一声闷响之后,段林听到有什么倒地的声音。
"是人!是学生!"将自己手中的手电筒照向地上那"人"的脸上,在发现对方是活人的时候,段林大大松了口气。
都是沐紫害的,原来的自己碰到这种情况,怎么会第一个念头想这个人是不是鬼?
温热的身子,温热的鼻息,这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
"是齐兰的校徽!这孩子是齐兰的学生!"段林在看到那人T恤上别着的齐兰校徽,确认了该人的身分之后,将头转向沐紫,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把他砸晕了。"
听出了段林口气里的抱怨,没有反驳,沐紫只是耸了耸肩,冷冷笑了。
"不过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头......"借着手电筒的光芒将男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段林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肮脏的衣服,血淋淋的手指,苍白的脸色......这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视线落在男生严重受伤的手掌上,段林若有所思。"我们先带他回去吧,他这样子不能不管。"
沉吟半晌,段林弯腰背起了男生,男生很是高大,让身材一般的段林倍感吃力。沐紫看了段林一眼,接过了男生,段林诧异的看了沐紫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接过了沐紫手上的手电筒。
前面在夜幕笼罩下看来黑黝黝的建筑,就是自己住的学生公寓。
"是席远!"几乎是一回到寝室,猴子就指着那人的脸大叫了起来。一如往常的大嗓门,不由让屋里的人都想到这个诡异的晚上之前平静的日子。其它人还好,令人惊讶的,陈家明忽然从床上爬了下来,几乎是用瞪的─陈家明死死看着被安置在段林床上的男孩。
"你......认识他?"段林看着陈家明,陈家明却只是死死瞪着床上被称为席远的男生,半晌没有说话。席远......这个名字好像哪里听到过。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脑中,段林诧异的开口:"难道......是你的室友......"
一句话出口,众人脸上都是一色的目瞪口呆,除了面色如常的沐紫以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陈家明。
陈家明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席远是他的室友,是那个在昨天就被猜想失踪了的室友。已经失踪了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原来......原来席远学长没有失踪,呵呵......太好了,看来闹鬼什么的......果然是传闻啊......"猴子抓着头,半晌讷讷道。可是席远身上的异常却让人无法完全释然。室内再度变得静悄悄。
忽然!手上猛地吃痛!段林匆忙低头,这才发现紧紧扣住自己手掌的,是原本昏迷不醒,躺在自己床上的少年!
那孩子的眼睛瞪得异常的大,可是眼神却彷佛没有焦距,半晌看到段林之后忽然大叫一声,然后,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竟缩到了墙角不停的颤抖起来!
少年原本就凄惨的手指被他自己紧紧咬住,咬出了血而不自知,少年只是惊恐的瞪着段林。"鬼......不要靠近我!"
屋里的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重新回到对面的床上,像惊恐的席远一样,陈家明重新抱着膝盖缩到了床角,阴霾的目光直直看着对面宛如惊弓之鸟的席远。
接下来半个小时内,席远一直是那种样子,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最恐惧的事物。
"事情真的大条了......"猴子缓缓开口。
"席远学长很有名的,在这个学校里,他是那种特别胆大的人,齐兰有人失踪大家都很害怕的时候,只有他对这种事抱着嘲笑态度。
"他是齐兰的老大,平时很威风的说,连他这样的人都怕成这样......"猴子自言自语的语气,让房间里的空气更加紧张。
"我们是一间寝室的。"陈家明却忽然开口了,众人的视线一下子移向了他。
"我们二年前也是一间寝室的。"
想起陈家明曾经告诉自己的话,彷佛瞬间明白了什么,段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住过那间寝室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而现在......"
而现在,大家全在这间寝室内!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场的众人均是瞪大了双眼!
在床头摸索了一下,陈家明摸到了什么,把那东西拿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时,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闹钟,很普通的闹钟,不过......
突然发现了什么,段林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
"难道......"指着那个闹钟,段林感到脑中一片空白。
陈家明苍白着脸,手里拿着闹钟,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静谧的密室里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
然而,闹钟的秒针却没有往前走,而是不停的来回往返走动,前进......后退......前进......后退......
"滴答、滴答......"
段林看到了被冻住的时间:3点15!
"难道......"看看身后不停颤抖的席远,又看看前面永远停在3点15的闹钟,段林脸色大变!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消失的不是大家,而是......"
"我们。"最后一句话是沐紫说的。
听到他说话的剎那,猴子跳起来抓住了他的衣领。
"什么?!消失的是我们?!天!没搞错吧你!小白!你看他们两个人说什么胡话啊?我们怎么可能消失?我们明明活生生的存在啊?!"猴子有些激动,偏过脑袋便向自己的好友寻求认同,然而......
"也许......真的......消失的是我们也说不定......"被称为小白的、一直沉默寡言的男生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清秀却没什么特点的少年的脸。
"我早就在想了......天......一直没亮......不是么?"
一下子,猴子松开了抓住沐紫衣领的手,大大的眼睛望向寝室小小的窗口,室内的灯光越发衬得窗外黑漆漆,原本觉得没什么的黑暗,现在竟让人觉得无比诡异!
天,确实一直都没有亮。
"据传闻说,消失的人都是听到呼唤去应门才消失的。这么说......"小白忽然看向段林,"老师,您那个时候叫了猴子......也就是田苗的名字吧?"
被点名,段林匆忙回头,却在听到少年的分析后,心里觉得更加诡异。
"您叫了田苗,然后我和他响应了您,给您开了门,对吧?某种程度上说,这就是我们听到的呼唤。"
"三点十五,我和老师听到门外有声音,老师便追出去了,这个可以看作是老师和我听到的呼唤。"前方传来陈家明有些颤抖的声音。
听着学生们的分析,段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席远现在已经是那个样子无法求证,不过假如学生们的猜想是真的,那么......
段林扭头转向沐紫,"你呢?你为什么在外面?"
"只是单纯想上厕所而已。"沐紫笑了,让人完全无法信服的笑容。
头顶顿时笼罩了一团乌云,屋子里面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脸诡异。
─那个时候到底是谁?叫我名字的人究竟是谁?我面前的人......真的是"人"?
每个人脑袋里都在这样想。
不知不觉间,大家纷纷和自己旁边的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段林!段老师,你在里面么?"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门上。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动弹,连段林这次都在迟疑要不要开门,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第八章 天亮了
永远笑咪咪的小眼睛,穿着校工工作服的老人,正是校长。
开门就看到这么多人,校长明显也吃了一惊,"怎么......大家都在段老师这里补习功课么?这么多孩子在啊......"
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段林只是皱着眉,"校长先生,您......您怎么会在学校......"
"我住在这里啊!学校后面有个小房子,老头子我就住在那边啊,呵呵,年纪一大睡得就少,这不,一大早就睡不着了,我说过来看看我种的花,然后看到只有段老师的房间亮着灯......"
校长还是笑咪咪的,完全没有发现学校和平时有什么不同。说着,老人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我走的这么快么?怎么时间才过了这么短?哎?不对,表坏了?"
瞬间明白校长也成了和自己一样的失踪者,大家纷纷低下头去。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校长大步走向段林床边,"臭小子!你这家伙总算回来了!让我们这帮老家伙为你担心,你真是有良心啊!"
老人直直冲着席远走了过去,下一个动作竟是想去拎席远的耳朵......席远一脸惊恐将头埋进了被子,这下,换校长呆住了。"哎?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总是很有精神的和老头子对着干呢!就算前几天逃课出去玩被我当场抓住,也不用这么害怕么,老头子哪次认真教训过你们了......"
校长喃喃自语着,没发觉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在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校长您说什么?席远学长前天出去的时候被您抓住了?!"猴子一下子跳到了老人身前。
"对呀!不过只是看到了,我吼了他们几个一下,本来指望他们听到我叫他们知错回来,谁知一个个比蚂蚱还厉害,全跳出去了......"老人说完,又开始习惯性的絮絮叨叨。
"您说......您当时叫了他的名字么?"
"对啊,唉,这几个小家伙总是周末逃课,每次还都翻我家院子那边的墙头,我总是失眠,逮住他们好几回,我都记住他们的名字啦!哎......亏还有学弟叫他学长,真是没有一点学长的样子......"
"校长,您记得那时候几点么?"面不改色,段林沉静的问。
"大概就是今天这个时候吧,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总是不到天亮就醒了,唉......没几天好活了,总不能都睡过去吧?你们现在是最好的年龄,要好好学习,老了以后才不后悔......"
老人接下来的自言自语不再传入众人耳内,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刚才猜测的事情竟然全部得到了证实!
时间全部都是三点十五!
段林和陈家明都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段林听到外面的响动出了门,然后呼唤了猴子和小白,沐紫那个时候恰巧也在门外。根据校长的言谈,他在三点左右呼唤了席远,那么,这个就是对席远的呼唤,不过......
"您说他‘们'?难道......"忽然想到了什么,段林匆忙拉回心神转向校长。
"对啊,他们啊,就是那三个经常在一起的小家伙们,除了席远这个大个头,还有一个大胖小子和一个小个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很好呢,呵呵......"谈起这三个调皮的学生,校长好像谈起自己的孙子,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
不过段林脸上却没有笑意,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脸上都没有笑意。
席远在这里,那么另外两个人呢?另外两个原本应该和他一样"消失"了的人呢?
"学长,曹福强学长和张言德学长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么?他们人在哪里......"猴子是那种心里想什么嘴里就会说什么的人,这次也不例外,然而他这回对席远的问话还没问完,忽然......
看着床上的席远,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床上高大的男孩子,听到猴子的话的剎那,从那充满恐惧的眼里,竟然流出了泪水?!没有说话,缩在床角的大男生竟然哭了?!
不好的预感笼罩了每个人的心灵。
终于发现了不对头,看着席远,校长诧异的看向段林。"这是......"
硬着头皮,段林开了口,"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校长,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们现在的情况确实诡异......"
将几个人目前的分析向校长解释了一番,说出的话连段林自己都无法相信。
"是鬼么?"校长沉默半晌,"那么说......这孩子是见鬼了?"
看向席远,校长宛如变了一个人,从原本笑呵呵的模样变成思考的模样。
"其实这个学校一直是有这个传说的。据说是见到一个穿着白袍子的高个子男人,我见过的,也是晚上,一个白衣的男人站在远处的树下面,远远看着我,还戴着眼镜......嗯,就像这样。"
说着,校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老花镜驾在了鼻梁上,作出一个恐怖的表情。
校长不笑时候的脸,还真的挺恐怖,众人心里一个咯噔,好在校长很快拿下了眼镜,恢复了笑咪咪的表情。
校长不合时宜的风趣一点也没有安慰众人,大家的心情更加紧张了。
现在校长有些老年痴呆的传闻,看样子是真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我呀......其实是相信世界上有鬼的。"老人的微笑忽然变得柔和,眼神也飘远。
"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想相信,我希望世界上有鬼。我有想见的人,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我想见他们,哪怕他们是以鬼的样子出现的。"说着话的时候,校长笑得很慈祥,像是想起了什么。
段林心中忽然一动,校长这番话......和自己想到的一摸一样。
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想要见的人,即使他们是鬼,也想见到。因为相信彼此的牵绊,相信即使遇到也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任何样子也不畏惧。
死去的亡灵会保佑在世的亲人。段林是如此相信的。
有怨恨,就会有爱护,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任何可怕的地方。
于是......"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既然没有死,就还有回去的方法!"心情变得坦然,段林坚定的对面前惊惶的学生们说。
"我们没有做任何坏事,没有被鬼嫉恨的理由,而且我们死去的亲人会保护我们的,对吧?"笨嘴笨舌,段林说着鼓励学生们的话,原本担心效果不大,不过接下来......
"嗯,是啊,我没做过坏事,那个佛家讲的什么因果报应就不会报应到我头上,再说了......就算我被鬼杀了,我变成鬼也一定追着那个鬼不放,直到报仇为止!谁怕谁啊!"
猴子重新恢复朝气的声音鼓舞了大家,连原本缩在床角的陈家明都坐了出来。
看着重新团结起来的师生,校长笑瞇了眼睛。
段林僵硬的开着车,跟在校长的车子后面。
原本学开车只不过是学校的课程要求,学的时间久了,自己又没有车子,不常开的缘故,段林的驾驶技术实在不怎么样。
校长带着众人从学校后面离开的,据说这样很快就会看到下山的路。
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感觉,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平常的校园,然而这里实际上已经完全是一个未知的所在,任何一个领域都是有范围的。不知道是谁提到了这样一句,于是十几分钟以前,大家决定无论如何要离开这里,说是总比坐以待毙好上很多。
学校目前有两辆车子,会开车的只有校长和段林两个人,车子座位有限,大家只能分开乘坐:校长载着陈家明、猴子以及沐紫;段林负责剩下的人。
说要出去的时候,段林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在这种预感之后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想阻止,可是没有理由。
或许和沐紫分开坐是好事情,那辆自己顾不上的车子里有沐紫,事情或许会没那么糟糕......
小心翼翼驾驶着车子,透过照后镜,段林向车子的后座望去:席远一个人坐在车子后座,应该是累了,终于闭上眼睛的少年此刻靠着椅背睡着,从照后镜里看到他没有异常的反应,段林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
副驾上坐的是小白。
平时看起来不爱说话、没没无闻的男孩,到了紧要关头却是一个很可靠的人,帮忙把拼命挣扎的席远放上车子以后,见没人想要过来,看看尽管嘴里说着不怕,身子却仍然微微颤抖的田苗,小白主动提出坐上段林的车子帮忙照看席远。
大家都开始变得可靠了,无论是不再一惊一乍的猴子,克服了心头的恐惧选择和大家一起行动的陈家明,还是自己身旁的小白。
沐紫本来就很可靠,虽然有些神秘,不过段林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盯着前方车子尾灯发出的光束,段林紧紧跟着前方的车子,微微皱起眉头,段林注意到,似乎起雾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这种天气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雾气?
本能的,段林知道自己一定要跟紧,如果落了单,会是很可怕的事情。
心里想着,段林又习惯的瞥了一眼照后镜......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照后镜里......除了席远,竟然多出了两个人!那是两个孩子,和席远他们差不多年纪,一个很胖,一个长得很精悍。此刻,他们正一左一右坐在席远身边!
段林的手瞬间死死扣住了方向盘。闭眼,睁眼......段林再度将视线挪到了照后镜......很好,段林轻轻吐了一口气,感到手下湿涔涔的,轻轻换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汗,视线转移只是一秒钟的时间,突然......
伴随着刺耳的剎车声,段林猛地将手中的方向盘左转,转到尽头时重重撞到了什么,段林顿时一阵晕眩。
"老师!老师您没事吧?"少年焦急的呼唤让段林清醒了过来,忽然想到刚才的情景,段林猛地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树林里寂静昏暗,望不见的是前方幽幽隐藏的小径。
刚才明明看到的!刚才明明看到车前面站了两个人,伸出胳膊拦住了自己前进的路,自己躲闪不及于是......
忽然想起了那两个人的脸,段林赫然脸色大变!是刚才自己在车里惊鸿一瞥的那两个孩子!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段林陷入了莫名的焦虑。
"老师,我们不快点开车跟上去......可以么?"小白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梦初醒般,段林匆忙擦了擦手掌心的冷汗,重新回到了车上,段林向前方看去,前方却哪里还有校长驾驶的车子的影子?明明只是一小会儿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消失?
"......不了,你那边不够宽......"忽然,出发前询问沐紫要不要坐自己开的车时,沐紫看了一眼自己要开的车子后,奇怪的回答浮现在脑中,那时候自己困惑不解的沐紫的话,如今是那么清晰。
那两个人某非......一直在车上?想起这话的时候,段林冷眼看着,看着车前面保持着伸臂动作的两位少年缓缓垂下手臂,淡淡的影子渐渐消失,消失在微明的夜色里......微明......等等!微明?
段林猛地抬起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发亮了?!
小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诧异的看向段林,"老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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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过来跑操?!"
远处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唤醒了两个飞散的神志,两个人同时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拿着关掉的手电筒,向己方走来的高瘦人影分明是......
舍监?!
舍监的身后,是逐渐升起的太阳,以及大量早上按照学校规定出来晨练跑步的学生......
吃惊的对视,段林和小白脸上都是惊愕。
这么说,我们......
"回来了?!"微熹的天色中,站在车子前,段林和小白异口同声的说。
段林脑中对昨天的记忆,止于前面不远处,校长驾驶的车子车尾尾灯发出的模糊光芒,以及......那伸臂拦住自己,不让自己前进的两位少年的身影,自己反射性的想要躲闪他们,偏离了行道,然后就发现自己回来了......
学校这回报了警。
这次没有办法了,包括校长在内,一次消失了六个人,齐兰再也无法隐瞒警方。一时间,大批的警察和记者涌向了齐兰。
没有人怀疑段林和小白,就像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少人相信世界上有鬼这件事一样。
这次的事件闹大了,齐兰再次登上了报纸,不过这回不是以名校,而是以屡有学生失踪的神秘学校的身分。
报纸上长长的列出了历年来齐兰失踪过的学生名单,那么多个名字,外界居然一无所知,这件事震惊了整个社会,此次失踪学生家长哭泣的脸被放大特写,登在当天报纸头条,从那妇人悲凄的脸上,段林依稀辨出了熟悉的五官。
是那天两个人之一,那个挡在自己车前的胖胖的学生。
失踪的人下落不明,在世的亲人终日以泪洗面。段林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在里面好,还是出来好一些,明明人从梦魇里面逃了出来,可是心却不得安宁。
他们怎样了?还......活着么?
此刻,段林手上捧着一本学生名册,上面上下紧挨着的两张桀骜不逊的少年面孔,正是段林那天晚上看到的,拦住自己车子的人的脸。
他们是席远的好友,根据校长那天的证言,他们那天是一起逃出去玩的,可是却没有一起回来,唯一知道那天事情真相的,只有席远一个人,然而......
看向白色硕大房间里紧紧缩在墙角的高大少年,段林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崩溃了。
从那天起就一直这样,一个字也不说,每天只是警惕的瞪着眸子,惊恐的看着外界,可是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他看到了什么?他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不只是他,段林自己现在也很迷惘。身体逃出来就是逃出来了么?
段林知道自己的心并没有逃出来,自己的学生、上司都在里面,段林没有办法摆脱那种心情,事情不解决,永远不会安宁。于是,对着席远,段林缓缓将手中的相册拎到他面前。
"你们是好朋友,对么?"
席远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死......死了么?"踌躇了一下,段林将心中尽管不愿相信,可是埋藏了很深的念头说了出来。
说完,段林仔细查看席远的表情----段林看到泪水从少年眼里缓缓流下来。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我见到他们了。"轻轻的,段林对席远说。
"那个晚上,我看到他们了,一左一右,他们坐在你旁边,守护着你。
"他们两个站在车前,伸开手臂不让我们过去,我猛地转动方向盘,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否则,我们现在也和校长他们一样,还在那里。
"我一直想,他们是想救你,才拦住我的。我说的话......你信么?"说罢,段林直直盯着席远的脸。
席远慢慢低下头去。
探病时间就要到了,屋里的对讲机传来通知段林出去的声音,看来......还是无法让席远开口,段林站起身,慢慢走向门口,手掌碰到玻璃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干涩的声音......
"我......我信......我......也......看到了......鬼......"
没有转身,段林心跳加速的感觉到,原本缩在墙角的少年缓缓起身,他知道,少年正向自己走来。
少年冰冷的手掌缓缓摸上段林的脸,抚上段林的眼睛,段林听到少年用嘶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小声的说道:"抓到鬼了......"
少年手掌松开的剎那,段林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
玻璃门反射出对面的景象,那里面,除了自己和席远的身影以外,赫然的......
小孩子!浑身乌黑的小孩子的黑影,此刻正趴在自己肩头,原本蒙上自己双眼的小手此刻正握在席远手中。
"嘻嘻─"
细不可闻的小孩子的笑声过后,玻璃上瞬间只剩下了自己和席远的影子!
猛地转过身,段林接住了即将颓然滑下的席远。
"是女鬼......那天叫我们的是女鬼......我看到胖子坐在一辆黑车里......阿德......那天......被关在井里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你挣开了我的手......"
席远的话断断续续,模糊不清,饶是如此,段林却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
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自己第一天来到学校,看到的从地下伸出来的手莫非......
忽然想起了那枚戒指,段林看向席远的右手,只见少年骨节分明的右手小指上,赫然是一道白印!
那是长期佩戴戒指,导致手指缺少日晒导致的!
再也不怀疑,段林知道自己那晚的梦是真的!梦里自己去过那个地方!
段林想到了梦里自己曾经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黑影......那时候自己应该是能依稀看到一点那人的长相的,可是......该死!什么也想不起来!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段林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老师,虽然不可思议,但是我相信您,不过......既然是真的,那么您还能辨认出梦里那个地方大概是哪里么?"小白走在段林身旁,听段林大概讲了一遍之后忽然开口。他和段林一起过来看望席远的,不过由于访客数量限制,被挡在了门外。
小白的话敲醒了段林,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段林忽然停住脚步!
"是树林!我想起来了!那个地方是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啊!"
第九章 凶手是......
一个小时后,段林和小白站在了齐兰校舍后面的树林里,即使是阳光充足的午后,树叶密实的树林里仍然略显昏暗,甚至还有一点冷......
"这林子很多年了,大概五十年前就有了,校长当上齐兰的校长后一直护着。"看着高大的树木,小白解释道。
"这一带的土地都是校长为齐兰买下来的,由于这里是学校用地,所以政府一直没有将这里挪做他用。"
"你很清楚么......"四处扫视,段林听着少年的解说。
"这个学生们都知道的,还有个传说呢,说这里是禁忌的场所,好像有学生在这里失踪过,所以基本上不敢有人过来。不过都只是传闻。"
"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传闻了,"听着少年的话,段林忽然停住了脚步,"原来说学生们失踪也是传闻,可是现在呢......或许真的有诡异......"
"啊?!"
段林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到身后少年一声轻叫。
"老师您快过来,这里!这里......"
心脏猛地收缩,段林迅速向少年指向的地点跑了过去。
眼前,是一个井盖。和梦里的一摸一样。
段林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和小白探试的目光相对,段林轻轻点了点头。"就是......就是这里了。"
那天那个梦里,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井盖边,慢慢俯身,段林注意到,井盖上有几滴不易被人察觉的红色。
血?
段林无法控制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想。
小心的抬升井盖,段林屏息向里面看去......黑洞洞,一片漆黑......
和那天一样的黑暗,那天自己好奇的向里面探望,然后......手被猛地抓住了!几乎同时,自己忽然察觉背后有人!自己猛地回头,太过昏暗,那人的脸看不清......可是那人的身形自己却是看清楚了的,那个人是......那个人是......
心里有个念头宛如困兽,即将破茧而出的时候,背后忽然一阵寒意!后面有人!和那天梦里一样的感觉,段林猛地回过头去,看到了......是校长!那个晚上自己看到的人是校长!
看到身后的舍监的同时,心里的兽终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终于醒悟时,段林的心从内凉到了外!
段林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现在自己觉得古怪的地方,比如第一次遇见校长,就是在那个树林里,自己在那里捡到了戒指,那个戒指是失踪的席远的,载着尸体的车也是校长提供的,以及......大家都说看到的鬼是女人的时候,只有校长说看到的是男人......
那个虽然不在逻辑范围之内,不过,从段林听到校长那样说的时候,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是你们两个,先生您是老师吧,老师整天这样可不好......"站在远处,高瘦的舍监一脸不悦,那本来就因为破相而恐怖的老脸,在层迭的树影斑驳下显得更是阴森。
可是段林此刻完全没有时间介意老者语气里的讽刺,冲向前去,段林紧紧抓住了舍监的手!
"那辆黑车!请告诉我,您发现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们身后那辆黑车是谁的?它现在在哪里?"大吼出声,段林难得的失态了。
或许是这平时看起来异常沉默低调的青年突然的爆发,让人吃惊,舍监呆住了。"啊?你说的黑色车子?是校长的......当然停在校长家里,就是离这里不远的......"
接下来,不等舍监说完,段林松开对方,撒腿跑向了前方。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一直坐在车上,他们一直都在车上,他们必须在车上,不只是因为席远,更是因为......
站在校长那辆黑色车子前,段林再次看到了那两位少年,一左一右,漠然站在黑色车子的两旁。
段林直直冲着那两个身影站立的地方走去,站在那两个透明的影子中间,段林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摸上了那两个人默默看着的地方----后车箱的盖子,然后,猛地拉开!
真相大白!段林分明看到那比一般车厢稍大的后车箱里,塞着两名少年......的尸体!
他们死了!
少年们的身体被团在车箱里,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其中一名少年的脸面朝上,那没有合拢的眼睛直直看着段林,宛如瞪视......
是他!
汗毛根根竖起,段林想起来了,这张脸......是自己那晚见过,后来又在学生名簿上见过的,席远的好友之一:张言德!
那么另外一个......
看着那个背心冲着自己的胖大身体,段林感觉自己在不停颤抖!
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带着暖意的风吹来了外面浓郁的花香,也吹散了后车箱里的味道,那种不太明显的尸臭混在花香里面的感觉......
猛地后退几步,扒在墙角,段林开始不停的干呕。
"小伙子,你刚才那是......"舍监生硬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他和小白向段林的方向快步走来,然后不可避免的,他们看到了后车箱里的情景!
"天啊!"
老人手里的钥匙圈重重落地,小白惊恐的苍白了脸。
"老师!他们......他们......"
"他们死了。"段林沉声说。
将尸体运出是件为难的事情,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尸体已经僵硬,开始变得炎热的气候又是封闭的环境,让他们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开始腐化,一靠近就会嗅到的恶心味道,紫色的尸斑大片覆盖着他们年轻的身体,看上去异常的诡异。
"老师,我们一定要把他们弄出来,这里面不舒服的。"小白忽然开口,异常认真的对段林说。
静静看了小白半晌,又看看被残忍的团在后车箱里,那两个孩子凄惨的身体......
是啊,这么小的地方......不会舒服的。于是,段林摸向了那冰冷腐败的肌肤......
舍监也过来帮忙。
尸体被顺利抬出来了。
段林顶住想吐的感觉,将其中一名学生翻过身来,尸斑掩映下,段林注意到,背心的刀伤是致命的原因,他是被人刺中后心死去的;至于个子矮一些的、那个叫阿德的学生,根本不用看了,面孔还算完整,脑后却被砍出好大一个豁口!
已经凝固的脑浆经过时间的发酵,泛出一种恶心的黄色。看到这里的时候,段林心脏一阵颤抖,是斧头吧?或者是别的钝器。
那个可怜的孩子......
段林几乎可以想象,在那个四下无人的黑夜,他的同伴被关在井底,无法求助的学生在发现向自己挥起斧头的,竟是自己敬爱的校长时,那种无尽的彷徨与恐惧!
斧头狠狠的抡向了他,来不及闭眼,少年的身子便倒下了,然后,和自己的同伴一起,被挤在了狭窄的后车箱里......
"这是......这是......"嘴巴一张一合,小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样表情却仍然倔强的紧抿双唇的舍监,段林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是......校长。舍监先生,请您一会儿去报警,在此之前......能不能先为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闭上眼睛沉淀下了心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段林已经变得异常的镇定。
不能慌乱,这种情况下一定要镇静!那里有沐紫,应该没有问题的......
但是沐紫能对付的是鬼,可校长不是鬼啊!
人若是可怕起来,比鬼还要凶恶!
第一次,段林开始这样想。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事情现在开始变得复杂了。曹同学和张同学被我们在这里找到,他们已经遇害了,可是那边还有三名学生,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等等!你是说......这里的事件......都是校长所为?那么这里根本没有鬼么?"完全不是段林意料中应该有的反应,舍监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不......虽然这两名学生死于谋杀,可是这里......"静静看了舍监和小白一眼,段林继续说道,"这里确实有鬼。我......刚才在席远那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沉思了半晌,终于,段林还是说了出来:"浑身焦黑,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的孩子......"
"孩子?!"舍监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加激动了。
明白见鬼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负担过大,段林点点头,但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想......鬼应该不只一个,因为席远说过,他们听到的呼唤是女人的声音。席远也说过他见到了女鬼,长长的头发,垂到臀部......"
舍监瞪大了眼睛,破相的脸上呈现一种极为诡异的神态,那样子,饶是刚刚见鬼的段林,也吞了一口口水镇定心神。
就在段林等待舍监听完一切,对他作出接受或者否定反应的时候,忽然......
"你见到的......应该是他们。"
"啊?!"这回轮到段林不解了。
"这里......几十年前是一间医院,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是里面一位医生的助手。那时这里是一家很有名的医院,里面的医生不但医术高超,而且也拥有人们心中理想大夫慈爱的心肠。
"那个年代穷人是没钱看病的,何况是孤儿?那家医院的院长人很好,收留了很多身体有病的孤儿,免费给他们医病,医好了还给他们找合适的人家送出去......"
"听起来......不错。"段林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意,他本能的明白,这和今天这件事有很大关系。
"啧!是啊,只是听起来不错......"舍监却笑了,在他平常那种讥讽的笑容中,又多了几丝苦意。
"那些贵人不是免费给穷人看病的,后来的某一天,我在解剖室忽然发现了病童的尸体,这才开始怀疑。我和那些孩子经常玩在一起,那孩子据说病好了,也找到了好人家愿意收留,对方很急,匆忙带走他来不及和我们告别。
"我们当时还高兴了很久,然而......"我看到的时候,那孩子躺在药水里,胸前被破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知道那是什么么?这种手术在现在很普遍,那时候却还是试验中,那是换心的手术啊!
"起了疑心,我慢慢追查下去,才发现这家医院收留孤儿,竟是为了人体试验!那些消失的孩子都被他们折腾死了!
"那些孩子是我找来的,我当时告诉他们,没多久,你们病就好了,还能有家人了,那些孩子当时很高兴,我也高兴,我当助手就是为了以后能救人,然而却在无意中作了害人的凶手!"
"没想过报警么?"小白怔了怔,问道。
"不可能的,那家医院的客人都是贵人,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王法?于是,我就告诉了剩下的几个孩子,要他们和我偷偷溜走......"
"......结果呢?"几乎是问出的时候,段林就后悔了,他分明看到老者脸上无限的悔意!
指着自己的脸,老人道:"你看看我这脸是怎么破相的?"
看着老人终于完全露出的,那沟壑纵横、老迈脸孔,段林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难道是烧伤?"
"没错,是火烧的。那帮人知道有人察觉了他们的事情,心里还是怕人知道,竟然放火烧了医院!我冲进去找他们的时候,被掉下来的柱子压住,被救活之后,脸就成这样子了。那些孩子......应该都被活活烧死了。"
一瞬间,段林终于明白了那孩子浑身焦黑的缘由,忽然想到自己初来时,床单上的黑灰......那天,自己果然看到过那孩子。
"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情,动乱、革命,等我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变成了学校,而且......第一眼,我就知道那家医院并没有离开,或者说,他们的继任者没有离开,理由......"
老者的目光忽然深邃,侧过脸,顺着老人的视线,段林看到了车库外的情景,蓝天白云,花影招摇,是个好天气......
"看到那些花了么?那是毒花。这家医院之所以后台大,就是因为他们在研究这种东西,那是比大烟还要好的东西!贵人们指望用它们发财!
"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满山遍野都是这种花的时候,我立刻决定留下来。"
"那......那个人......是校长?"忽然明白了,段林惊讶的开口。
"托你的福,我今天知道了。本来......我真的以为是有鬼在抓人......我以为......他们是在找我......"说到最后,老人默默低下了头,肩头耸动,低低呜咽的声音。
"报警吧。"段林忽然开口,"麻烦舍监先生了,请您去报警。"
"你呢?还有......这种事情怎么报警?校长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听到段林的话,小白跳了起来。
"我,会把他们抓回来!"盯着小白的眼睛,段林说。说罢便直直跑了出去。
小白怔了怔,很快的,也追了出去。
舍监却彷佛没有看到早已离开的年轻人,只是直直看着远方。
"你们......抱歉,三点十五的约......我失约了......"宛如想到了什么,老人一时老泪纵横。
此刻,段林站在自己的寝室─"143"门前。
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镇定。
舍监的话里还是有遗漏,因为还有解释不了的地方,不过,一切似乎都和这间寝室有关,那么......想起自己初来时,这里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段林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老、老师,您想做什么?"身后怯怯站着的男孩,正是紧随他而来的小白,男孩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老师面色严肃的目视远方,下一个动作,段林竟是坐在了地板上,就在走廊正中!
"我要等他来。"双手搭上膝头,段林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这间宿舍在发生学生失踪事件之后已经封了,没有一个人住在里面,整栋建筑安安静静,透过狭窄的窗户洒进卧室的光亮极其卑微,没多久,屋子便变得全暗。
时间的流淌变得异常缓慢,彷佛睡着,段林迷迷糊糊想起了很多事情,有小时候的事情,有学生时代的一些事,还有前阵子自己遇到过的那对姐妹......
这个就是自己的"念"吧?那些在最接近睡眠的时候想起来的事情,往往是一个人最纯然的记忆,如果自己死了,这些念会固执的流落在人间,被某个人抚摸,变成实体么?
如果......沐紫说的是真的,那就让自己看到证明吧!
让自己看到那些亡者流落在这里的回忆,让自己看到吧!
身体困在黑暗之中的同时,段林把自己的心思也抛弃给了黑暗,分不清过了多久,原本寂静无声的旧校舍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二个......三个......
脚步声变得越发嘈杂,好多人!好多人在自己身边经过,有女孩子的笑声,有小孩子在走廊里哒哒跑步追逐的声音,段林觉得自己甚至能够感觉来人经过自己时,衣服带动的风吹拂过脸颊的凉意......
段林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十章 见鬼
"校长!不好了......段老师他们的车子不见了!"
猴子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原本都在紧张盯着前方的众人立刻回头,果然!后面黑洞洞的是自己刚刚开过的路,却哪里还有段林车子的踪影?
"啊?是......是么?"校长回过头来,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
"我刚才回头想看看小白他们的情况,谁知......"说着,猴子心里越发焦急,自己的好友可是在上面啊!
"校长!拜托停车!"太过担心朋友的情况,原本坐在后座的猴子,身子前倾趴到了驾驶位上,对校长求道。
"最好不要停,在这种地方,车子一旦停下来,绝对会发生点什么晦气的事。"坐在猴子旁边,沐紫淡淡说道。校长原本想要停下的动作僵住了,车子继续缓缓前进。
"喂!姓沐的!小白在后面的车子上耶!他可是我朋友啊!还有你就不担心么?段老师也是你的朋友吧?朋友忽然消失这种事情你就不担心么?"
沐紫却耸了耸肩,"我有说过我和他是朋友么?"
"你们不是认识的么?"怔了怔,猴子呆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沐紫淡淡笑了。
"啊?认识......就是认识啊......你们好像对彼此很熟稔......"朋友之间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那两个人虽然很少说话,可是之间却彷佛藏着什么共同的秘密。
"就算认识也不一定是好朋友,明白么?"没有看向少年,沐紫盯着后照镜里校长的眼睛,对他笑了笑。更多的汗水从校长的脸上滴了下来,低下头,老人一向慈爱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霾。
"田苗啊,我说还是不要停了......"校长勉强撑起笑意,却......
"不行!一定要停!"伴随着少年中气十足的吼声,校长感到从身后扑过来一个身子,随即他手中的方向盘被狠狠的转动了!
车子撞到了树上,停了。
打开车门,猴子急急向后方跑去。可是后面却哪里还有小白那辆车的影子?
站在空空如也的小路上,猴子呆住了。
"你看,没有用吧?你找不到他们的,而且,"沐紫慢慢走了过来,看向远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声音继而变得宛如喃喃自语,"我们被盯上了......"
站在沐紫旁边的老人听到了沐紫的话,心头一颤,视线随着沐紫的望去,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车子......停在远处的车子忽然......动了?!
校长匆忙环顾四周:沐紫,猴子,陈家明......这三个人加上自己,原本坐在车子上面的人此刻都在外面,那么......车子里面的人是谁?
天空,还是没有明亮的预兆。
猴子忽然追了上去!陈家明犹豫了片刻,紧跟着他也追了上去。
"学长!你等等!是我们啊!"忽然,远处的猴子忽然大叫了起来,喊叫的内容更是让人不解。
"怎么回事?"校长远远的对猴子喊道,猴子瘦小的身体却仍然跑着,追着越来越远的车子,慢慢消失不见。
校长咬了咬牙,半晌和一旁没有动弹的沐紫一起跟了过去,路上遇上了呆呆看着远处的陈家明。
"怎么回事?"问了半天不见少年的回答,校长的口气开始不好。
"......是......他们。"看着远方,陈家明怔怔的说。
"‘他们'?"
"是曹福强和张言德。"少年口中吐出这两个名字的瞬间,校长的脸上赫然变色!
"很有可能是他们呢,毕竟他们一直没回来不是?校长,我看我们有必要去追一下。"斜眼看着校长,沐紫建议道。
校长抬手扶了扶由于鼻梁上不断增多的汗水而下滑的眼镜,看着径自开始前行的沐紫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两个小子?自己明明、自己明明......
把他们两个杀了啊!
第一次,事情好像开始脱轨了。
从那个姓段的小子来了开始,自己大意,在处理那两个小子的尸体时,碰到了那个家伙。虽然那个家伙看起来傻乎乎,似乎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可是......
被看到一次就是多一分风险,何况他是这个时候来的。
韩校长是做毒品生意的,黑市上这种用不知真名的"秘镜之花"为原料,提炼出的高精度毒品卖价非常高,很少人知道,这种危险的花朵,竟然在一所高中里肆意的开放着,无人采摘。
可是长久下来,总会有些人不小心窥视到这个秘密,几十年下来,总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对这花感了兴趣,或者不小心看到他与外界交易的场面。
--只能把他们除掉。
偶尔确实是有学生失踪的,韩校长就利用了齐兰闹鬼的传言,他自己卖的毒品剂量下大了,本身就能让人看到幻觉,加上轻微的暗示......
时间久了,韩校长已经不知道齐兰闹鬼这种事,究竟是被自己利用的,或者压根就是自己制造的!
韩校长,就是齐兰的"鬼"。
这是他应得的,韩校长一直这样认为。
多年前,韩校长在齐兰看到这些花的剎那,就立刻知道了这是那所谓的神灵留给他的补偿!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一开始的时候人数不多还算好隐瞒,可是近几年似乎有人盯上这里了,时不时有警察或者媒体扮作学生混进来,生意越发不好做。
那天韩校长和人交易的时候,三名逃课的学生正好经过那里,他喊住了学生们,可学生们听到却仍然跑走了,下意识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韩校长便追了出去。
校长的身分很好抓人,胖子被他抓到的时候还哭着请求他帮忙找到同伴,就那么乖乖的上了他的车,不疑有他。
解决了胖小子之后,也顺利解决了那个矮子,那个高个子精神已然崩溃,韩校长决定让他留下来。
让人们当作鬼怪作祟也是好事,虽然警察们不会相信那些真是鬼怪,不过他身上的毒品剂量若是被查出来,会将警察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引导:中学生不学好吸毒,被毒贩杀死了。
这种事情在现在的社会非常普遍,到时自己也可以安静一阵子。
然而这个时候......段林来了。
这个敏感的时刻,附近的人们都听说齐兰的传闻不敢应征的时候,居然来了,怎能让人不怀疑?更何况......他看到了,看到自己掩埋现场的时刻。
韩校长几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决定要杀死段林。
同期转入的学生还有沐紫,本来就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怀疑,在听到沐紫不否认他和段林事先认识时,韩校长下定了决心--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夜晚的时候,韩校长在那两间寝室吹进了高等剂量的迷药,一切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老了,没有年轻人有力气,只能用药物智取。
这种毒品非常危险,剂量轻可以让人看到天堂,剂量重的时候,可以看到他最害怕的东西,这里的学生本来就惶恐齐兰闹鬼,何况是住在那间宿舍旁边的学生?
非常棒的一个巧合,当年目睹失踪事件的一名学生和一个极为胆小的学生,都住在这两间宿舍里,言语对催眠的作用非常大。有了那样两个人,自己就等最后慢慢收网,把他们带进陷阱就好......韩校长在窗外露出了微笑。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偷偷看向屋内的时候,屋外,也有眼睛在看着他,冷漠的视线......
他让别人陷入迷幻的同时,他自己也坠入了鬼魂的迷宫......
推推眼镜,校长重新挂上笑容,"你们年轻人腿快,要等等我这老人家啊......"
沐紫走在最前面,看似悠闲,韩校长越发肯定,他是被人派来搜集自己贩毒罪证的卧底;陈家明则是佝偻着脊背跟在沐紫后面,一脸忧心忡忡,这个孩子好说,很好打发,重点是沐紫......
一边走,老者一边盘算着,却在发现目标的剎那脸色瞬间不好。
怎么是......这里呢?
猴子一脸惊讶站立的地方,正是几日前自己暂时存放那两人尸体的地方!
那口井......
猴子却呆呆的站立在车子旁边,一脸茫然。
"车子停......停在这里了......"猴子本能的觉得,他似乎追了不该追的人,那辆车子里坐的,确确实实是他知道的那两名学长,车子开的很慢,彷佛故意配合他的步伐让他追过来似的。
太诡异了!所以,少年亲眼看到那两名学长下车后拉开井盖下去时,瞬间胆怯了。
"我觉得......觉得那两位学长好像不对头......"讷讷的,猴子说出了害怕的事情。说出来怕也没人相信,最后在看清那两个人的长相时,一瞬间,心底有个声音--那两个人是死人!
那样的苍白,那样的麻木......
看到对方对自己招手的剎那,猴子感到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意!
再也不敢动了,少年就那样僵直的,等待同伴的到来。
四双眸子一齐直直对向了地上的井盖,井盖......是开着的,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黑暗中看去,就像地面上张开的嘴巴,随时准备吞入不小心误入的人们......
"田苗同学,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吧?他们怎么可能......"校长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他开始转移话题,阻止这些学生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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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到了,他们还冲我招手......"面色惨白,说到这儿的时候,少年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可能?那两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啊!恼羞成怒,校长正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煞住了口。糟糕!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校长努力想反驳少年的话,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少年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校长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这里通向的是下水道吧?里面都是脏东西,活人怎么可能进去?"换个语气,校长开始软言相劝。
"不......"不料立刻有人反驳,校长气急败坏的冲声源低下头去,才发现发话的人是沐紫,此刻,沐紫正蹲在井盖旁边,向里面扔着石头。
"是落地的声音,这里面是干的,而且,很深......像是有秘道的感觉。"说到这里,沐紫笑了,对着韩校长。
老人紧紧抿住唇,半晌僵硬的笑了,"那么......你们进去吧?我年纪大了,在外面给你们把风......"
你们进去好了!等到你们进去,立刻把盖子封上,然后赶紧赶到另一个地方......校长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料......
"也好,那就有劳校长了。"平静的看向自己,沐紫竟然......同意了?
他在打什么算盘?一下子,校长有些迷惘,不过心意已决,老人还是陪出笑脸目送几个学生下井。
"请注意安全。"最后一个下去的沐紫的脑袋渐渐消失后,老人笑呵呵的说。
少年平静的抬头,看得老者浑身发毛的时候,终于移开了目光。"这句话送还给你。"少年冰冷的嗓音在井道里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费力的将一块石头搬到井口,站起身,老人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让你们别下去你们偏要下去,下去就是送死!谁让他的秘密全部都在那口井里?
看到那些的人,没有理由活下来......
现在好了,只要轻轻一脚,这块石头就会滚下去,那井里的情况自己很清楚,那里面的隔音非常好,就算自己把他们关在里面活活饿死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井口被封住,自己只要去另外一个出口守株待兔就好,到时候一个一个杀死他们......
警察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好了,一会儿杀了这几个人以后,再去把放在后车箱的那两个搬出来,然后放火烧了这间公寓好了。
这样一来,失踪的学生被找到了,他们躲在一起,为什么呢?这些就留给警察去想办法吧。那些青少年心理学者会为这件事扣一个堂而皇之的大帽子,呼吁社会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然后最多社会版上发布一个火灾情报,假惺惺的悲哀一阵,过一阵子,大家就都会忘了......
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死再多人,人们也不会有太长的记性。人类就是这样肤浅的生物......
对于这一点,自己很清楚的,不是么?
火是最好的办法,自己曾经目睹那些人用过,不是么?
多年前,齐兰现在的校址是一家医院,自己则是里面收留的病童,当自己被告知即将有人收养的时候,有人告诉自己要逃走,趁着夜里逃走!
没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最渴望的就是有人收留的日子,于是,自己便偷偷告诉了医院的人,有人要逃跑。
借着和同伴玩捉迷藏的工夫,自己逃开了,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惩罚,没想到,医院那些人竟然放火......
大家全死了。
那场火灾之后,报纸上报导过一阵子,不过一个月,便再也没有人想起,曾经有过这样一所医院了,不是么?
自己也被当作死人登上了报纸,没有照片,所以连个遗像也没有,人们就是这样对待无足轻重的他人的死亡,不是么?
数十人在大火里的惨叫让人惊心动魄,然而奇异的,当年不足十岁的自己脑中却根本没有怨恨,只是着迷的看着那场大火......
钱,真是个好东西;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所以接下来的几十年,自己一直在为得到这两样东西努力。为了这两样东西,杀几个人又算什么?毕竟,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自己已经"死"在当年那场大火里了,和自己的同伴......
现在的自己,是"鬼",所以杀人的不是人,是"鬼"。
"一定......一定要死......"嘴里喃喃着,老人缓缓踩向石头......
可是,石头被脚推出去,却没有像料想中那样滚下去,而是卡在了那里。
"嗯?是石头太大了么......"老人皱眉,站过去一点打量着石头的大小。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块石头他选的是刚刚好的,他的目测没有出错,正是一推就会滚下去的大小,可是此刻,那块石头却是稳稳的、宛如悬浮一般的、悬在洞口?!
老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太诡异了,这块悬浮不下的石头,就好像......好像......有人在下面托着它似的......
吞了口口水,老人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沐紫,是你么?你快出来吧......"
一边说着,老人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就是这把匕首,前几天杀了那个胖小子,从后心刺进去,角度倾斜,从右肺刺穿左肺,这样那个人连哼也不会哼一声就会死掉。
精神高度紧张,老人牢牢盯着那个小小的洞口,却见那块石头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果然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被反掷了出来,力气不算很大,就是很平常的,被人从井里反推了出来,石头滚了滚,落在了自己脚边。
老人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井口里并没有出来人,黑洞洞的,看不清下面的东西。
反射的,老人向后退了几步,眼睛仍然紧紧盯着井口。忽然......
老人的眼睛瞪大了!
手!一只人手从井里伸了出来!
彷佛故意展示一般,那只手在空中抓了抓,然后摸索着,摸到井沿的时候紧紧抓了上去。
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接着......那属于少年的肥胖背影,苍白地浮现在老人面前,只是一个背影,可是老人却认出了......
是他!看着那背影,老人脑中赫然出现了一张笑呵呵的圆胖脸孔。
"校长!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逃课了,您带我去找我朋友好么?他们、他们......"
那张平时总是憨憨笑着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焦急。那样哀求着自己,然后,自己笑了......"好啊,我会带你去,去找他们......"
那孩子非常乖,一声也没吭,一下也没挣扎的死去了。
他不该长的那么胖,那么沉,害自己搬动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他不该流那么多的血,湿了自己心爱的车子,自己擦车擦的,几乎要了老命......
自己其实只刺了他一刀而已,可能刺偏了,造成了少年的大量失血。血湿透了他整个后心,就像现在这样......
老人盯着少年露出越来越多的背影,少年上身穿的是自己选做齐兰制服的超大T恤,那T恤原本应该是淡蓝色的,可是现在竟然是黑色!
那是血......吞了口口水,老人发现自己开始不停的哆嗦......
少年终于爬出来了,那笨拙的身子慢慢转过身来,看清对方长相的剎那,老人跪在了地上!
就是那个孩子!
他记不清死人的脸,被他杀过的人的脸,几乎一个也记不起了,可是最近杀的这两个孩子的面孔却不知怎地,格外的清晰......
少年肥胖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站在井边看着他,眼里没有怨恨、没有阴霾,只是看着他。
缓缓的,少年开始向他走动了,步伐非常的缓慢、沉重。
"你不要过来!"终于,老人失控了!直觉的,他知道那是鬼!直觉的,他知道自己应该逃跑,可是......
双脚彷佛被固住,竟是完全无法动弹!
不行!一定要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老人开始用胳膊撑着往后挪动,眼睛片刻不敢离开,对面的少年越发近了,近到可以清晰的听到他身上滴血的声音......
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少年,老人后退的胳膊忽然遇上了阻碍,僵硬的......冰冷的,然而不是草地的触感,也不是石头,那种感觉......
眼睛瞪到不能再大,老人将头缓缓扭了过去......
尸体?!草地上趴着的,脑后还在不断溢出混着血的脑浆的......
是他!那天晚上自己杀死的另外一名少年!
老人这才发现,现在的情形与那个晚上竟然如此相似!
那个晚上,自己将胖子的尸体扔进了井里,然后......
在草地上尾随着去呼救的矮个少年,在他回过头的时刻将他用斧头砍中了脑袋......
惊讶的,老人发现自己手边竟然出现了他那天晚上使用的凶器--那把斧头!
自己明明已经处理掉了啊!
不过也好......额头涔涔冒着冷汗,老人一把抓起了斧头,用力向地面上还没有爬起的少年重重砍去!
一下!两下!三下......
血液疯狂的喷出来,喷在老者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老人却完全不管,只是疯狂的挥动斧头,斧头砍出了豁口,不再锋利,还是砍着......
可是无论怎么砍......
"你为什么还不死呢?怎么还不死呢?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站起来呢?
绝望的,老人看着被自己狠狠砍着的少年歪歪斜斜的,在自己的斧头下僵硬的爬了起来,站了起来......
已经没了人型的脸上,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就像身后那个胖子一样......
等等!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鬼",老人颤抖的转身,看到那肥胖少年不知何时竟然与自己......近在咫尺!
一定要逃!前后被夹击,老人大吼一声,看到不远处的井口时,立刻发疯一样冲了过去!
站在井底,老人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不停的滴在自己的手上,老人习惯性的拭汗,却......红色的?!老人瞪大眼睛向上看去,只见黑洞洞的洞口上方,似乎是两张模糊的脸,面无表情的正扒在洞口看着自己,从他们的头上,血一滴一滴的滴下来......
"啊--"一声惨叫,老人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相约三点十五
"沐、沐紫......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黑暗中,紧紧抓住旁边人的胳膊,猴子颤抖的说。
"当然听到了,那么大声,好像是人的惨叫。"沐紫一如既往平淡的语气。
"喂!你不要什么时候都是这种语气好不好?那是校长的声音吧?是不是......遇上......"猴子颤抖的说,将抱住别人胳膊的手揽的更紧了些。
"猴子,你别抓人抓的那么紧!"黑暗中,陈家明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抱、抱歉!我、我害怕......"猴子颤巍巍的回答,可是手却没放松一点。
越走越深了,井下竟是一条长长的秘道,这是一开始谁也不知道的事情。漆黑到底、伸手不见五指的未知前途,三个人除了沐紫之外都是心头惴惴。
"哎哟!"猴子忽然叫了一声。
"你又鬼叫什么?"沐紫不悦的问。这种封闭的隧道,任何响动都会被放大数倍钻入耳朵,震死人!
"沐紫你撞死我了!不要随便转身啊!"猴子抱怨的说。
"......我......"沐紫的声音却踌躇了一下响起,"我没有转身。"
"啊?!"猴子呆住了,他刚才明明觉得有人猛地转身,从自己身旁跃过去了啊!
"是你么?"猴子握紧了手里陈家明的手。
"......不、不是......"陈家明的声音变得颤抖,猴子忽然发现......陈家明的声音......是在自己身后......而自己抓住的人......
是和自己并行的啊!
黑暗中,忽然燃起了一小抹火焰,沐紫平静的脸出现在火焰对面,是打火机。沐紫将打火机向猴子的方向挪动,就这么一点光亮,猴子和陈家明赫然瞪大了眼睛!
自己手中握着的哪里是对方!是......
黑暗中,两只乌黑的手牵在猴子和陈家明手中。猴子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的,竟然是一双烧焦的手臂!
惊恐的抬眼向对方看去......火焰灭了。
"啊!"猴子的惨叫顿时响彻秘道!
段林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家医院。很古早的医院。
走廊里挂着点滴的病人,穿着上个世纪的服饰,来回的护士面无表情,段林向前走着,看着穿着白袍的医师将病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推车上的病人从头到脚盖着白布,推出来的时刻,等候在外面的家人哭成一片。孩童在奔跑,撞到了自己,却没有人看向自己。
孩子哭泣着,无人理会,段林下意识的想安慰,可他的手却洞穿了孩子的身体......
一位护士发现了,温柔的抱起孩子,小声安抚着他,直到小孩破泣为笑。那是位头发长长的护士,弯弯的柳叶眉,苹果一样的脸颊,樱桃一样的嘴唇,笑起来非常温柔。
段林注意到她的护士识别卡上面的名字......齐兰?
段林看到她看了自己一眼......看了自己一眼?!
护士脸上的温柔顿时消失不见,周围原本的医院场景也消失不见,段林吃惊的发现,自己再度站在了齐兰高中学生宿舍那个黑暗的走廊上,面前空空荡荡!
只有那个护士还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衣,婷婷的站在走廊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一边走,段林听到那名护士似乎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呼唤什么呢?段林听不清楚。
护士一边走一边敲着门,直到敲到了"143"的门......
就是她了!段林吞了口口水,追了过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自己一定要和她问个明白!
段林站在了女人身后,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请问......"
女人的脸慢慢转过来,段林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眼前哪里还是方才那个苹果脸孔的温柔护士?看着眼前一脸焦黑只能看清一双眸子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为脸的话......段林吞了口口水。
"你来找我了?"
心脏怦怦跳动,段林听到对面的女人说话了。
"是你么?"女人焦黑的手掌抚向段林的脸庞......
"时间太久了......时间太久了......"女人的手掌在段林脸上留下五道焦黑的痕迹。
段林感到女人卡住了自己的脖子,非常的紧,女人的力气好大,根本不像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力气,也对......她是鬼......
可是段林发现自己不害怕了。鬼也是人,又或者他们生前也是人,是人就会留存人的感情。段林相信着。拥有人的感情的鬼不是鬼......内心变成鬼的人,比鬼还要可怕;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段林想,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怕鬼了,任何事情,只要肯面对,就一定能过去。
轻轻摸上那双卡住自己脖子的焦黑手掌,段林吃力的开口:"告诉我......妳......要找的人是谁?"
是谁?让妳每天、每个夜里、每个三点十五都要出来寻找?
是谁?是怎样的约定?段林忽然有点心疼......
"是......"焦黑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焦躁,段林感到了女人的焦躁。
"是他啊......说好三点十五的时候一起逃走啊......
"可是他没有来......我等他很久了......"
女鬼的脸上流露出回忆的苦痛,段林发觉对方卡住自己脖子的力气更大了,呼吸困难,段林开始眼前发黑。忽然......
"阿兰!"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对面响起!
段林吃力的向走廊另一头看去,是小白还有......舍监?
吼声是舍监发出的。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没有遵守约定!"对面的老人跪下了,面对着这边。
段林听到男人呜咽的声音。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被柱子压倒了,醒过来的时候就......你们就......
"我这几十年一直在等你们啊!我的脸被毁了,所以妳没有认出我来,对么?
"我来了!现在是三点十五了,我们......我们走吧!"
老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段林分明从那张破了相的丑陋脸孔上,看到了斑驳的泪水。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段林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力气松开了,段林看到原本卡住自己脖子的女鬼松开了自己,怔怔的看向舍监,段林看到女人的脸上焦黑褪去,露出来的是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孔。弯弯的柳叶眉,苹果一样的脸颊,樱桃一样的嘴唇,笑起来非常温柔。
是的,女人笑了。女人笑着向舍监奔去......
"快!老师!我们快去救他们!"段林正痴痴看向那久别重逢的情侣,忽然小白冲过来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小白推开了"143"的门,段林惊异的和对面的人相望。
"沐紫?"
"你?"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不过段林很快发现了不对头。沐紫所在的地方是一条黑暗的隧道,借着小白手上手电筒的光亮,段林清晰的看到,里面除了沐紫、猴子、陈家明三个人,赫然......
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浑身焦黑的......鬼?!
那些是当时死于火灾的小孩子吧?段林想到了,曾经见到的、和自己玩抓鬼游戏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在里面吧?
这么说这里是......段林顿时从头冷到脚心。
"老师!你快点把他们拉上来!那个女鬼的心愿了了,他们要回去了,这个门马上就关上了!"小白在旁边焦急的说。
段林这才如梦初醒,冲着沐紫他们伸出了手臂。沐紫看了看上面,随即拉住了段林的手,利落的爬了上去。陈家明也是慌不迭的爬了上来,坐在"143"寝室的地板上,
看着自己沾满黑灰的手掌,大口喘着粗气。接下来......
"猴子!快点!"段林焦急的大吼。
"我、我......"猴子是最胆小的,站在一群鬼中间,竟是完全不敢动弹,忽然......
"小白!你没事啊?"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朋友,猴子竟然露出了一抹像哭的微笑。
"嗯,我没事!"
"太好了......我......"猴子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白让我过来救你了,吓得半死......"
小白微微笑了。自己这位朋友是天下最胆小的那类人,能让他过来救人,真是......
"别说了,你快拉住老师的手上来!"小白道。
"嗯!"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猴子终于点头,低头不看下面让自己害怕的鬼,猴子只是仰着头看着上面自己的朋友。
抓住了!抓住猴子手掌的时刻,段林松了一口气,门在不断缩小,再晚猴子就回不来了......赶紧把他拉上来!正想着,忽然......
"不会让你走的!"一声怒吼,段林被下面的人吓了一跳。
那样满头血污的人......比下面的鬼还要可怕!凄厉的眼神,枭狠的声音......
"校长?!"段林脱口而出!
没错,从下面紧紧抱住猴子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的人正是校长!
"你们破坏了我的好事,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拖下来......"校长的眼神疯狂迷乱,完全没有平日那和蔼老者的样子。
"校长!你别这样,我会拉你上来的,你不要拉田苗!那是学生啊!"段林大吼!
"我、我被鬼盯上活不了了,我......就算死也要拖上你们......哈哈哈哈!"说到后来,校长竟然笑了起来......
眼看门越来越小,马上就要不足一个人通过的距离,段林呆住了,手上剧烈的疼痛,他又再被拖下去!
段林惊恐的发觉,校长的话是真的,他想把自己拖下去!然而......手上猴子的手,段林说什么也不肯放掉!
段林于是咬牙撑住。沐紫帮忙来拖,可是无济于事,校长的力气大的惊人!
小白看着下面正在惊惶大叫的友人,忽然......
"猴子!你紧紧抓住老师的手别放开!"
小白的话让段林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小白竟然跳了下去!跳入了群鬼之中!小白狠命的砸向校长抓住猴子的手臂的瞬间,猴子被段林拖了上来,正要想法去救小白,可是,门缓缓合上了......
小白笑了,抓着校长的手笑了。
小白在挥手,门关上的瞬间,大家看到微笑着向众人挥手的小白。
第一缕阳光洒在众人脚下的时刻,"天亮了。"沐紫说。
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天亮了,代表着大家回来了,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可是......
"小白他......"猴子放声大哭的声音,为这件事拉下了落幕。
第十二章
胖子和阿德的尸体,不是在车里被发现的,而是在齐兰后面的一个井道旁边,死状非常的凄惨。可是据法医调查,井盖附近的血液,是死者死亡一段时间以后的,就好像......是死了以后又被人砍伤的血液。粘稠,腐败。
校长的尸体被发现在井道内,他身上的血液经过调查,证明了是井盖附近两名死者的,他手中的斧头、匕首上的血液、指纹,也证明了校长就是凶手,而井道内大量的毒品也供出了校长的杀人动机。至此,齐兰多年来的学生失踪案落下了帷幕。
有几件失踪事件有些离奇,不过目前看来,都可以说是校长所作所为。比起鬼,警方更愿意相信那是穷凶恶极的坏蛋所为。
小白的尸体没有被发现,可是段林却发现了他的照片。
就是不久前那份列出长长失踪学生名单的报纸,偶然间,段林忽然发现这份自己没有仔细看的报纸上,赫然有一张照片是小白的。瘦瘦的白净男生,看起来不太爱说话,黑白的照片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就像自己最后见他,少年从门缝里露出的笑容一样。
"白天磊,生物社,高二的时候失踪......"段林眉头皱起,"是齐兰八十届的学生。"读到这里的时候,段林什么都明白了。
那孩子......是因为调查校长的事件被杀害的吧?所以一直没有走,等着报仇......
"那名转校生不是我,我可是很早就有在齐兰上学的,虽然经常逃课,很多同学不认的我。"沐紫面无表情的说。
"这么说......那天和我一天来到的转校生是......"段林忽然睁大眼睛。
"是小白。"猴子红肿着眼睛,看着照片上熟悉的人像。
"我和他很投缘,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可是我们是好朋友。"
"是啊,小白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不顾一切过去救了你啊。"合起报纸,段林笑着起身。
看着前后离去的老师和沐紫的身影,猴子忽然笑了,重新打开报纸,看着上面那个少年。"我以后不会怕鬼了,你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猴子知道,自己以后真的不会再怕了。
"......谢谢你。"夏日的午后总是慵懒,知了吵闹的声音,预兆着这个城市正式进入了夏天。阳光斑驳的草路上,段林忽然开口。
沐紫没有吭声。
"你说的......是真的么?你说那些鬼是因为我而成型的......这句话是真的么?"段林看着前方,前方就是齐兰的校门了。
"如果那样的话......这种人不存在会不会好些?"段林低下了头。
沐紫径自前行,"别傻了。鬼出现是有理由的,人活着却是不需要理由的。"
彷佛在哪里听过的话,段林怔了怔,半晌大步向前追去。
那个晚上,段林做了一个梦,梦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喘气的声音。一开始段林以为是自己的粗喘,然而......
"你们这帮混蛋!毁了我......"校长?!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段林惊讶的发现,黑暗中不停喘气的人竟然是校长。他不是死了么?怎么......
"抓到鬼了!大毛!是你吧?"小孩子的声音......有点耳熟......段林忽然想起在席远病房看到的那个小孩子,那个不停和人玩着捉迷藏的小孩子......
"嘻嘻─"
"啊?"
伴随着校长的惨叫和小孩子的嘻笑声,段林睁开了眼睛。
窗外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段林知道,这件事从此,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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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下桑 [亡灵书之3]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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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牵着长辈的手,从湖边走过,男孩心里忽然有种悲伤的感觉......

第一章 归乡

乡下人对城里人有种天然的排斥,自己那边尤其严重。望着前方的道路,段林皱起了眉头......
"嘿嘿!我赢了,来来来!快把事先说好的赌资拿来!"
"讨厌!你肯定耍老千!怎么老赢?"
"这车真慢,估计赶不上我老婆生孩子了......"
"老王你明天记得来接我啊,我三点到站......"
车厢里到处喧哗,这就是火车,交通史上一种比较古老的交通工具,因为速度和舒适度的缘故已经被很多人抛弃,不过,还是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乘坐。
短程的旅途还好,大家会比较安静地忍耐那不长的旅程;倘若是长途就不好说了,行程一长人就容易无聊,而人们一无聊就容易烦躁,于是火车里现在充斥了各种各样人们打发时间的声音。
吵闹的场所,倘若忽然出现一处静悄悄,势必非常引人注目,于是段林他们的位子便异常引人注目。
静悄悄......明明是六个人面对面的座位,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这车厢里还真有些诡异。
段林便是在这静默中醒来的,他是那种一旦无聊就会睡觉的人,无论多吵都能睡着,可能是处在归家途中的缘故,向来很少做梦的他似乎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和外公经过湖边的时候的对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古远的事情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梦到已经过世很久的外公固然让人欣慰,可是梦醒过后就是空虚的怅然。终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外公也不可能活转过来。
睁开眼睛,段林眯着眼向窗外看去:天亮着,火车慢悠悠的前进速度和自己睡前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窗外的景色已经和自己睡前大为不同,看来自己这一觉睡得有够长......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沐紫,坐在窗边的位置。少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书。沐紫似乎永远都有看不完的书,每次见他基本上都在看书,他有包书套的习惯,所以段林一直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书。
他会跟来,是段林料想不到的事情。学校进入暑期,段林忽然兴起了返乡的念头,只是口头上礼貌地问了沐紫一句"你要不要来做客"一类的话,不想对方竟然答应了。
"反正也没有事情做。"沐紫当时是这样说的。
听到对方这样说,段林便没有任何想法的答应了。没有事情可做,没有想要见的人......某种程度上,自己这位神秘的室友也是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人吧?带他回去也好。
终于适应了现在的光线,段林向对面看去,他这才发现,似乎在自己睡觉的期间,自己的对面换人了......头转向左边才发现,原来左边的人也变了,自己睡得还真是熟!
不过,段林庆幸自己的"邻居们"都很安静,自己对面中间坐着一个女孩,大概是自己睡熟的时候上车的。她的旁边是两个男子,那两人比自己上车还要早,从自己上车起就是静坐,帽沿拉的极低,盖住了面部看不清长相,而现在,那两个人仍然是那样一个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段林正想着,忽然发现来自对面的视线,诧异地将视线对过去,才发现对面的女孩求助地看着自己。"抱歉!先生,能和你换个座位么?"
段林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是换个坐的地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段林很快和女孩换了座位,女孩高兴地和自己道谢之后,开始和周围的男人以及沐紫打招呼,喔?看看女孩旁边两位男性的长相,段林忽然明白为什么女孩要找自己换座位了,毕竟,自己旁边坐的是女孩眼里的帅哥,所以自己这个长相平平的人,自然毫不犹豫地被选择换掉了。
段林笑着,闭上眼睛决定继续睡......忽然......
"小子,你这玉哪里得来的?"
脖子一紧,段林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本在自己旁边静坐的两个人,居然都醒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还拉住了自己脖子上面的玉佛。
"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段林皱眉打量着面前的人。
乱糟糟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精壮的身材,拉着段林的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有着狼一样的眼光,对上他眼睛的时候,段林感到自己心里一颤。
"老赵,你别吓坏了小孩子!"自己的另一边,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段林慌不迭将视线转移过去:这边的人年纪和前面一个差不多,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细长的一张脸上,有着一双细细的狐狸眼,是个一看就很精明的人,此刻正笑咪咪地看着自己。
段林注意到了他嘴里有颗金牙,阳光下闪着光,看着那人的笑容,段林大白天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他们身上有自己讨厌的味道。
段林皱起眉头,对方是活人,可是身上却有腐败的味道,怪不得那个女孩和自己换座位......
"这个是老家婆婆给的。"淡淡地应对着,段林不着痕迹地挣开了那个壮汉的手掌。
"小兄弟,你老家是哪里啊?"狐狸眼却仍然笑咪咪,和自己搭着话。
"小地方而已。"
"是哪里啊?大家同行一场,旅途寂寞,多聊天可以打发时间么!"
狐狸眼仍然笑咪咪,看他似乎得不到回复是死不甘休,段林叹了口气。
"是汾岭,没听说过吧,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地图上根本找不到。"
"哦?真的没听说过......"狐狸眼瞪着细细的小眼,挥挥手,段林右边的壮汉竟然掏出了一张地图,段林这才发现这两个人搞不好是认识的,糟糕!自己怎么被夹在两个认识的人中间了?
"小兄弟,你给我们说说,你老家在地图哪个地方啊?"狐狸眼笑嘻嘻地摊开了地图,眼里却坚定。无奈,段林看着地图,在地图上随便指了一个点。
"就是这里,距周围市区都很远,没有通车。"
"啊,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呢。"狐狸眼得到了回答,却不立刻收起地图,反而继续在旁边指东指西问着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只听对方没完没了,笑嘻嘻地向自己东问西问。在三人"相谈甚欢"的同时,对面的年轻男女却是真的相谈甚欢,等到火车到达下一站的时候,对方两人的关系已经急速进展到可以手拉手下车的地步,那两个处处透着诡异的男人也按照段林虚指的地方下了火车,看着空出来的座位,段林松了一口气,急忙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走了一批旅客,同样,又上来了新的客人。新来的客人似乎也是结伴而来,穿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有几个坐在了自己背后,其他的则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和对面。
原本还想继续装睡度过接下来的时光,不想头还没低下去,忽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段林学长?!"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点耳熟......
段林面带诧异地抬起头来,"杨志华!"
对面的男子长相端正不花俏,身材健壮颇有几分英俊潇洒,看起来是非常整洁健康的青年,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男子是段林大学里面的风云人物,他的摄影作品在国内频频获奖,段林毕业那年,这位学弟甚至在国际上拿了一个大奖项,这些事迹见诸于媒体,给了学校很大的面子,孤陋寡闻如段林,也听过这位学弟的名字。
"这是我老乡----段林,也是你们的学长。"杨志华笑呵呵地将段林介绍给自己的学弟、学妹,听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段林本来就够诧异,等到对方说出对自己的介绍的时候,段林不解地抬起了头。
"段学长毕业当时的同乡聚会,不是还请我们几个学弟吃了一顿饭么?我记得很清楚啊!特别一提,段学长当时请客的那家店的川菜,做得实在够道地,我现在还常常请学弟们去那边吃呢!"仿佛没有看到段林的窘迫,杨志华仍旧面带微笑地说着。
段林怔了怔,半晌点了点头。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
聚会想当然不是自己号召的,而那几位同乡其实也不算是同乡,大多是段林住的地方附近大城市的孩子,而自己却是道道地地在乡下长大的。自己居住的地方非常偏僻,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不想杨志华却说他也是那地方的人。不过杨家早在一代前就搬离了那个地方,在城市里长大的杨志华严格说来,也不算自己的老乡。
"哈哈!学长,您真的只请学弟么?我看是经常请学妹吧?"忽然从段林背后发出的男声吓了段林一跳,不过段林所谓的吓了一跳的反应,也无非是微微睁大眼睛抬头向后面看去。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烫了一个爆炸头,眼睛小小的看起来很精灵狡猾的样子,此刻正对对面的杨志华挤着眼睛。
"别当着前辈的面胡说!对了,学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也是你的学弟,比我小一届的陈渐东,和我一样也是摄影系的。别看这小子说话这么不正经,可是我们社团下届社长内定人选呢!"
陈渐东笑着从上面伸出手来,段林被动地伸手和对方握了握,随即松开。
接着,杨志华又介绍了其他的人给段林:"这位是张哲。你叫他大头张好了,呵呵,你看他的头是不是很大?"指着一名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男子,杨志华笑呵呵介绍着。
这名被称为大头张的男子看起来脾气有点暴躁,快人快语,和段林匆匆握手后,便又开始和旁边的女生打闹。
"这是高明远,我们影协里面最努力的人,就是运气不太好,哈哈。"高明远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嘴角下斜,看上去非常的阴鸷,一看就是平时诸多抱怨的人。
"看到那边的大个子没有?那是黄石,是我们的新进社员,喂!大石!过来和学长打个招呼。"顺着杨志华的手指看去,段林看到那名一来就靠着椅背睡着的男子,看着对方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段林匆忙阻止杨志华叫对方起来的行为。
"你这家伙有没有点眼力啊?没看到那家伙不舒服么?"比段林更快的,是不知何时来到杨志华身后的一名女子。画着浓浓的妆,长相非常艳丽的女人,不过看起来有些轻佻。
发觉段林正在打量自己,女人抹了蓝色眼影的眼用力瞪了段林一下,段林匆忙讷讷地收回眼,不敢四处张望。
"来介绍一下,这是安小楠大姐,很凶悍的,别招惹哟。"对着段林,杨志华挤了挤眼睛。
"别打扰他了,我似乎听到一点消息,他女朋友......似乎自杀了、他心情不太好......"正在促狭,忽然从那边过来一个女孩子,拿着毛巾,女孩似乎刚从洗手间弄湿毛巾过来,清秀的短发,大大的眼睛,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我去弄块湿毛巾给他。"众人点了点头。
看看妹妹,安小楠有点诧异,妹妹什么时候和黄石那么熟悉?不过想起前天上车时候两人似乎是一起来的,可能是那时候说的吧?想到这里,安小楠便将那个疑问抛在了脑后。安小北只是对姐姐笑了笑,然后拿着毛巾走开。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出现在男性为主的摄影协会,有点不太协调,不过段林很快得到了答案。
"嘿嘿,段学长不要看得太入迷哟,这是安小北,刚才那位安小楠大小姐的妹妹,如何?看起来完全不同吧?"杨志华说着,秘密似地凑到段林身前,"是最近令我着迷的女人。"
杨志华的声音虽小,可是恰好让所有人都听到,话音刚落众人便炸开了锅。
"什么?!杨学长你拐学妹喔!"
"啊?已经交往了么......"
众人似乎之前并不知情,女方的姐姐也不知道,众人的反应尤其以安小楠为最,拉住妹妹,"你什么时候和那家伙在一起的?"
安小楠不可思议地问个不停,直到安小北通红了脸,半天支吾不出来。
轻轻揽住女孩的肩头,杨志华笑了,"不要吓坏小北,大姐!"
"妈的!你叫老娘大姐?"安小楠果然如同她的长相,是个泼辣人物,几个人起哄的起哄,吵闹的吵闹,车厢里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人来的很多,加上由于刚才那么一闹,杨志华忘记介绍位于角落里的女孩。段林的学弟们总共是五男三女,几个人都是段林母校摄影协会的,无法一次记住太多人的名字,段林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一一握手。
对于那个名声太过响亮的社团,段林向来是没有研究的。
好不容易介绍完,摄影协会的部员们纷纷坐回原来的位置之后,段林总算松了一口气。往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一路上一个人一本书,安安静静的上车,安安静静的下车,像今天这样这么多人一起,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段林随手拿起一本书,刚刚开始看,背后影协的讨论却不由自主地传入耳中。
"学长你是不是记错了啊?这附近哪里有湖啊!"
"应该不会,我小时候回老家时见过的,印象里非常雄伟,我上次翻小时候的照片忽然想起来的,记得小时候看到湖的那天刚下完雨,非常绮丽的湖呢!宽阔的水面,异常的宁静,当时回忆起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过来,有种冲动很想去拍照......"
"学长你当真不是发梦?如果要真有那么一座湖,地图上怎么会没有记载?"
"哎?有湖么?人家想看......"
摄影协会的人争论个不休,他们似乎是来某地取景的,但好像没有找到目标。
不过段林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刚才杨志华口里的湖......段林是知道的。
这里的人家都是知道的,却从来没有地图记载,那座湖是整个汾岭的秘密。因为它是......
"对了!段学长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吧,我记得你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座山么?"忽然,原本一直和学弟们讨论的杨志华转过身子。
被忽然的问话问住了,段林有些踌躇。他是从来不擅长说谎话的人,刚才已经撒过一次谎,原本就心里不安,如今......
"是有那么一座湖......"
一言既出,众人立刻欢呼。
看到此,段林放在膝盖上的手,闷出了薄薄一层汗。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越发糟糕。
摄影协会的众人听了段林的话之后,决定前往该湖,于是段林要下车的时候,便被杨志华拉住了。
"学长,能不能给我们带路一下?没地方住不要紧的,我们带着帐篷,你知道的,我很久没有回乡,如今就算回去看看也好......"
学弟的请求,段林没有办法,只好点头默允了对方。
于是,一帮年轻人如释重负地拎着行李和段林下了车,下了车之后便傻眼了。
"你家可真够乡下的。"望着远处田地绵延,甚至不时出现几头水牛的景象,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的沐紫终于开口了,嘴边挂了一抹浅笑。
不过,也就是因为沐紫这抹浅笑,原本还要张口抱怨的女士们顿时收口。
身为社长的杨志华拿着自己的和学妹的行李,他的学弟们也分担了其他女孩的行李,看看他们的行李,段林苦笑了一下,不似自己和沐紫的只有几件衣服和梳洗工具这样的简单,他们的行李可都是大家伙,大包小包各种器具看起来专业也昂贵,女孩子们也是大包小包,不过里面的内容段林就不敢保证了。
看来接下来的路,段林不知道那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能不能坚持下来。而且,让他们来到村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乡下人对城里人有种天然的排斥,自己那边尤其严重。
望着前方的道路,段林皱起了眉头......
"学、学长,天开始黑了啊。"摄影果然是锻炼体力的娱乐,长途跋涉下来,居然没一个男生说累,不过女孩们就不行了,一路喊停数次,竟然天黑了还没有到达。
看看天色,段林也有些着急。
乡下交通闭塞,别说公车了,连个马车都很少有。沿途除了田地就是野路,根本没有路灯这一说,乡下行走最怕的就是夜路。眼看着天已经暗下来了,如果到不了村落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到了晚上九点,这里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段林皱着眉,看着身下垫着男生上衣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女生,有点不知所措。
"喂,乡下有很多鬼故事吧?"忽然,沐紫说话了。
"啊?哦......"左右看了半天,才发现沐紫说话的对象是自己,段林点了点头。
乡下人迷信,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就推在神鬼身上,小地方的小孩子没有娱乐,从小,每个夜里就是听着长辈的鬼故事睡觉的。
"其实,乡下原本就是鬼魂容易聚集的地方,倒也不假。土葬盛行的地方很容易聚鬼。天黑的时候,那些家伙最喜欢出来......"沐紫说着,忽然地上传来女生的尖叫。
"吓死人了!沐紫你别说了!我们赶紧赶路吧!"看着拍着尘土站起来的女孩子们,段林忽然明白了沐紫的用意。
原本一直借口累,不愿意前进的女孩们歇够了走在最前面,拎着行李的男生们紧随其后,段林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在前面的自己和沐紫竟然落在了后面。
"你们不要走太快,大家离近一点!"匆忙喊了一声,段林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前面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段林心里就是不舒服。
小时候听过一个很可怕的鬼故事,内容就是关于赶路的,晚上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人影绝对不能随便搭话,很有可能对方抬起头来就是一张阴森的鬼脸......
这样的夜里太黑暗,好像酝酿着什么,让段林本能地觉得不安。段林心里祈祷,那种不安千万只是自己的幻觉才好。
长途跋涉还在进行着,天色越来越黑了,乡下的黑暗是极其黑的,星星异常的亮,周围异常的安静,风异常的凉爽,越发衬得周围的黑暗,那是一种连自己放在眼前五寸的手掌都无法看到的暗度,这下子,连男生都有点慌。
段林也慌张。糟糕,自己不能保证能走对路了......
回家的时候,段林从来没有走过夜路,今天这次是第一次,白天的路就不好辨认了,何况黑夜......
忽然,身后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一帮年轻人反射性地向后看去,借着车上微弱的光芒,隐约看清那是一辆马车的时候,一帮人欣喜地欢呼了起来。
段林却是脸色大变。
"别!那是......"
不等段林说完,有几个年轻人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纷纷拎着行李跑了过去。
段林皱了皱眉,也只好跟了上去。
那是一辆很大的牛车,两头老牛慢悠悠地载着车子前进着,赶车的是个瘦小的人,太过黑暗看不到长相,只是隐约辨出那是一名男子。
车子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车上唯一的油灯没有点在人的旁边,而是被那人用一根宛如钓竿的细长木棒吊着,远远地悬挂在拖车的牲口前方。
几个年轻人还算长了个心眼,看了看车上没有拉人,也不像拖了行李的样子,便开口搭话:"老乡!我们是过路的,我们有个女孩子病了,走不动,能不能载我们一程啊?"
那人没有吭声。
以为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性急的年轻人又说了一遍。说完,生怕对方不答应,急忙还加了一句,"我们出钱行不行?"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段林和剩余的人也追过来了。
"不!不!您赶紧赶路,我们自己走......"段林急忙说着,话没说完就遭到吐槽。
"学长,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
"你走惯了山路,我们可走不惯的说!"
"老乡你别听他的,我们出钱,你开价啊!"
"不!我们不坐车!您赶快走吧!"
一时间,寂静的小道上变得无比吵闹。段林只是一股劲地拒绝着,就在几个学弟眼红拽起段林的衣领想要揍他的时候,前方那盏油灯忽然高高地竖了起来,那人举着吊着灯的细木杆,挪到自己脸旁边,黯淡的灯光映衬着那张枯木般的老脸,说不出的诡异......
学弟拽着段林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小道上重新变得安安静静。
"老乡,对不起,我们打扰您赶路了,您赶快赶路,晚了就不好了,您先走!"
咽了口唾沫,段林来不及整理被学弟抓乱的衣领,只是低着头赔罪。
那盏煤油灯,被老者吊着,依次在每个人脸前晃了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年轻人,别这么吵啊,死人都被你们吵醒了。"老人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干瘪、沙哑。慢慢地说完这句,牛车终于重新前行,车轮在土路上压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牛车渐渐远去,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老者手中吊着的那盏油灯,也渐渐消失不见,远远看去看不到牛车,只见一个光点悬浮在空中,就像一团鬼火......
"嘎......那是怎么回事?"咋了咋舌,当时揪住段林衣领的那个年轻人扭头问段林。
那是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头发极短,戴着一副粗框眼镜,还留着小胡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不过脾气好生大......段林记得这人好像叫黄石。
"那个......是我们这里的习俗。
"是丧车。"
"啊?"对初入脑中的词没太理解,黄石"啊"了一声,他的同伴们也叫了出声,不过那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惊吓!他们是听懂了的。
"嗯"了一声,段林清清嗓子重新开口,"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在晚上送葬。刚才那辆车子便是送葬的牛车。"
"天!你是说刚才那辆车上全是棺材?!"终于了解,黄石大叫出声。
"MY GOD!我还特意看了下上面没人,才问那老头能不能搭车的,原来那些木箱子都是棺材!靠!真他妈的邪门!见鬼了!"恨恨地提着脚下的小石头,黄石企图用这种方式摆脱自己心底慢慢浮上来的畏惧。
"没事没事!不就是棺材么?没什么......"笑呵呵地,杨志华安抚着已经开始尖叫的女孩子。
好不容易才成功地安抚那些女生不再尖叫,杨志华招呼大家重新赶路,不料却发现大头张一直没动弹。
"大头!快走啊!"平时这家伙最喜欢冲在第一个,今天这是怎么了,杨志华奇怪地叫着自己的学弟。
"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大头张的身子还是没动,站在他身边的段林注意到他在微微地发抖!
"那辆车子上面真的只有棺材么?"原来还是想刚才那件事,心下了然的同时,有点好笑自己这个鬼精灵的学弟原来如此胆小,杨志华笑了笑,"就是啊,只有几个大箱子,什么也没有,你想多了,是不是,伙计们?!"
轻松的语气,杨志华问着伙伴们,大伙笑嘻嘻地回应着,已经不再惶恐。
"就是啊,不就是几个破箱子么?没什么好怕的......"大头张的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杨志华想要拍他,却在一剎那被他挥开了手,激烈的反应让众人吓了一跳!
"我......我看到了......"
"?!"
"我看到箱子了。"
"哦。"看到箱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可是......我还看到了人!"一句话,原本已经恢复平常轻松笑着的众人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第二章 夜景
黄石注意到,对方的手在颤抖。她在颤抖什么?
"那人把灯挪到他脸旁的时候我看到的,看不清晰,但是我真的看到了......车上坐了好多人,穿着白衣服,看不到脸,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布。我当时就感到很害怕......"
"啊─"不知道是那个女孩子先叫出来的,一时间,刚刚安静下来的女生们又哭叫成一团!
"鬼叫什么!"沐紫似乎生气了,难得大声说话,"你们再叫,就像那老头子说的,连鬼都叫醒了!
"女人就是麻烦!到底走不走啊!你们不走我先走了!"
沐紫高瘦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去,几个原本被自己的同学无论怎么安慰也不肯收声的女生被沐紫这么一吼,竟然不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抹抹眼泪,也不喊累了,竟然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队伍终于再度前行了。
这次大家谁也不喊累了,更没人喊停。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几个年轻人发挥了他们的年纪应该有的速度,非常快速地前进着。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说话。
段林没有吭声,刚才他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出于习俗,阻止了几个大学生想要搭丧车的行为,乡下的说法,拦截丧车是不吉利的行为。
那是死人投胎的车子,要是误了他们的行程,鬼会来找你算帐的......只是乡下流行的习俗而已,不过,按照大头张的说法......
"段学长,我看错了么?"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被称作大头张的男子走到了自己的身旁。听到对方小声的问话,段林诧异地回头。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黑暗中虽然看不到男孩的脸,但对方的恐惧似乎透过黑暗借着声音也能传递过来,想了想,段林说了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
"你看到的人是蒙着脸的吧......这样啊......就算你看到的真的不是人......也不要紧的。"
段林淡淡地开口,想起了小时候邻家阿婆告诉自己的话,"我小时候,邻居家的阿婆告诉过我,乡下这种地方阴气很盛,如果晚上见到穿着白衣服,脸上蒙着白布的人,千万不要和他打招呼。
"那是鬼。不过,看到那样的鬼不要紧,你别惊慌,慢慢地走出去,离开他,那鬼如果是蒙着脸来的多半没有恶意,就算你不走他也会走的,不过......
"如果要是见到没有蒙着脸的鬼,就完了。见到那样的鬼的人,会死。"
段林的话虽然小声,可是很明显,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经历过刚才的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好奇......也是假的。
段林的话让大家更沉默了。
"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鬼呢?如果他没有蒙着脸......"有人忽然说话了。
"如果他就和平常人一样,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不是鬼呢?"
"那个......只要是知道那是死人的人都知道吧?"干涩地,段林说着。
一时间,不再有人说话。
"你们别再想了,别想鬼的事情,姓段的刚才也说了,这种地方阴气很盛,又是晚上,招鬼的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可就是像现在这样,大晚上走在乡下的路上,边走边想鬼,一会儿就真的有鬼出来了。"沐紫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不愧是沐紫,语不吓人死不休。段林听到某个女孩子低声叫了一声,不过大概是沐紫刚才的呵斥还在生效,只是很小声叫了一下,马上堵上了嘴。
众人慌忙将脑中正在想的事情抛开,匆忙赶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
"前面,看前面!"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颤抖的声音让本来心里就惶恐的众人心里瞬间咯噔了一声!
顺着那人的意思,众人向前看去,赫然!前方看不到头的小径上,竟然影影绰绰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大家全部停住了。
没有人敢向前一步,忽然,段林向前跑了过去。"婆婆!是您么?"
"什么嘛,原来是段学长的婆婆啊,老太太也真是有创意,深更半夜的也不点灯,站在那里,吓死人了!"黄石拍着胸膛,说出来的是抱怨,不过任谁都可以听出,他语气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边半夜的习惯是不点灯的,呵呵。"段林陪着笑,抱了抱矮小的婆婆之后,心里也是大为放松。
"阿林啊,这些是你的学生么?一个个好高的个子啊,女孩子们也好漂亮啊。"老太太个子小声音却中气十足,黑暗中听了也让人觉得有精神。
"不,不是学生,是大学的学弟,火车上偶然遇上的......"段林急忙否认。
"哦,那更好了,这些女娃娃都好漂亮的,将来哪一个嫁给我们阿林吧,婆婆给你们一份大礼。"
"阿婆,您别说了......"
"哈哈!学长害羞了!"
"就是就是!学长你有女朋友了么?没有就找小雪吧,小雪刚失恋,哈哈!"
"去你的!"
老太太的话成功地让众人摆脱了刚才的恐慌,连陈渐东都开始重新说起了笑话。
虽然和刚才一样的黑暗,一样的小路,可是气氛马上不一样了。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段林注意到。
那是一个女孩子,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从头到尾,别的女生喊累的时候她一声没吭,一个人拎着重重的行李,没让一个人帮助。
看着个子娇小的女生独立背着巨大背包的样子,段林走了过去,"我帮你背吧?"
"不用。"女生的声音冷淡,生硬地拒绝了段林的援手。
"啊,段学长看上杜学姐了不成?"
马上有人起哄,看着大家这样,段林手足无措,这种事情应该是女生更不好意思吧,心里觉得歉然,段林低声对女生道歉。
"无所谓。"不料女生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淡淡说了一句便大步向前走去。
黄石从前面走了过来,伸出胳膊捅捅段林,一脸神秘地对段林耳语:"碰钉子了吧?那女孩,一点也不可爱,从来不要男人帮忙的,每天打招呼也不理,女人嘛,还是要撒撒娇才可爱......算了吧,你还是放弃吧。
"一想到这次旅途还有这种人,差点不想来了......唉......"
虽然对对方的话不置可否,不过段林还是点了点头,不再想刚才的事情。
几名同学住到了段林家。
外公故去之后,这里便没有人住了,不过屋子却非常干净,想必是知道段林要回来,婆婆一早便打扫好了。看着瘦小的阿婆,段林心里的感激难以言喻。
阿婆却只是笑了笑,连门也没进,对众人摆了摆手便回去了。
"什么嘛,最终也没看到你阿婆的长相啊,她怎么不进来啊?"陈渐东恢复了原本的活跃,站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瞧瞧,很是好奇。"酷毙了!这个就是土炕?真没想到这年代居然真的还有人用这东西!"
段林一边招呼大家把东西放好,一边忙里偷闲回答着陈渐东的问题。
"她不是我的亲阿婆,只是邻居而已。"
"哇!等了你一晚上还帮你打扫房间,对你这么好的老太太居然不是你的亲阿婆!乡下人果然淳朴啊!"
"嗯,阿婆对我很好的。"没怎么搭话,段林低着头去烧水。
这里是非常偏僻的乡下,没有天然气,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柴火,灶很干净,柴火干干的,贴心的阿婆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居然用柴火!你这里还真是乡下!"看到段林的举动,立马又有人鬼叫起来。
对对方轻佻的语气完全不在意,段林只是淡淡笑着,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泡了一壶茶给众人。
"真好喝!这是什么茶?"
来到这里,那些城里人反倒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人,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样子,刚刚对土炕和灶台发表完感叹,这下又开始研究乡下的茶叶。
"大概是水好喝,茶叶只是很普通的茶叶。"段林笑着。
给长途跋涉完异常干渴的众人添水的时候,段林听到那个被黄石说"不可爱"的叫杜曼的女孩,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原来是很有礼貌的女孩子啊。段林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途中的事情就像一场插曲,喝过茶水简单地做了清洁,精神焕然一新的众人似乎已经把它全忘了,困意也就顺势爬了上来。
"我要睡西南角的房间。"沐紫只说了这一句。
段林却有些诧异,西南角确实有一间房没错,那是自己的房间,不过那间房在最角落里,非常的隐蔽,沐紫没有逛完整个屋子,他怎么知道的?
众人却见沐紫对段林这边如此了解,误以为他是段林的亲戚,没说什么,决定男生一间女生一间,睡通铺。乡下的土炕非常宽阔,睡四个人高马大的大男生不成问题,何况女生?
大家都累了,分好房间后室内立刻安安静静,安静到可以清楚地听到门外蛐蛐的叫声。
段林却睡不着。
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段林忽然开口:"沐紫,你睡了么?"
"睡了。"
"......你看到了么?"
"......"
"你看到了,对吧?"
"我是看到了,不过,我只看到一个人而已。"沐紫说完便背过身子,明显拒绝再交谈,半晌,平稳的呼吸传来,他真的睡了。
段林却真的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看到的东西会不一样呢?
不过......既然沐紫能看到,那就说明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段林睁着眼睛,看着脑顶高高的屋顶......
辗转反侧间,段林听到外面有雨落的声音,下了一整晚的雨。
段林似乎还能听到脚步的声音,轻轻的,伴随着雨声......段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雨天是亡灵回乡的日子,因为雨声可以遮掩他们的脚步......"
外公的话忽然浮现在心头,皱着眉,段林缓缓坠入梦乡。
"Shit......大头张竟然打呼......"
心里数过九百九十九头羊之后,竟然睡意全消的黄石揉着头爬了起来,身旁的伙伴睡得四仰八叉,什么姿势都有,磨牙的磨牙,打呼的打呼。
看来是睡不着了!心里想着,黄石伸了个懒腰,径自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愧是乡下!空气就是好啊!"走到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有种充满活力的感觉。黄石抬头看着天空:纯粹的夜色里,星空异常璀璨,满天都是闪烁的星星,宛如被星河笼罩的感觉!
"真是太壮观了......"嘴里喃喃着,黄石想了想,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去周围转转好了。"心里想着,他踏出了乡间的小小院落。
其实现在不像刚才那般的黑,月亮也出来了,加上星星,黄石可以看清自己前方的路,心想回去找手电筒太过麻烦,便这样轻装出了门。
一路上的心情是轻松的,凌晨时分微寒的天气一改白天的炎热,黄石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越走越远,不经意间,他已经离开段林的房子很远很远。
路越来越陡,黄石眯着眼拼命辨去,却发现自己赫然是在攀登一座山!
"山......莫非那湖就在这里?"越发的兴奋,黄石加快了脚步。
拨开重重的树枝,看到眼前的景色的时候,黄石瞪大了眼......
"好美......"月光下,窝在山的怀抱里的,是一弯非常壮观的湖泊,面积很大,倒映着天上的星子月光,整个湖看上去就像珍珠一样朦胧的光润。
"太美了!"掩不住心里的激动,黄石迫不及待地就要往湖边走,可是......
"你怎么在这里?"若不是认出了前方娇小的身影是谁,大晚上见到这样一个影子怕是真的要害怕。黄石拍了拍前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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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6:4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杜曼。
好死不死,如此迷人的月色正可谓花好月圆时,怎么就给我碰上个这么个主儿?!心里抱怨着,黄石嘴边却还是勾起一抹礼仪性的微笑。
杜曼却只是皱了皱眉,戴着大眼镜的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黄石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相机。
"在拍照啊?也是,这么好的景色,拍出来不知道有多美......"看着前方的美丽景色,黄石感叹,"明天一定要把这个地方告诉杨学长,要他把这湖拍下来,说不定又是一个大奖。"
黄石说着,用双手拇指、食指围出了一个小框,嘴里"卡喳"了一声。
"为什么要他拍,你自己不拍呢?"不熟悉的女声从肩下传来,黄石这才发现说话的是杜曼,女孩并没有看向自己,只是专心地调整着她的三角架。可能是不常听她说话,乍一听到觉得有些陌生。
"我?不行的,好像没这方面的天赋吧......拍出来总是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杨学长的照片是我的理想,我就是看了他的影展之后冒失地决定入社的,不过......果然是冲动了些,拍了两年了也没什么上台面的照片,果然......我比较适合单纯当fans,哈哈!"抓着头,黄石有点自嘲地笑了。
"......你只是不擅长处理照片而已。"杜曼淡淡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缺少技巧,尤其是曝光的技巧,取景还是很不错的。"
"啊?这种话我可以当夸奖么?呵呵,技巧啊......"
"嗯,比如夜景吧,利用多次曝光可以让照片的空间感变得非常丰富,而且为灯光迭加提供可能......"平时黄石以为闷葫芦一个的杜曼,没想提到摄影意外地健谈,而且说得意外地专业有见解,越说越投机,黄石没发现,自己正在和一个今天晚上刚被自己批评"不可爱"的女生相谈甚欢。
"我可以看看么?"说到后来,看到杜曼的相机调整得差不多,黄石有点心痒的提出请求。
杜曼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你的相机和杨学长的一样呢,我的也是这个牌子,不过拍出来效果和人家差得很远......"一边说着,黄石弯下身子看向相机上小小的萤幕......
"哇塞!你这家伙的镜头是自己改装过的吧?怎么能看这么远?"一看到萤幕里的景象黄石就惊呼了出来。
"随便改了一下,那是MD70-210F4 镜头和海鸥28F2.8 组合成的望远镜系统,两组凸透镜组合而成的开普勒式望远镜,道理很简单,用长焦距的镜头在前代替望远镜的物镜,短焦距的在后当目镜,两个镜头的焦点汇聚成一点时,可以形成放大的倒像......"
"真帅!没想到女生可以这么厉害,回头教我,太帅了......这东西回去偷窥女生寝室一定很爽......"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女生面前说出了男生之间的龌龊事,黄石回头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仿佛没有听到,对面的女孩仍然面无表情,对方这种面无表情让黄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回头的剎那,三角架不小心倒了,黄石急忙扶住相机,"啊?!抱歉,你刚调好的......我帮你弄!"高大的男生平时看起来很暴力,慌乱起来却异常地搞笑,好不容易将三角架架好,黄石习惯性地看向萤幕查看景象是否变动,然而......
"天......"视线即将离开萤幕的剎那,右下角的动态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真人目睹!"黄石习惯地招手让旁边的人过来,忽然想到对方是女孩子,招手的动作急忙改为摆手,"你不要过来!"可是,杜曼的头还是凑了过来。
镜头里出现的赫然是那座湖,镜头里出现的是湖的下角,可以看到有两个人,男人是他们熟知的杨志华,女人被树影挡住了,看不清楚。
"告诉你别看的,女孩子看这种镜头......"
被挤开镜头的黄石在旁边说着,心里还想看,可是不好意思在女生面前表现得太过八婆。嘴里说着杜曼,黄石心里还在想刚才看到的镜头。
杨学长和美女在湖里共浴耶!那女人看不出来是谁,是学长的女友、那个叫小北的女孩么?看不出来那个女孩那么豪放啊......
看到镜头里面的东西,杜曼忽然脸色一僵,看着女孩的脸色,黄石想,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镜头了,有更过火的事情?
心里想知道,谁知杜曼下一个动作竟是收起了镜头!
"喂!你做什么?"大大咧咧的,黄石不满地叫了出来。
"住嘴!不要这么大声音!他们......"捂着黄石的嘴,杜曼小声地说着。
黄石注意到,对方的手在颤抖。她在颤抖什么?不过女孩子的手就是很软啊......
脸一红,黄石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松开手,自己不会吭声。
"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现在赶快回去,记住!今天的事不要和别人说。"
杜曼一边说着一边匆忙收拾器材,收好之后,杜曼拉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黄石,飞快地离开了那座湖。
第三章 湖上.湖下
安小楠不敢相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就一瞬间,有一瞬间,自己的影像确实没有出现在湖面上!
"大家睡得怎么样?"早上的时候,作为主人的段林礼节性地问候客人。
"一晚上都听到高明远打呼的声音,哎----"大头张戏谑着说,看样子他似乎恢复过来了。
女孩子们帮忙烧了饭菜,意外地,安小楠的手艺非常不错,和她艳丽的长相一点也对不上。这样说明女生们睡得也不错。不过只有一个人明显没睡好。
"黄......黄石,你怎么样?没有睡好?"走到黄石身边,将饭碗递到负责装饭的安小楠手里,杨志华问。
黄石却暧昧地笑了,终于还是没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杨志华,黄石道:"学长,昨天你和哪位美人去湖里逍遥啊?嘿嘿......"
盯着黄石看着,直到看到黄石全身发毛,终于,杨志华笑了。杨志华只是淡淡笑了笑,装好饭之后,就走了。
黄石的声音不大,可是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当事人的杨志华反应就够奇怪,等到安小北一脸苍白地跑去质问杨志华的时候,黄石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杜曼要自己"记住!今天的事不要和别人说"了。
原来,和学长月下约会的女人不是学长的女朋友。这下大条了,看着杨志华一边安慰女友一边向自己投来诡异的目光,黄石想自己一会儿一定会遭殃。
不过,来这里的女孩只有三个,杜曼昨天和自己在一起,安小北不知道男友和别人偷情,剩下唯一的女人......
看着面无表情吃饭的安小楠,黄石心里暗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第一,学长和这个女人实在太不配了。第二,安小楠......可是学长女友的姐姐......这么说......难不成学长昨天和村姑约会?依稀记得那女人的背影......是个很美的村姑啊......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黄石草草吃了一顿早餐。黄石刚才的话不但给杨志华和其女友带来了麻烦,也给段林带来了麻烦。
"学长,黄石刚才有提到湖吧?就在附近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在哪里在哪里?!"陈渐东连珠炮似的问题,立刻让段林感觉大事不妙!
"对不起,可是......那座湖......你们真的不能去。"段林摇着头。当地的人都知道,那座湖不能去,更不能下。那座湖是......
"倒是说个理由啊!"已经被男友成功安慰的安小北插着腰,不依地质问着段林。
"那个是......那个......"段林低下了头。
"是坟地,是不是?"忽然的男音,段林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人是......
"杨志华?!"他怎么知道?!啊,对了,他也算是本地人。
抓着头,杨志华淡淡地笑了,"其实我爸妈常常提到那里,说过身之后要葬过去,我也是一样。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要葬在那里,对不对?大多数的村人一辈子只会去那湖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这是学长你阻止我们的原因,对不对?"杨志华说着,段林的脸色越发灰白,其他社员的眼睛却越张越大。
"你说的是真的?!"陈渐东睁大了眼睛。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段林,看到对方仍然惶恐,杨志华再度缓缓开口,"乡下的事情很多很难解释啦,人家有人家的忌讳,段学长不说有他的忌讳,我们知趣点,走吧。"
一席话说完,段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能走,能不去那座湖,离开最好不过。
杨志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那些似乎还想说什么的队员的肩膀,打发他们去收拾行李,然后走到段林前方。"对不起,给学长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
歉意地看着摄影协会队员垂头丧气离去的背影,段林有些安心。
半小时之后,背着大包小包行李的社员,仿佛没有发生刚才的不愉快般,在门口和段林告别,挥了挥手,段林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渐渐离开。
他们不是属于这里的,他们应该过更适合他们的生活。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段林想着,重新进了自己的屋子。下午去看看婆婆吧,给她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也算有个交代。和沐紫说了一声,段林出了门。
"学长,该不会我们真的就这样回去吧?"路上,头很大所以被笑称为大头张的男青年聒噪地问着自己的学长。
"就是啊!难不成我们好容易找到,路过就走掉?"安小北也不甘心地说。
"是坟场哦!学长不是说了么!你们女的敢去么?"瘦得像个竹竿一样的高明远调笑着看着刚才说话的女生。
"有什么不敢去?你们男生才胆小,昨天说见鬼的不是大头张是谁?"马上有女生反唇相讥。
"我......"被点到名字,大头张抓了抓头,皱了皱眉,"昨天我是真的见到了,不过睡了一觉之后......搞不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不一定,就凭这个说我胆小可不好,怎么样?要不要去?"
"啊!去就去,看谁......"看着话题似乎越来越往要去爬山这个方向跑,黄石皱紧了眉头,小跑几步走到杨志华面前,"学长,你阻止他们啊!不是说走么?"
不料杨志华却笑了,"笨蛋!我是说‘走'啊!离开段家也是走啊,学弟,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不会真的还相信什么避讳吧?我们已经离开段学长了,就和他没关系了,我们犯的错也不会推在他身上,去看看又如何?"杨志华怜悯地看了眼自己的学弟,竟是默允要去看湖!
站在原地,黄石没有动弹,半晌,高大的男生道:"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不会吧?石头你一直不是最无所谓的么?怎么今天听说是坟场就胆怯了?"
"不,是做人的道义问题,我们答应了人家不去的。"
"靠!你这是侧面说我们不讲道义啦?!"性急的大头张听到这,差点和黄石翻脸,这时候,杨志华阻止了他们。
"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是简单取个景就回来,石头你先走,帮大家打理一下行程也好。"圆着场,杨志华拉住了大头张。
简单地叮嘱之后,摄影协会分成了两组,黄石自己一组,其他的人去山上取景。
临走的时候,大头张还是对他不满似地竖着中指,黄石拎着行李站在分岔路口,倔强地咬住嘴唇。社友们毫不留情地走掉了,没有一个人回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样一群义无反顾的身影,黄石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正要转身,忽然,原本已经空无一人的通向山里的小路上出现一人。
"杜曼!"
"我只是单纯不想去而已。"女孩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径直从黄石身旁经过。
黄石怔了怔,拎起行李跟上女孩。
"学长的做法让我觉得不舒服。"缓缓地,黄石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杜曼看了他一眼,半晌,默默看向远方。
那个姓段的学长家附近,一户人家也没有,如果像他说的,湖是坟场的话,那么......他家就是住在坟场旁边,真是诡异。
一路上黄石一直在自言自语,杜曼一句话没有说。
前方一个转弯之后,那座山就会消失在视线范围了,那座不高的山下就是那座传说中绮丽的湖。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座山,黄石惊异地发现,山体不知何时,竟然被水雾笼罩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没有山。
看到了同样的情景,杜曼皱起了眉。
"哇靠!真是壮观!来对了!"几乎是一到湖边,众人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绿色的山,绿色的湖,山体映入湖心,水天一色。茂密的树林遮住了阳光,而湖面天然的水气湿润了空气,山花的味道经过水的润泽变得幽然,诱惑地传入每个人的鼻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整个人就和脱胎换骨一样!真爽!"高明远的话道出了每个人的心声,像傻子一样呆了半天,几个人顿时撒欢一般地到处探密。
跑了半天终于回到原地,盯着湖面,陈渐东慢慢走了过去,在湖边坐下。
水面非常地平静,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蓝色的天空。
"看什么呢?"温厚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陈渐东一个哆嗦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人是杨志华。
"没、没看什么,这水真清澈啊!"面对着杨志华,陈渐东心里忽然一阵烦躁。
"真是个好地方。"说完这句,陈渐东重新将视线挪回湖面。
杨志华沉沉笑了,"是呵,真是个好地方,这里......就是我死了以后要来的地方。"
"啊?!"
陈渐东惊讶地回过头看向杨志华,却见杨志华轻轻弯腰,慢慢凑到自己耳边,悄声说:"知道为什么说这里是坟场么?因为这湖里全是尸体......"
仿佛乐意看到陈渐东惊愕的表情,杨志华低声笑了。
陈渐东低下头直直看着湖面,手心全是冷汗,身后的人却兀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不要看湖面哟,知道么?我们这里有个说法,水上、水下是两个世界,你看湖面的时候,湖下的鬼魂也在看你,让他看到你就不好了......呵呵----"
杨志华笑着扬长而去,留下陈渐东一个人坐在湖边,看着湖面,陈渐东这回是再也不肯向湖内看了。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湖呢!"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将陈渐东拉回了现实世界。
陈渐东看到女孩脱了自己的鞋子,一副准备下水的样子。
"等等,还是我先下去吧,我帮你先看看水的深浅。"杨志华及时阻止了她,转身脱掉自己的外衣和裤子,"扑通"跳下了水。
"哇----不愧是学长,好帅好体贴......"看着安小北微红的脸,高明远在一旁捏着嗓子打趣道。
"花痴!"旁边大头张嘟囔了几声,随即开始摆弄自己的器材。
"等等!学长不见了!"一直关注着杨志华动向的安小北,忽然叫住了另外几个男生。顺着女孩子的手望去,几个男孩脸上也不禁变色。
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却哪里还有杨志华的影子。
"学长该不会......"
"你们楞着干什么?赶快下去救学长啊!糟糕!这水难道很深......"
"我不会游泳啊─"
"我也是啊!我是旱鸭子!"
几个年轻人顿时慌乱,不询问不要紧,一问之下,六个人竟然只有陈渐东一个人会游泳!咬咬牙,陈渐东刚刚脱了上衣准备下去,不料刚要跳下去,就有水猛地飞到了慌乱中的六人脸上,抹掉脸上的水一看,湖中浮在水上对众人呵呵笑的男人不是杨志华是谁?
"开个小玩笑而已,哈哈!就阿东想要救我啊,好感动啊!"杨志华哈哈大笑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被骗了,纷纷趴到湖边撩起水和杨志华打起水仗。
"学长,湖水很深么?我们能下去玩么?"看着学长玩水,安小北有些心痒。
杨志华却违背她们期望地摇了摇头。"不可以,这里很深,我刚才潜下去看了,完全看不到底。你们这些女孩子水性不好吧,千万别下来。"
"啊,真讨厌─"女孩子们拖着长长的音遗憾地嘟囔。
"喂,学长,里面有鱼没有?乡下人不都是自己到水里抓鱼么?学长你给我们抓条鱼啊!"大头张不失时机地喊道。
"就知道吃!"
看着学弟、学妹吵成一团,杨志华笑了,反观旁边的陈渐东,看着远处不知道想什么。
"阿东你不是游泳很好么?要下来么?"
"......不了......"
"......也好,我在下面看看有没有鱼。"一个翻身,杨志华钻入了湖里。
"学长好厉害啊!能潜这么久!"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安小北脸上微微红润。
"嗯,那家伙高中的时候是游泳部的,好像也拿过什么奖。"安小楠看着妹妹,半晌不屑地说。
"真厉害,对呢,姐姐和学长从高中就是一间学校升上来的,真好......"
"......孽缘。"
女孩子们说着自己的话,高明远和大头张听着无趣,随即拿出工具准备拍照。只有陈渐东一个人,一直抱着腿坐在湖边。他的视线盯着水面,好像看着水面,又好像没有看着。
"陈学长,看什么呢?"安小北坐了过来,好奇地看向陈渐东一直看着的湖面。
明明看着湖面,却不敢靠近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水真清澈,是吧?"说着,女孩探身向湖面。"好像可以看到底,却又深不可测的感觉,为什么说是坟墓呢?"
"搞不好是因为尸体埋在这里面吧?"
大头张忽然从后面插入一句,阴恻恻的语气让安小北不高兴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高明远在一旁怪笑起来。
想起杨志华刚才的话,笑不出来的陈渐东选择了沉默。
没有在意陈渐东的沉默,安小北慢慢走到湖边,蹲下身子,视线挪向湖面。湖面平静无波,非常的......
忽然,安小北瞪大了眼睛!湖水清澈,上面的影子......上面的影子......
"怎么了?湖里有什么?你一直盯着看......"走到妹妹身边,安小楠不经意地问。
"湖面上......"指着湖面,安小北吞了口口水。
"湖面......有什么不对么?"安小楠不解地看向湖面。
女孩皱着眉,半晌慌张地退了过去,不敢再接近湖边。
安小楠皱了皱眉头,随即走向湖边,湖水清澈,上面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可是......
安小楠不敢相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就一瞬间,有一瞬间,自己的影像确实没有出现在湖面上!
腿一抖,安小楠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看到这边不对劲,原本已经走远的高明远和大头张也走了回来,毕竟是同社团的朋友。
"我......我......"一连说了几个"我"字,安小楠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手指直直地指向湖面,安小楠说不出话来。
大头张和高明远一脸疑窦地互看一眼,末了也弯身看了看。
"怎么了么?"大头张抓着头回头问,然而高明远却脸色大变!
"这湖有古怪!"
"嗯?怎么了啊?我们刚才一起看的,怎么你看出古怪......"
"影子!是影子!我们的影子一瞬间没有出现!是稍后才出现的!"高明远大声地吼了出来,吼出了众人的恐惧,一下子,大头张也想了起来。
没错,怎么没有发现呢?倒影......是过了几秒才出现的啊!一时间,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水上水下是两个世界,你看湖面的时候,湖下的鬼魂也在看你,让他看到你就不好了......"
杨志华刚才的话忽然浮现在陈渐东脑海,陈渐东立刻脸色苍白。
影子原本没有出现,迟了一些时候才忽然出现,就好像......好像被人看到了似地。
原本没有看到,一转眼珠,忽然看到了......被湖下的人看到......
"糟糕!杨学长他!"安小北忽然想起了已经在水下的杨志华,焦急地叫了出来。
这个诡异的湖,什么都不知道的学长在里面!
可是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做些什么......
正在这时,水面忽然掀起水花,杨志华的头从上面浮了上来。
"没有鱼,这湖真是奇怪,没有鱼就算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基本的浮游生物都没有,见鬼了......"杨志华说着,抹着脸上的水珠,看到自己的话音刚落,众人难看得仿佛吞了一颗榴槤的表情,杨志华有点搞不清情况。
"总之......学长你快点出来!"安小北慌张道。
"对!学长你快上来!"一语点醒众人,岸上的大家开始一齐呼唤杨志华。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杨志华还是决定先按照大家说的,上岸再说。慢悠悠地,杨志华从湖心向岸边游去......忽然......
"啊?!"杨志华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学长你倒是游啊!快!"看着杨志华忽然停滞不前,众人心里莫名地觉得不安。
"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到了......糟糕,好像是水草......"水里扑通着,杨志华原本还是一脸悠闲的表情到了后面变得焦躁。
"Shit!好像不太妙......你们谁来帮我一下,天!解不开!被缠住了!"终于开始求救,杨志华的声音再也不似往常的平静,他的动作开始焦躁,粗鲁地挣扎着,可是越陷越深......
"可是......"
"Shit!你们这些家伙倒是下来救我啊!"完全失了平时的水准,杨志华的吼声开始变得凄厉!
杨志华不断地挣扎,动作越发激烈,湖面上只看到他手激起的水花,渐渐地,挣扎的动作变小,最后只见他的手高高地浮出水面,渐渐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陈渐东跳下了水,奋力向杨志华的方向潜去。
岸上的众人焦急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越发焦急,直到湖水终于打破平静,属于男人的胳膊伸了出来,然后露出了陈渐东的头。
陈渐东的脸上一脸慌张,"糟糕!找不到!我下去的时候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学长......怎么办?"
众人一下乱了手脚,站在岸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安小楠大吼,"你们他妈的都别啰嗦了!赶紧找人!小北去找段学长!男的去找黄石!阿东你快点离开那里,和我去找村民!"
女人的声音像一棵稻草,众人紧紧抓住女人这句话,慌乱地奔离这座湖。身后,阳光、白云、湖水碧绿一片,平静如镜。
段林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拼命和村民理论的学生。"都说了我们的学长在里面,你们为何不派人去救?!哪怕......哪怕打捞也好啊!"
原本一直笑咪咪的陈渐东,表情格外地狠戾!
安小北只是哭,只有安小楠在和村民们大吼大叫。
"你们是聋子么?有人在湖里啊!生死未卜啊!"说到后面,这位一向泼辣的女孩也带了哭音。
"你们是哪里人?我们这里的山是不能爬的,会死是你们活该!这个湖也是不能下的,我们祖祖辈辈都没有下去过,那水沾上就死,我们绝对不会下去的!你们也不能,你们触犯了水神,早晚也会死的!"
村民却只是翻来覆去说着,拦住了学生,不让他们下水。
叹了口气,段林走了过去,"对不起,那是我的学弟,我来负责......"
杨志华最终还是没有救上来。
"你们......还是去了啊......"透过袅袅的茶烟,段林淡淡地说着,将泡好的茶送到每个人手上。
众人再度集合在了段林的房间,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茶叶,甚至是一样的茶杯,不同的是少了一个人。
"抱歉,没有听学长的话。"喝了一口热茶,重新恢复冷静的陈渐东对段林说。
"......"看着沮丧而又不知怕着什么的学弟和学妹们,段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能大口喝了一口茶。
"学长,你说实话吧,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不听你的劝告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是我们不对,可是没有解释清楚,你也有不妥善的地方。"站在一旁,黄石抱着肩膀说。
原本已经走到车站,可是被朋友的一通电话又叫了回来,没有怨言,黄石只是皱着眉头。
"是的,抱歉。可是......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旁边的沐紫虽然在看书,不过段林知道他的耳朵是听着的,可是,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我并没有和村民住在一起,我......"我的外公是独立住在山旁的,那座湖很早以前就是这里村民的坟场,似乎是风水问题,乡下人迷信这个。我的外公则是......这里的看坟人。
"咳!抱歉,我不是不想说,而且大家多少会对这个有点忌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了,那座湖好像出了事,村里人的迷信又多了一条,就是绝对不靠近那湖,而且......这里的习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开埋,也就是......"
说到这里,段林顿了顿,看到黄石赫然苍白的脸色之后,知道他确实看到了,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也就是分尸。"
众人顿时"啊"了一声,声音有恐惧,有惊讶,有不敢相信......"村里的迷信,就是如果不那样的话,尸体晚上会......诈尸!"
看着那些脸上稚气犹存的青年的脸,段林将快要喝完的茶杯放在手心,继续开口:"当然,这或许只是迷信,不过你要知道乡下的人都很迷信,他们的信仰就是祖祖辈辈流下来的这个,不会改变,所以......今天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他们不会让你们下水的,他们自己也不会。"
"这么久了,杨志华他应该已经......总之,你们今天先休息一下,我们明天想想办法。"
"你说要学长就那么泡着?!"陈渐东激动地喊了出来!
静静地看了一眼对方,段林淡淡地开口:"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段林转身离去,关上门的同时,关上了学弟们责备的目光。
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看着椅子上自己小时候顽皮留下的刻痕,段林陷入了回忆......
其实不去那个湖,有着自己的私心。段林心里非常怕那个湖。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自己这样,有一个地方,一个事物,放在心里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碰触。
段林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恐水症,非常严重,严重到连洗澡都无法完成。
那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住在村子的坟场旁边,加上性格自小的沉默寡言,段林注定交往不到同龄的玩伴。那时候段林是喜欢那座湖的,每天坐到湖边,玩着自己的游戏,天黑的时候回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一天,段林记得那是一个晚上,自己下午将东西忘在了湖边,因为是非常喜欢的东西,所以即使天黑了、孩子心里很害怕也要去取,然后那一天,他认识了自己人生里第一个朋友。
那个孩子是从外面的世界迁过来的,是城里人。那是个很笨拙的孩子,每天脏兮兮的,不经打理的头发长得盖住了整张脸,八岁了却还说不大好话,但是和段林却成了好朋友。
大概大家都因为她的笨拙和骯脏不愿和她在一起,是段林慢慢教她说话、告诉她要把脸洗干净......两个人约好一起去上学,上学前要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段林得到了噩耗。
那个孩子昨天死了,溺死,去湖里洗澡溺死的......
成为朋友的事情是秘密,连外公也不知道,所以外公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恐水症的由来。
每个噩梦都要过去的,为了让自己好起来,外公会强迫地将自己的头往水里按,那时候段林就会拼命地挣扎。
有一次外公成功了,将自己的头按了下去,水盆里的水很浅,可是段林却好像看到了深深的水底。水底......有水草。缠住了自己,无法脱身。
听说那孩子溺死的原因,也是被水草缠住没有上来。是不是自己害死她的?如果不是自己要她"清洗干净",她就不会下去那片湖,也就不会死去。
段林心里一直这么想。罪恶感,小小的孩子耐不住那种压力,于是段林将它深深埋进了心里。
强迫与水接触,过了半年,段林的恐水症总算治好,不过游泳却是再也没有过的事情,从此那座湖就成了段林的禁地。
每次看到水的时候,段林都会想起溺水。
溺水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呢?
一定很难受。被水包裹住,看到头顶上有光可是上不去的绝望,不能呼吸,水大量地灌入口里、肺里,直到完全陷入黑暗......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段林以为自己几乎已经遗忘,今天杨志华的事情却让自己把它回忆起来。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茫然,带着化不开的忧伤......怔怔望着天花板,看了看表,段林暗暗下了个决定。
第四章
『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面无表情的人赫然是段林。』
* * *
段林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陈渐东手上的手电筒,"走吧,我陪你们去。"
段林接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了每个人手上的手电筒。
没了手电筒的光明,周围一下子变成原始的黑暗,安小楠不满地叫了出来:"你关掉手电筒,我们怎么走?"
段林却只是顿了顿,"我带你们上去,开手电筒的话说不定会被村民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别说我们要做的事完成不了,恐怕我们都会有麻烦。"一句话,原本还有异议的影协会员乖乖地收起了手电筒。
今天月亮非常的小,传统上说来就是阴气最盛的一天,今天上山,不知道是凶是吉。这座山白天都是一个忌讳,晚上更是。
段林知道,会在晚上上山的,只有死人和运尸人。真是不祥的兆头。
磕磕绊绊,几个人终于到了湖边,经过白天的事情,原本应该美丽的夜湖景色,现在众人心里只有恐怖。
"接、接下来我们......"看着晚上黑洞洞的湖水,大头张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接下来我们下去,谁会游泳?"段林平静地问。举手的人有三个:陈渐东,黄石还有杜曼。
"我也会,这样好了,我们几个会水的男生下去,其余的人在岸上接应。"说完这句话,段林和黄石互相点了点头,开始脱衣准备下水。
陈渐东盯着湖水有些犹豫。看着他的表情,段林几乎想要让他留下不要下水,他的心情段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晚下水,就是村子里最熟练的运尸人都会胆怯,何况这些人?
不过陈渐东最终咬了咬唇,还是麻利地脱衣服,甚至第一个跳下了水。
黄石也下了水,然后是段林。
黑色的水淹没身体的时候,段林有种怪异的感觉。
水温冰冷,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想要颤抖的冰冷。夏天的湖应该不会这样冷的,会这样冷的原因大概......
湖里有"东西"。
三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条绳索,绳子的另一端在岸上的大头张和高明远手里。
"找到杨学长的时候,就把他用绳索绑住拉上来。"
一句话,不但水里的三个人吞了口口水,岸上的人也心惊胆战。
游到湖心陈渐东指明的位置,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分别扎了下去。
好黑。
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能形容的黑,段林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水下用灯,光线被水波折射,在水里有种异样的效果。
光影斑驳间,段林依稀可以看到黄石和陈渐东的身影,那两个人也看到了自己,用光照了照自己,然后离开。
在水里被光照到的感觉好生刺眼,段林忍不住用手遮了遮光,随即跟上那两个人的行迹。
他们用的灯是很简单的那种,没有办法在水下看得很深,所以更多的时候只能靠手去摸索,手伸出去,冰凉的湖水从指隙穿过,想要碰到什么,可是心里又祈祷碰不到什么水草......段林想,那个是关键。
影协会员的口述,杨志华是被水草缠住没有上来的,这么说,他很有可能还被水草纠缠,他的尸体......应该是在有水草的地方。
段林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水草,水草......很长的水草么?
这个湖有多深呢?
上浮,憋气,下潜,如是三番,段林还是没有找到水草,段林心里忽然有些烦躁,水草......这里真的有水草么?
这个湖太冷清,别说水草,连基本的水生植物都没有,这个湖实在是诡异!
再次浮上水面喘气的时候,忽然,岸上人的喊叫吸引了段林的注意。
"快!有人好像出事了!"
众人的喊叫声中,段林注意到了自己旁边剧烈抖动的绳索!
紧接着浮上来的黄石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是陈渐东!是他出事了!
二话不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两个人顺着绳索向湖底潜去......
两人手里的灯在四处探照着搜寻陈渐东的身影,终于黄石一次不经意地探照,两人在后方某处发现了拼命挣扎的陈渐东的身影。
抓到了救命草一般,也看到两人的陈渐东拼命拉扯着绳索。
黄石和段林飞快地游向了陈渐东。
段林拼命想将他托起,可是有股重重的拉力拉住了他,任凭段林如何用力,竟是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黄石忽然拍了拍段林的肩膀,手上的灯向下照去,顺着灯光,段林发现了陈渐东无法动弹的原因--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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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有水草?!自己刚才明明没有发现......
将陈渐东交给黄石,段林翻身潜了下去,手掌轻轻抚过的时候,段林诧异地发现自己身下竟然全是漂移的水草!刚才明明没有的!
段林摸上了陈渐东的脚,大概是知道自己要帮他解开水草,陈渐东停止了踢动。握住了对方的脚,段林开始费力地和缠住对方的水草奋斗。可是......
这个感觉......真的是水草?手在颤抖,在发觉那个东西像什么之后......
段林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左手举起了手电筒,照向自己的手下......
段林终于看清了,密密实实缠绕住陈渐东脚踝的竟然是头发!
长长的头发!
段林的手就这样僵住了,段林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爬上来,段林眼睁睁地看着......有一双手摸上了陈渐东的脚,就在自己的手旁边......
段林瞪大了眼睛!下水的包括自己只有三人,其中,陈渐东还在挣扎,黄石就在自己上方,那么......抓住陈渐东脚的人是......
段林颤抖地将手里的灯缓缓对上了自己对面......
头发!长长的头发!
段林只看到丝状的物体,好像某种有生命的生物,顺着水流飘摇在水底,然后,透过那层层的黑色发丝,段林看到一只眼睛......
对方在瞪着自己!
纯然黑色,看不到眼白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看到那只眼睛的一刹那,段林哆嗦了一下。那双手将陈渐东的脚越握越紧,感觉不对的陈渐东重新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氧气!氧气快要没了!
捂住自己的鼻子的刹那,段林手上的灯掉了下去,翻转着掉了下去,坠入湖底。
段林掐了自己一把,不行!绝对不能发抖!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想要把陈渐东拖下去!想到这里的时候,段林铁了心,反手扣住了握住陈渐东的那只手,双手用力狠狠地将对方掰开!
忽然的镇定,段林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小刀,摸出小刀将陈渐东脚踝上面的"水草"一刀两断的时候,段林感到一股大力,陈渐东被拖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段林感到自己的脚被拉住了,心下一惊,嘴里最后一口气就这么吐了出去,感到大量的水从口里涌进来,段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体忽然变得沉重,段林不能阻止自己身体的下沉,感到肺被水侵入的时刻,段林晕了过去......
"你醒了?!"段林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众人关切的眼光。"我......"段林想要开口,可是开口却是嘶哑不成音。
"别说话了!学长你晕过去了,幸好黄石把你拉上来了!吓死我们了......"
段林看看四周,黑暗一望无际的,还是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湖边,段林点了点头,对着旁边的黄石轻轻道谢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嘴上说着,段林吃力地挪动手臂,动作间段林忽然感到了手中的异物感,不着声色地,段林将其轻轻收进了口袋,在学弟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最后深深看了眼黝黑的湖面,众人正要离开,忽然......
"大家......"突如其来的呼唤,熟悉的声音,众人心里一惊的同时纷纷僵硬地回转脖子,只见,黑暗中扒开草丛看着众人的男人,不是大家"打捞"了一晚上的杨志华是谁?!
"学长?!"理所应当的,众人全部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什么?!溺水是假的?!"看着杨志华,众人异口同声道。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会做到这一步啊。"抓着头,杨志华笑着。"我......只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这么说......你上午根本没有溺水?"看到杨志华点头,众人终于傻眼。
"啊!学长,虽然你平时就很喜欢恶作剧,可是这次的恶作剧可是开过头了!"抓着头,掸掸身上刚才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大头张嘟囔着,扶起了地上的陈渐东。
"你看看,阿东为了你连命都差点都搭上,阿东,回去宰他一顿好料!"大头说着,说到最后,大家的气氛已经俨然和乐。
除了陈渐东,段林看着杨志华,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陈渐东面色苍白着,点着头,可是表情却明显僵硬。
"阿东!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啊!学长你看阿东的脸好苍白啊,阿东你很冷么?怎么起了这么多鸡皮疙瘩......"胖子还在大吼大叫。
看着陈渐东,杨志华摸着头笑了,"阿东,真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被感动了......"杨志华说着,看着一直低着头的陈渐东,轻轻拍了拍陈渐东的胳膊,谁知对方在被碰触的刹那忽然惊跳一下躲开。
"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陈渐东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在了前面,他的脚步很急,几次都要摔倒,多亏了旁边的伙伴将他扶好。
杨志华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撇了撇嘴,"真是的,不就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么?见到我和见到鬼似地......对吧?学长?"
忽然回过头,杨志华对着旁边的段林微微笑了。
大概是嫌空气太过潮湿,杨志华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了胸膛,忽然看到了什么,段林忽然问:"杨志华,你的肚子......"
段林注意到,杨志华的腹部有一块紫痕......
"这个么?哎?你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啊!我要找阿东算帐!我在水里想要逃走、悄悄躲起来的时候啊,正好阿东过来了,本来担心被抓到就吓不到你们了,谁知那家伙非但没看到我,最后甚至踢了我一脚都没发现,那一脚真是差点把我真的踢死!一定是救我的人为了帮我逼出腹部的水做急救留下的......糟糕!"
杨志华说着,大声吼着前面的陈渐东要他负责;他笑着,脸上看起来却不是真的责怪。
"你的后背上......也有......"看着脱掉上衣要自己帮忙检查的杨志华,段林踌躇地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嘴里说着,段林皱起了眉头。
"那个我就不知道了,谁在背后推我了?大头是不是你?安小楠,是你?还是......小北宝贝啊?呵呵--"杨志华笑着,重新套上了衣裳。
摄影协会的众人决定在段林这里最后度过一夜,天一亮立刻离开。
虚惊一场之后的众人顿时感到劳顿,简单地洗漱之后,大伙儿纷纷上床休息,准备养足精神第二天好赶路,大家是真的累坏了。
"我用完了,换你。"用毛巾抹着脸上的水,杨志华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陈渐东怔了怔,看着杨志华说完便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面色阴霾。
看着杨志华的背影很久,直到对方消失在段家的走廊,陈渐东才收回视线走向水盆。
这种偏僻的乡下人家没有什么洗手间之类的高级玩意,在水缸旁边放一个木盆便是了,看了看木盆--空的,上一个使用的人将用过的水倒掉了。
上一个使用的人是......杨志华。想到这里,陈渐东盯着木盆,半天竟是一动不动。
好像过了一光年,终于,陈渐东如梦初醒一般,走到水缸前开始向木盆里舀水。水缸是很普通的水缸,村子里每个人家都至少有一个,半人高的水缸,上面实实盖着盖子,据说一来是防止尘土进去,二来......
段林说,有不少人家的小孩子掉进水缸淹死过。
盛好水,陈渐东死死盯住水盆里的水,又开始发呆。水盆中的水如实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像,水中的自己面色惶恐,惴惴不安。
是的,惶恐,惴惴不安......
陈渐东绷紧嘴角,一向爱笑的脸上是旁人轻易看不到的沉重。
那个人......怎么可能回来?
"杨志华......"眉关紧皱,青年说出了已经困扰了自己一晚上乃至一天的名字。
忽然!青年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水面上竟然出现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张人脸!杨志华!
猛地转身,陈渐东发现不知何时,杨志华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你!"陈渐东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浑身颤抖着。
杨志华却微微一笑,拿起了水盆旁边的香皂盒,"我忘了东西。"拿起东西,杨志华向门外走去,陈渐东死死盯着杨志华的背影,对方现在任何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能让他跳起来。
杨志华却自行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双手紧紧按在木盆两侧,狠狠瞪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陈渐东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那个人怎么可能活着?!自己明明看着他死去了啊!
因为、因为、因为......是自己亲手把他勒死的啊!
咬紧嘴唇,陈渐东脑中一片空白。
是那个家伙不好。二年前让那个家伙在学校大出风头的摄影作品,是自己的作品。
当时的解释,是递交作品的时候弄混了,因为两个人是一起寄的。那个家伙当时一副震惊和抱歉的样子,然后对自己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向协会提出的话,搞不好会被认定作假而取消资格。自己也是明白的,如果不是有那家伙的名声摆着,自己那张作品也得不了那样的奖项。业界就是那样,与其说是关注作品,不如说是关注作品下面注明的人。
那家伙把奖金二倍的钱给了自己,自己于是默认了这次的结果。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当他觉得自己的作品离开那家伙也可以得奖的时候,却被那家伙嘲笑了,"你那几张照片离开了我杨志华的名字,根本一文不名!"
自己的心血受到嘲笑,陈渐东感到侮辱。那是自己第一次感到侮辱,侮辱过后便开始反思。
那家伙现在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这几天这家伙的得奖作品全是我的!为什么这家伙出尽风头而我却默默无闻?!非但如此,我还要受到这家伙的嘲笑?!那家伙一方面嘲笑着自己,另一方面仍然索要着自己的心血。
想要摆脱他,可是陈渐东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永远都无法摆脱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强烈,积聚在心里渐渐成了心病,杨志华溺水的一刹那,陈渐东跳了下去。心中无法压抑的是一种战栗,想要杀死对方的战栗......
只有自己在水里,只有自己清楚水下发生的事情......
看着水中拼命挣扎的杨志华,陈渐东笑了,谁也看不到的湖面下,陈渐东狠狠地撞上了杨志华的腹部!
像只溺水的狗,那家伙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水从他嘴里大口大口的进去,那家伙的眼珠瞪得简直像要掉出来......
没有害怕,心里只有欣喜,陈渐东看着杨志华,心想......还要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狠狠压着他的身体,陈渐东将他带入了更深的湖底,直到对方不能动弹。
冰冷的湖底下,杨志华的脚上纠缠着黑色的水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湖面,胳膊无力地浮在身旁......
明明是很恐怖的景象,陈渐东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害怕。安心。那一刻,陈渐东非常安心。
陈渐东安心地浮上了水面。影协会游泳的人只有自己和黄石,黄石不在,剩下的人可没有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情操,慌乱中的人很好隐瞒,就算打捞出了尸体,别人也不会相信救人的自己会是凶手,而会将杨志华的死以溺水定论。
杨志华......必死无疑!
所以那家伙明明死了啊!
而且,那家伙肚子上明明有自己撞出来的瘀青......
如果那家伙还活着,真的是被某个该死的人救了的话,他为什么不说?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怎么对付自己?
不!那家伙不可能活着!自己明明确认了的!那家伙不可能活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死人怎么可能活着?!为什么?
瞪着水盆,陈渐东陷入了恐惧。

第二天,影协的人没有启程。
由于昨夜的大雨,几个时辰前,唯一通向村外的路被土石流淹没,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同样出不去。
"完了!真背!怎么这样啊!"几乎是一听说这个消息,影协的众人就哀叫出声。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不过也好,杨学长回来了,我们总算可以安心,想想看,能多体验一下乡下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不过委屈段学长了,嘿嘿,请再忍受我们这些食客几天!"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拜托"的作揖,杨志华拿出一副扑克招呼大家打牌。
露出一副"我是没意见"的表情,段林和大家说了一声随即外出。和只是来乡下游玩的众人不同,段林每天会去王婆婆家帮老人担水,今天也不例外。
王婆婆住在山的另一旁,既没有和自己住在一起,也没有和村民住在一起,相邻的有很多人家,都是段林从小便熟悉的人物。
这里是另外一个村落,由于自己村子的人惧怕上山,而这个村子里的人忌讳下山,于是两个村子基本上没有往来。
对于段林来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反而比较亲切,这个村子小孩子很少的,所以自己便格外受到宠爱,时不时地会有人送自己一些小孩子的玩意,不过那些小玩意后来被证明都很值钱,是古董。
知道了自己接受的物品的价值,段林于是不敢轻易接受村里的馈赠,不过王婆婆除外。
几乎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就像自己的外婆,从小跟着外公长大的段林偷偷将对方当作了自己的外婆,一直到自己上学也没有和对方切断联系。
就像自己身上戴着的玉......也是婆婆给的。
把玩着胸前的玉佩,看着上面古朴的花纹,段林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两个人。
这个东西果然很值钱吧?那两个人问自己住哪里做什么?希望他们不要以为这里的村民有好东西,而跑过来骚扰......
想着想着,王婆婆的家到了,这个时辰大家多在家里吃饭休息,村子里很是安静。敲了敲门,段林轻车熟路地走到婆婆的厨房,说了一声便拎起水桶开始做活。
屋里有淡淡的烧香的味道,段林知道,那是婆婆烧的,这个村子里迷信的人很多,每天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会烧香。"阿林啊......"屋内传来婆婆的声音,段林听到,便径直走向了老人的卧室。
段林进去的时候,老人正关上神龛。看到段林进来,婆婆忽然脸色一变!
"阿林!你昨天做了什么?!"老人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干枯的手掌握住了段林的手腕!
"昨、昨天?"被老人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段林拼命想着昨天自己做了什么,然后......面色一沉。"昨天我......"
没有办法,段林说了昨天自己学弟掉下湖,自己夜晚去捞的事情。
"只是虚惊一场,我那个学弟平安回来了,大家现在都很好......"
丝毫没有被段林的笑容安慰,老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老人握住段林的手掌越来越用力,段林不敢挣脱老人,只能一边忍受着腕上不断增强的压力一边想着,阿婆的力气怎么忽然这么大?
段林想用笑容宽慰不知为何神色慌张的老人,然而看着老人的眼睛,段林的笑容越发僵硬。"阿婆......"
"听我说,阿林,你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盯着段林的眼睛,阿婆苍老的脸上充满认真。
"你快点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暂时不要回来了。"阿婆说着,推搡着段林。
"可是、可是......阿婆,这里出去的路被土石流盖住了,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推搡的手停在半空,老人呆住了。半晌,叹了口气,老人拉着段林进了屋。
"阿婆......是、是那‘东西'么?"小心地问着,段林心里大概已经有底了。
自己在大城市里遇上那些不可思议的事,自己早已一一向阿婆汇报了,自己这块玉还是听到之后担心的阿婆邮寄给自己的。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段林想着,忽然想起了昨天在湖里看到的头发,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来。
握着段林的手,老人低着头,忽然,老人摊开了段林的手掌。
"阿林,你的掌纹少一道的。"
"嗯,从小就没有。"
"......不,其实你出生的时候是有的,可是你小时候有一次溺水了,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条线才消失了,你太小记不得了......"
"啊?是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道阿婆为什么会忽然拐向这个话题,心中一动,段林忽然觉得阿婆接下来说得事情可能很重要,关于自己的......
"你少的这条掌纹,乡下叫命线。有个土说法,没有命线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大难不死的人,另外一种......根本不是人。"阿婆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入段林眼中,看得段林心中一动。
"也就是死人!是僵尸。那种‘人'也是没有命线的。"老人合上了段林的掌心,由于手掌的挤压,段林的掌心出现了一道纹路,看上去就像一条掌纹,就像那条失去的生命线......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溺水过,差点死掉,之后......这条线就没了。然后你总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而你外公就给你划了一条命线。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以后......可就不管用了......"老人握着段林的手,冰冷的手掌传递了老人心底的担忧。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村子的人,送葬的时候都要分开么?"视线向下,老人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段林踌躇,半晌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是......迷信吧,听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尸体会诈尸。不过,我从来没见过。"
"......是真的。"老人忽然说:"我见过,那边的村子里曾经有户人家不信邪,硬是没将家里刚故去的老人分开,而是完整的葬下了,就是葬在湖边。
"结果呢,那天晚上,这户人家送葬结束回家吃饭的时候,你猜他们回去看到什么了?造孽啊!他们竟然看到他家的老太太坐在饭桌上,找他们要饭吃呢。
"这户人家吓坏了,回去坟地一看,刚埋进去的死人果然不在了,那土是翻新的,好像有什么从里面爬出来过......第二天,他们将老太太的尸体分开,这才没事了。然后,那边的村子就不敢不把尸体分开再埋了,唉......"
听着老人的叙述,段林心中忽然一动,"您的意思......"
尸体?
完整的尸体?
湖......
莫非......
心头一颤,段林心中暗叫不好,手迅速地从老人手中抽出,腾地站起身来。
"阿婆,我想起来一件事,不行......我想我必须立刻回去!"头也不回,在老人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注视下,段林飞身离开了小小的农舍。他有一些事,一定要弄清楚!

第五章 你们都会死
『沐紫说出了大家心底的恐慌--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活人?!』
* * *
"怎么会这样?居然有三个人没有生命线?!"安小楠不敢相信地叫出声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瞪向面前的三个男人:杨志华、陈渐东、还有......沐紫。
"哎?怎么会这样呢?"杨志华看着自己的掌心,皱起了眉头,他旁边陈渐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打了半天牌之后,安小楠提出要帮众人看看手相,结果一看不要紧,居然看到了稀罕的手相。
"虽然我不懂这些迷信的东西,不过,人没有那条掌纹也是很奇怪的吧?"手指摸着下巴,高明远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正想碰沐紫的手,却被他避开了。
"有的,有这种掌纹的......"安小楠却皱紧了眉头,"听说只有到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才没有......对了!阿东和杨学长原来都有这道掌纹是吧?"
陈渐东和杨志华点了点头。
安小楠忽然变得兴奋,右手在左掌心一砸,女孩高兴地说:"一定是这样,前几天你们两个的溺水,一定是那个造成的!
"原本以为只是传说罢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真是又害怕又激动呢!"看到众人因为自己的话而忽然僵硬的气氛,安小楠陪着笑脸企图缓解气氛。
"你说对了一半。"不想,整晚一句话没有说的沐紫却开口了,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沐紫大概是整个屋子里最放松的人。
"关于没有生命线的人的另一种说法......"说到这儿,沐紫忽然笑了,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丝诡异。
看着这样的笑容,众人不禁动容,仿佛受到蛊惑,安小楠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问出口,"另一种说法......是什么呢?"
沐紫又笑了,"死人是没有掌纹的,所以......搞不好......我们三个都是死人呢--"说着,沐紫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两个男人一眼。
陈渐东浑身一颤,杨志华却笑呵呵说道:"别开玩笑,我是死人?怎么可能啊,哈哈!"屋子里的气温却好像骤然降低,杨志华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屋子里忽然变得空旷。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显然,对于杨志华忽然回来这件事,大家心里并不像表面上如此平静地接受,沐紫说出了大家心底的恐慌--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活人?!
这个想法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会不停地在心里蔓延,塞满整个心思。
恐惧在每个人心里扎了根。
"当然,只是迷信的说法,大家不要这么紧张么。"沐紫又笑了。
沐紫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笑起来应该是赏心悦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带给众人的只有诡异。
"真是的......不要开这种、这种玩笑么!"掩口笑着,安小楠想要找话题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静,"对了,我都记不全的事情,沐紫你却好清楚啊,怎么,你对算命很有研究么?"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的话题,不想沐紫却点了点头,"不算很有研究,也称不上算‘命',不过,我能大概看到那个人的过去。"
"啊?这么厉害?我不相信!男生一般对这个都没有兴趣的,你帮我算算!倒要看看准不准?"
"喔?你当真要我算?"挑起眉毛,沐紫忽然直直盯向女人眼里。
被沐紫如此专注的凝视盯得红了脸,安小楠扭过头伸出了手。
"我可能会说出你的一些小秘密哟?"微微笑着,沐紫做着最后的确认。
"你这家伙居然越说越神了!我越来越好奇了,快点快点!"性格爽快不让须眉的安小楠,听到沐紫这样的说法,反而被激起了一股倔强,小手摊得平平递到了沐紫面前,然后安小楠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冰凉的大手扶住了。那只手如此的凉,夏天的天气里,安小楠打了一个冷颤。
沐紫悠闲地看着安小楠的掌心,女人的手掌白晰嫩滑,保养得非常好。
看着沐紫久久不吭声,大头张首先不耐烦了,对着沐紫笑道:"沐老弟,看着你冷冰冰的样子原来是假正经,难不成看上我们安姐了?没事握人家小手那么久,吃豆腐啊,快说,不说就当你真的在吃豆腐啦!"
丝毫没生气,沐紫只是淡淡一眼,大头张后面还没说完的调皮话就再也说不下去。
这个男人......不!这位少年,年纪虽小,可是自有一种神秘的压迫力,只是轻轻一眼,就让人感受到的压迫......大头讷讷缩了回去。
"我要说喽?"盯着面前听了大头张的话兀自脸红的安小楠的眼睛,沐紫淡淡道。
"......嗯。"安小楠只是红着脸,支吾了一声算是答应。面对一位如此俊俏的异性,很少有女人不动心,除非她是死人。
"你......男人缘不好。"岂料沐紫第一句话就让女人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安小楠瞪大了眼睛。
"不,也不能这么说......"轻轻托着女人的手,沐紫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寻找着更加适合的形容词。"对了,更恰当的......应该是‘所遇非人',再不然就是‘遇人不淑',你觉得呢?"
说完,沐紫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安小楠,仿佛自己刚才只是说了"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话。
安小楠的脸却渐渐变得苍白,咬着唇,半晌,女人从绷紧的唇里破碎地抖出几个字,"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看吧,你的感情线很破碎,说明你有很多追求者,不过你的感情线只有一条,很清晰,说明你很专情,你的感情只给了一个男人,不过呢......
"你看这里,你的感情线很短,后面非常的凌乱,那个男人很花心吧?是个很糟糕的男人,让你伤透了心,所以说你遇人不淑啊!"宛如谈论天气,说着这样的话,沐紫的口气却并没有任何浮动。沐紫不经意地看着前方,宛如没有看到自己掌上女人开始微微颤抖的手掌。
安小楠的脸色变得煞白,可是脸上还是挤出了笑容,"你说什么呀?我没有碰上什么坏男人啊,要是真的碰上那种男人,我会要他好看的......"
勾起一抹笑容,沐紫松开了女人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我相信这一点,遇到那样的男人你一定会要他好看。你的掌纹很忠实地证明了你就是这样一名敢爱敢恨的女子,不过......
"你要小心,不要把自己这种情绪太极端化,我见过不少这样的女人,因为如此激烈的感情而......"
沐紫忽然站了起来,轻轻弯腰在安小楠的耳旁,轻轻道:"因为如此激烈的感情,而想要杀掉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呢......呵呵......"
沐紫随即坐了下来,宛如没看到听了自己的话像雕塑一样僵硬的女人一般,沐紫顺手执起了旁边陈渐东的手。
"你呢,是个非常有才气的人,如果有机会可以表现的话,将会有非常灿烂的前途。"微笑着,沐紫看向旁边的陈渐东。
看到他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时候,沐紫也不介意,而是顺势说了下去:"可惜,有一个非常大的石头阻碍在你前面,只要它在,你这辈子注定碌碌无为。‘为他人作嫁衣裳',可谓是你最贴切的写照。"
毫不留情地说着,沐紫似乎没有看到陈渐东骤变的脸色,轻轻放下对方的手,沐紫站起身,转身的时候,忽然道:"如果要是我的话,会非常非常想要将那块石头移开的,哪怕将它粉碎也罢......"
微微一笑,沐紫看向脸色已然铁青的陈渐东,"我猜你也一定这样想,对吧?"
"你呢?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你是非常骄傲的人,可是缺乏相应的资本,你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可是你......"
说到高明远的时候,沐紫的手忽然被强硬地抓住了,是大头张。
看着被说成那样的同学们,大头张终于忍不住了,强势地拉住了沐紫的手,便将自己的放了进去。他黝黑的手掌,上面厚重的长期拿器械而磨出的茧子,和刚才女人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臭小子!你别说他们的,你给我算!"
"你要我说出来么?"丝毫不以为意,沐紫只是询问了刚才一样的话。
"少废话!小子你快说!"瞪着少年,大头张气冲冲道。
"你......是个可怜的男人。"
又是一句这样的话,屋里的气氛再度冻结。
"你为人诚恳,吃苦耐劳,可是性格太耿直,总是没有表现机会。喜欢的女人爱别的男人,哪怕对方变心也不看你一眼,追着这样女人的你......还真是可怜!"
"你这个混蛋在说什么......"听到沐紫清晰的叹气声,大头张火从心起,抡起拳头就向沐紫的脑袋招呼过去,却被他不慌不忙地躲开了,怔了怔,大头张抡着拳头再度挥向沐紫。
"够了!"安小北忽然大吼出声,看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女孩拧着衣角,低着头讷讷道:"我......天要黑了,段学长也该回来了,我们总不能每次都麻烦人家,今天......对!今天我们自己做饭吧!现在就去......"
众人低着头纷纷点头附和,只有大头张还是嚷嚷着想要教训沐紫,高明远拉住了大头张,对沐紫道歉,"抱歉,这家伙就是这种脾气......"
沐紫却只是轻轻掸了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自己的书走向门口,正要出门,忽然停住了。
没有回头,沐紫忽然开口:"你刚才那句话,倒提醒我那位仁兄的手相结果我还没说完。
"离那女人远一点,加上改改他那脾气,否则......早晚会因此闹出人命来。"
说完这句话,沐紫便轻轻推门出去,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关上了门后大头张暴躁的叫嚷声。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把案板上的菜当成了沐紫,大头张狠狠地剁着。
"不、不知道呢,不过他是和段学长一起的,是亲戚吧?"安小北在旁边生着火,满头大汗。
"大头张,我看你看人家不顺眼,主要是觉得人家长得帅吧?哈哈!"高明远站在一旁,闲闲地说。
眼看大头又要发火,安小北连忙叫住高明远,"学长,我们没有水了,能不能请学长帮我去打一点?我拎不动井水......"
女孩子的请求一向难以拒绝,何况是漂亮的女孩子,高明远和大头张互瞪了几眼,很快拎着水桶出去了,厨房里又铿锵响起切菜声。
经过大厅的时候,高明远看到了安小楠、陈渐东和杨志华,后两个算是病号,没有给他们指派任务,前者是负责照顾他们的。
眼睛眯了眯,脸色忽然变得阴霾,随后在杨志华看到他向他打招呼的刹那,他的脸重新阳光满布,"学长我去担水!"说了一声,高明远便出去了。
段林家并没有井,要去很远的村内去打水,如果说沿途的村民对自己不断地指指点点,原本就让高明远不痛快的话,到了后来......简直就是气愤!
"什么?不让我打水?你们怎么这样?"高明远几乎想把手里的桶扔到那些村民的脑袋上。
"我们的水不让外人吃,你们赶快回去!"村里的老人拄着拐杖,皱巴巴的老脸满是坚定。
来往村民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看着自己的视线,高明远鼻孔重重出了一口气,骂了一句之后随即愤愤离去。
高明远离去到了山上,山上有湖,湖水不就能吃么?盯着水,手指搅动着清澈的湖水,高明远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从湖里担了满满两桶水,高明远哼着小曲回去。他没有和同学说这水的来源,那么丢脸的事......
安小楠用湖水做了简单的面汤,大家都说这汤比平时好吃,女人做饭果然就是不一样。
高明远却暗道这是那湖水的缘故,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不禁奇怪,有现成的湖水吃,为什么村民还要费那么大力气打井?山地打井是很难的,而且这里的井水并不好喝,咸咸的,有种苦涩。
安小楠的建议下,大头张不情愿地端了面汤送去沐紫屋内。
"小鬼,吃饭了。"大头张重重敲了敲门,半晌,门开了。对方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生气的脸,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东西。
"这是......"
"晚饭!你看不出来么?"对着少年,大头吼道。
沐紫接过饭碗,嗅了嗅味道,皱了皱眉。大头打算一旦沐紫露出"不好吃"的表情就扁他一顿,谁知......
皱了皱眉头,沐紫喝了一口汤。
大头张哼了一声,正要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呕吐声,回头一看......
"靠!TMD你小子居然吐了!?"正要拎住沐紫的领口,却见对方用手帕抹着嘴后,竟然抢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你们吃了?吃了这面汤?"
没有反应过来,大头张呆呆地点头。
沐紫眉头紧缩,大喝:"吐出来!全部吐出来!"
对方冰冷的手掌掐上自己的脖子,大头张难受得想吐,可是什么也没吐出来,狠狠挣脱对方的桎梏,大头张猛地跳开,"你神经病啊?!靠!给你送饭算我瞎眼!"
沐紫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大头张,蛇一样的目光让大头不寒而栗。
半晌,那目光终于移开,沐紫垂下眼去顺手带上门,"你......死定了。"
男子的声音非常轻,可是大头张却听得异常清晰,这句话让大头张打了一个哆嗦。一开始是冷,那句话带给大头张一股寒意,让他不自觉地哆嗦,随后就是怒火,大头张气得打着哆嗦,踢打了沐紫的门半晌,恨恨地回到伙伴那里。
"怎么了?动静那么大?"安小楠问道。
"靠!那兔崽子,咒我死!奶奶的老子明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大头张嘴里骂着,往椅子上重重一坐。
"也对,我们先休息吧。"笑咪咪的,杨志华建议。
杨志华笑着,可是不知道怎的,屋内的人忽然觉得室内忽然一阵冰冷。
一定要尽快搞懂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姓杨的那个王八蛋......
夜里,陈渐东皱着眉辗转反侧。
一定不能睡,自己绝对不能睡在那个人前面,自己要......
心里拼命地警告着自己,然而睡意不知为何一波一波涌入,挣扎间,陈渐东缓缓陷入黑暗。
黑暗间,好冷......
水......有水不断地滴在自己身上,陈渐东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次的水中,深色的水中,看不到水面的绝望中,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陈渐东随即再也没任何感觉了,陷入了深眠中。
第二天,陈渐东是在一种异常难受的情形下醒来的。
"Shit......漏雨了?"看着身下被水浸透的床单,身旁的黄石嘟囔着爬起来。
他说的没错,床单上到处都是水,那种湿漉漉的感觉非常恶心,即使是夏天,这种潮湿到相当于浸水的感觉也让人难以忍受。
高明远随即也抓着头慢慢起来,显然他也被床上的潮湿吓了一跳,一脸的问号。
陈渐东的脸色却苍白起来,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半晌,犹豫地问:"杨、杨学长不见了......"
从一醒来就发现了,那个人、那个人竟然消失了!
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内心的惶恐,陈渐东拼命压抑,不让自己的问话显得突兀。
"哎?就是,杨学长也就算了,大头张跑哪里去了?"抓着头,黄石似乎刚刚清醒,不太在意地扫视着周围,半晌翻身下床。
打着哈欠,黄石率先打开门出去,"早饭该好了,大头张那个笨蛋肯定是去帮女生做饭去了,白痴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安学姐......"
可是,走到厨房的时候,黄石并没有看到大头张,女孩子们似乎也是刚刚起床,一个个也是睡眼惺忪。
"小北,你去拿水盆,我们准备洗漱。喂!你们男生排后面!"打着哈欠,安小楠走到水缸前,左手拿起水缸的盖子,信手挪开......
"啊!"
下一秒,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段家的屋顶。
被安小楠的反应吓傻了眼,黄石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心里忽然发毛,看了安小楠一眼,黄石犹豫地接近安小楠颤抖的手指指向的地方--水缸
天!
"大头......"黄石嘴巴张得大大的,看向水缸。
眼前是段家的水缸,很普通的水缸,然而此时,揭开了盖子的水缸内赫然浸泡着大头张的身体!
"天啊......"黄石捂住了嘴!水缸里大头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因为浸泡而发白发肿,有种尸体特有的僵硬。
"他死了。"干涩的声音,从旁边不知何时过来的陈渐东口里发出。
脸色惨白,最后进入厨房的高明远一听到此,膝盖一软,竟就这么跪倒在地。
"死、你说大头死了?"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高明远焦躁着站了起来,趴到水缸前看清里面的一刹那,忽然......
"沐紫!去看看那小子在不在?!"疯了一样,高明远奔向走廊另一端沐紫的门前,踢门就进!
"拜托,敲门轻一点。"房内,沐紫面无表情地合上手里的书,平静地看着冲进自己房内的众人。
众人神色各异,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种难以掩盖的恐慌。
"发生什么事了?"沐紫站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你杀了大头张对不对?"高明远身子一阵剧烈的抖动,随即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沐紫的衣领。
"你昨天和大头张发生争执,一时气愤你就杀了他,对不对?!"一句话,众人恍然大悟一般理解了高明远举动的涵义。
"也对......我们的大门有锁,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的。"
"对......只能是内贼......"
"我们大家都是同学,外人只有......"
"大头昨天确实和他吵起来......"
众人心里开始纷乱,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向了沐紫,眼里竟是全然的不信任!
沐紫却淡淡笑了,猛地挥开高明远的手,悠闲地整理自己的衣领。
"你们如果硬要找一个人当凶手的话,我无所谓,随便你们怎么办,把我绑起来也好,送到警察局也好......不过无论你们怎么做......"
沐紫重新坐了下来,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的眼光竟是犀利得让人心头一颤......
"你们都会死的。"说完,沐紫微微笑了。
"那个小鬼说什么......竟然说我们都会死......"从沐紫的房间出来,安小楠心里充满了焦躁。
"不要理他,肯定是他没错,现在的小孩子,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报纸上已经不新鲜了。"高明远恨恨地说着。
"可是,我觉得他不像那些小孩啊,而且......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昨天我们睡得特别熟?"黄石说到一半,忽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有!我觉得昨天特别困,一躺下就睡着了!"安小北怯怯地举起了手。
"哎?我也是。"
"我也......"
听着同学们的纷纷附和,高明远忽然沉思起来,半晌,"你说......我们会不会是被下了药啊?"
"哎?有可能,不过这样就绝对是那小子没错了,只有那小子昨天晚上没有吃饭。"
"嗯,赶快报警吧。"
忙碌了一天,仍然是没有结果。
村民们听到死了人之后的反应,非常奇怪。
"你们还是赶快把尸体分掉埋起来比较好。"从门缝里,常年日晒而变成特有干燥皮肤的村民,露出阴恻恻的半张脸,如是对影协的众人说道。
"怎么可以?我们要保留尸体等待员警验尸啊!"城里的孩子理所当然在这种时刻选择相信员警,然而,因为土石流导致的道路被阻还是没有解决,员警一时半会儿无法进来。
村落仿佛成了空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村民异常的排外,听说这件事非但没有一个人帮忙,所有人竟然都躲到了家里,就此闭门不见。
"讨厌!乡下人真是讨厌,你看吧,他们都从窗户里看着咱们呢,那目光真令人恶心!"走在空无一人的村间小道上,安小楠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可不是么......还说让我们把尸体分开,那不是分尸么?真恶心!"脸上同样的表情,高明远搓着手。
黄石却忽然想起了段林一开始说过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杜曼还在那边自己看着沐紫和......"大头张的尸体。
后面的话黄石没有说出来,可是众人都想到了。想到的瞬间,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战。
第六章 分尸
『杀人竟然是......是如此容易的事情......黑暗中,高明远无声地笑了。』
* * *
杜曼坐在沐紫的房门口,静静地擦着镜头。
早上大家决定去寻求帮助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剩下了她。每次集体活动被留下来看东西的人都是自己,杜曼对此并没有怨言,反正自己也并不喜欢集体活动。
黄石提出和自己一起留下,可是被自己婉拒了。比起和聒噪的同学相处,杜曼宁愿自己留下来,哪怕面对的......是死人。
想起了什么,杜曼站起身,轻轻推开门。
门外是大头张的尸体。早上男生们齐心协力将大头张的身体从水缸中捞了出来。今天早上大家谁也没有洗漱,泡过大头尸体的水缸孤零零的摆在原地,没有人想去碰触它。大头张的尸体也是,从水里捞出来之后就没有人敢接近。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皱了皱眉,杜曼又看了一眼院子里停放着的大头张的尸体,一阵风吹过,夏天的暖风里,杜曼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尸体微微腐烂的味道。
耸了耸鼻子,杜曼轻轻关上了门。
拉开沐紫的门,杜曼走了进去,坐在了离沐紫远远的椅子上。
桌子上摊开着一本书,杜曼依稀记得那是沐紫平时拿在手里的那本,犹豫了一下,看向远处似乎已经睡着的少年,杜曼正要摸上书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沐紫的声音。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比较有礼貌。"
一句话,杜曼的手缩了回去。
"抱歉。"犯了错就道歉,杜曼一向这么做。
看着双手被捆,坐在床上一副闭目养神状的沐紫,杜曼忽然开口:"你要喝水么?"
"不。"沐紫淡淡回答。
"饿么?"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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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面对少年,第一次,杜曼觉得自己竟是两个人里面话多的那一个。
"等段林学长回来吧,好好解释一下,他们会放了你的。"抬头看天,杜曼忽然说了一句。
"......"沐紫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扫过一旁的女人,"我是凶手,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静静看了沐紫一眼,杜曼缓缓摇头,"你不是。"
沐紫淡淡笑了,"为什么?"
"......直觉。"
沐紫笑了几声,最终不再出声,房间里再度静悄悄。
杜曼继续擦着手中的相机,擦完镜头,杜曼习惯性地看了一下相机里面的胶片:唔,已经用完了......洗出来好了。
拿起旁边的工具,杜曼没有犹豫多久,很快走进了段家的储物室,这里很窄,不过光线却非常适合作暗室,杜曼一开始就这样觉得,而且决定在这里洗照片。
将胶片浸泡在显影液里,杜曼难得呆呆地坐在了一边。
来这里发生了太多事,自己没有拍到多少照片,这卷胶片是唯一的一卷,包涵了来到这里拍到的一切事物,当然,包括第一天晚上和黄石在湖边......
杜曼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山上透过这个镜头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天......在山上的湖边,自己确实和黄石一样看到杨志华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没错,可是那个女人......
和黄石看到之后所兴起的浪漫遐思完全不同,杜曼在看进镜头之后,只有一种想法:那个女人正在将杨志华拉入水中。
对方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视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然转过头来,心里慌张,是以自己收起相机就匆忙走了。
可是,那天晚上的经历就好比吞了一颗榴梿,梗在喉头,说不出来。无法对人说出的恐惧。
杜曼忽然想起了段林说过的,这里的习俗--
"这里的习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开埋,也就是......也就是分尸。
"村里的迷信,就是如果不那样的话,尸体晚上会......诈尸。"
诈尸......
这个念头在脑中出现的一瞬间,奇迹般地再也无法消失。就像一颗种子,这个念头在杜曼心里扎了根。
杜曼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尸体晚上......会诈尸?"犹豫地站了起来,杜曼慢慢走向门外。
就一眼,自己只看一眼,自己打开门,确认大头张的身体还在原地,确认完就回来......心里想着,杜曼慢慢地推开了门。
杜曼瞪大了眼睛!
不见了!大头张的身体不见了!怎么可能?!
心里一阵惊恐,杜曼咬着唇向身后看去,看到案板上的菜刀的瞬间,杜曼紧紧地跑过去将其握在手中。菜刀横挡在胸前,壮了壮胆子,杜曼冷静地扫视着四周。
自己在段家的门厅里......说是门厅,乡下人的门厅其实就是厨房,灶台什么的都放在这里,包括那个水缸。
强制压抑着心头的恐惧,杜曼的视线无法避免地落在了那个水缸上。
小步走到水缸附近,杜曼猛地揭开了水缸的盖子,随着重重的木盖落地的声音,杜曼看清了水缸内的一切:只有水,没有东西,没有......没有大头张的......尸体......
原本悬在半空的心脏忽然松了下来,杜曼伸出手,正想伸手擦擦额头不知何时泛出的冷汗,忽然......
女孩停在半空中的手,就那样僵在了空中。
杜曼的眼睛慢慢地瞪大,越瞪越大......杜曼看到,黑暗之中,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水缸之中,竟然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她可以清晰地听到物体破水发出"哗啦"的声音。
那只手轻轻抓住了水缸的边缘,然后又是"哗啦"的声音。
另一只手浮了出来,然后是头发,头......
黑暗中,杜曼看到了浮出水面的半颗人头......
大头张!
杜曼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然而,和平时她了解的大头张不一样,青白的脸色,这个人有着麻木宛如死水的眼睛,那双眼睛机械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丝生气......
诈尸!杜曼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词!
"哗啦......哗啦......"随着那"人"的动作,水从水缸里不断地溢出,溢到地上,杜曼感觉那水浸湿了自己的脚。
他想爬出来!他正在爬出来!
这个念头劈开了杜曼的大脑,杜曼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自己的脚一样,被冷水浸湿了!
"不......不要......别过来......"嘴里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杜曼倒退着......
那个"东西"却仍然面无表情,向自己接近着。
每走一步,杜曼可以听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水声。好像在哪里听过似地......
"滴答......滴答......"
杜曼被逼到了末路,身子抵住身后的木板,杜曼绝望地看着那张青白、肿胀的脸孔正在向自己逼近,杜曼可以嗅到微微腐烂的气息......
杜曼闭上了眼睛!几乎是同一时刻,杜曼感觉自己正在向后仰倒,沐紫的脸随即出现在余光范畴!
是了!刚才自己身后是沐紫的房间,这里还有一个人!
杜曼求救的目光向床上的少年看去,可是,在看到沐紫被囚的双手的一刹那,杜曼绝望了。
那个"东西"却已经和自己近在咫尺了,那个"东西"捡起了自己由于恐惧脱手的菜刀,挥起了胳臂......
不要!无声的呐喊着,杜曼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滴答......"
水的声音。
杜曼感到有水流上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女孩立刻为自己脸上的红色吓傻了眼。
血!
惶恐地抬起头,杜曼随即为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瞪圆了双眼!
沐紫!是沐紫!他挡住了自己,代替自己被砍中了!
一刀!两刀!三刀......那个东西还是没有停手!
杜曼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那个东西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中的菜刀,砍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啊--"
凄厉的喊叫从向来沉默的女孩口里发出,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杜曼猛地夺过了那人手中的菜刀,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杜曼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对方挥了过去......
一刀、两刀、三刀......血雾遮掩了杜曼的视线,血水溅射到脸上,冰冷的浆液......屏住呼吸,杜曼没有腾出手来擦拭挡住自己视线的血水,只是挥刀。
挥刀!拼命地挥刀......
"这里的习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尸。否则,晚上会诈尸......"
段林的话,忽然异常清晰地浮现在杜曼的脑子里,视线早已模糊,只剩下段林这句话异常的清晰。
分尸......分尸......
"啊--"
尖声叫着,杜曼猛地将手中的菜刀挥了出去!
众人回到段家的时候明显地感觉不对劲。
"好像......哪里不对劲......"摸着下巴,黄石率先推开了段家的铁门。
是灯吧?黄石注意到天色已晚,段家却是一盏灯也没有开。
"大头的尸体没了!"眼尖的,安小楠颤抖地发现了最明显的不对劲之处。众人一下哗然。
"糟糕!该不会那个姓沐的臭小子逃了吧?"高明远心急地冲进了屋,屋内一片漆黑,高明远一进门就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该死!怎么这么多水......水?"双手撑地,高明远感到触手所及尽是湿粘,刚抱怨出声忽然想到......
水?忽然想起了早上起床时候被单上那诡异的水,以及顺着水迹发现的浸泡在水缸之中的大头张的尸体......
高明远颤抖地抖开了手,身子向后缩去,却在猛地撞到什么的时候,惊得再也不敢动弹。
人手!高明远发觉自己手下所触的竟然是一只人手,再也忍不住,惊恐正欲脱口而出,忽然灯亮了,然后......
"啊--"手放在点灯开关上,随后进屋的安氏姐妹喊出了高明远的惶恐!
黄石捂住了嘴,扶住前方已然晕倒的安小北的身体,黄石拼命支撑着自己不晕倒。
呕吐......好想吐......?黄石拼命压抑着自己想吐的欲望,打起精神看向自己面前......
红......触眼所及尽是红色。
血泊之中躺着二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然四分五裂,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简直不成人形!
四肢被砍得零零落落,其中一只手正被按在高明远手下,黄石看着对方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尸体的头颅被生生砍断,要断还未断,勉强挂在颈子上,白色的脂肪和红色的血水混在一起,黄石想起了小时候看到过的屠宰场。
另外一个人正面朝上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透,面孔虽然也被血水模糊,可是黄石还是看出了男人的长相。
"沐紫?"黄石注意到沐紫的胸口也有明显的刀痕,和旁边那个人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
"那是大头!"坐在地上,高明远指着那具被分尸的尸体,大吼出声!
黄石心里赫然一沉。
杜曼呢?这两个人都被如此,那被留下来看守他们的杜曼呢?
满心惶恐,黄石焦急地四处探视,惊惶的视线最终定在了屋子的角落。
黄石怔怔地站住了。
顺着他的视线,高明远和安小楠看到了缩在门后的人影。看到那人的瞬间,安小楠几乎想要晕倒!
就像从血里爬出来的恶鬼,那人浑身浴血,湿淋淋的头发滴下来的......竟然是血水!那人警备地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眼神却是一片茫然,好像看到自己又好像没有看到自己。
安小楠注意到,血泊里,静静地躺了一把菜刀。看着菜刀上面明显的豁口,安小楠忽然背后一阵凉意......
正不知所措,下一秒却见黄石向那人走去,想要拦住黄石不要他过去,可是......
"杜曼,是我们,我是黄石......"轻轻蹲在那人身前,黄石唤出了一个大家熟悉的名字。安小楠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杜曼还是僵硬着,呆呆地看着安小楠送过来的热水,杜曼只是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白色的有些透明的水气......
看着看着,成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血雾!
任凭自己怎么砍,那东西还是不断地向自己前进着......砍到肉的时候是柔韧的软,砍到骨头的时候可以听到闷闷的钝响......
杜曼瞪大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用力地挥刀......
"杜曼你醒醒!没事了!"用力地摇动着女孩的身体,黄石在女孩耳边大吼出声。
然而,听到黄石的喊叫,杜曼惊恐地抬起头,就在黄石以为女孩终于恢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杜曼猛地推开了众人撒腿就跑,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杜曼将自己锁在了前方的房间,"哗啦"一声,杜曼落了锁。
"杜曼!你在搞什么?!"不敢相信的,黄石看着杜曼竟然将自己锁在了刚才那间房间。
天知道!里面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出去啊!
"杜曼,你知不知道你把自己关在什么地方?"敲打着门,黄石想要把杜曼弄出来,可是,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个......杜曼好像有点不对头......"看着黄石,高明远忽然开口。
"大头张和那个少年怎么会......"
"会不会是杜曼她......"摸着下巴,陈渐东也皱起了眉头。
瞪了一眼其他人,黄石不死心地敲着门,"你快点出来,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门板后面传出空荡的回响,杜曼的声音半晌从门后传来。
"我......跟着他们,更危险......"
黄石敲门的手一下子停住了,陈、高、安三人的脸色也是不好,安小北惴惴地看着脸色忽然苍白的姐姐,本能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杜曼,大头张的尸体......"沉着声音,陈渐
"什么?!那可是你的同学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不成那个姓沐的也是你砍......"高明远沉不住气地问道。
"那个......是大头做的。"
"太好了,不是你做的,你不用理会那些人......等等!你说是大头做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醒悟到杜曼口里的大头所指为谁,黄石顿时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大头张不是已经......了么?!"那个"死"字,黄石说得很小声,可是众人都明白他略去的是什么字,明白了黄石嘴里的事和杜曼所说的事情的矛盾,想到某种可能,众人顿时刷白了脸。
没有注意到身后朋友的不对劲,黄石仍然追根究柢地问着,"杜曼,你......"
"大头他要杀我,是沐紫帮我挡住了那几刀,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杜曼慢慢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高明远粗暴地打断!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是说死人活过来要杀人?"
一句话说完,众人都不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房间内一片沉默。
房外的几个人心脏怦怦跳着,面容诡异,屏住呼吸等着杜曼的回答。
"是的,是张哲。"
说到这里,接下来,任凭众人怎么逼问,杜曼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别听她说......八成是女孩子吓坏了出现幻觉,自己吓唬自己的,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杀人?又不是诈尸,你们说是不是--"
黄石语气轻松地说着,然而在看到站在自己身后陈渐东他们的表情的时候,黄石停住了,"怎么了?你们的表情好诡异!天!绝对是假的,你们不要这样严肃好不好?"
黄石摊开手,试图让气氛稍微不那么僵硬,可是徒劳做了半天,就在黄石的手都举僵硬的时候,高明远说话了。
"没错,假的,死人不可能复活。"
"嗯,就是。"
"死人就是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要杀人......"
看着自己的老同学,木偶一样重复着这样几句话,原本还没什么的黄石忽然觉得诡异。
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迟钝的没有发觉,可是,自己的周围却在慢慢变化了。
大家慢慢变得陌生,每个人都想藏了秘密,说着自己不能理解的话。
从什么时候呢?
黄石看着陈、高、安四人一边说着一边向隔壁房间走去,安小北似乎也很迷茫,跟着姐姐。安小北怯怯地回过头对自己张了张口,问自己要不要过来。
站在原地,黄石指指身后的房门,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把女孩子一个人放在这里是多不恰当的事,自己那些老同学怎么一个人也没发现?黄石决定自己留下来。
"喂......她说的是......张哲?"
"大头张?"
迟疑地,安小楠看向旁边,借着昏黄的灯泡光芒,安小楠看到了自己妹妹、陈渐东以及高明远苍白的脸。
不用照镜子,安小楠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和他们一样的苍白、充满惶恐。
"姐......大头学长不是......不是死了么?"安小北看着自己的姐姐,犹豫道:"死人怎么可能袭击别人呢?死人......死人......"
"诈尸。"沉默了半晌的陈渐东忽然出声,脱口却是如此恐怖的话,安氏姐妹、高明远皆因为这个答案身子一颤。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月光下,四人的脸色皆苍白如鬼。
半晌,从空中渐渐飘落的零星雨点打破了僵局,雨点落在繁茂的草地上,沙沙的声响就像脚步声。
看看天,高明远道:"我......我们先回屋子。"说罢,低下头,他大步向屋内走去。
"可是......可是黄学长他们......"安小北看看高明远,又看看远处的黑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心里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她选择转身跟着学长进屋。
四个人坐在段家的偏厅各执一角,没有一个人说话。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可是到了今天......
"我们明天就走。不管什么土石流还是别的,我们明天就走。"缓缓地,陈渐东抬起了头。
高明远低着头,没有说话就是默认,可就在这个时候......
"杨志华呢?"安小楠的一句话,众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对啊......从昨天到现在......杨志华呢?
沉默地坐在竹椅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高明远的一脸阴霾。
高明远是刻意忽略杨志华这个名字的,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刻,一股寒意从脚下直窜而起,高明远感到自己的头"轰"的一声懵了。只能用冷漠掩饰自己的紧张与惊惶。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因为......因为他已经死了。
自己亲手将他杀死的!
那天,鬼使神差的,高明远在井水里面下了安眠药,自己有失眠的毛病,身边一向随身携带催眠药物。想要杀那个家伙不是一、二次了,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收手。就像那个姓杨的家伙嘲笑自己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再努力也只能是个跑龙套的。
可是自己一直很努力,努力想要超过现在的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满足。自己笨拙地努力的时候,那个家伙总是笑嘻嘻的对自己说着加油,让自己继续努力。自己原本是满足了,即使没能在兴趣上有所作为,可是,认识了很好的学长也是一件好事情。
那个家伙每次都笑咪咪地接过自己递给他的照片,说帮自己找机会介绍,自己也是心存感激的接受,哪怕最后每次都不了了之,直到......某次在学校的垃圾桶发现了自己的照片。
那是自己最近拍的,取景取得很辛苦。自己多年的努力,原来最后都进了垃圾桶,好像自己多年的努力,最后在那人眼里只是垃圾一样。
无法忍耐......一向懦弱的自己也无法忍耐的怒意!
想要杀了那个人!那个摆着慈善面孔,暗地里嘲笑自己的家伙!
这个念头让懦弱的他变得疯狂,从那天下午不知不觉地将安眠药物放入水中,到那天夜里一如往常在凌晨两点失眠醒来......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高明远看清自己身旁睡得死死的杨志华的刹那,高明远手掌不听使唤地紧紧捂上他的口鼻。
无法呼吸的死去的感觉......就像溺死吧?为什么你那天没有死去呢?死在湖里不是很好么?脑子里面一片狂乱的时候,高明远忽然看到了自己身下的家伙的眼睛......
睁开的?他在看着自己!
没有垂死前的慌张,杨志华只是用那天的嘲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不相信自己有胆子将他掐死......
越来越用力,借着月光,高明远发现杨志华的眼角竟然是笑意!
笑什么?你在嘲笑我么?这个时候你还在嘲笑我么!
青筋爆起,等到高明远脑中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掌下的人早已不再动弹,没有呼吸,杨志华没有焦距的眼睛睁开着,瞪着自己。
自己杀人了?高明远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慌张地测过对方的心跳、呼吸,发现里面一片寂然之后,高明远颓然坐倒在床上,自己居然......
自己杀人了!高明远死死瞪着自己的手,惊恐地视线上移,看到杨志华静静躺在床上渐渐僵硬的身体的时刻,高明远瞪大了眼睛。
杀人竟然是......是如此容易的事情......黑暗中,高明远无声地笑了。
冷静下来,高明远听着自己其他的室友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们还都睡着,然后轻轻地架起了杨志华的身体,将他的身子轻轻扔入水缸。
反正......他早该死去了,死在那个湖里,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
直到盖上盖子的一刹那,支持这个瘦小男子的东西似乎消失了,高明远盯着水缸,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脸孔深深埋在手掌心,高明远悄声地哭了。
哭够了,抹干眼泪,高明远抬起头的时候便是一张和平时一样木讷的脸,就好像只是上了个厕所,高明远平常心的回到屋子,轻轻躺下。
旁边少了一个人,原本狭小的通铺赫然变得宽敞,不知道谁的腿便顺理成章地横了过来。高明远却没有越雷池一步,盖上被子,缓缓入睡。
他知道自己今天会做个好梦,他那天晚上却是也做了一个好梦,可是......

第二天,安小楠对着水缸大叫的声音震耳欲聋,这种反应高明远并不意外,没有被发现才更让他意外些,原本还在想如何摆出合适的表情,然而......
看到水缸里面的人的时刻,高明远真的害怕了!
是大头张!水缸里面浸泡的尸体赫然是大头张!自己放进去的明明是杨志华啊!
那种自脚趾咬上来的恐惧慢慢上升,高明远一脸惶恐,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自己明明杀死的是杨志华,可是怎么水缸里的是大头张?而且,如果自己杀的是大头张,那杨志华又......
诈尸!
刚才陈渐东的那句话让高明远心中一颤。
他不知道杜曼刚才经历了什么样子的恐怖事件,可是,当时进屋灯光甫开照亮那间屋子的刹那,看到的景象......高明远真的害怕了。
那种诡异的、让人呼之欲呕的铁锈味道,是血的味道。高明远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大头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血泊里的样子,就那样深深刻在了高明远心里。
高明远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会看到杨志华浑身是血的躺在血里,就像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如果杜曼说的话是真的,如果这个村子的传说是真的,那么......
高明远心中忽然一寒,自己那天......确实没有将杨志华的尸体分尸。
"我们村子的习俗就是......要把死者的尸体分尸,否则......尸体会诈尸......"
段林的话一字一字敲在高明远心头,高明远的脸赫然刷白!
一定要走,否则、否则......

第七章 脚印

手掌顺着摸下去,陈渐东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圆圆的,面积极小,颤抖的手掌继续向下,眉毛......眼睛......鼻子......
那天晚上,没有人有心思吃饭,所以大家也没有做饭。
雨越下越大了。
一种想要将屋顶压塌的气势,一阵响雷经过,屋子骤然一片黑暗。
"啊?外面的电线杆......"扒着窗户向外看去,安小北看到了门外被吹倒的电线杆。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不时的闪电偶尔照亮小小的房间。
"我们还有一把手电。"安小楠适时地摸出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非常微弱。
习惯性的拿起手电筒,安小楠用手电筒在屋内扫了一遍,忽然,她手里的手电筒掉了。
"怎么了?"陈渐东抬起头来。
"不!没什么!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安小楠口里道着歉,弯下腰慌忙地捡着地上的手电筒,她摸得慌乱,圆柱体的筒身在地上咕噜乱转,乱飞的光柱照出众人,非常诡异。
安小楠最终还是抓起了手电筒,关上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我们去检查一下窗户什么的好了,这房子太老了,总觉得雨一渗进来就会塌......"
不知在谁的建议下,众人点点头,开始分头去关窗子。走到最顶头的房间的时候,陈渐东被门下涌出的水惊呆了。糟糕!这里有雨水进来!没顾得上想别的,陈渐东匆忙进屋。
果然,一进屋就发现这里的窗户大敞,暴雨顺着强风吹打进来,将地面全部打湿。
陈渐东急忙过去关窗户,风很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顽固的窗子关上,关好之后,陈渐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已经全部湿透。
"Shit......"嘴里骂着脏话,陈渐东脱掉了身上的衬衣,拧干,用衬衣简单给自己擦了一下之后方有时间查看四周,打开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火光照亮屋内的一刻,陈渐东怔住了。
这是......看着角落里半人高的水缸,陈渐东猛地想起,这是早上发现大头张尸体的房间!
真糟糕......自己怎么走到这个晦气的地方来了......
阴沉着脸,陈渐东头也不回地匆忙向后走去,身后就是门,自己要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就在手掌摸上门把手的剎那,陈渐东忽然定住了。
水......
有水......
摸在门把上的手掌开始不明显地抖动,陈渐东艰难地将手掌停在扶手上。
水滴的声音,还有......
陈渐东感觉原本只是湿透地面的水似乎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鞋面。
冰凉的液体渐渐上升,没过鞋底,浸到袜子里面,脚掌感到刺骨寒意的同时,陈渐东的心也赫然缩紧!
自己明明......已经将窗户关好了啊?雨水不会再进来了,怎么水还是不断地在增多?
不是错觉!水确实在增多!
盯着自己的脚下,陈渐东看到水在一波一波地涌出,涌出的水轻轻拍打上自己的脚踝的时候,就像被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脚......
冰凉的,似乎在哪里有过这种经历......
心脏怦怦跳着,陈渐东缓缓回头,然后视线的焦距落在了房间的角落----水缸。
陈渐东几乎可以听到水沿着缸壁流下时候细微的声响,水,果然是从那里流出的。
可是,那是本来已经清空的水缸啊!早上挪动大头尸体的时候,凭借自己和高明远两人之力才将里面的水倒干的,这点陈渐东记得很清楚。正因为这样才恐惧!
淌着水,陈渐东屏息向水缸走去。心里一个声音警告自己不要接近,然而......身子就像不听使唤,硬生生自己过去了。
心弦绷得紧紧的,即将断裂的时刻,陈渐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水缸的前方,水溢出的声音已经很大,水流也越发的明显,水从水缸里汩汩流出!
陈渐东颤抖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踏进一步,可是......
身体就像在地面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走。
陈渐东盯着不断冒水的水缸,傻瓜也知道情况的不对了,本能地,陈渐东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
忽然,陈渐东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一只手!有一只手!盯着水缸中慢慢浮上来的手掌,陈渐东真的不能动弹了。
浑身僵硬,陈渐东死死地盯着那个做着挠抓的动作不断上浮的手,那是男人的手,拇指上带了一个戒指,独特的图案,那是......
杨志华!
求生的本能让陈渐东拼命移动向后奔跑,然而左脚才迈开一步,只听"扑通"一声,陈渐东随即感觉自己被整个拖入了水中!
被拉到水里了!这里哪里有水?水缸?!
摸着周围磁滑的缸壁,陈渐东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所在----水缸!段林家角落的巨大水缸,同时也是......
想到上午的时候,自己和高明远将沉在里面的大头张僵白的尸体拖出来的场面,陈渐东立刻开始拼命地挣扎。
头朝上,可以看到水面微弱的光芒,然而却被紧紧束缚住无法浮升,无法呼吸的痛苦......好想上去,好想......
陈渐东拼命挣扎着,手掌浮出水面拍打着,然而随着身子不断地下沉,手掌也在不断地下降,指尖被水吞没的一剎那,陈渐东终于惶恐到了极点。
这不是水缸么?那么浅的水缸怎么可能......
忽然,陈渐东停止住了挣扎。
不是水缸。这里不是水缸!脑中迅速闪过一副景象,陈渐东颤抖地将手向下摸去......
水草?奇异的触感,有点粗糙的手感,就好像那天,自己杀死杨志华的那天!
又好像另一天,自己去"救"杨志华的那天,自己在水下确实摸到了水草,数不清的水草缠住了自己,无法挣脱......
不!陈渐东咬了咬牙,一定要出去!都是自己的错觉,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只要出去......
屏住呼吸,陈渐东耐心地将手摸向脚下。没什么的,只要自己把水草解开就好,大部分被水草缠住最后溺水身亡的人,其实都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的,只要自己耐心一点,解开水草就好......
心里安慰着自己,陈渐东用力地撕扯起纠缠自己的水草。
可是......好奇怪,这些水草......为什么这么难扯断?而且这种手感,与其说像植物,不如说像......
顺着长长的水草摸下去,摸到什么的一剎那,陈渐东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这不是水草,这是......
手掌顺着摸下去,陈渐东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圆圆的,面积极小,颤抖的手掌继续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人!
缠住自己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水波中传来了轻微的震动,陈渐东知道,那是那人在笑,代替水草,冰冷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脚、腿、腰、脖子、脸......
不敢动弹,陈渐东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动弹,甚至无法回头确认那人的长相,无限惊恐间,陈渐东感到对方用力撬开了自己的嘴巴,大量的水就这样涌进了他的口中......
高明远心头惴惴的,自告奋勇去查看前厅的门窗,特意避开了有水缸的房间。
根本没有按照说好的去检查窗户,等到众人离开,高明远立刻进了卧室。搞什么检查!说到底,高明远没有那个胆子。
在头上罩上厚厚的被子趴跪在床上,高明远的耳朵被窗外的大雨吸引了......
这么大的雨,其实有点古怪。似乎......每当己方一提出想走,这雨就会"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那个土石流也是来得巧,仿佛故意不让自己走似地......
想到这儿,高明远紧了紧头上的被子,将身子使劲又缩了缩,眼皮缓缓合上。
早点睡吧,睡着了明天管他什么土石流,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开这里,自己没留下什么手脚,平时和杨志华关系也不错,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或许是太累,一向难以安眠的高明远发现自己今天似乎很容易入睡,听着唏嘘的雨声,高明远朦胧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听到门开合的声音,似乎有人悄悄进来了。睡梦中的高明远没有介意,只是继续睡着,可是......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里是大通铺,高明远他们都是头朝外睡的,头的前方就是床沿。朦胧间,高明远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的头前。
"滴答......滴答......"
那人身上有水滴不断地滴落,滴在自己的身上,冰凉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可是水滴还是不断地滴在自己身上......头上......
唔!被子被人掀起来了?!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的剎那,高明远颤抖着醒了过来!
咕噜爬起来,高明远紧张的环顾四周,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是梦。可惜,高明远并没有轻松多久,他的心神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水夺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跪坐在床上,高明远瞠口结目看着自己身上身下的水。忽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高明远的视线盯上了房顶,漏雨?
这样的老房子,再加上这样的大雨,看来这是比较能说服人的解释。
这该死的漏雨让自己做了不好的梦。
阴霾地最后看了眼房顶,高明远决定换个房间睡。身体挪动间,突如其来的闪电吓了他一跳,惊魂甫定,小个子的他拍着胸膛正要继续,忽然......
忽然看到了什么,高明远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盯着自己的床头,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向后退。左手颤抖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高明远将打火机打开。
火光照亮地上事物的时候,高明远的身子开始不断颤抖。脚印!只见,原本干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赫然出现了两行脚印!
脚印是湿的,带着湿泞的泥巴,这些无一不说明脚印的主人是从外面进来的。然而......
屋子里的四个人,一个人也没有外出过。鞋子干干的,不可能留下这种脚印。
望着窗外瓢泼般的大雨,高明远打了个寒颤。
而且,脚印消失的地方是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啊!自己是头朝外睡的,而脚印就停止在自己睡觉的床沿前,想起自己的梦,想起自己身上的水......
不!那不是梦!是那个人!是......高明远猛地缩进了床角。
窗外还是大雨瓢泼,自己的同学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没有进来。
不要......快点来个人,谁也好,快点来个人......
咬着指甲,原本就瘦小的高明远蜷缩成一团,被子紧紧地罩在头顶,躲在棉被里不停的颤抖。
那个鞋号......是男人的!鞋印很大,自己一行人中,除了黄石大概有那样的鞋码,剩下的......
"杨志华......"高明远嘴里喃喃地道出这个名字。
心里的阴影一直没有消失,那个晚上明明被自己杀死的家伙,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却变成了大头张这件事,一直压在高明远的心头。
再加上今天晚上杜曼她......
诈尸?虽然不想相信,可是这个理由......高明远开始不断地颤抖。
紧紧地抓住被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高明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
"滴答......滴答......"
伴随着水滴的声音,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麻麻地爬起来,高明远一下子僵硬不敢动弹。
水!又有水!高明远贴在墙壁上的身子僵硬着,感觉背后慢慢地沁透湿意......
有水......从后背慢慢滑落下来......高明远腾地跳下了床!
紧紧地盯着自己刚才蜷缩的地方,盯着那原本干洁现在却湿了一片的墙壁,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后退着。
不断的闪电、雷鸣,再也入不了高明远的心里,高明远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声扑通扑通的,缓缓地,竟然变成了水滴滴下的滴答声......
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自己刚才靠过的地方,在昏暗的室内暗呼呼的一片,那是水......
高明远不断地后退着,直到手掌忽然碰到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早已草木皆兵的他被吓了一跳,反射地弹开,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那是镶在衣柜上面的镜子。
不知道是几十年代的产物,那面镜子照人并不清楚,有点扭曲,而这种衣柜上面镶嵌镜子的设计,也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高明远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然而......
"滴答......滴答......"再度响起的水声,让原本就紧张到了一定程度的心绷到了极点!
颤抖地低下了头,高明远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竟然汇成了小小一个水涡。
水是从自己身上滴下去的!
这个认知在高明远心里一旦扎根就再也消不去。高明远颤巍巍地看着不断有水滴从自己身上滴落,眼睛越瞪越大......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踉跄的,高明远想要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出来那是背后镜子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大口的喘着气,高明远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然而这水......自己身上的水是怎么来的?!
汗水模糊了视线,高明远用力地擦拭额头的汗水,却在手掌碰触到自己头顶的剎那僵硬。
高明远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随即摸上自己的头顶。
是自己的头发!头发在滴水!为什么?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什么时候湿透了?为什么不断有水从自己的头上滴下来?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明远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头,向下,向后脑摸去......
摸到什么的时候,高明远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这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浮现,高明远僵硬地站住了,想起身后就是镜子,高明远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缓慢地回头。一寸、两寸......脖子在僵硬地扭动,高明远的余光颤抖的瞄向了镜子......
看清镜子里景象的剎那,高明远一声惊吼。
然而,声音还没有发出来,突如其来的冰冷手掌捂住了他的嘴,阻住了他的求救,高明远惊恐地挣扎着,踢起的水花溅在镜子上,水模糊了镜中的景象,高明远挣扎着,不停地挣扎,直到......
他一动不动了。
黄石在门口抽着烟。
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只能抽烟,而且自己身后房间里面的味道......
想起那满是血腥的房间,鼻中仿佛又嗅到了铁锈的味道,黄石急忙深深吸了一口烟,企图用烟味遮盖那让自己不断反胃的味道。
没有多长时间,黄石的脚下已经满是烟蒂。
杜曼还是没有出来,里面静悄悄的。说实话,黄石有点不敢进去。
心里很佩服杜曼,那么恶心的地方她居然敢在里面待那么久。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沐紫不像会杀人的人,可是大头张却......
想起早上抬出大头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死者的惨状,黄石打了一个寒颤。
人死了就是那样么?人的生命这么脆弱么?
黄石吸着烟,目光无神地探向远方。
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境,醒来之后发现大家都在。可是安静到死寂的空气清楚地告诉黄石,一切只是妄想。
随着"嘎吱"一声,黄石的视线忽然被前方一扇门吸引了。
黄石站了起来,看了看身后,然后目光重新盯上前方那扇小门。
那是什么地方?自己几乎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一扇门。
没有犹豫太久,本性胆大的黄石最终选择走了过去。轻轻拉开门,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了灯绳之后,黄石遂将灯打开。
他发现这里是一间小小的储物室。只能三个成年人站立的斗室内,黄石一眼就注意到了与这个久未整理的储藏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把这里当作暗室了啊......真聪明......"嘴里喃喃着,黄石走向摆放着盛放显影液的方盘。
看了看相机,有点眼熟......看着包裹的眼色,黄石想起这个应该是杜曼的相机,这么说来,里面正在成像的相片也是杜曼的。
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黄石心里咯噔一声。
相片已经成相了,不知杜曼为了什么耽搁而没有将它们拿出来,心念一动,黄石遂拿起旁边的镊子,将照片小心地挂在杜曼一早就绑好的绳子上。
非常漂亮的照片。黄石感叹着,平时杜曼太安静了,社团里总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没有想到照出的照片却是如此的让人惊为天人!
照片如同主人的性格,安静,不张扬,非常细微地反应出了很多旁人不会留意的细节。路边溪流里面一片飘落的叶子,雨后初现的峰峦,社员们不经意的表情......
杜曼不知何时给社员照了照片,从照片里,黄石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发现过自己以为是老友的朋友的另一些表情。
踌躇犹豫的安小楠、一脸乖张的陈渐东、表情温柔的大头张、一脸阴霾的高明远......
这些是自己平时认识的朋友么?为何镜头下面的他们如此的......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黄石忽然想起来,似乎是从到了这里开始,大家都有了变化。迟钝如自己,完全没有发觉而已。
照片一张一张挂起来,黄石漫不经心拿起下一张照片。只一眼,"啪嗒"一声,黄石嘴里叼着的烟掉了。
黄石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冷汗从他的额头留下来,黄石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这是......
看着手里的照片,黄石忽然想起这几天大家的情况......
杨学长他!不好!大家有危险!
心猛地一颤,黄石推门而出,却......
杜曼将自己锁起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刺鼻的血腥扑鼻而来。
"杜曼!杜曼!"黄石大吼着,可是无人回答。糟糕!她该不会......
一筹莫展的黄石,视线不经意地向下,却在看到什么的时候一身冷汗─脚印!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多了两行脚印!湿淋淋的脚印!
脚步猛地停下,手掌攥了又松开,黄石发觉自己掌心满是汗水。
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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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诈尸

所以杨志华便一再地"复活",在凶手不敢说的时候......他究竟复活了几次?!
黄石最终选择追了上去。
脚印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黄石满头是汗,站在了走廊尽头的门前----这是唯一的路,如果那个脚印的主人继续走,只能走向这里。
黄石吞了口唾沫。
前方的门忽闪忽闪的,一开一合。
越发紧张地接近着,黄石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安学姐?"
看清里面跪坐的人的时候,黄石叫了出来。
安氏姐妹都跪坐在地上,安小楠只是呆楞地看着前方,安小北则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用一种要哭出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黄石诧异地呆住了。
没有停留多久,黄石踏步走向两人,然而脚下的异响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水?
黄石抬起脚,脚下鞋底滴落的水落在地上发出一种特有的水声,黄石这才注意到这房间的地面竟然都是水!
"这个......"黄石踌躇着,看了眼坐在水里的安小楠,黄石正想要劝姐妹俩先站起来,可是视线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物----水缸?!
这里是上午大头......死去的房间?黄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所在。
黄石不说话了,这一安静,室内原本的声音就变得异常明显。滴答......
诧异地抬起头,黄石的视线顺着水滴的声音看去......
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大踏步过去,然而一看到水缸里面的东西时,黄石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阿东!"黄石倒抽了一口气!
水缸里面浸泡着的人,不是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陈渐东是谁?!可是眼下,这个原本灵动的大男孩却低着头,整个人泡在水缸里,动也不动......
他死了。
"不......"黄石摇着头,不断地后退,忽然想起了什么,黄石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高明远!"喊着自己同学的名字,黄石冲进了这几天男生们寄宿的地方,门开的时刻,门外的灯光照亮了屋内一小片的地面,仅仅这一小片,黄石便僵住了。
"不!"再也忍不住,看到地上颓然倒在水泊中的人时,黄石跪了下来。
"他们都死了......"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安小楠。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姐妹俩,似乎失去彼此的胳膊就会摔倒地柔弱。她们也在害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安小北小声的啜泣声后,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还不明白么?诈尸,这是诈尸。我不是早就说了么?"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三个人颤抖地回过头去,看到身后人的时候安小北尖叫出声。
"别叫了!是杜曼!杜曼!"黄石吼停了安小北歇斯底里的叫声之后,重新看向杜曼。
也难怪安小北害怕,此刻的杜曼还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全是血的衣物根本没有换掉,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菜刀的杜曼,看起来还真是诡异非常!
黄石看着站在门口不再进来的女孩,对方也在看自己,目光执拗,仿佛在透露着什么资讯......
"我怀疑......杨志华他早就......"
"他死了,是么?"接过杜曼没说完的话的人是黄石。
对视着,杜曼和黄石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顿了顿,黄石继续说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和杜曼在湖边看到的那个女人......"
"是我!那个女人是我!"歇斯底里的叫声,出人意料地发自安小楠口中。
一下子,黄石和杜曼呆住了。
"那天你们两个看到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我!我杀了他!"声嘶力竭的叫声,像闪电一样划开了房内的死寂,话音过后,却让房间更加安静得诡异。
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让杜曼和黄石变得异常安静,而姐姐杀害了自己的男友这件事,让安小北惊讶得张不开嘴。
安小楠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之后,女人怔怔地,慢慢耸拉下肩膀。
"那个脚印是杨志华的。"安小楠忽然开口,指着门外一个比较清晰的脚印,她轻轻道:"这个是他的脚印,鞋印上面有鞋子的牌子,我们中间只有他穿这个牌子的鞋子,而且......这个......也是他的鞋号,他的脚很大,不好买鞋子的。"
说出让众人不禁颤抖的话之后,安小楠忽然笑了,"他怎么可能出现?!死人怎么可能出现呢?你是骗人的!骗人的!对吧?死人怎么可能出现?你快点说你是骗人的!"
开始还算平稳的声音,到了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不愿意承认那个"杨志华"的存在,安小楠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
安小楠声嘶力竭的大吼慢慢弱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恢复冷静,颤抖地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半晌,安小楠点了点头。
"是的,我杀了他,就在我们来这里第一个晚上。"一下子,在场的众人顿时脸色刷白!
"沐紫那天说得没错,我是遇人不淑,我遇上了杨志华。"安小楠平静地开口:"很抱歉没让你们知道,我们一直有交往。
"不过我们这个学期一开始就分手了,我不愿意再看到他的花心了,大头张对我一直很好,我本来想和他交往看看,谁知他却把我妹妹牵扯了进来。
"小北很单纯的,我已经这样了,不想见到唯一的妹妹被他玩弄,何况他对我......也不是真心的,只是自己的东西不想让别人碰的自私心理而已。
"那天黄石他们看到的女人就是我,那天晚上我把他约到湖边,是小北的事情,他那个人我很了解的,他不可能对女人用真心的,他说的对,小北和我不同,我怕他伤害小北,就对他说放过小北。谁知......"
"如何?"黄石不解地问。
"他要我继续跟着他,否则就要我看我妹妹的下场。"沉默了半晌,安小楠缓缓道。
"那人就是那样,拥有的时候不稀罕,总觉得别人的东西好。我当然不同意,他就用小北威胁我,我气疯了,我就一个妹妹......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我发现的时候......我、我......我后来就跑了,什么也不敢想!"安小楠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内心的恐惧显而易见。
"第二天黄石说到的时候我几乎吓死了,还好他没看到我的脸,可是......那天早上又见到杨志华的时候,我简直要受不了了。
"他怎么会回来?他不是死了么?或者他当时没死,可是他怎么什么也没说?他想怎么对付我?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几天我......"安小楠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开始哽咽。
安小北看着姐姐,轻轻抱住了自己哭成泪人的姐姐。
黄石却觉得喉咙开始干涩。
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黄石低声道:"其实......我那天看到的不是你。"
踌躇了半晌,黄石伸出了左手,左手上有一张纸,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杜曼的表情有轻微的变动,安小楠颤抖了一下,半晌接过了对方手上的纸。
"这是......"看清纸上影像的时候,安小楠手一颤,手上的相片几乎落下,她随即紧紧握住了相片,握得如此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握碎的用力......
很普通的照片,是夜景,微距照片,照片的中心景色是那座湖,月色中的湖面美得不似真实,正是自己那天晚上见到却无暇欣赏的美丽,然而,让安小楠颤抖至斯的不是那座湖,也不是月亮,而是照片的角落!
安小楠颤抖地将握住相片左下角的拇指移开,落出了下面的画面:那是一个人,可以看出那是杨志华的身影,可是从照片上看却像是两个人一样,因为......
杨志华的脑后赫然出现了另一张脸!
不是挨着,就是在脑后,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女人攀附在杨志华身上。
女人的脸!
长长的头发盖住大半的脸庞,照片中的女人清楚地看向了镜头,那视线让人......
不寒而栗!
"天啊......这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照片,安小楠的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她一声低叫,丢开了手里的照片。照片落在地上,照片中女人苍白的脸......不知为何,越发清晰。
"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鬼呢?如果他没有蒙着脸......"
"如果他就和平常人一样,我们怎么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不是鬼呢?"
初来此地的路上,众人问段林的话忽然浮现在脑中,记得当时段林的回答是......
"那个......只要是知道那是死人的人都知道吧?"
是的,只有知道那人是死人的人才知道。这是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能看到的"鬼"。彼此对视一眼,四个人发现彼此都是脸色苍白。
抱着膝盖,安小北忽然开口:"你们说......大头学长他们为什么死?""姐姐杀了杨、杨志华学长,如果是姐姐还有、有可能,可是为什么......死的是大头学长他们?"安小北踌躇地说着,问出了安小楠心里最害怕的问题!
安小楠不断地颤抖着,低着头看不到女人的脸孔,黄石只看到女人不断抖动的肩膀。
"我在想......会不会......除了安学姐,那些人也杀过杨志华。"头顶突然的女声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安小楠的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是杜曼。
站在门口,杜曼声音低哑道:"来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嗯?看到什么?"黄石不解地抬起头。
"那辆丧车......"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石心里咯噔的一声,记得那个时候......
"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只看到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黄石忽然大惊失色,自己记得很清楚,当时说自己看到的大头明明说他看到的是......
"车上坐了好多人,穿着白衣服,看不到脸,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布。"
大头当时似乎是这样说的,可是杜曼却说她只看到了一个人,究竟......
如果说刚才的话带给黄石的是疑窦,那么,杜曼接下来说的话让黄石彻底哑然了。
"我看到坐在车上的人......是杨志华。"
"......你......确定没有看错?"就像生吞了一条活鱼,黄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我不会看错的,确确实实是杨志华。"
"大头张为什么不说真话?"
杜曼不说情有可原,这个女孩子一向是什么也不说的,可是一向开朗的大头张为什么不说?黄石忽然想起了大头张那时候的表情,那种诡异的,想要说什么却又缩回去的表情,那种表情除了害怕还有......
"因为杀了人不敢说,因为如果说了会让人怀疑自己吧?"安小楠忽然开口,"大头张有杀杨志华的理由,为了我......他会动手。那个人就是那样傻,那样直......临行前他说他会帮我想办法......"安小楠说着,将脸埋进了膝盖。
看着低声抽泣的女人,黄石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沐紫的占卜,现在想来,那天沐紫说的话非常的奇怪,就好像......暗示什么似地。
安小楠杀了杨志华,因为她是凶手,她不敢说,所以见到第二天复活的杨志华,除了害怕,什么也不敢说,因为如果对众人说出杨志华已死的事情,无疑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是凶手。
任何一个杀人的人都不会承认。
所以杨志华便一再地"复活",在凶手不敢说的时候......他究竟复活了几次?!
他究竟"死"了几次?
如果沐紫那天说出的是众人和杨志华的矛盾,是众人杀害杨志华的理由的话,那么杨志华迄今已经至少被四个人杀死,然而......
他四次都回来了。可是......
为什么?
"诈尸"......
杜曼进门就说的词敲响在黄石心里,胆大如黄石,此刻也慌了心神。
"人死了不分尸就会诈尸......妈的!这是什么鬼村子?!"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四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地面上高明远的尸体。
高明远的尸体是完整的,没有被分尸......也就是说......
心里想到了同样一件事,四个人八道视线,一下子集中在地上倒着的高明远身上。
不明白为什么,高明远的身上都是水,仔细看的话,床上、墙上也是如此,高明远就那样趴在镜子前,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眨眼的,四个人直直盯向地面的高明远。
"喂......你们说......高学长真的......真的死了么?"小声地说着,安小北轻轻后退了几步。
地上的高明远脸朝下趴着,只是不动弹了,没有人确认他的死亡,虽然......他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我......"吞了口口水,黄石看了看,只有自己一个男人了,只好......硬着头皮,黄石慢慢走到了高明远身前,看了看紧张看着自己的女生们,黄石伸手将高明远用力一翻......
"啊!"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声音很大,很吵,可是黄石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看着被自己翻动而正面朝上的高明远。
高明远的眼睛外凸得很是厉害,嘴角有些许白沫,原本高明远是趴卧的姿势,是以众人没有发现,此刻黄石注意到高明远的双手是死死卡着自己的脖子的,看上去就像......
他自己将自己勒死的。
高明远的眼睛微微睁着,瞳孔已然散大,嘴巴张开,脸上呈现一种死者特有的呆滞表情,昏暗的室内,这种表情让人看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他、他死了。"嘴里说着,黄石慌不迭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压倒了一切,转身将安氏姐妹轻轻搀扶起来,黄石打算叫上杜曼四个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不料叫了半天杜曼却纹丝不动。
三个人好奇地看向杜曼。杜曼此刻正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目光,看着前方的地面......
"你、你看什么?还不快走。"嘴里说着,黄石看了看女孩身上已然变黑的血迹,皱着眉头想要将她拉过来,却发现对方丝毫不动。
手掌下女孩身子微微的颤抖吸引了黄石的注意,犹豫地顺着她的视线往过去,黄石看到了地上被自己翻起来的高明远的尸体。
没有异样啊......正这么想的时候,黄石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他看到高明远的瞳孔动了一下。非常细小的动作,细小到黄石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
"动了。"杜曼的话却残忍地打破了黄石最后的希望。
"什、什么动了?"颤抖个不停地,是安小北怯怯的声音。
"高明远......"杜曼轻声说着,像是回答安小北,又像是自言自语。
身子仿佛筛糠,安小楠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一切都好像是慢动作,安小楠眼睁睁地看着,原本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仰面僵硬在地上的人,眼珠转了转,原本微张的口闭上的剎那,那人的视线牢牢向自己瞪过来!
他在看自己!
安小楠捂着嘴后退了几步,小腿开始发软,几乎要跪倒,可是她不能,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人身上。
高明远的手掌从他自己的脖子上移开的时候,众人清晰地听到了骨胳"咯吱咯吱"的声音,瞪大眼睛,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僵硬的躺在地上的高明远,就那样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声音,仿佛有大量的水从他身上滴落。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没多久,高明远就生生站在了四人面前。
太过诡异的一幕,不只是安氏姐妹,黄石也呆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黄石发现原本握在自己掌间的杜曼的胳膊忽然绷紧了,杜曼挣脱了自己!
诧异地向旁边的女生看去,杜曼的举动让黄石吓了一跳,杜曼挥着刀向高明远砍了过去!
"天!你在干什么?!"黄石伸手想要将杜曼拦住,然而却被什么飞溅而来的液体盖了一脸。反射性地伸手一抹,黄石惊呆了。
血!
黄石呆滞地看向前方,来不及阻止,高明远显然已经被杜曼砍中,可是......
高明远仍然在前进,以一种非常怪异的步伐。
表情还是那样的诡异,瞳孔明明已经开始散开,出现了死亡的迹象,然而那个身体仍然在前进!
"不......杜曼妳住手!这是高明远啊!你怎么可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黄石只是想要阻止杜曼,猛地用力,黄石夺下了杜曼手中的菜刀,被夺去武器的杜曼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上沾染上的新血配上女孩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的凄厉。
"别拦着我!你还没清醒么?他根本不是高明远!高明远已经死了!这是诈尸!诈尸啊!"杜曼咬着牙,细瘦的胳膊抖个不停,可是纵是这样,女孩还是紧紧握住自己手中已然豁口的刀。
这个就是诈尸......黄石呆住了,要分尸......只有分尸才可以阻止......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黄石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思考。
就在黄石发呆的时候,"高明远"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摇摇晃晃地走过,路过,走向了安小楠!
"不......"握着刀,黄石看着这应该是自己好友的男人,说什么也下不了手。
安小楠恐惧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无助地瑟缩在了墙角......
"不!"心里无比杂乱,就在黄石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手中的刀凭着本能挥了出去,直直地劈向了"高明远"的头顶!
黄石想要拔出刀,可是深入颅骨的刀一时竟然动也不动!
"高明远"的动作却也停了。
就在黄石以为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忽然,"高明远"动了。
确切地说,是他的头发动了,大量的液体从里面涌出来的时候,黄石一瞬间以为那是血。可是......
将按在"高明远"头上的手掌摊开在眼前,透明的无色液体......水?
黄石颤抖地打开一只打火机向"高明远"的脑后看去......人眼!
黄石发现自己的视线和一双眼睛对上了!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高明远的后脑会出现眼睛?!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延续,就像一个人慢慢撩开头发的动作,那张长在高明远脑后的脸慢慢地露了出来,雪白的脸庞掩映在高明远不断长长的头发中间,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那张照片!
想起什么的剎那,黄石猛地张大了眼睛。那张脸还没有完全露出来,"高明远"摇摇晃晃的,正在倒退着走向自己这方......
她想过来!
忽然顿悟到这一点,黄石发现自己止不住在颤抖。她想要过来......过来做什么?她要过来了!
那个人倒着走路的样子非常诡异,似乎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脚深一脚浅,从身前张过来的胳膊僵硬得无法抓住猎物,于是黄石听到了一阵骨胳活动的声音,就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黄石看着"高明远"的胳膊违背人体工学的扭曲,从身前向自己伸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情黄石一概不知道了,窗外似乎来了人,段林焦急的吼声,安小北的尖叫,村民手里的火光......
醒过来的时候,黄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杜曼和安氏姐妹躺在自己旁边,似乎仍然在沉睡。"你醒了?"

第九章 谋杀
杨志华竟然至少被谋杀了三次!
从前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的男人,果然是段林。
"你......救了我们?"黄石试着说话,可是说出来的声音却干涩异常。
"我去叫了村里的人,他们救了你们。"段林说着,看了眼窗外。
窗外,几名村民正挪开他们正在向内打探的目光。低下头,段林倒了一杯水给黄石。几乎是一看到水就干呕了起来,黄石挥手表示自己不想喝,没有强迫,段林径自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里是村长家,你们可以再睡一会儿。"看着明晃晃的灯泡,黄石还是无法从刚才的噩梦中脱离。
"......大头......高明远......陈渐东呢?"黄石忽然问,他希望段林回答,又不希望得到明确的答案。
"......他们被埋好了。"
一句话打碎了黄石最后的希望。
"这样啊......"
忽然传来的女声让两人低下了头,两人这才发现,杜曼不知何时也醒过来了。
没有起身,女孩只是平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看向前方。
安小楠也醒了,静静地缩在被子里面,静静地流着眼泪,只有安小北仍然在熟睡。
"你们......已经明白我不让你们去那个湖的原因了吧?"段林叹了口气。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不要太惊异。"
最后看了一眼精神立刻紧绷起来的三人,段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杨志华死了。"
三个人听到这句话反应很平静,因为已经是知道了的事,黄石和杜曼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了头,安小楠则是缩在被子里,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我昨天想办法打电话去了杨家,杨家的父母告诉我......杨志华死了,似乎是感情纠葛,凶手还没有发现,就在你们上火车集合的那一天,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话没有说完,段林被三双直直瞪向自己的眼睛,惊得挑了挑眉毛。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三个人为什么刚才不惊讶,而偏偏现在才惊讶?本能的察觉出事情另有蹊跷的段林,压低声音询问。
果然,黄石扭过了头,"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
杨志华竟然至少被谋杀了三次!
这件事让段林呆住了,可是让所有人都呆住的是段林后来说的那句话。
"杨志华早在上火车那天已经死亡。"
这么说,来的人本来就是......鬼?
"杨志华的父母说,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只要是村子里面的人死了,尸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运回老家,可是杨志华的身体在路上耽搁了一下,就......不见了,我想那时候他就已经......那个了吧?"
段林小心翼翼地说着。一年前自己完全无法相信,一年后的自己会说着听起来如此荒谬的话。可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也没有办法。
"杜曼也看到了?那就对了,我没有看到,可是沐紫他说他只看到一个人,如果要是这样就对上号了,沐紫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很多。对了,沐紫呢?"段林说着,忽然想起,似乎一直没有见到沐紫。
三人一下子移开的视线,让段林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
杜曼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被单,半晌缓缓开口,"沐紫死了。"
"啊?"一时没有消化这个消息,段林怔怔地重复一句,惊异之后就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那个人......"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少年,感觉上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会活着,怎么可能......
"我被......诈尸的尸体袭击的时候,他挡住了我。"一句话,段林楞住了。
对于这种事情,曾经想要问沐紫的,那个感觉上无所不知的人,可是如今却被告知那个人竟然死去了,段林心里觉得非常的怪异。
并没有特别的难过,段林现在已经不太会因为人死去而难过,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对于段林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种生活形态的开始。可是......
段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安小北揉着眼睛爬了起来,看到自己在明亮的地方,她安了心,向段林询问了一声水池的所在之后,便拐进了旁边的小屋。
她自己不敢去,便叫上了黄石陪她前往。看着安小北毫无感觉地从水缸内舀水、洗脸,黄石心里忽然有一丝怪异。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水有关。
无论是杨志华、陈渐东、大头张还是高明远,三个人死亡的唯一共同点似乎都是大量的水。水......
黄石忽然想到了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从高明远脑后长出的人脸。当时由于位置的缘故,只有自己看清了。其他人应该没有看到,可是......
黄石将手伸进口袋,在碰触到一张硬纸的时候手指缩了缩,这里是那张照片,一会儿要不要给段林看呢?
事实证明,被牵扯进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一个无关的人呢?
可是......黄石无法否认,自己心里确实在害怕。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死相如此凄惨,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而那张脸......究竟有什么意义?
心里想着,黄石站在门口,手掌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后脑。
自己就是在高明远的这里看到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只眼睛,黄石的身子颤了一下。
那只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而且......她看到自己了。
那是"她",不是"他",黄石肯定。
黄石的手抓了抓头,然后慢慢地斜插入裤袋。漫不经心的视线移到前方正用脸盆清理脸庞的安小北身上。
女生就是女生,即使刚才是叫得最厉害的一个,安全以后仍然不忘清理自己的容颜。安小北拿着旁边的毛巾,小心地嗅了嗅,然后沾着水擦着自己的身上。
水滴从安小北手中的毛巾上滴落,发出让黄石心慌的滴答声。
擦完了身上狼狈的污渍,安小北开始洗脸,她洗脸的方式好生奇怪,几乎将整个头浸入了水中。
看着女孩奇怪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黄石忽然浑身发毛。
透过安小北面前的镜子,黄石可以看到弯腰的安小北以及门口站立的自己,自己的脸色苍白,比鬼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安小北半天没有浮上来的脸,黄石心里的焦躁越发厉害。
她的头在里面多久了呢?一分钟?二分钟?还是更久?
早已丧失了正常的时间感,可是黄石本能地知道安小北浸在水里的时间,绝对超出了正常水平!
黄石看了看门外,终于鼓足了勇气,伸手碰了碰安小北的肩膀,"喂......你还好......"
"么"字没有说出来,黄石被女孩猛地抬头带起的水花溅了满脸的水。眼睛里进了水,黄石揉了半天眼睛才好,再度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安小北若无其事梳理头发的样子,女孩正冲着自己,梳得很认真。
安小北仰着头,慢慢地梳理着长长的头发。
她的头发平时是绑起来的,如今一旦散开黄石才发现,安小北的头发真的很长。
安小北将头发仔细的分成了两股,慢慢地梳着......看着这样的安小北,不知道为什么,黄石心里忽然一阵寒意!
不对!哪里不对!
黄石盯着地面,水!水珠在不断地从安小北长发的发梢滴落,湾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黄石慌乱的目光不断地在安小北身周飘移,几乎无礼的注视,然而安小北却仿佛没有发觉一般,只是哼着歌梳着头发。
黄石忽然注意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位置!是位置!
安小北明明在梳理头发,她的背后就是镜子,可是,她却是面冲着自己,背冲着镜子在梳头......背冲......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黄石心头,自己现在站的地方和安小北几乎是一条直线,看不到镜子内安小北的背影,于是黄石悄悄地挪动了几步,站定后黄石缓缓地握了握拳,然后抬起头看向镜子内......
天!黄石惊呆了!镜子里哪里是安小北的脸?分明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长长的头发遮住脸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以及......
是她!
看清对方隐藏在黑发之间的眼睛的剎那,黄石后退了几步,几乎想要跌倒!是自己在高明远后脑见过的那张脸!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竟然附在安小北的后脑了?!那张被长发掩映的脸庞,安小北细白的手掌在那黑发中穿梭的时候,那脸庞的五官也就若隐若现。
黄石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安小北还是......那个......
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黄石咳了咳,清清嗓子开了口:"小北,你洗好了没有?妳洗的太久了。"
"......不,我还要再洗几次,洗干净才有人和我玩,明天我要和阿银去上学,一定要洗干净。"柔和的女嗓,可是内容和音质却让黄石彻底慌张了!根本不是安小北的声音!
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安小北根本没有张嘴,说话的是她脑后的人脸!
黄石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后看着"安小北"梳理好头发,然后走到水缸前,下一个动作......安小北竟然将整个头彻底沉入了水缸!
她想杀了她!这个念头忽然从黄石心底冒出来,忽然想到晚上在水缸里见到的陈渐东,以及后来在内屋看到的用双手卡住自己脖子的高明远的死相,黄石忽然明白了,他们都是被她杀死的!
甚至杨志华!
从后脑长出的女人脸操控了整个身体,然后让他们死去......
不好!安小北!
忽然一阵勇气,黄石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安小北的腰,大力将女孩甩了出来!水缸被黄石的动作带倒,水缸尽碎,里面的水顿时洒了满地。
"怎么回事?"段林率先跑了进来,看到仿佛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的安小北,他急忙将她扶住,手掌托住她后脑时,一种奇怪的触感......
段林诧异的目光迎向了旁边脸色灰白的黄石,看到对方虚弱地对自己点头的时候,段林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回事?"早就监视着屋内一举一动的村民,第一时间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立刻用当地话询问段林。
"没什么,只是我学妹身体还没好,不小心晕倒带倒一个水缸而已。"
村民半信半疑地离开,室内再次剩下了段林五人。
安小北仍然昏迷着,不明就里的安小楠和杜曼看到两人的脸色,也不禁有些慌张。
"说吧,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对吧?"沉着脸,将安小北的头安置在枕头中间,段林沉声道。
黄石知道现在不说不行了,看着一旁仍然不明白的杜曼和安小楠,黄石轻声道:"你们摸摸她的后脑勺。"
将信将疑的,杜曼和安小楠轻轻向女孩的后脑摸去,安小楠在碰到妹妹后脑的第一时间叫了起来,段林急忙捂住她的嘴。
"脑后有一张脸?!"杜曼小声说了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杜曼急声道:"那张照片!"
黄石点了点头,伸出手掏出口袋里已然皱巴巴的照片,然后轻轻递给段林,"这是我和杜曼来这里第一个晚上,杜曼无意中拍下来的。"
眉头皱了皱,段林还是接过了照片。非常不清楚的照片,可是却足够段林辨认出照片角落的男人是杨志华,而更让段林诧异的......
"女人的......脸?"段林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攀附在杨学长身上的,可是后来......"黄石搓着手,别着头开口:"我确定那张脸是长在杨学长后脑的。因为我在高明远的后脑发现了同一张女人的脸,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的话,每一个死者脑后应该都曾有过这张脸,那个鬼附在了我们身上,操控了我们,甚至杀死我们......"
黄石说到最后,安小楠捂上了嘴,眼里露出无比恐惧的眼神。"可是小北她......天!我们该不会都会这样......了吧?""死"字安小楠没敢说出声,可是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字带给众人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
事情发生开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想过这个问题,然而事到临头看到如此可怕的事情,大家却真的害怕了。
杜曼咬了咬牙,想要翻过安小北的脸,就在这时候,段林阻止了她。
"不要这样做,头发......某种程度就是鬼的蒙脸布,还是不要看到的好,而且......"段林轻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你们还是不要太声张,这里的村民非常惧怕这种事情,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宁可杀了你们,也不会让鬼存在在他们眼前,明白?"
段林的话给了众人重重一锤。
自己原来已经是某种恶极病毒的携带者了么?不但面临病魔的死亡威胁,甚至还要担心被同伴发现而被提前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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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6 12:4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该怎么办?"望着仍然熟睡中的妹妹,安小楠流下了两滴清泪。段林扭头望向了窗外,窗外现在还是亮着,黄石他们这次昏迷的时间可并不算短,所以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以后了,山上天黑的早,到了六点天就开始黑,如果自己没有料错的话,安小北的极限就是那时候了。
而且黄石说的没错,一切都和水有关,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如果解决得好的话,也将是一切事情的结束。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杨志华死在他们上火车的那一天,他的父母没有按照村子的传统在天黑之前将他的尸身送回埋葬,所以他的身体到了那天"复活"了,上了火车,与一帮对他不安好心的同学碰了面。
途中沐紫和杜曼在丧车上看到了杨志华,或许就是一个预兆,然后那天晚上,伤心的安小楠将杨志华推入了湖中----是整个身体----在杨志华已死这个前提下,安小楠等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杨志华完整的尸身沉入了湖中。
沉入了村子里向来禁忌的湖中。
根据杜曼的照片,那个晚上......杨志华就被什么东西附上了。
根据黄石转述沐紫那天晚上的占卜,沐紫那晚想说的很有可能不是占卜,而是警告,每个人都有杀害杨志华的动机,不!
沐紫说的说不定根本不是警告,而是事实!
说不定每个和杨志华有私仇的人,都曾经对杨志华下过杀手,然而......
杨志华每一次都回来了。
大头张也复活过。高明远也......
他们的脑后出现了另一张脸。
水......大量的水是关键,段林忽然想起最近异常多的雨水。
"雨天是亡灵回乡的日子,因为雨声可以遮掩他们的脚步......"
亡灵?湖?女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段林匆忙拉住黄石,"你说当时你和安小北说话的时候,对方回答了什么?"
段林突如其来的高嗓门吓了黄石一跳,不过黄石还是如实回答了段林:"她、她说什么她还要多洗几遍,说什么洗干净了才有人和她玩,第二天她要洗干净和叫什么银的去上学......"
"上学?洗干净?"非常突兀没有征兆的话,却意外地让段林想起了什么,"水......湖?!"想起了村子一向匪夷所思的埋葬传统,段林忽然瞪大了眼睛!
对啊!说到水......这个村子不是太奇怪了么?为什么要分尸才能埋葬,还有那很久以前就有的诈尸传说,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岂不是和杨志华一行现在的遭遇完全一致?
诈尸,没错!就是诈尸!没错,重点就是那座湖,还有......
那个女人!
看了看天色,段林忽然站起身,"我出去询问一些事情,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颔了颔首,段林在三人复杂的注视下走出了小小的房间。
段林直接来到村长面前,"村长,我想问一下关于那座湖的事情......"段林开口得颇为踌躇,他自己和外公只是外乡人,是后来迁过来的,本也不属于这个村的村民,可是这个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但村长的反应却出乎段林的意料。"你问这个做什么?"白发蔼蔼的老者瞪起眼睛意外地犀利,段林不由得身子一颤,可是强烈得到回答的欲望驱使他继续发问。
"我知道我问这个问题可能不太合适,可是......我学弟真的遇上了这种事情,您也是知道的,诈尸,我们遇上了诈尸!我们知道村子里有这个传统,一定要分尸埋葬,可是这个传统不是太奇怪了么?您不觉得......"
"我什么也不觉得!你要是问这个的话可以回了!今天就走,你和你那帮朋友今天就走!你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你知道么?"
老人怒喝出声,过大的声音和旁边村民带着警惕的目光,让段林心中一动。
真的有古怪。那座湖肯定有古怪。
不屈不挠,段林选择了继续开口:"可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规矩是十来年前才有的,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样一个规矩......"
段林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他的胳膊就被旁边五大三粗的两位村民,像抓小鸡一样抓住了,村长吹着胡子背对着自己,摆明送客的样子。
越是这样越说明真的有问题!
段林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这个问题关系着几个人的人命!自己不能不问!
挣扎着,段林掏出口袋里一张硬纸片向村长扔去,"请您看看这张照片!拜托!"
轻飘飘的纸片没能飞到村长手中,而是落在了旁边一位老者的脚下,老者看了一眼照片之后随即脸色大变,拉过村长,两个人开始飞快迅速地交谈。
又有几个村民加入了进来,段林发现,加入交谈的尽是一些年龄偏大的村民,他们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打量着自己,那种眼光......段林不寒而栗。
当对方拿出绳子将自己绑住的时候,段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
"你们......"
手脚被绑得死紧,段林看着一头雾水的黄石他们也被推了进来,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一脸莫名其妙,安小北仍然沉睡着,手被绑在了背后。
"你们想要干什么?!"再也坐不住,黄石冲着村民大吼起来。
皱纹像树皮一般的村长慢慢地走了过来,将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照片轻轻插入段林的上衣口袋。
老者轻轻开口:"把你们送回去,你们这帮妖怪。妖怪就应该被沉到水底下,就像当年那个怪物一样......还有你......和妖怪交朋友......当年就该把你和那个妖怪一齐沉下去!"
村长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微震,老人后来又说了很多诅咒的话,可是段林却再也听不到了,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资讯,段林陷入深思。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很重要的......
黄石拼命叫着段林的名字,企图将他叫醒,毕竟这些村民竟然一刻都不耽搁,将己方抬起来就走,随着景色越发的熟悉,黄石惊恐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似乎是那座湖......
看着对方在捆住自己的绳索上绑上石块的举动,黄石再也不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把己方一行人沉下去!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年代?竟然还有这样的愚民!"黄石破口大骂着,想要唤醒自己的同伴一起反抗,谁知自己这几个同伴竟然一个比一个反应冷淡。
杜曼还是平时那副表情,冷漠地垂着眼睛,看不懂她在想什么;安小楠却仿佛已然认命,呆呆地注视着即将被沉入的湖水,怔怔流着泪;安小北还是沉睡;而段林......
"段学长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发呆的时候,我们快要死了啊!快被人淹死了啊!妈的!放开我!我还要上学呢!我们后天开学......妈的!Shit......"
黄石的大嚷大叫并没有让村民停止他们的动作,那些村民只是在村长的带领下,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捆绑的动作。
段林却仿佛没有听到,仍然呆呆地想着,黄石忽然嚷到的"上学"两个字,就像一把火炬点燃了段林的思绪!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孩子是水草!是水草啊!

第十章 水草
妖孽是不好的词,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妖孽。段林跳出来阻止,可是却被一同扔下了水。
记事时候的好朋友,那个整天脏兮兮不肯梳洗的好朋友,名字叫水草。
是隔壁村子的孩子,那个有很多孩子一起玩耍的村子里,那个家伙却找不到朋友,每天可怜兮兮地蹲在湖边----自己的地盘。
永远脏兮兮的样子,年龄明明比自己大还不会说话,舌头笨得很,总是把自己的名字唤错,阿林叫成阿银。
这样子,怪不得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肯和她玩,可是段林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童年玩伴的,因为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约定好第二天一起上学的前一天,两个人一起去湖里洗澡。
"洗干净,就会有人和你玩了,我们明天一起去上学。"自己依稀是那样说的。
水草点了点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整张脸,遮住了女孩羞涩的笑容。
可是,那天晚上只属于两人的湖边却来了不速之客。是村子里的大人。
那个家伙笨嘴笨舌的说着想要上学所以来洗澡,可是......
段林听到那些大人骂她妖孽。
妖孽是不好的词,那个家伙绝对不是妖孽。
段林跳出来阻止,可是却被一同扔下了水。
湖里......有水草,湖里......有水草。
水草缠住了小段林的脚,段林上不来,窒息的痛苦......难过得眯成一条线的视野里,段林看到了水草,在比自己还要深的
湖底,水草的脚上绑着石头,水草长长的头发飘散在水里就像长长的水草,在那水草般的发间,段林看清了水草的脸......
在看到那张脸的剎那,段林忽然害怕起来。
推开了水草伸向自己的手的剎那,段林看到了水草的表情:焦急、害怕还有......
失望。
段林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内心的感觉,那是一种背叛朋友的内疚。
最后的记忆是水草帮自己割断了脚上的水草,自己的身子缓缓地上升......
水草没有上来。
段林的掌纹少了一道生命线,据说这是死过一回的人特有的,如果没有水草相救,自己一定死了,段林想。
段林开始见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人在自己身边来来回回,男女老幼,唯独没有水草,段林想,水草一定伤心极了。
刻上掌纹的时候,段林发了很严重的高烧,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不会游泳的段林。
一切想起来的时候,段林发觉自己被举高,正要投往湖中,岸上站着看着自己的村长......村民们举着火把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段林忽然想起来,那几个人就是将水草投下湖的大人。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自己也长大了,如果水草还在,应该也是这么大的年纪。
"水草......一直在这湖底下,看着我们。"段林忽然开口了,对着一直看着自己的村长道,老者的脸色在听完段林的话以后赫然变色!
"把他们扔下去!"猛地挥手,直到看到所有人都被扔下了湖,老村长才气喘吁吁地撑起拐杖。
水泡将段林的身体包围了,冰冷的水直直压过来,无法呼吸的痛苦......就好像小时候那次......好像......
段林睁大了眼睛,捂住不断漏气的嘴巴,段林惊讶地发现自己脚下黑压压的竟然......是水草。
黑色的水草覆盖了整个湖底,缠住了自己的脚,段林感到自己无法挣脱。
向下看去,在那浓重的黑草之间,段林看到了一抹白色。是安小北!
女孩沉在比自己更深的地方,头发混入了水草之间,顺水飘摇。安小北是昏睡的时候被沉下去的,糟糕!要救她!
安小北的身影赫然与当年的水草重合,段林努力让自己沉的比对方更深。
安小北的脚不只是被石块、更被水草纠缠,一定要尽快帮她解开!尽快!
用牙齿咬着捆住女孩手脚的绳索,胸腔的氧气越发少了,段林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离自己而去,还有生命的迹象。
当年......水草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手脚被捆住,沉在冰冷湖底的水草,放弃了自己生存的可能,一点点将捆住自己的绳索解开,看着自己的朋友缓缓上升,而自己留下来,等待死亡......
那时候水草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她当作朋友的那个人背叛了她啊!
撕咬间,段林感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太过用力而将嘴弄破了么?段林却毫不在意,咬开了最后一丝绳索,段林终于直起身子,准备目送女孩升上水面。
长长的头发飘散在水中,就像长长的水草......
段林几乎是着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眼前女孩水草般的长发慢慢移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段林怔住了。
长在脑后的脸,乌黑得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
如此诡异的长相......是水草。很多年前认识了很久,却只见过一面的水草。
于是,段林笑了。
与那张冰冷苍白的脸孔相距仅仅三厘米,感到那柔软的长发盘旋在自己的脸颊,段林毫无畏惧地对上了那张被外面的人称为妖怪的水草的脸庞。
如果可以触摸她就好了,自己可以按照当年的约定帮她清理,可惜自己的手脚皆被束缚,不可动弹。
如果可以说话就好了,自己可以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惜自己的嘴唇碰触到的只有水波。
如果可以......
长长乌黑的头发再度遮掩了水草的脸庞,段林看到女孩对自己露出了一朵一如往常的笑容,缓缓上升,段林于是微笑了,微笑地看着女孩的身体缓缓上升......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水面上方,是自由、是生命。
段林缓缓闭上了眼睛,任凭大量的冰水涌进了自己的腹腔......
段林渐渐失去了直觉,最后的视线,段林看到有人对自己伸出了手......
段林是被落在身上的阳光照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段林看到旁边整齐地和自己并排躺着安小楠、安小北、黄石还有杜曼。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久违的阳光,段林心里充满了问号。向远处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让段林脱口而出:"沐紫?你没死?"
"啧!这是对救命恩人说的话么?"耸着肩,少年脱口而出的是段林熟悉的讥讽口气。
看着沐紫缠上绷带的胳膊,段林忽然松了口气。
只是受伤么?太好了......?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一向木讷的段林难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沐紫瞥了他一眼。
"不,只是觉得......这阳光太好了。"伸出手去,看着自己终于长平最后一丝刻痕的掌心,段林笑了。
伸开手掌,段林让阳光从指隙露出来,强烈的阳光......段林眯上了眼。
雨停了,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
那些借着雨天返乡的亡灵终于回去了,不是么?段林淡淡笑了。
段林所属的村子消失了,一夜之间消失了,因为严重的土石流。
连续几天的暴雨终于超出了小小山体的承受能力,终于在昨夜的大雨中倒塌,大部分的人都提前搬走了,只有村长一行人在从外面返程的途中,正好被土石流淹个正着。
几个人的尸体仍在打捞中。
与此同时,山后的湖中却忽然浮起了一具白骨,非常奇特的白骨。
经过法医验证,该人死于十余年前,死的时候约莫九岁,孩子的左脚上有断开的绳索,在水底找到了绳索的另一端----一块石块。
这个孩子是被谋杀的,谁会在多年前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的毒手呢?
警方经过多方考据,犯人却未果。
倒是法医后来对死者进行容貌还原的时候,得到了更惊人的结论:这个孩子有两张脸,是一种极罕见的双胞胎胎内吞噬现象。强大的一方为了争夺养分,将自己较弱的兄弟姐妹在母体内吞噬,然而没有吞噬完全,留在活下来胎儿身上的一种残存现象。
能遗留下来一张完整的脸孔,还真是罕见的医学案例。一时间,报纸上对这一现象侃侃而谈。至于那消失的大学生们的事情,警方没有做太多的调查,最后以失踪案告终。
"再见!"安小楠、安小北、杜曼和黄石向远处的段林及沐紫挥着手,他们手上拎着行李,身后是雇来的马车。
今天他们决定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不过也有好的。
"不用你帮我拎行李。"板着脸,杜曼冷淡地对旁边帮她拎起行李的黄石道。
"......妳啊!适当接受别人的帮助会更加可爱一点的。"不理会杜曼的抗议,黄石拎起杜曼的行李上了车,趁人不注意的空档,黄石对段林这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段林笑着挥了挥手。哪里都有爱情故事发生,不是么?
安小北对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记不起来,直到现在,段林也不能确定那天自己在湖里见到的,是安小北还是真正的水草。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挥挥手,段林看着承载四个人的马车渐渐消失不见。
"如果有机会的话,回去教我摄影吧?"马车上,黄石拼命向一直不理会自己的杜曼搭着话。
杜曼看了眼黄石,慢慢转过身去。
天快黑了。乡下的凉风非常舒适,不过夜里却会非常的冷。
看了眼不停哆嗦的女孩,黄石笑了笑,将衣物披在了杜曼身上,不等女孩拒绝,黄石率先堵上了杜曼的嘴,"以后不一定还有这样的机会,你就接受吧。"
有点奇怪的话,说不上哪里奇怪,杜曼选择接受了黄石的好意。
借着最后的光线,杜曼拿出了口袋里自己拍下的照片─这些,应该就是此次旅行唯一留下的记忆了吧?
照片里,大家还都是活生生的,照片里明明......
"真是不能理解,恨一个人真能恨到为对方自杀么?"看着照片,杜曼喃喃道。
黄石却笑了,"我却是能理解的。我遗忘了一些事,不过在湖里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我也曾经有过那种心情的,呵呵......"
声音很轻,可是杜曼还是听到了,那种语气好生奇怪......不解地抬起头看向黄石,却发现对方目光悠远正看着远方,安小北也是那样一副表情......
心里忽然有种不安,杜曼猛地转头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然后......
杜曼呆住了,就着深蓝的夜幕,杜曼注意到从远处的田埂上面驶来一辆牛车。牛车非常的慢,前方像幽浮一样的绿色豆灯忽然让杜曼心中一凛。
丧车?!这个词麻麻地爬上了杜曼的心头的时候,冷汗从她的额头流下。
杜曼将头埋进了膝盖,自己所在的马车很快,而牛车很慢,马车很快地从牛车旁边侧身而过。
余光忍不住滑向驶开的牛车的剎那,杜曼再度楞住了。这是......
杨志华,高明远,陈渐东,大头张还有......
看到最后面两个背影的时候,杜曼惊呆了!那两个人分明是......
回过头,杜曼看向自己的旁边,"啊----"披着黄石的外套,这位从来不尖叫的女孩终于凄厉地尖叫出声。
车子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自己和脸色同样惨白的安小楠,剩下的两个人则是......
望着已经消失成一个黑点的牛车,杜曼膝盖一软,终于缓缓坐倒。
三天后,黄石和安小北的尸体被警方在湖里发现,作为涉嫌谋杀杨志华的凶嫌,黄石的尸体被人在这里发现实在奇怪,尤其是经过法医查证死者已经死去多时之后。
黄石的死亡时间,初步被定为一星期前,大概就是杨志华死亡的时刻。
至于安小北......就更匪夷所思了。透过部分日记,警方推测安小北和黄石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杨志华却对安小北做出了某些事情而导致女方自杀。
已经死亡多日的尸体,不但在原本死亡地点消失,而且被发现在了万里之遥的外地......
尸体自己走过去的不成?未果的案件,于是又多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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