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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的时候，灌灌便叽叽喳喳踩在我的枝头叫起来。灌灌是神鸟，带他在肩可以辟邪，只是声音却难听的如吵架。不过每天他都站在我枝头高声歌唱，从日出到日落，不孤单也不寂寞！慢慢粗壮起来后，枝叶茂密，身子下的灵物越来越多的来我这里嬉闹欢笑了，然后我便愈发的吸收天地精华，愈发的枝繁叶盛，来庇护这些生灵，直到遇到她来找我的那天。是只九尾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灵艳的生物，可是它吃人！所以，从来，枝叶茂盛的遮阴不属于她。于是之后越来越少的看见她，除去好心的灌灌其它灵物闻不得那股尸气。倾盆大雨的一日，她居然来向我告别，我还是没有给她遮风挡雨，收了收枝叶。她开心笑说也许可以投胎人道，转世做一人间奇女子？我不懂，作孽也可以轮回转世吗？她看着我，灵动的一笑说，马上就会有一个青天霹雳被划到这里，枉死便可以往生......我沉默。然后雨点更大的击打在我身上，天空忽然亮了一下，她还站在的原地，因为那里没有繁茂的枝叶，然后享受的闭上眼。可是响声过后，睁开美艳的双眸，她还活着，而我已经焦干。那刻，我自私任性的伸出最茂密的躯干，替她挡了那一个炸雷。她恨恨的看着我，问，“为何？”“我也不知为何，只是不想你这妖孽转世轮回，不然，那些枉死的人怎样往生，他们的魂魄已经被你吸取再不能投胎进入六道轮回，一旦你为人，他们便永世漂泊......”“你宁愿舍弃灌灌，也要逼我于绝路？”“是”“呵呵，那么下一世，便让他恨你一世.....”
我看着她拖着长长的九尾，恨恨的走掉的背影，看着自己烧灼的枝干，我不知值得不值得，只是我想到了灌灌，如果没有了我，它要落在哪里高歌？如果没有了我，它就要被人抓走去庇护那些沉寂的没有灵气的事物.......雨停，灌灌顺着彩虹飞向这边，在我的头顶转了多圈，叽叽喳喳叫了数声，我身上的叶子都已经掉落全无，焦黑烟熏，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贴在了雷痕的地方，我告诉他，以后，我会每天对你叽叽喳喳为你歌唱，他问我，何时，我说以后。突然他哭了起来，声音却异常好听，宛如清脆的女子笑声，而不似往日那声声如吵架般的吵闹声。一滴泪不经意落在雷痕上，一瞬间我便连根拔起.......
然后我便一团灵气，飘到了天界，见一白胡翁，他托我在掌心，叹惜道“可惜你这数万年的根基，不过也罢，可以加入六道轮回，也是造化，这一世，愿你继续修行，只是，你自己的结要你自己解，解成何样，便看你自己的造化，去吧.........”
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师父待我异常亲切，即使我再调皮再偷懒再无理取闹，也都娇宠。也因只有我一女子，师兄师弟也溺爱无比，可是大师兄木北师兄每次注意看我脸上的那颗痣后，都无不严肃的说，不许我出走，要一直跟着师父潜心修行，于是，我没有佩剑。可是我开始排斥这种看管，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挣脱，他越是看紧，我越是偷跑，一次次的....那次，我跳入湖中，想顺着水流从另一出口游出，结果脚踝被赤鱬的尾巴扫了一下，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师父和木师兄在床前，师兄伸手到我面前，被师父阻了回去。师兄咆哮着问，为何一死也要逃，我流下眼泪“你不懂，我不是逃，是我前世欠了债，我要找到，才能静下心来继续修行，我不知今生它是何种形态存在，可是，我必须要找到。”
“你还是都记起来了？”师父叹气的说。“不，是我从未忘记过，也不可能忘记，我知道，脸上的痣是它留下的泪痕....”师兄哭着说“我也为你流泪，可以不可以忘记，然后一起修行，位列仙班？”“也许可以强迫不去想，但是心里终究不能放下，修行怎会有精进，辜负了等待，又怎会位列仙班呢？”“随她去吧.........”十日后，我和木师兄下山，师兄戴着师父的佩剑，他们不肯让我看，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只一心想找到，那只可爱声音却不被人喜爱的，灌灌！而师兄带着的任务是，斩杀九尾妖狐。又是她，也许，这就是宿命，逃脱不了的，我也不想，可是，我不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兄贴心照料，有异象也并不让我追出，有时，他感知了方向之后，更多的是一个人去追寻，而我，感知不到任何一切关于灌灌的下落.......每天我都对着太阳发呆，看日出，观日落，希望能得到指点。日复一日，我越来越不爱说话，只喜欢倚着窗。师兄也只是把饭菜放在屋里，不再多问。
那天，师兄，跌跌撞撞破门而入，我看到佩剑泛红，他的眼睛也泛红，然后他便倒在地上。我扶他在我床休养，三天后，他能下床自如走动，然后给我一本剑诀，要我背会，并说“西华山往西，过小华山，有座符禺山，听说，山中有鸟，形似翠鸟，可以喷出汁液灭去大火，叫声凄厉....只要你背熟它，我便带你去寻！”那日起，剑诀就在枕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所有时间都在背剑诀，可是师兄还是不让我看他的佩剑。49天之后，倒背如流。收拾行李，和师兄往西华山走，一路风餐露宿，师兄边走边拿树枝教我剑术。我学的极快，可是，我们从此除了剑术交流，一句话都不再说。
直到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在河里洗澡，师兄在旁看守，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气腔浑厚，声音震慑我的心，我随着歌声在河里畅游。但明明是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是个砍柴人开心雀跃的在树林中欢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一下子我跳出水面，就那样裸露在砍柴人和师兄面前，那男子喊了声妖怪，便昏了过去，而师兄抱起我飞跑走开，我回头看着砍柴人，说不出的滋味。本想第二天再去找那个男子，可是师兄却不等，承诺只要找到那翠鸟，便带回，让它同我一起修行。81天后，终于来到这山中，果然是座宝山，植物的果实有的可以治病，有的可以助人不受夭邪气所惑.....可是，那翠鸟，并不是灌灌，不是...灌灌和我，都是上古的神物，我们一同生长的山中尽是玉石宝矿，所以灌灌身上总是晶晶闪耀......那天夜晚，我自己坐在符禺溪边，望向天上的月亮，它好似比前时离我们远了，正想着，师兄坐到我旁边，我想起身离开，他拉住我衣角缓缓说出“那天，我追踪妖孽，可是她修行了上千年，加上身上的一股怨气，我，根本不是她对手，并且，她居然喊出你的名字，说要找到你，她封了我天眼，如不是师父的佩剑，我便不能活着回来带你走.”原来，这符禺山，因其灵杰，又可避免妖气侵扰，最重要能够化解我身上的气味，所以，一个谎言便让我们暂时躲过了生命危险。
我看着师兄的眼，无奈的流下泪水，也许，这一世，找不到了，我答应他，回去后即和他成亲，今生不再下山，一起等那九尾狐的宿怨，慢慢化解.......可是，一个梦，打破了所有的计划。那个美艳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笑说“你心爱的他就出现于你面前，你却没能认出他来，”然后耳边飘荡起那缭绕的歌声，闪过那惊诧至极的脸庞，“我们的仇怨即使能够慢慢化解，可是你给他的承诺，迟早要还的，呵呵，心中这些牵挂，就是你斩杀千只妖魔，也修不出界........”我把剑诀全部撕毁，师兄看我狰狞的眼神，便承认了那晕倒男子，便是灌灌之后的转世。原来，它被人抓去，守护一孩童，九尾狐引诱孩童失足跌落山崖，灌灌因守护不当，被箭杀。之后，因其善意守护，被妖孽陷害，便也加入六道轮回，而他知道我已投入人道，转胎女身，便自愿用荣华富贵公主出身换取贫穷一生的男人之体，只索取那副好嗓音，以便，我能认出他，找到他......
我执意只身原路返回，任师兄怎样恳求都不肯带他一起，并且狠恶的说，如果因此丧命于那畜孽手中，了却我心愿也解她一个结，希望开化她日后少作孽，此生足矣。
顺着那条河，顺着回忆中的歌声方向，我来到那户院落，炊烟渺渺，可是有尸气的味道，我一惊，害怕她早我先到，然后又暗害那憨傻，我刚要翻墙进去，却听到那无比熟悉的歌声传来，我欣喜若狂，想要现身，门却一开，我一跃上房。看到一身青衣的女子，迎了出去，虽然素衣素颜，可是，那双眼睛却骗不了我，是那九尾妖狐。那唱歌的人儿却喜媚的叫她“叶芝”，是我这一世的师傅，给我起的名字，直译“叶枝”然后他拉着“叶芝”的手，欢快的走进屋内。放下木柴，冲她憨憨的笑着，他为她梳妆打扮，柔声叫她“叶芝”高声为她歌唱，躺在她肚皮上，嬉笑着要看那雷劈的痕迹，而其实，那是我师父百年前在她身上留下的剑伤........我滑落地上，瞬间泪水绝提，跑去林中，心中默念那剑诀，越来越快之时，周围树叶落尽，我才是叶芝，难道注定这一世不让我们相认吗？即使不相认，也不能害你再被害，仇是我埋下的。
我推开那院户的大门，喝道“妖孽出来”门开，却还是他拉着她的手，我的心紧了起来。投胎为人的他也还是好脾气，问我“小道姑，是不是走错院户了？”我没看他，默念剑诀，伸出右手便点去妖孽那里，谁知他竟然冲过去，挡在她的前面，我去拽他，却看到身后的妖孽冲我鬼魅的笑，乌黑长发，尖细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唇，我仿佛要灵魂出窍般昏厥，师兄突然闪出，揽住我的腰，放我在地上，瞬间抽出师父的佩剑，好重煞气，浓重的黑烟升起，都是妖魔的怨气，原来因为煞气重，怕伤到我阴身，所以他们一直不让我接近那佩剑。师兄的道行又增进，出剑只在刹那间，刚劲有利，那狐见了想逃，却因为被那傻人拉着手，一剑刺穿了心脏，顿时青烟飘起，可是那女身却完好倒下，原来，她借了一个人身，怪不得身上尸气和狐味减弱很多，普通人察觉不出。我看见他抱着女身放声大哭，看见泪水流过脸庞，我的脸灼热的燃烧起来。然后他缓缓转向我，恨恨的说，“她是我苦苦寻找的爱人，还没听够我的歌声，却被你带来的人枉杀”然后他来拽我的衣袖，要我偿还，我说她不是你寻找的那个人，她是一只妖，可是他却摇头说出“不管她是妖是人，并没伤害我和家人，一心一意对我好，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女子，可是我们才相遇几日，你便杀了她，你该拿命来偿还。”师兄一把抱起我，我回头看见他还在哭泣，最后我听到那句万恶的诅咒“一生一世我都恨着你，我再不要那动人的歌喉.......”
伤养好后，我一直没下山，只是每日坐在院里，看着叶落看着叶长，终于一日，木师兄真正接过了师傅的佩剑，很多人喊他师傅。那晚我梳妆打扮，轻盈舞剑，断了一缕发，师傅夺过剑，然后劝阻说“也许这就是宿命。明日你师兄接替我位之后，即日完婚！”“让我再下次山，见他最后一面，看他一眼，便可。” “他已出家为僧，现在已为佛门弟子，你去有何意义？”我一下跪在师父面前“师父，弟子愚昧，想知道，道家所谓的不问前世，不修来世，只为现世，是何意？”师父后退了两步，然后扶我起来，看着我说“可惜你一身灵气，却纠结于那妖孽布置的情仇中。去吧，如果你我师徒有缘，还会相遇。”
已经忘记踏破了多少寺庙门槛，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僧侣，佛门人士已经视我为道魔，而师兄仇视我的背弃，也将我名在道界除去，可是我并不后悔，心越来越硬，坚强隐忍，目空一切。终于那天，我在山下便听到了那暮鼓晨钟，一步步来到寺庙，心情越来越轻松。我看到你面无表情的敲打木鱼，于是我拜了佛祖，磕了三下头，刚要起身，便觉胸前湿红一片，剑从后边穿了过来。我靠倒在佛像前，看到你说，“你终于偿还我的情债，本以为经书可以化解我心中仇恨，怎知却越来越浓？”我看着你沧桑的脸庞，我说“你真傻，当初承诺，这一世，由我来为你歌唱的.......”你听到这些，手从剑上挪走，扑到我面前，抱起我，一直哭一直哭泪水又滴落在我的脸颊“灌灌，我脸上的泪痣，是你上一世留在雷痕上的印记，下一世，你便通过这痣寻我来，带我回家”我听着你说“为什么为什么........”然后轻飘飘，看到你疯一样砸乱寺庙...
恍惚间，这一次我却来到地府，我不解，也不肯跪。阎王说，你已经进入六道轮回，所以有具体灵魂，而不是只有灵气，也在我管辖，而不再受天尊点化，本来你可以修成，但是积怨太深，只能在人间遭受苦情，去吧！过了鬼门关，走上了黄泉路，路的两边，我看到开到鲜艳的花朵，芬芳异常，却只有花朵，没有叶片。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 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问差使，他们说那是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原来，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 一个是花妖叫曼珠, 一个是叶妖叫沙华. 他们守侯了几千年的彼岸花,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因为开花的时候, 就没有叶子, 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 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 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 终于有一天, 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 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 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神怪罪下来,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 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这种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 曼珠和沙华的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的自己, 然后发誓不分开, 在下一世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我流泪满面，差使又带着我前行，我问，假如人投胎前都经过这里想起自己的前世，是不是，再轮回成人的时候，便可以找到前世的爱人，并且相遇了。差使不出声，只是引我前行，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道开始了下一世的轮回。 原来，人再次投胎之前，是会忘记前世一切的，而且，在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在喝下孟婆用忘川水煮出的忘情水之前，要看眼那三生石。
孟婆怜我，不让我看三生石，催促我喝下她手中的汤，可是孟婆怎知我心中的苦楚呢，我的一滴泪滴落在碗中，然后我看到了我还是那棵参天大树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我枝头每日高歌的灵鸟，看到我们潮汐相伴，世人怪他声音难听，似在吵架，那是因为他不满我的不语。孟婆一惊，忙说，就着这泪水喝下，喝掉你对他的爱，便可以忘却情仇爱恨，悲痛喜怒，干干净净重新做人。我抬头，问孟婆，如若不喝会怎样？“你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许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他，但是他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见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你盼他不喝孟婆汤，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千年之后若是还记得前生种种，心念不灭，就可以冲入人间，寻找最爱。不过，因为你几世的修为可以不入忘川河，成为一朵曼珠沙华，他每世都会走过这里，都会看到你。冥界唯一的花，花开一千年。等叶期一到，你便可以再投胎为人。”我轻点头，我愿为曼珠，开一千年便去找他。
没想不久之后，我便看到那个熟悉身影，拖着缓慢沉重的脚步，来到孟婆前，苦苦追问我的下落，但是不能说，我懂得孟婆的苦。之后他拒绝喝下孟婆汤，他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愿意跳入那忘川河，不可以，如果那样，注定要相隔千年，并且不能相见。他苦求孟婆，孟婆不语，只是摇头指向我这边道“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是佛经里的话，你却不知前两句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刹那间我的血液凝固，深艳鲜红，花香芬芳四溢，引得四处惊异的叹惜，蓦然听到你坚决的说“这汤，我喝，不管经过几世轮回，每次经过三生石，走过曼珠，我便能想起你，千年，比不上我们曾经万年的守候，你要记得千年后，找我偿还你这孤寂..........”漫长的等待便开始，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看你走过我身边便能回忆起前尘往事，一次次的看你痛快喝下那孟婆的忘情水。
终于过了千年的花期，孟婆看着我，还是拿着那碗忘情水，我摇摇头，孟婆却笑“你们几世的情缘，岂是这小小一碗汤便能让你们错过忘记吗？只是，前尘种种苦楚，忘却再重新开始又何妨，放心，他的泪，不光在你心间，也留在你身体血液中，这汤中有你泪水，也有他泪水。别人喝下汤忘却最爱，你们却能因它，忘却痛楚，只记起彼此的情爱.......”我端起那碗汤，这一世我要在你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愿赐我一副好喉咙，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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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9 19: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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