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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占夕

《第一皇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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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9:46:28 | 显示全部楼层
惊诧

米特首都麦拉加斯

清晨的曙光从海天一色的海面缓缓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海鸟展翅飞过碧波荡漾的海水,寻找着食物,然后栖息在棕榈树上大快朵颐,随着渔船出海,白沙海滩上来往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人声鼎沸起来。

站在米特首都皇宫的城楼上,卡尔俯视着这美丽安详的城市,很难想象多月前只留下残垣断壁的城池,会像如今这般的生机勃勃,那洋溢在人民脸上的幸福和满足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他不禁感叹万千的遥望着远方。

这里和希腊的海中月是多么的相似,如果是在那里,这时,他应该在月华罗树下晨练,准备开始度过他甘之如饴的每一天。

而如今,他却只能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想念着她。

只因为她的托付,他无法拒绝。

手指猛地用力扣住护城墙上的石柱,使得指关都染上了青白色,他心中的愤恨无边无尽,一个不该属于他们的世界,一个本该没有交集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希望之火,就像是在火焰上罩了一个玻璃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越来越小。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放弃,他要力挽狂澜,砸碎那只玻璃杯,让火焰重新再燃烧起来,只要能回去,一切就还来得及。

但,他好久都没收到她的书信了,她是否已经忘记他了。

“卡尔!!喂,卡尔!!你听到没有!”粗鲁异常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着,巨大的手掌不知力道的拍落在他的肩上,“卡尔,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这记蛮劲十足的袭击,差点让卡尔把内脏吐出来,他一时岔了气,涨红了脸,咳嗽不止,充血的眼睛瞪着差点杀了他的始作俑者。

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塔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颅,“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拍。”

“咳…你连牛…咳…都能拍死…何况是…咳…是我。”卡尔轻捶着自己的胸口,蹙眉怒瞪。

“谁让你在这里发呆,我叫了你老半天了!”见他快咳得断气了,巨大的手掌急忙抚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卡尔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甩开背上那只不知温柔为何物的‘熊爪’,被他这么一闹,刚才的怨愤,顿时消弭。

“有事吗?”止住咳嗽后,他又摆出一贯的冰冷。

“噢!对了!”塔卡握拳捶击了一下左手掌心,从怀里掏出一块粘土版,“有阿尔的信!”

话落,卡尔脸上武装的酷色迅速瓦解,伸出手,闪电似的夺过他手中的书信,迅速浏览着,片刻后,他脸色乍青乍白,喃喃自语着,“还要在这里留一个月吗?”

“是吗?”塔卡生来就缺一根筋,完全没注意到他头顶已经开始冒烟了,他看不懂上面写什么,光是负责拿给他看的。

卡尔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还是原先的内容后,眸子黯淡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粘土版收藏在怀中,仿佛它是珍宝,他根本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里,但他无法违抗她的命令,心底的失望让他像个行尸走肉般地从塔卡身边走过。

“卡尔,你去哪?”

他没有回答,落寞地走在城廊上,连照在他身上的阳光都灰暗了下来。

塔卡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靠海而设,占地千顷的橄榄树园,靠着橄榄树的栽种,人民以物易物,筹集了不少重建家园的经费,一大早,树园里就挤满了勤劳的农民,他们大多都有过逃亡的惨痛经历,如今,这样平实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天赐的恩惠,所以个个勤劳地在树园里劳动,期望着日子能越过越好。

“卡尔大人,您早啊!”

“您吃过早饭了没有!”

“卡尔大人!”

慰问声此起彼伏地在树园间响起,卡尔失魂落魄地穿梭在翠绿的枝叶间,只是抬手无意识的挥动了几下。

哈德斯家族是以栽种橄榄树起家致富的,他身为阿尔缇妮斯的护卫,自然而然学会不少种植技巧,这也是阿尔缇妮斯派他来的目的,现代的种植技术可比这古代的土办法要先进太多了,正因为如此,橄榄树成为了米特目前主要的财政来源。

“塔卡大人,卡尔大人怎么了?”一位农妇问道,瞧他似乎和平常不一样,他酷是酷了点,可没见过这么颓废的模样。

“没事,没事!”塔卡跟在他身后,爽朗地喝农民们挥手打招呼,“他收到到了女王陛下的信,有点不高兴。”

“女王陛下的信?是赫梯的帝国出了什么事了吗?”几个农夫惊慌失措的从橄榄树上爬了下来,他们比谁都知道战争的痛苦,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的。

对于女王陛下,他们无比崇敬,简直可以说是像神一样的在膜拜,若不是她,他们早已被送到矿坑作苦力,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再加上一国两制的治国策略,使得米特仍保有独立权,不用做亡国奴,这让每个米特人都有了活下去的自尊与骄傲,女王的存在就是天,是神,也是他们的命。

“没事,女王很好,只不过让他在多留一个月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再也承受不了战争的残酷了。

“你们忙吧,我会照顾他的。”塔卡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到工作岗位上,然后疾步跟上卡尔的脚步,他不敢打扰他,知道他此刻心情极度不爽中,省得惹毛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卡尔像是个幽魂似的从橄榄树园逛到了集市上,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游走,就连平民们的打招呼声也充耳不闻,走着走着,他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被他撞到的人是个金发褐肤的年轻男子,他下半身穿着白色短裙,上半身裸露,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腰间还挂着一把黄金打造的剑,看起来应该是个贵族。

见卡尔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径自绕过他继续前行,年轻人有些恼火,上前拉住卡尔的衣服,怒叫道,“你瞎了吗?”

塔卡眼见,还来不及劝阻,就见到卡尔阴冷的回头,一脸地杀人样,年轻人还想再骂几句,但当他看清卡尔的模样时,莫名地身形僵直,接着,像是见到鬼似的,摔倒在地,一脸的惊恐。

“卡尔,你没事吧!”塔卡上前,莫名的看着摔坐在地上的年轻人。

“没事!”他冷淡地回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打算扶地上的年轻人起来,未料,却被他一手挥开。

“你……你……!!”不知何故,年轻人像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似的,语无伦次起来,然后,他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刺激似的,爬起来撒腿就跑。

塔卡看着迅速消失在人海里的人影,问道,“他好像很怕你,你们见过面?”

“没有!”卡尔也一脸的莫名,他的样子很像鬼吗?

“看他的打扮像是埃及人!”

“埃及人!?”这里是米特怎么会有埃及人。

“我是军人,他腰间的那把剑有埃及王军的标志。”塔卡摩挲着下巴,“为什么回来这里?”

“估计是来打探情报的。”现下,米特属于赫梯,而埃及和赫梯并列西亚两大帝国,互相探视也属正常,只不过,为何他见到自己那么害怕。

“回去吧,还要处理官员的分配适宜。”塔卡扯了扯他的衣角提醒道,他脑子笨,对那种官场上的事,完全不懂的怎么去应付。

“安全起见,我们写封信回赫梯。”她在赫梯,他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存在。

“好!”

“你写吧,你知道我笨!”

卡尔点头,然后尾随着塔卡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脑中却挥不去刚才的情景,那个人似乎一见到他的脸就吓到了。

怎么?他长得很难看吗?

他看向迎面走来的几个年轻的少女,她们羞红了脸偷偷地在打量他,眼里有着明显地爱慕之色。

他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真不知道是谁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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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2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寻找答案

阿尔缇妮斯由于分娩时的体力透支,只能靠无止尽的睡眠,来补充消耗的体力,加上吃得好,睡得好,过了不久,她就气色红润,精神奕奕,能跑能跳了,只是有一点令她无法释怀,那就是腹部上这块松垮垮的肉,像是过度拉伸的橡皮筋,一旦回缩,总觉得比原来的松了些许。站在黄澄澄的铜镜前,她不止一次用手指捏起松垮的皮肤,蹙眉深思,力图能找出一个方法,能早日恢复往日的紧致感,这无关是否天生丽质的问题,而是地球引力在蹂躏着女人的身材,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说得,生得越早,身材恢复的越快,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眼下,她的身材就像一只杨梨,丑得没法见人,不知道这时代找不找得到辅酶Q10,好让她抹一抹,应该是找不到得吧,她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她也有这种女人爱美的心态了,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吗?

莞尔一笑,她瞄了一眼衣架上的衣裙,决定还是穿怀孕时候的衣服比较好,可以遮丑嘛。

“女王陛下,小皇子又开始闹脾气了。”突兀地,侍女慌张的声音从浴殿外的响起。

听闻,阿尔缇妮斯立刻捂额哀叫,“又来了!!”她也顾不得胸下的带子还未系紧,就急急忙忙奔出浴殿,免得两个小恶魔把屋顶给掀翻了。

偌大的皇帝寝殿里,围着床榻的侍女们个个神情紧张,就怕不慎把小皇子给弄伤了,有人说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这话一点也没错,只要把他们放在适当的环境下,他们就会自行发展成一种肉食性的野生动物,如果没有一定的觉悟和勇气,早晚会被逼得吊面线,撞豆腐去。特别是现在这群侍女面对的两个小家伙,更是肉食类动物中的霸王龙,绝不是一般的小婴儿可以比拟的。

床上,有着一双绿眼睛的小家伙正含着其中一名侍女的手指头,努力的吮吸,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他的牙齿其实还没长出来,不过吮力惊人,久了也有点痛,侍女只能隐忍着他的蹂躏,不敢轻举妄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他一个不高兴,就会如此做,乐此不疲。

至于另一个紫眼睛的小家伙更为恐怖,他肥嘟嘟的小身子在柔软的床榻上滚来滚去,就是不愿意接受侍女们香香的怀抱,更可恶的是,他滚到床边都会停顿一下,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侍女们急忙过去想接住他,他却又自己滚了回去,来来回回,让侍女们冷不丁地惊出一身冷汗。

阿尔缇妮斯眼见这一切,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两个小家伙是恶魔转世,因为他们的行为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小婴儿的能力范围,瞧他们那嚣张的神情,在粉润水嫩的脸颊上鲜明地刻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

她拨开拥挤地侍女群,走近床边,紫色的眸子窜起一簇火苗,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然后清咳了一记。

咳嗽声刚落,一绿一紫的眸子就齐刷刷的朝她这边射来,然后他们各自停下了蹂躏人的手段,咿呀咿呀的张开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紧张过度的侍女们终于可以放下高悬的心了,因为能降服小恶魔的救世主已然降临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才离开一小会儿,又开始搞鬼了。”由于赫梯对皇嗣的重视,他们至今还未取名,据说要等到满月时到太阳神殿洗礼后,才由祭司择名,出生才二十天,他们已经活泼调皮的不像话了,至今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侍女,留下的几个算是精神力强的了,没被折磨得发疯算是幸运的。

“你们下去休息吧,让吉娜和吉美留下就可以了。”她口里提到的吉娜和吉美,是新来的乳母,四十岁上下,有着丰富的育儿经验,本身就是七八个孩子的母亲,虽然她认为孩子还是由亲生母亲照顾比较好,但毕竟她是新手,有一两个经验老道的人在身旁指导,会比较的妥当,不过,哺乳方面她还是亲力亲为,尽管她们的胸脯储满了乳汁,时刻都准备着为主人奉献,但她还是比较崇尚母乳喂养好的育儿标准,而且,她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丰盈的胸部,她的也不差嘛。

“咿呀……咿咿呀…咿。”等侍女们都退下了,小恶魔的交响曲就开始奏出乐章。

“要抱抱是吧。”阿尔缇妮斯倾身向前,将大儿子抱了起来,“你真是顽皮。”

“呀呀……”另一个小恶魔也不甘心的叫了起来。

“来了,来了,你别急。”她挪了挪身子,坐上床沿,将大儿子放在膝盖上躺着,然后再抱起另一个,“让妈咪看看,你是不是饿了。”

小家伙蹬了一下脚,咯咯地笑着,脑袋直往她怀里蹭,还汩汩地流着口水。

“果然是饿了,不是刚喂过你吗?”她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然后将裙上的带子解开,将雪白的丰胸暴露在儿子面前,还没做好准备,他就急不可待凑过来,本能寻找着乳头,一旦正中目标,就急不可待的吮吸起来。她膝盖上小家伙也奋力的蹬着腿,意思就是他也要分一杯羹。

“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她将他的小脑袋托起,让他凑近另一边的乳头,他连寻找都省了,张嘴就是一口。

每次哺乳的时候,他们总会如此,你争我抢的,毫无兄弟情谊,真是庆幸上天赐予女人一对胸脯而不是一个,否则她就要头大了。

“女王陛下,要不要我们帮忙。”身为姐姐的吉娜恭敬的问道,她们是被派来照顾小皇子的,可现下举凡哺乳,换尿布,洗澡,女王陛下全包了,她们只是偶尔在旁协助而已,半个多月下来,她们反而闲着无事可做。

“我还照顾得过来,”

吉娜和吉美互对了一眼,她们姐妹俩带过不少贵族家的孩子,其中不乏皇族,但那些贵族少妇们分娩之后,就会把孩子丢给奶娘和侍女们照顾,偶尔不过是抱抱,看两眼而已,未见过有哪个象她这般亲力亲为的,更甚至她贵为女王,即便她未和皇帝陛下举行过结婚仪式,但明眼人一瞧便知,她今后必定会成为帝国举重轻重的女性,如此尊贵的人,竟然躲在寝殿里自个儿带孩子,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那我们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有?”

她颔首,将已经吃饱的小儿子趴伏在肩上,顺着他的背轻抚着,避免他吐奶,熟练地手法完全不像个新手。“嗯,那看看有没有鱼。”她顿了一下,想起海鲜在赫梯属于稀有食材,又说道,“如果没有就算了。”不是她恃宠而骄,而是鱼有丰富的叶酸和蛋白质可以下奶,天天这么喂法,等他们还没断奶她就已经弹尽粮绝了。

“是。”吉娜领命道,想着,不要说鱼了,就算她想吃人肉,御厨也会给她准备的,然后领着着妹妹走出寝殿。

阿尔缇妮斯坐在床沿上,看着吃饱喝足已经沉入梦乡的小儿子,嘴角上扬,深为母亲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瞧着他肥嘟嘟的小脸,她就有一种仿佛得到了天下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会了解吧,她嗅吻着他身上奶香,沉浸于这份喜悦之中,猛然乳尖掠过刺痛,她蹙眉看着仍在奋力吮吸的长子,真是个霸道的小子,每次都要狠狠地吃个够本才肯放过她,她单手轻柔地将小儿子放在柔软地床榻上,并盖上薄被,然后集中精神对付胸前仍旧努力吮吸中的小东西,托着他的小脑袋,抚触着上头柔软的胎毛。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满足了,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又开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不似小儿子般,吃饱了就会睡,通常还要哄他一段时间才行,见他蹬着肉鼓鼓的小脚,嘴里吐着口水泡泡,一副霸道强势的模样,不用说也知道像谁比较多一些,灿如宝石的绿眸,挺翘的鼻子,淡淡的剑眉,都像极了他的父亲,还有闹脾气时喜欢挑眉的动作,都彰显着小帝王的风采。只是偶尔,她有一种错觉,每当他嗅弄鼻子的时候,她会联想到贝罗斯,那喜欢蹭人的习惯也一无二致,想到贝洛斯,她很久都没有它的消息了,不知道怎样了。

她右手环着长子的小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腹部上坐着把玩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则轻拍着熟睡中的小儿子,尽管她现下生活的无比满足,但依然有着不少的烦心事,她让卡尔留在米特暂时不回来就是其一,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自己要留在这个时代的决定,想必那会是一场风暴,卡尔一定会迁怒于萨鲁,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一想到萨鲁,她颦蹙眉心,她没有忘记当小儿子出生时,他脸上的恐惧,那只颤抖的手依然让她记忆犹新,他到底在怕什么?她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但他都避而不答,让她深感疑惑。

一开始她还以为赫梯有什么禁忌,比如说像铁面人这部小说里一样,双生子是凶兆的预示,是灾难的开始,他才会恐惧,但在她询问过路斯比后,就全盘否决了,因为侍奉伊修塔尔战争女神的双生女神就是一对孪生子,因此孪生子在赫梯不是凶兆,反而是大大的吉兆,在孩子出生后,整个赫梯帝国都欢呼呐喊,认为这是着女神的庇佑,锣鼓喧闹了好些日子才消停,她更是被送上了神的地位,人民对她简直奉若神明般的膜拜,连皇宫外那不常有人光顾的月神殿,这些日子来都差点被人潮给踏平了。

每次看到他抱着孩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就感觉得到他有多喜欢孩子,有多宠爱他们,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她偶尔醒来,却会看到他独自站在孩子熟睡的摇篮前,流露出哀戚地神情,那握紧的手几乎捏碎了床榻上的柱子,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恐惧着,身体不停的再颤抖,然后他会落寞的坐在外殿的椅子上直到清晨曙光乍现。

每当她亲力亲为照顾孩子吃喝拉撒的时候,他都会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说着,“露娜,你真是个好母亲。”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嘶哑又颤抖的语调里,她感觉得到他的羡慕和哀伤,他在羡慕什么?哀伤什么?又在恐惧什么?

她忍不住想去问,却又问不出口,只是将坐在椅榻上陷入哀伤境地的他,拥入怀里安抚着,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圈住她,埋入她怀里寻求温暖。

这一切都揪痛了她的心,让她愁思倍增。

她将怀里悄然睡着的长子放置在床榻上,盖上薄被,看着儿子可爱的睡脸,她的心也不似刚才的沉重,轻抚着他们光滑的额头,然后各烙下一吻,他们睡着后,会过上一段时间才会醒来,她不能在等了,既然他不肯说,那么就只好由她自己去找出答案了。

此时,吉娜和吉美正好端着膳食回来,只见阿尔缇妮斯像阵风似的从旁穿过。

“女王陛下,您该用膳了。”吉娜捧着盛着一尾肥嫩大鱼的铜盘说道。

“你们吃吧,留点给我就行了。”渐行渐远的声音从走廊外传了过来。

吉娜和吉美惊得差点下巴脱臼,让女王陛下吃她们剩下残羹剩饭,她们就算多长几颗脑袋也不敢,盯着那条鲜美多汁大鱼,她们只能吞咽着口水,还是等到她回来吃剩了,再赏给她们吧。



印有托拉姆树徽章的石门被打开,白发须眉的宰相府管事托伊鲁惊见到阿尔缇妮斯出现,慌忙下跪叩首,却在曲膝的半当中就被她给截了回去,然后慌慌张张地带她前往主屋。

路斯比正在审阅先前从米特送来的文书,由于阿尔缇妮斯需要修养身体,他便自告奋勇的挑起了这个担子,幸亏他老当益壮,再加上伊斯的从旁协助,他还算游刃有余。

他和伊斯正在商讨米特选官派臣的事宜,手头上的粘土版正是这次候选人的名单,他挑选了几个德智不错的人,正参详着,紫眸看向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的伊斯,“你真不打算回米特担任神官。”他本就是米特第一神官的儿子,子承父业理所应当,况且他已经解开了努比雅族的封印,前途必定不可限量,然而他却拒绝了。

“我想留在赫梯,您会助我一臂之力的是吧。”伊斯正专注的抄写着新任官员的名帖,头也不抬的答道,他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善良有余,魄力不足的男人了,经过神力的洗礼,他蜕变成了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至于他的野心和抱负不在米特,而是赫梯帝国。

路斯比捋着白须,蹙眉沉思着,“你应该知道没那么容易。”他所提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只不过要实现还需要多花费一些功夫才行,而且前途是一片荆棘之道。

“我知道,但无论多艰难,我都要做。”他眼里闪过坚韧不拔的信念,很清楚自己现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必定会帮你,不出一年,你……”路斯比的话还没说完,殿门外就传来了托伊鲁气喘吁吁的喊声。

“女王陛下驾到,女王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阿尔缇妮斯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她神色凝重地看向路斯比,余光惊见到睽违几月的伊斯,一时间竟忘记了要说的话。

“露娜。”

“阿尔!”

两道惊喜地叫声也跟着响起,一道是惊喜中充满了宠溺,另一道则是惊喜中有着浓浓的爱恋,有些微颤。

伊斯眼里闪着欣喜的光芒,牢牢地将她锁在视线里,许久不见下,乍然相逢,他还未做好准备,爱意在胸间翻滚,却惊觉自己的改变,身体也好,生理也好,他已不是以往的伊斯了,收回眷恋的视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她美好永远深锁在心底。

她更美了,已经是母亲的她,绝美的脸蛋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成熟而富有韵味,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夏日的清风中,绽开花瓣,尽显着华美而绝伦的丰姿。

“伊斯!”阿尔缇妮斯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记忆中儒雅稳重的他似乎有些变了,觉得他眉宇之间多了一份精锐,有些消瘦的身材,有种仙风道骨的气韵,是许久未见的关系嘛,为何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身体好了吗?”她曾经多次来访,他都避而不见,只是推说得了某种传染病,不便见面,就连卡布斯也被他挡在了门外,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导致今天才与他相见,现在的他似乎精神很好,想来应该是痊愈了。

“我已经没事了。”他笑着,心底却泛着酸楚,这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秘密,他也永不后悔。“本来打算过些天,去见你的,没想到你会来。”

“早知道这样,我就带卡布斯一起来了。”她含笑地抹去泪水,走到他面前,“你瘦了好多。”

“生病嘛,哪有可能会胖的。”他抬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恋慕,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湿痕,“你看上去好像胖了些。”

“真的吗?”她惊叫,小脸垮了些许,想着,果然是胖了,看来除了腹部减肥外,她还要追加一次全面瘦身才行。

“你怎么了?”胖了不好吗,以前她瘦得没几两肉,刮阵风都可能被吹跑,现在她全身都散发着女人味,应改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有些愁困呢。

身为公元前十四世纪的伊斯又怎么知道,二十一世纪崇尚的是骨感美,尽管她并没有跟着潮流走,不过或多或少,对自己身上莫名多出来的几两脂肪有些介意,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对身材的要求更是极尽完美,绝对不能有半点的含糊。

“没什么啦!”她吐了吐舌头,心想现在不是为自己身材发福烦忧的时候,她是来寻找答案的,她看向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拥抱她的路斯比,他眼中的宠溺之光已经泛滥成灾了,他张开的双臂,正渴望着她的投怀送抱。

她随即奔了过去,扑入那有着与爷爷同样温暖的怀抱。

“露娜,我的小心肝。”路斯比将她抱了个满怀,由于近来公事繁忙,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她了,他可是想念的紧,将她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呵疼着,笑容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托伊鲁,去吩咐厨房,准备用膳,还有那个什么国送来的葡萄全拿上来了。”

“是,宰相大人。”托伊鲁无奈地摇头,自己劝了半天,提醒宰相该用膳了,他都没听进去,没想到自己说十句话还抵不上女王陛下的一个微笑,侍奉他几十年了,心里还真有些发酸。

“不用了,我问您点事就走。”她来这,是来找答案的,可不是来蹭饭的。

“那怎么可以,你刚生完孩子,要好好补身子才行。”他是没有办法娶妻生子了,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女人分娩后的调养也是很重要的。“留下来陪我用膳,呆会儿我再送你回宫。”

见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了,她正思索着该怎么问,才不会唐突。

“你找我有事?”他察觉到她脸上的愁绪,不禁问道。

她点头,习惯性的把弄着他白亮的胡须。

“皇帝欺负你了?”

“不是,他才没欺负我呢。”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我们祖孙俩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她眼中有着浓厚的孺慕之情,对他,她无法隐瞒任何事。

“萨鲁好像在恐惧着什么?我想您一定清楚。”她曾经问过他关于孪生子是否是赫梯禁忌的事,当时她就觉得他有所隐瞒,想来应该和萨鲁的恐惧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她才来问个究竟。

路斯比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唏嘘了一番,看来,该来总会来,躲也躲不过,“你真想知道?”

她拚命的点头。

“本来我是觉得让陛下亲自对你说比较好,但看来,这个心结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死结了。”路斯比哀叹道,眼里有着心疼与不舍,“你是唯一可以解开他心结的人。”他捧起她的小脸,“不过,你得答应我,听完后一定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

当侍女们将膳食布上后,路斯比将闲杂人等遣退,徒留下伊斯一人,开始了漫长地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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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2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帝的过去

赫梯帝国曾因皇位争夺的而陷入内战之中。因此古国时期的赫梯皇帝铁列平于公元前16世纪后期进行了改革,确定了王位继承的原则,即首先应由长子继承皇位,长子如果不在,由次子继承,依此类推;如果没有王子继承,就让长女选择丈夫做国王。

这条皇位继承法,使得皇室内部互相争斗杀戮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不再有皇子为了争位而弄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赫梯也因此而昌盛起来,赫梯朝着铁列平心目中的道路一步一步前进,逐渐壮大,到了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继位,赫梯已经位列于美索不达米亚高原上霸主的地位,

在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三十岁的时候,他的皇妃又为他添了一个幼子,据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美索不达米亚的高原上骤然刮起一阵龙卷风,肆虐着诸国,却唯独只与赫梯打了一个擦边球,之后就消散在平原上,因此祭司在其满月的时候,以暴风雨神的名字命名,取名为萨鲁-姆尔希理,是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第十一皇子,他的出生注定了和皇位无缘,无论他将来多么杰出睿智,只要铁列平的皇位继承法还存在,那么他注定只是一个皇子,除非他的皇兄们都死绝了,否则他不会和皇位沾上边。

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皇妃是来自斯米利亚帝国的正统公主,气量和智慧并不是一般庸俗女人可比,可惜即便如此,她也仍就有着与一般女人同样的弊病,那就是虚荣心。她很清楚,她所生的长子奴旺达二世会成为自己坐上皇太后之位的康庄大道,即使在皇帝驾崩后,她依然可以荣享尊贵无比的地位与权利,而幼子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他的存在丝毫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因此,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长子,而萨鲁刚出生就被扔给了乳母,她从不过问。而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是个十足十的好战分子,常年在外打仗,攻城掠地,伴随儿子成长这样的事,不在他人生规划里,皇子的出生在他的脑海里通常仅限于取名的那一刻,他唯一重视的儿子就只有可以继承皇位的长子而已。

正因为如此,萨鲁-姆尔希理的出生便注定了被忽略,确切的说是被彻底遗忘了。

在他的童年时代,没有任何被母亲呵疼过的记忆,也没有被父亲拥抱过的感动,有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有着温暖笑容的老婆婆——米苏玛,一个六十岁,胖墩墩的老妇,他的乳母,也是唯一真正疼爱他的人,在他因为第一次尿床而哭泣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安慰和鼓励,在他因高烧肆虐痛苦万分的时候,也只有她握着他的手衣不解带的照顾,在他因为噩梦害怕得无法入睡的时候,也只有她在身边守护,并唱着温柔的童谣,哄他入睡,米苏玛的存在在他没有母爱呵疼,没有父爱呵护的日子里,成了唯一能让他感受到亲情呵护的摇篮,而父母这个名词在他心里比白开水还要淡薄。

在米苏玛无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与重视,他依然像个小天使般的快乐,在七岁时,他开始了皇子的教育课程,在清晨与除了皇太子以外的皇兄们一起学习,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出色,每每得到教育官的赞赏后,他都会飞奔回去告诉米玛苏,而她总会高兴地为他准备最喜欢吃的腌枣糕以示鼓励,他不奢求任何华贵的赏赐,也不盼望能和其他皇子一样有母亲赠送缀满宝石的宝剑,他唯一想要的只有一抹能令他感到呵护的笑容,那就是米玛苏笑起来连眼睛都看不到的笑容。

但他的出色却成为了众多皇子忌恨的对象,更是妒忌皇太子努旺达二世情绪下的替代品,因为他们同样无法成为皇帝,他们没胆子去招惹将来会成为皇帝的努旺达二世,只能将怨恨撒在这个最小的皇子身上,出生在皇室这个融合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大染缸里,他们没有所谓兄弟情谊,有的只是一己私利;不甘、怨恨、欲望、都溶化成一次次的欺凌加诸在萨鲁身上,刚开始,他们也只是用些小手段,比如,毁坏他的书写工具,在他的膳食里加点蟑螂、狗屎的调味料,玩游戏的时候不许他参与,让他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嬉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嫉恨就像在土里着床的种子,随着时间流逝,长成了大树,皇子们的手段也开始变本加厉,加上未见任何人来呵斥他们的行为,他们开始变本加厉,他们将萨鲁绑在树木上用鞭子抽他,或是在他身上绑根绳子,然后再将不会游泳的他丢进池子里,任其在池子里拍打水花,尖叫救命,等他快淹死的时候,再把他拉上来,每当他们的母妃在骂他们为何不早点出生,将怨气撒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便会加倍的返还在萨鲁身上,他们用脚踢他,用拳头揍他,对他哭喊声置若罔闻,有时也会将他关进神殿里的暗室几天几夜,不给任何东西吃,等到心情好了才会放他出来。

总是被折磨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萨鲁却从未怨恨过这些欺负他的皇兄们,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他哭泣的扑进米玛苏的怀抱问着,“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为什么父皇母后,皇兄们都不喜欢我。”

为他治疗伤口的米玛苏只能忍泪的将他抱在怀里无言以对,心如刀割,她只是个乳母,没有任何权力和地位,她曾经苦求着皇子们住手,结果回应她的是同样的拳打脚踢,她也试图想去求见皇妃,可是皇妃正在为皇太子二十岁的生辰张罗着节庆适宜,只是随手扔了几颗金子给她,她哭求无门,只能每日每夜的替他治疗一次比一次更多的新伤,任由泪水落在他背上横乱交错的鞭伤上。

“好痛!”咸湿的泪水浸湿了他的伤口,引得他一阵哀叫。

“不痛了,不痛了,很快就会好了。”米玛苏抹着泪,哽咽着,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吹着气。

“米玛苏,你哭了?”萨鲁听到她的哽咽声回头,见她的眼泪沾湿了落在脸颊上的白发,他佯装无事的扬起笑容,“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得,我已经不痛了,我真的已经不痛了。”他胡乱的抹去她的泪痕,火辣辣的伤口折磨着他每根神经,他却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只为了不让米玛苏哭泣,因为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米玛苏看着他努力隐忍的模样,只能抱着他失声痛哭,哀叹着,为何没有人来怜惜他,他不过是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啊,难道皇位和权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米玛苏,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绿色的眸子闪着渴望,宛如流淌的小河般,璀璨而夺目,充满渴求。

米玛苏慈爱的看着他,将他搂得更紧,“是的,我的小皇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听到了,笑得很开心,一如七岁的小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礼物般展开笑颜,每次入睡前,他都要如此问,因为他不曾拥有过什么,唯一拥有的只有眼前这个慈祥老妇的疼爱与关心,只有每次得到了她的回答,他才能安心入睡。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并不会因为他的奢求而有所改变,米玛苏的残死,使得他年幼而脆弱的心灵彻底崩裂。

那一天,他照旧被皇兄们欺负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为了不让米玛苏伤心,一直坚强的隐忍着,但今天,他们似乎积压了很多怨气,拳打脚踢也未见缩减的趋势,他抱着头,忍耐着他们发泄,想着很快就会停手的,他只要再忍一下就好了。

皇宫里的侍女和侍卫们都装做没看见,即便他小小的身子上布满了淤伤和鞭痕,他们也只是急匆匆地路过,因为他们很清楚,救一个不受宠爱的小皇子就等于和众多皇子为敌,孰轻孰重,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知肚明,更何况在这些欺负人的皇子中,还有几个已经被封了官位,更是得罪不起,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但米玛苏再也忍不住了,她抡起扫把就往那些皇子们身上打,她哭喊着,尖叫着,年迈佝偻的身躯挺直地护在萨鲁身前,她的行为无疑惹怒了众皇子,他们逞凶极恶地瞪大了眼睛,辱骂她的放肆,将怒火和拳脚加诸在她身上,她不躲也不闪,拼命的护着怀里的萨鲁,她的举动更炙热了他们的怒焰,他们把她拖至广场上的斩首架上,用绳子将她捆绑在上面。

萨鲁不顾被毒打得遍体麟伤的身体,哭求着他们放过米玛苏,但他们不听,执意要处死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老妇,他只能嘶声竭力的哭喊着,甚至跪下来磕头,磕破了额头,鲜血淌湿了他的小脸,他扯着他们的披风哀求,他们听到了,只是笑,笑得放肆,笑得张狂,他们给他一根斩首架上的绳子,那是一根牵引着几千斤重斩刀的绳子,告诉他只要能拉住它,她就不用死了,然后他们砍断了另一边牵引斩刀的绳子,斩刀一失去牵引就急速往下坠落。

萨鲁惊恐哭喊的拽牢手中的绳子,身子却因为承受不住斩刀的重量,而被拖拉着在地上滚爬,他小小的手死命地紧紧抓牢那根比自己手腕还粗的绳子,拼命地想要拉住它,但试问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哪有力气拉得动千百斤重的斩刀,绳子快速地从他的手掌间摩擦而过,磨破了他的皮,他的肉,直至鲜血淋漓,他颤抖着哽咽着,他用牙齿咬,用身体缠绕住不肯停止的绳子,却被绳子绊倒在地,他被拖在地上,沙子石头混合着他的泪水和唾沫,沾满了整个脸颊,牙齿无法承受绳子的摩擦也溅出腥红的血,绳子却依然不受他掌握的从手中摩擦而过。

顷刻间,轰然一声巨响,他手中的绳子终于停止不动了,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斩首架上鲜血四溅,沿着木制的地板淌落在尘土中,一颗沾满鲜血的人头沾着沙尘滚落在年幼的萨鲁面前,他空洞的眼神已经流不出任何液体,身体抽搐着,愣愣的看着它,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耳畔响起了皇子们的讥笑与嘲讽,他们似乎还嫌不够,残忍地将米玛苏的头在他眼前当球踢。

他看在眼里已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看着被绳子磨得皮肉绽开的手,翠绿的眸子黯淡的如同干涸的湖泊,不再有光亮,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踢着人头的人群,嘶吼着冲上去,像只发了狂的狮子,扑上去撕咬他们……结果,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

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但他拥有了一颗比任何人都冰冷的心。

之后,无论他的皇兄们怎么殴打他,折磨他,他都像个木偶般的动也不动,用冷酷的像一把利刃般的绿眸,死死地盯着他们,就像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吃了他们一样,渐渐地,他这种诡异的行为让皇子们不敢再肆意妄为,只是偶尔受了气才会拿他出气。

晚上,失去米苏玛温暖怀抱的萨鲁只能躲进神殿,伤痕累累的躲在祭品台下颤抖着身体,希望神能保护他,然而雕像是冰冷的,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从那一刻开始起,他变得不会笑,不会哭,甚至没有感觉。

路斯比第一次见到萨鲁,他便是在神殿最黑暗角落里呆坐上,身上布满了淤青和鞭伤,就这么呆滞的坐着,没有眼泪,没有痛苦,只是坐在那里张大了空洞的眼睛,要不是他身上那件紫色的马甲,他几乎将他错认为是皇子们驯养的奴隶,当知道幼小的他长期承受着皇子们的怨气和折磨,他决定将他带回宰相府亲自抚养,但在他的悉心教导和呵护下,萨鲁依然没有打开心扉,他冰冷无情,对任何事都莫不关心,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用身体挡住了暗杀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剑,而开始得到了重视,路斯比永远都不会忘记,当那把剑插进他胸口的时候,他脸上的冷笑,冷得几乎让人以为他的血也是冷的,路斯比便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那一年,他才只有九岁。

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因为他的救驾有功,将他带在了身边,让他参与各种战事,教他行兵打仗,教他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教授他剑术,他就像块海绵般吸收着所有他教的东西,十八岁成年后,他被皇帝亲封为近卫军长官,也就是军人的最高统领,封位的那一刹那,他又笑了,笑得更冷,更无情。

那一天开始,不再有人敢欺负他,那些庸庸碌碌的皇子们对他更是惊若寒蝉,哪怕是视线的接触也会让他们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为此,路斯比甚感担忧,怕他会报复,便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循循善诱,和他同作同寐,想要搓热他那颗已经冰封的心。

就在这种情况下,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驾崩了,然后努旺达二世继位,而萨鲁成了新皇帝的近卫长官,担负起他的安全与保卫工作,这真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这个他同父同母的皇兄,在他惨痛的童年时代未曾给与各任何关心和爱护,却要他以生命来保护,他不屑一顾,面对旺达二世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即使对方热情地想要弥补多年来空白的兄弟之情,他也不为所动,一律拒之心门外。他冷得像块冰,而努旺达二世就像一把火,慢慢熬煮着他的冰冷,为他建造府邸,为他打造最锋利的剑,就连皇帝的御马也赠送给了他,甚至经常到他的寝殿串门,和他聊天,和他挤一张床睡觉,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得像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

人非草木,萨鲁那颗被冷冻起来的心,又开始有了温度,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他在某些事情上不再排斥努旺达二世,尽管他的心依旧为米玛苏惨死而耿耿于怀,但他是善良的,而他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饱受欺凌的小皇子,他开始接纳这个同父同母的皇兄,而他的母后也因为他的地位而开始另眼看待,情况似乎一切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他从未得到过母亲温柔双手呵护,而现在却拥有了,他以为他的世界开始美好起来,就在他准备放开心扉,助皇兄治理国家奉一臂之力的时候,上天又残忍的夺走了这一切。

努旺达二世继承皇位满一年之际,他被派遣到边境城市的鲁亚处理叛军的任务,本来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他就起程返回首都,他心情愉快的往皇帝的寝殿禀报事情的始末,未料,在寝殿的莲花池里看到了努旺达二世的尸体,以及掉落在池边沾满鲜血的剑,他呆滞的站在那里,无神的看着那漂浮在水池上的尸体,颤抖地捡起那把剑,鲜血沿着剑身淌落在他的披风上,米玛苏惨死的那一瞬间,又在他眼前闪过,承受不住打击的他,嘶叫着,发疯的拿着剑乱砍,被他的叫声吸引而来的侍卫们,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手里拿着剑,身上又沾满了血,以及皇帝的尸体,弑兄的罪名就这样落在了他肩上。

无论他怎么申辩,都无人相信,包括他的母后,本以为她会为他找出真凶,而她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愤恨地对他又骂又打,因为他杀了皇帝,所以她皇太后的地位将不保,而按照皇位继承法,他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帝,她拿起剑就往他身上刺,他本能的躲避着这致命的一击,而她却因为重心不稳滑倒,手里的剑便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在她临死前,她依然叫嚣着,残忍地说道,“你根本是个恶魔,我真后悔,当你出生的时候,为什么我会心软没把你掐死,你真是个恶魔,你是个恶魔。”

在群医救治无效的情况下,她也驾崩了。

这一天,萨鲁彻底崩溃了,他的心又一次冰封,而这次更为彻底,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可怕而残暴。

而后,本该继位的二皇子和其余皇子在争位的过程中相继惨死,赫梯能够继位的只有他一人。由于弑兄的罪名,一直查无证据,在路斯比极力的征求下,他成了赫梯的皇帝,得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皇位。

然而,除了路斯比没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认为他是杀死努旺达二世的凶手,而在他狠辣和残暴的统治下,没有人敢忤逆他,他就像个噬血的恶魔在众人面前刮起一阵暴风,肆虐着所有人的心。

只有路斯比知道,他这是在逃避,是掩盖着心底所受的创伤,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相信自己的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他留恋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推进无底的深渊,想要忘记上天的残忍,却又无力反抗,只能将自己的心彻底冰封才有可能活得下去。

他以为他会一直如此,他心疼得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却无力帮助他,他的预知能力有限,没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年迈的心宛如刀割,只能在他身旁静静的陪伴着。

直到……

“直到……”路斯比从漫长的回忆中转醒,站在已然夕阳西下的窗前叹息着,紫色的眸子有着最深沉的哀伤与心痛,他转首看向哭得涕泪纵横的阿尔缇妮斯,眼中柔光万千,,“直到一年多前,他在攻打米特叛军,留在齐卡鲁时,写了信给我。”

“信?”阿尔缇妮斯哽咽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眼泪早已沾湿了她的衣裙,她却无力擦拭,只能无止尽的掉着泪,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而恐惧了,他在害怕,害怕他的孩子也和他的皇兄们一样,为了皇位,而沦丧了兄弟亲情。

“你等一下,我拿给你看。”他疾步走入殿旁的书房,拿了几块粘土版回来,递给了她,“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他坐回原来的位子,看向脸色灰白的伊斯,估计没有人会想到,在帝王风光无限的表面下,还隐藏着这样残忍无情的故事。

阿尔缇妮斯抽泣着,泪眼模糊地看着手中的粘土版,呆在这里已经是第二年了,她已经能够看得懂楔形文字,她看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粘土版上是萨鲁写给路斯比关于如何处理米特一事的书简,其中有着一段是这么写的:

“路斯比,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不得了的小女人,她真美,就像从云端上落下的女神,她竟然不怕我,还和我打赌,赌我们谁先爱上对方,她竟然说要爱我,爱上我这个被母后都说是恶魔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我对他说我杀了皇兄,她却问我,你杀了吗,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何须看别人怎么想,瞧,她没有因为传言而否定我,她还说,一个好皇帝不是由怎样登位而决定的,而是看他如何治理国家,她称赞我是个好皇帝,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想要她,我发了疯想要她。

你说,她会不会上天怜悯我,而赐给我的女神,是了,一定是这样,我要她,我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忘了告诉你,她有一双比你还美丽的紫眸,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的璀璨,你一定也想见见她,我会把她带回皇宫,你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阿尔缇妮斯抖动着唇皮低低的念着,那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他的喜悦,他的快乐,他是那么高兴遇到了她,语气就像是个孩子得到了最梦寐以求的礼物般欢快。

接着是第二封,她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哭声却因为信上的内容而愈发无法控制。

“路斯比,我强暴了她,我一想到她要离开我,我就失去了理智,所以我要他怀上我的孩子,让她永远也无法离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不想她离开,现在我好后悔,我好害怕她会恨我,我爱上她了,我只是想要她的爱,为什么她不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个该死的护卫,又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值得她那么关心,我不敢去见她,我怕承受不住,我真的好害怕,可她竟然不惜把自己弄病了,借此找他的下属寻求流产的方法,她真傻,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当我知道真相后,我心痛的喘不过气来,我知道她怎么做是想离开我,可是我无法放手。所以,原谅我的任性,我打算赌一把,因为如果失去她,我相信自己也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要用命来博一博,赌她会为我留下,倘若赌输我死了的话,帮我好好照顾她,让她的孩子成为皇位的继承者,我知道,你一定能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我什么都没有拥有过,而现在,我只想拥有她。”

那字字都透着爱恋的话语,就像一把锐利的剑刺得阿尔缇妮斯痛哭出声,她扑进路斯比的怀抱,眼泪像永远都留不尽似的,沾湿了她接触到的每一样东西,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傻,竟然想用性命换取她的爱,她要怎么回报他,要怎么才能弥补他曾受到过的伤害。

猛然间,她脑中想起了在奇卡鲁,他问她,是否相信他杀了他的皇兄,他眼中流露出的哀伤,是那么的苦楚。

她抬首,紫色的眸子像是找到了一条希望之路,而迸射出一道精光。

“路斯比爷爷,我要翻案。”

听闻,路斯比一惊,“翻案?”他没听过这个词汇。

泪光中,她扬起一抹坚决而绝美的笑容,“我要找出杀死努旺达二世凶手。”

她背着夕阳的余晖,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魅力,“赌上我哈德斯家族第一名侦探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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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0:36 | 显示全部楼层
翻案

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在天际只是逗留了一会儿,便沉入黑幕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银月高挂,星辰闪烁;街道上已是人去楼空,踏着尘土,阿尔缇妮斯泪痕未干的走在这寂寥的夜空之下,形单影只,只有那偶尔的啜泣声相伴,她婉拒了路斯比送她的回宫的好意,只想一个人静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皇宫的,只记得当守门的侍卫见到她时,一脸的惊恐,连行礼都忘记了。

想必她此刻的模样,甚是狼狈吧,途经莲花池畔,她对着池水看到了自己双眼红肿如桃,涕泪交错,泪痕犹在,脸色惨白,像是刚被蹂躏过似的,她惊觉这副模样绝不能让萨鲁看到,便探手掬起池水,决定先洗把脸再说,长廊上的灯火已被点明,她借着光亮,梳理了一下长发,看着静静的走廊,觉得有些奇怪,平常这时候侍卫早已待命站岗,怎么现下未见一个人影,收起疑惑,她平抚着激愤的心情,沿着长廊走回皇帝的寝殿。

还未到门口,一道狂肆的吼声骤然响起,接着便是吉娜和吉美惊颤莫名的尖叫声,还有金属撞击发出的轰鸣声,她心下一惊,加快步伐进入殿内,只见萨鲁正高举着利剑,周围是一片狼藉,跪伏在地的吉娜和吉美惨白着脸,丰腴的身子颤若寒风中的树叶,惊惧的看着即将挥落而下的剑刃。

“萨鲁,你干什么!?”她惊叫,慌忙奔至他身边,牢牢地扣住那只挥剑的大手。

他猛然一颤,阴寒如恶魔的神色瞬间消散无踪,举着剑,缓缓回首看着她,因杀气而浑浊如墨黑的眸子开始清澈起来,渐渐恢复到那原本灿若宝石的光泽,他直直的盯着她,像似不能肯定她的真假,好半晌之后,剑身突然哐啷一声落地,下一秒,她已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萨鲁?”她诧异道,被他紧抱在怀,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怎么了?

“露娜……露娜……”他埋入她的发丝中,嗅闻着她的香味,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她的名字,紧绷的身子在这一刻全然放松,却颤抖得愈发厉害。

她还未理出个所以然来,耳畔就听到吉娜惊喜交加的哭喊声,“女王陛下,您终于回来了,陛下他……陛下他……”她的话还没说完整,就响起杀猪似的哭声,震耳欲聋,她趴伏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她皱眉看着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状况,刚想出口询问,裙摆就遭到一阵撕扯,她垂首看着同样泪流满面地吉美。

“女王陛下,求您向陛下求情,赦免我们的罪,我们真的是不知道您去哪里了。”

听闻,疑惑的紫眸掠过一丝亮光,她明白了!

眸中柔光乍现,她抬手环住萨鲁腰身,拍抚着他的背,心中涌起一阵刺痛,他定是以为她离开了,所以才会如此狂暴,她中午离开时,并未交待去哪里,也没有带任何人在身边,本来只想在宰相府逗留片刻而已,谁想到,故事是如此的长,如此的令她痛彻心肺,她挥手示意吉娜和吉美退下,两人感激地磕头感恩,连滚带爬的退出寝殿。

“萨鲁……“她柔声喊着,感觉到他身子一颤,“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的身子又是一颤,而后是更猛烈的拥紧她,紧的几乎勒断了她的腰。

“抱歉,我中午的时候去了宰相府,忘记告诉你了。”

他不答,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体内才甘心。

“你抱得好紧,放开我好吗,这样我没法说话。”

他摇头,依然紧抱,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

她只好任由他抱着,心间的不舍与酸楚翻滚着,想来,他真是怕了,以至于害怕得丧失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她在他怀里承诺着,用柔柔地声音安抚着他饱经沧桑的心。

好半晌,他都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当她以为他就会这样永远都抱着她不放时,耳边传来他嘶哑而颤抖的声音,“你真的……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听起来是那样的无助和揪心。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答道,“嗯,生死相随。”

话落,她被推离了他的怀抱,抬首仰望之际,他灼热的吻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攫获了她整个感知。

他狂肆而无节制的吻夹杂着某种咸湿的味道,让她从火热的迷茫中转醒过来,她看见近在咫尺的俊美脸颊上竟有着一抹湿湿的泪痕。

这个傻瓜,竟然哭了。

她踮起脚,反被动为主动,白玉般的青葱手指插入他后脑勺的发丝间,轻轻的按压着,让两人之间的唇齿交磨更为火热,也为她下的誓言盖上一道永不反悔的章印。

他感受到了她的回应,更为渴求的吻着她的唇瓣,他的眼中有着狂喜的泪光,也有着不敢置信,他离开她唇瓣,在她的发鬓出烙下细密的碎吻,气喘吁吁的抵着她的额头,将她再一次拥在怀里,他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就算拥有了,也只是片刻,很快又会消失无踪,他失去得永远比拥有的多。

“露娜,以后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无论我在哪,都要派人来告诉我,好吗?”他他怕下一次,他会承受不住,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嗯,我答应你。”

“谢谢。”

“萨鲁……”

“嗯?”他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只想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

“卡尔和我一起长大,对我来说如同哥哥般。”她突然说道,知道他会明白的。

他有些惊愕,愣了一下下,然后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将她拥得更紧,欣喜若狂。

真是大傻瓜!她同样笑开了怀。

“你不问我,去宰相府干什么吗?”她想起路比斯说过的话,如果想翻案,必须先得到他的同意。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以后你想见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答应。”她问,心跳也陡然加快了,就快到正题上了。

他宠溺地笑着,“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她眼中流光乍现,轻启红唇道,“记住你的承诺。”



翻案,这个词汇在公元前三千年的社会来说,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是翻查一件惊世奇案,阿尔缇妮斯想要找出杀努旺达二世真正的凶手的消息一出,在赫梯帝国瞬时间炸开了锅,平民们都拿它当成了茶余饭后讨论的事,事实上,在赫梯帝国除了路斯比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把凶手的头衔早已按在了萨鲁身上,对于翻案,他们只不过都当成了一则笑话,笑过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没有人会把心里真是的想法说出来,就当时看出戏罢了。

而在贵族与官员之间,就另当别论了,反对浪声一波高过一波,劝诫的简书已经堆满了整个文库府,但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影响到阿尔缇妮斯的决心,他们越是如此,她越要找出答案,她很清楚,他们的反对是认定了现任的皇帝就是凶手,查与不查都是其次,而是他们认为查了也是白费力气。

朝会时,他们每一次的反对,都让她感觉到萨鲁的悲痛与绝望,满朝的百位官员,除了路斯比,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寒心都不足去形容她的心境,这些所谓的贵族和官员简直就是一群垃圾。因而,这次的查案会更加有难度,因为知道当时案情细节的几位官员,也是反浪声中的一员,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出案子的疑点,而且必须是可以一击就击倒所有反浪声的疑点。所幸,路斯比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皇帝的寝殿内,她召集了一些人,在她认为是可以帮到她的人。

她看向站在眼前的卡布斯、伊斯、奥利和卡鲁伊,以及许久不见的丽莎——那个曾经在齐卡鲁服侍过她的侍女,令她惊讶的是,她竟然是奥利的姐姐,她一直都以为她只有十五岁,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她和奥利是诺诺尔族人,这个族的人样貌远比年龄看上去小得多,再加上丽莎本来就深藏不露,以至于她看走眼了,但无论怎样,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

然而,案子在刚起步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最大的难题,在路斯比陈述当时凶案现场细枝末节的时候,阿尔缇妮斯才发现,这件案子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奴旺达二世是被人砍去了脑袋,然后弃尸在莲花池中,最可怕的是,他被砍去的脑袋至今未被找到,确切的说,根本就是消失了。

这下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无头公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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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扑朔迷离

皇帝的寝殿在皇宫的最深处,长长的走廊,蜿蜒的过道,以及专属于皇帝休身养性的杜鲁马斯(安眠神)之殿,将寝殿包围,而散布在各处的莲花池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三年前,努旺达二世的尸体就被遗弃在寝殿和杜鲁马斯神殿之间的莲花池里,如今已是物事人非,唯独池子里的莲花依旧,清雅婀娜,吐露芬芳,置于碧波池水中,形成一幅娇艳的画轴。

阿尔缇妮斯立于池畔,以手撑着下颌,在她身边的是伊斯、卡布斯、奥利、丽莎,以及路斯比,五人站在其身侧已经半晌了,她一句话都没说过,而他们站的腿都有些发麻了。

她美眸微眯,在神殿和池中来回转望,倒不是疑惑的表情,反而是诧异,她莲步轻移,身侧的几人也跟着迈步。

来到神殿,她径直走到神像前的神台,不大的桌面上供放在着果品,红色的台布盖住了桌脚,她突然开口道,“路斯比爷爷,当时努旺达二世的头就放在这上面?”

“嗯,当时巡逻的侍卫在这里惊见到努旺达二世陛下的头颅,惊恐万分跑出神殿后不久,便听到了皇帝陛下的喊声,然后冲至莲花池,见到陛下拿着沾血的刀,以及……”路斯比顿了一下,记忆犹在,清晰如昨日发生,“当时我也闻讯赶了过去来,皇帝陛下已被侍卫压制住,池中则漂浮着一具金边紫衣的无头的尸体,那尸身的形态,和努旺达二世一无二致,因此,所有人都认定尸体就是努旺达二世陛下,但当在场的人再冲进神殿的时候,头颅已不在了。”

话落,静谧的神殿内抽气声不断,尽管已听过多遍,但仍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之后,他的脑袋也一直没找到。”阿尔缇妮斯摸着神台,完全没有丝毫的惊颤,不是她胆子大,而是她看过更离奇的杀人手法,这个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是,完全消失不见了。”这个疑点,当初他有提出,却被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员驳回。

“死人的脑袋不可能长脚走掉,那么就只有凶手拿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头干嘛。”这完全是她自言自语,但在冷森森的神殿里显得犹为惊骇,听得奥利等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阿尔,能不能先离开,这里很恐怖啊。”卡布斯扯了扯她的衣角,外面艳阳高照,这里却依旧阴森恐怖,让人脚底发凉。

“你胆子真小,亏你还是个医生。”她弹了他一记额头,“这么胆小,你还非要参与进来。”

“不是啦,本来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你看,你刚才洒得那个什么水来着,我一想起来就就发寒。”先前他们已来过一次,她从那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取出一瓶药剂,混着水后,就让卡鲁伊洒遍整个神殿,而后又关上殿门,本来他还在想,伸手不见五指能看到这么,等过了一小会儿,神殿的地板,神台,以及墙壁上都染上了一层发光的蓝白色,那景象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不是什么水来着,那是鲁米诺试剂,用来测验血迹的。”她没好气地又弹了一记他的额头,查案第一要素就是要找到第一案发现场,而有尸体的地方却不一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她才会用鲁米诺试剂作检测,好在她二十一世纪的工具还保存完整,否则就困难了。

血是一种很奇特的液体,即使清洗得看不见了,其中的血红素依然会残留下来,而且可以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只要用鲁米诺试剂喷过有可能沾有血迹的地方,血红素就会呈现蓝白色荧光。

因此,她检验出池边的血迹太少,和被砍脑袋留得血不相符,而这里却有着大量的鲜血,她百分百肯定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疑惑也就来了。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她回首突然看着他们。

五人惊异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觉得把人的头砍了以后,要分开头和身体,是把头搬走方便,还是搬身体方便。”

多骇人的问题,即使现在是大白天,他们听闻后颈上象似被寒风吹过似的不禁打起冷颤,但这个问题,就连白痴也能回答。

“当然是头了,努旺达二世陛下身材高大,但头就那么一点,当然搬头了。”回答的是卡鲁伊,“这个问题很蠢啊!”

其余几人也一致认同的点头,不过那个蠢字,可没敢说出来。

“很好。”她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但不是她蠢,“你们不觉得凶手很蠢吗,他偏偏就把身体给搬到了莲花池里了。从这里到莲花池,要途经一道长廊,要走五分钟,凶手为何如此做。”

她的话顿时让五人察觉到了可疑之处。

“还有,头比较容易藏起来,可是身体不行,凶手难道不怕搬身体的时候,被人看到吗?”

“这的确有点怪异。”路斯比沉思道,既然是杀人,那就该小心行事才对,为何这样大废周章。

“难道凶手真是个笨蛋。”卡布斯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轻笑,“我并认为这是凶手笨,而是他这么做必然有理由。”

“什么理由?”卡奥利显得有些急不可待,这让他想起了两年前在卡哈格的事情,她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人不由的感到兴奋。

“不知道,不过我想查一查,当时以及之前侍卫巡逻的路线和时间。”

“和这个有关?”

“凶手如果想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堂而皇之的搬具尸体,他必须要很清楚当时侍卫巡逻路线和时间。”

“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在皇宫里当差。”路斯比惊叫。

她迈步走出神殿,绝美之笑露于唇边,“不止如此,我想他一定非常有权利。”

“权利!?”

“因为他很有可能改变了巡逻的时间和路线,从而空出一个可以让他搬运尸体的空档。”

路斯比等人呆愣地看着她,惊愕不已。

她颦蹙眉心,“怎么了?”

闻声,他们顿时从呆滞中转醒,然后就像是炸开了锅似的涌出门外。

“我和奥利去查巡逻时间和路线。”魁梧的卡鲁伊已然飞奔而出,顺手拽上了奥利。

“那我去查当时是谁改动了时间和路线的。”丽莎也快速的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然而,事情往往没有想象当中的顺利,这刚出头的线索不到一天就全断了,正如阿尔缇妮斯所说的,当时的巡逻时间和路线的确被人改动过,但有权利改动的几位高权人士的回答,又让案子重新回到了原点。

任谁也没想到,改动侍卫巡逻时间和路线的竟是奴旺达二世自己。

这下,疑惑又更深了。



转眼间,又过了四天,这件谜案始终未找到突破点,一向冷静自制的阿尔缇妮斯也开始烦躁起来,确切的说是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自责,加上朝中百官的反对声依然激烈,更是雪上加霜,独自坐在寝殿的椅榻上沉思,她将案情重组了不下数十遍,却依然找不出头绪,只要用力咀嚼着着面包来发泄一下怒气。

“女王陛下,小皇子他……”吉娜从内殿奔了出来,但见她脸色阴沉,突兀地收声,不敢再说下去。

“又饿了吗?”她放下手里的面包,叹了一口气,案子欺负她,连儿子也跟着欺负她,这两个小恶魔,一天不缠着她,就皮痒。她擦了擦手,急步走入内殿。

柔软的床铺上,两个小魔怪一见到她,就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嘴里吐着泡泡,显然是饿得表现,她捂额哀叫,坐上床沿,未等她解衣,两个小家伙已经自动自发的滚到她身边了,蹭着她的身体,叫得更欢,她如往常一样的,左一个右一个,绝不偏待,等他们吃饱了睡着了,她才可以静心的思考问题。

吉娜和吉美各自接过已然睡着的皇子们,抱在怀里轻哄着,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肯让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抱,否则铁定闹腾。

“真不愧是双生子,闭上眼睛,就分不清谁不是谁了。”两个小娃娃除了眼睛的颜色不同,双生子的容貌却是极为相似,只除了大的那个比较霸气,小的呢,则比较安静,不过睡着了之后,可真是分不出谁是谁了。

“把他们放到床上去吧,等醒了在叫我。”她整理好衣裙,在他们额头上烙下一吻,抚摸着他们熟睡的小脸,心情顿时平静了少许。

“是的,女王陛下。”

她走出殿外,又坐回原先的位置,咀嚼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心神松弛下,又加上连日来用脑过度,她竟有些困了,手中的面包也落了下,她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似乎正有人抱着她走路,半梦半醒的张开眼睛,“萨鲁……”

“吵醒你了。”他轻吻着她的额头,脚下未停,将她抱上他平时休憩的软榻上,他刚从议政厅回来,本来打算陪她一起用午膳的,谁知一进寝殿,就看到她靠着椅背睡着了,想来她是累坏了,近日晚上安寝的时候,她都会和他聊关于案情的进展,他也知晓了一二,也知道谜团犹在,但他并没有失望,反而是她的疲惫让他心疼得厉害,时至今日,是否能抓到凶手,他似乎已经不在意了,所有人都不信任他,他也无所谓,只要她相信,他就满足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窝在他怀里,她问道。

“刚回来,累得话,就睡一会儿,你脸色很差。”他抚着她的小脸,取过枕榻,好让她躺得舒服点。

“睡过一会儿,不累。”

“你答应过我,要量力而行。”他替她盖上薄被。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她坐起身,这么躺着,她更想睡了,而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明天是赫梯的贝莫鲁节,你要和我一起参加。”见她不愿躺下,他将她抱坐上大腿,让她靠着他的胸膛。

“贝莫鲁节?”

“是选替身王的节日。”

“替身王?”她好像在哪听过。

见她有些疑惑,他解释道,“凡是帝王,为了能够避祸除凶,都会选出与自己身型较为相似的人,作为替身,然后到地狱三头犬神殿进行斋戒一月,因为皇帝要亲政,所以就通过这种方式来避祸。”

“古代人真是麻烦。”她轻声咕哝道。

“嗯?”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能不能不去。”她讨厌这种神论活动,太过无稽了。

“我也为你选了一个,你不想看看。”选择替身王,是皇室最慎重的节日,也是一种祈福,普通人想求都求不来,本来他也想免除的,登基之后,他也没有选替身王,只觉得自己有没有都无所谓,但现在不同,他想保护她,时时刻刻的守在她身边,更不想她再遇到危险,杀她的凶手还没找到,她随时都有危险,所以才答应举办这次贝莫鲁节,为的就是能够替她避祸。

“你是说你找了个和我一样的人。”她惊叫,觉得不可思议。

他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只是背影身形象,这世界哪可能还有像你这般美丽的女人。”在他心里她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听出他的赞美,她小脸顿时驼红,如果是两年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小女人的虚荣心,这种被恋人赞美的甜蜜味道,真是感觉好极了。“那好吧,我参加。”或许放松一下心情,脑筋也可以转的快一些。

“那你睡一会儿,别太累了。”他在她耳边柔声低喃。

柔柔的关切,让她不忍拒绝,躺下身子,提醒自己只可以睡一小会儿,沉浸在他暖和安心的体温下,她沉沉的睡去,在入梦之前,脑中突然掠过一丝疑窦,她似乎遗漏了什么,某些重要的东西似乎被她忽略了,可她想不起来,或许等醒来了她就能想起来了。

可能是太累,第二天她竟睡过了头,未等她赶到,选择替身王的仪式早已结束,她站在城楼上,只能看到萨鲁骑马的背影。

“露娜,你醒了吗?”熟悉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回首,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萨鲁,惊异之色乍现,怎么会!?她明明看到他在城楼下骑马的,她朝城楼下看去,马背上的人影依然风姿绰约的昂首前进着,她又回头看着眼前的人,那么她刚才看到的又是谁?

“你在看替身王吗?有没有看到那个和你很像的人,就在那边。”他搂上她的腰,指着远处的人影。

但她根本没心思去看。

“真不愧是双生子,闭上眼睛,就分不清谁不是谁了。”

“凡是帝王,为了能够避祸除凶,都会选出与自己身型较为相似的人,作为替身……”

“……那尸身的形态,和努旺达二世一无二致,因此,所有人都认定尸体就是努旺达二世陛下,但当在场的人再冲进神殿的时候,头颅已不在了。”

这些话鲜明地在她耳边反复的响起……突然间,某种信息在她脑海里翻滚着。

或许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被假象给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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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谜

阿尔缇妮斯站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双男性的靴子,质地轻软,金线绣面,缀以零星的宝石,可算是华贵至极,也只有皇族可有,桌面上,还摊着一张张乳白色的羊皮,而每一张羊皮上都有一对鞋印,那是她用颜料蘸在鞋底印上去的,她仔细审视着这些羊皮,又是比对,又是细看,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她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忽然,她唇边泛起笑意,眸中熠熠生辉。

此等模样,让她身后的一干人顿时摸不着头脑,他们疑惑地看着那双靴子,不明白一双死人穿过的靴子有什么可让她高兴的?

这双靴子是奴旺达二世的遗物,本来摆放在皇宫的泰皮鲁斯神殿里,那里是赫梯皇室用来记载帝王后裔的神殿,凡是皇室的子嗣,嫔妃,亲族的姓氏,官位,以及大大小小的行事记录都会供奉在内,而皇室一族的画像,以及用过的物品也会陈列在其中。

贝莫鲁节过后,她便开始在皇宫的各处溜达,和一些曾经服过努旺达二世的侍女和侍卫聊天,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今天上午,她不知为何突然要求查看奴旺达二世生前用过的东西,说是要找线索,进入神殿后,就对着双靴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来回的翻弄,甚至带回了寝殿研究,又是印鞋印,又是比对的,好不奇怪。

正当众人疑惑时,她檀口微张,突然爆出一句惊人之语,“我要去奴旺达二世的陵墓,开棺验尸。”

“什么!?”众人听闻,脸色大变,一脸的惊骇。

她并不讶异他们的反应,她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死者尤为崇敬,而皇室更是如此,他们认为死亡不过是永生的短暂中断,帝王死后仍可以统治另一个世界,这样的信念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开棺验尸在这个时代,是不敬,也是亵渎。

但,事到如今,这是唯一能找出答案的办法,无论前途多艰难,这条路她都必须走完,即使荆棘缠身,她也决不后退。

她直立在殿中,神色坦然,坚毅无比,只希望他们能和她共同进退。

“你要去皇墓,这是对先皇不敬。”路斯比从震惊中复苏,对她的提议,有些不苟同。

她嗤之以鼻地说道:“活人在受苦,还需要去敬死人吗?”迂腐之极!

她知道一时之间,他们无法接受,但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拖得太久,反而不好,万一事情传入那些官员耳里,更是前途多灾,既然要做,就必须避免任何突发状况的产生。

“难道和案子有关?”卡布斯问道。

她点头,视线又转回桌面上的羊皮,她需要一个更有力的证据,来推翻当初的判断。这也是一个可以一击击倒所有官员的证据,势在必行。

“进入皇墓也不是不可,但只能皇室成员才能进入。”路斯比捋着白须,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他相信她所做之事必有原因,“除非陛下出面。”

她摇了摇头,“昨晚我有提过,他没有答应。”因为他也认为这是亵渎。

“这就麻烦了,你虽贵为女王,但毕竟不是赫梯皇室,要进入皇墓,贵族们绝对不会答应。”到时或许还会给她定上一条亵渎皇室的罪名。

她思索着他的话,一簇灵光在脑海闪现,“只要皇室成员,都可吗?”

路斯比点头,“地位越高越好。”

她唇边泛起笑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皇子如何?”

路斯比愣了几秒,顿时大笑出声,“我怎么忘记皇子殿下了。”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比皇子的地位还高。

“那就是可以了。”她露出欣喜之色。

“何止可以,而且还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路斯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让新出生的皇子,拜祭先皇有何不可。”

“明天萨鲁会去边境的直布罗陀,趁他不在我想尽快把这事情给了解了。”省得他在耳边啰里啰唆的。

“好吧,那就明天吧。”他是赫梯的第一神官,这些职权还是有的。

阿尔缇妮斯眼中精锐之光乍现,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次日正午,阿尔缇妮斯便抱着长子,堂而皇之的进入了位于哈图沙什成百里之外的皇墓群,与埃及金字塔不同,赫梯的陵墓建造的与一般宫殿无异,不过因为赫梯实行土葬,所以主殿是在地下,有层层石门把关,殿壁上则用鲜艳的色彩勾画了栩栩如生的赫梯众神,以及描绘死者功绩的壁画。

她在祭司的陪同下,步入奴旺达二世的陵墓,石门被关上后,隔绝了殿外的高温,殿内烛火通明,使得金漆雕花的石柱分外亮眼,七彩斑斓的壁画在火光的映衬下,宛如琉璃水晶般的亮泽,更别提那些陪葬品,黄金白银,玛瑙珍珠,比比皆是,华贵的让人乍舌。

按照律法,她是不能靠近棺木所在的地下内殿,只能在外殿对着奴旺达二世的画像叩首,然后祭司会以神子的身份,默念祭文,拜祭仪式就算结束了,不过,她此行明是拜祭,暗是验尸,随她入殿的祭司,早已被偷梁换柱了。

“阿尔,真的要这么做吗?”卡布斯揭下祭祀用的面具,忐忑不安的问道。

她抱着儿子,小心翼翼的走在螺旋向下的楼梯上,听到他的话,不雅地翻了翻白眼,“都已经来了,你还那么多废话。”

他提着烛台,搔了搔脑袋,“我只是不明白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唯有死人不会说谎。”

“啊?”他愣了一下,有些莫名,见她没有解惑的意思,也只好讷讷地跟在她后面,免得惹她生气。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棺木所在的殿门外,卡布斯用力推开七彩斑斓的石门,入目所见的就是悬挂在殿墙上那数量繁多的夜明珠,晶莹透亮,使得殿内亮如白昼,用黄金雕砌的巨大棺木放置在正中央,周边整齐的堆放着陪葬品,数目之多几乎堆成了山,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巨幅肖像,那金边紫衣的男人,她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是谁,这和外殿那副不同,无论是颜色还是镶嵌的宝石都更为华丽,特别是他头顶上那顶皇冠,完全1:1复制,缀满了宝石和玛瑙以及珍珠。

画中的努旺达二世,很年轻,褐发灰眸,身材挺拔,眉宇间气质高贵,但似乎缺少了点什么,看上去没有萨鲁那般的王者霸气,更多的是儒雅,和蔼可亲的就像是个邻家大哥哥。

“咿咿呀呀……”她怀中小家伙,像是看到了好玩的东西似的,手舞足蹈的叫了起来。

“乖,别动,妈咪在办正经事。”她轻哄着,瞧他不像是饿了,反而一脸的兴奋。

“他可真像你,到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害怕。”卡布斯揶揄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用手指逗弄着小家伙的下颌,所谓爱屋及乌,他又是自己亲手接生,所以对他是宠爱不得了。

小家伙被逗弄得咯咯直笑,吐出口水泡泡,喷了他一脸。

“别闹了,你去把棺木打开。”她擦拭着儿子嘴角的唾沫,催促道。

听闻,卡布斯惊得合不拢嘴,“你要我……”他颤抖地用手指指着棺木,再指了指自己,“要我打开!!”说完,他像拨浪鼓般的摇头。

她狠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要我动手吗?”她晃了晃手中的儿子,而且她未必有力气能推开它。

卡布斯垂下首,一副哀怨状,视线落在黄金打造的棺木上,又看了看她和孩子,哀叹了一记,蹙眉走到棺木旁,犹豫不决。

“快一点。”她叫道,走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

他咬了咬,闭上眼睛,抬手触棺,心里默念了几句,便狠推了一把,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他用尽了力气,只推开了一个小口子,连手都伸不进去,只好再使力猛推,好一会儿,他才将棺木推开。

阿尔缇妮斯踮起脚,朝棺木内张望着,可惜身高不够,还差半截,不禁在心里咒骂着,没事把棺木弄得那么高干嘛。她看了一眼身旁气喘吁吁的卡布斯,他的高度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卡布斯,拿右边的脚骨给我。”

卡布斯吓得岔了口气,呛咳出声,“你…还要我…拿…他的…骨头。”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她又拿不到,四周又没有凳子,更何况他是医生,腿骨能够分得清。

“阿尔,饶了我吧。”他哀叫,急忙退离棺木三尺,打开棺木对他来说是极限了,还要拿死者的骨头,不如杀了他吧。

“我们是来查案的,你给点责任心好不好。”要不是儿子只肯要她抱,哪还需要他帮忙。

“真的要拿?”卡布斯抖声问,有点后悔自己的好奇了。

“非拿不可。”

卡布斯叹了口气,哀叫着自己是上了贼船了,只好慢吞吞的走到棺木旁,惊惧地吞了口唾沫,扶着棺木朝里看去,他本就是个医生,死人骨头是不怕了,只不过,现在的状况不一样,这里又是坟墓,总觉得诡异的很。

黄金打造的棺木里覆上了一层白色的软垫,光泽亮丽,上面躺着一具身着金边紫衣的枯骨,虽然死者已死了三年,但无论是软垫也好,衣服也好,依然崭新如昔,泛黄的手骨握着一根七寸的权杖,卡布斯看到胸部就不敢往上看了,因为他很清楚,这具尸体是没有头了,看了也是白看,而且他怕看了,晚上会做噩梦,他摸索着尸骨的腿部,从衣裙下,颤抖地拿出一根,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顿时一凉,闭上眼睛,捧着它递给阿尔缇妮斯。

这是一截白色小腿骨,光滑坚韧,表面光滑,而且粗壮,骨密度很高,看来很年轻,她仔细审视着,仿佛像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将骨头翻转一圈,她嘴角笑意涌现,像是如获至宝般的,又仔细看了一会儿。

果然,她的猜测完全正确。

“你可以放回去了。”笑意犹在,她紫眸愈发的晶亮。

卡布斯捧着骨头,如释负重,急忙将骨头放了回去,他本来是想直接扔进去的,可是这么做太过分了,他们已经打扰他的安眠了,好歹让他‘睡’得安稳些,将他腿骨放回原处后,心有愧对的整理一下皱褶的衣裙,算是为他们所做所为弥补一下,整理之余,他的手像是碰到某种柔软的东西,摸索了片刻,感觉不出是何物,处于好奇,大手一抓,就拿了出来。

“阿尔,你看这是什么?”他扬了扬手中的物品,从来没看过这种布料,好轻,好柔软,就像是羽毛般。

阿尔缇妮斯见到他手中的东西,突兀的一愣,这个好像是绢丝,她伸手抚触着,丝滑如水的触感,冰凉沁心,“真的是绢丝!”她惊叫,但这不对呀,这个时候,西亚应该还没有绢丝才对。

“绢丝!?”卡布斯疑惑的重复道,他没听过这个词汇。

“这是用桑蚕吐出的丝做成的。”绢丝的诞生可以追溯到是中国殷商时期,是除了纸之外,中国的又一大伟大发明,虽然没有列入四大发明之中,也算是极其惊人的发明,算一算,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中国的殷商时期,难不成像是丝绸之路那样传过来的。

“你知道得真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她到底什么来历,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它的样子,好像是幅画。”它的形状,很像中国国画的卷轴,“你打开看看。”

他颔首,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绳结,绢丝宛如落下的瀑布,瞬间在两人眼前展开,绢丝独有的光泽在夜明珠的烘托下,泛出淡淡光晕,一幅美人画像,倾现其上,婀娜的体态,娟秀的容貌,灵婉动人的神韵,清雅不可方物,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好美!!”惊见画上的人儿,卡布斯不由的赞叹道。

阿尔缇妮斯也为之惊艳,画中的美人大概只有十六七岁,有一双比星辰还璀璨的绿色眼眸,顾盼之间,尽显风华,她安静的斜躺在莲花池畔,金褐色的长发随风舞动,与粉色莲花融为一体,美得让人屏息。

“为什么棺木里会有这幅画?”仔细看整幅画轴已经泛黄了,淡淡的土黄色,看起来像是很久的东西了。

“会不会是努旺达二世的情人。”

她审视着画身片刻后,说道,“不可能,这幅卷轴起码有三十年以上历史。”

“你怎么知道?”

“爷爷很喜欢收集古董,绢丝画也不少,它很容易氧化,这幅画泛黄的程度至少有三十年。”换言之,画这幅画的时候,努旺达才五岁,哪可能有那么大年纪的情人。

“那会是谁?”不是情人,按照她所说的,也就不肯能是妃子之类的。

“这里好像有写字。”阿尔缇妮斯凑近画身,摸索着左下角一排不甚明显的楔形文字,由于这里泛黄比较严重,刚才没有发现,“我最心爱的妹妹,芙莲娜。”

“妹妹!?谁的妹妹?”卡布斯也跟着凑近看了一下,果然写着这几个字。

“我很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她脑子里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却非常在意一件事,画中女子的眼睛好熟悉,好像曾在哪里看到过。

“咿咿呀呀~~”一声调皮的叫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垂首而望,正对上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绿眸,瞬间她想起了另一个同样有绿色眸子的人。

“卡布斯,把它带走。”看来疑问又多了一个。

“哎!?这是陪葬品!!”打扰死者已经很不敬了,还要拿人家东西,这太过分了吧。

“带走!”她呵斥道,然后举步打算离开。

离开之际,她再次看向努旺达二世的画像,在心底说道,不管你藏了多少秘密,我都要解开,因为这是你欠萨鲁的,而我定要你一次还清。*回到皇宫后,阿尔缇妮斯将儿子交给吉美照顾,然后和卡布斯一同来到宰相府,询问画中美人的身份。

路斯比手持着画像,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是谁,“这是芙莲娜公主,是图达里亚斯三世的第十七皇女,也就是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陛下的皇妹。”

“那岂不是萨鲁的皇姑姑。”

他点头,开始回忆起过往,“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陛下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与芙莲娜公主特别亲近,也极其宠爱她,即使她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也是推掉了不少她的婚事。这幅画卷的绢丝就是当时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陛下以千金的价格购得,打算送给公主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但由于当时绢丝的长度不够,无法做成衣裙,卖绢丝的商人便提议将公主的肖像绘在其上,制成画像再送给公主,未料,这幅画像让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陛下爱不释手,无论是打仗还是远行,都画不离身。”

“这就奇怪了,既然他这么喜欢,照理说应该是他的陪葬品才对,怎么会在儿子的棺木里呢?”

“会不会是准备陪葬品的人忘记了?”卡布斯突发奇想的说道。

“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陛下的陪葬品当时都是有皇妃殿下准备和筹划的,皇妃应该不会遗漏才对,不过说来也奇怪,陛下驾崩后,这幅画我倒真的没再看见过。”路比斯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

阿尔缇妮斯将手指横靠在唇边啃咬着,沉思了一会儿,脑中有着某些零散的信息碎片,像是缺少了某种细节而无法串联在一起,不知为何,她特别在意这个公主,“这位公主现在在哪?”

“芙莲娜公主在二十三年前就去世了,据说是传染病,陛下将她安置在非彼鲁斯神殿静养,并下令所有人都不得接近,不到一年,她就去世了。”说到这个他还真是辛酸,当年他也颇为疼爱这位小公主。

“据说?只是据说吗?”阿尔缇妮斯脸上透着不解,从中找出了一丝端倪,一国公主得病,竟然只是据说二字,没有任何确切实际的报备吗。

“我只记得当时很突然,公主被送进了神殿后,她的乳娘和几个贴身侍女也被召了进去,病情似乎很严重,至于到底是什么病,并没有明说。”

“当时没有御医问诊吗?”

“当时公主的乳娘哈比,就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至于其它的御医……”他回忆着,或许时间太久了,他也记不清了,不过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当时的皇妃殿下,也就是姆尔希理二世陛下的母后,刚巧被诊断出怀有身孕,因为她连日来被噩梦侵扰,无法静心安胎,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陛下为了能让她顺利产下皇子,特地恩准她回祖国休养身心,直到产下现在的皇帝陛下之后才回来。”

她撑着下颌的手指,敲打着脸颊,“公主得了传染病被送往神殿,而皇妃回了祖国安胎。”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有什么奇怪吗,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公主。”卡布斯见她从皇墓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问道。

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除了这个,我还在意一件事,想这幅画是在努旺达二世下葬后,过了一段时日才被放进去的。”

“哎?!”两人同时惊讶的看着她。

“因为棺木里的努旺达二世所穿的衣服和躺的软垫色泽还很鲜艳,也就是说,在封棺前,为了使之与空气隔绝,从而保证没有水分和细菌的侵袭,衣服和软垫都有涂过蜡,而画像却没有,这说明,这绝不是下葬时放进去的。”

路斯比听闻,立刻否决道,“不可能,皇墓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的,虽然墓内并未设置机关,但收墓的侍卫都是精兵,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

她莞尔一笑,事实上,这件案子从一开始就有很大的纰漏,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说,迷题似乎解开一个,又来一个,这幅画,她有预感和这件案子脱不了关系,更甚者,很可能是一根穿起所有迷题的线也说不定。

但眼下,她还没找到可以完全解开这个谜题的钥匙,但没找到并不代表找不到,而是还没找到。

她揉了揉太阳穴,忙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见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起身和卡布斯一起离开了宰相府。

她独自回到皇帝的寝殿时,已经是深夜了,由于萨鲁最近忙于和埃及谈判的事,金早去了边境的直布罗陀,要过几天才会回来,整个寝殿也就显得冷冷清清的,她来到内殿,看到吉美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莞尔一笑,并不打算叫醒她,自个儿轻手轻脚的走近摇篮,看着正酣睡的儿子,只有这个时候,她沉甸甸的心才有了一丝放松,不禁满足地轻叹了一句。

叹气声不大,却仍然惊醒了吉美,她张开眼睛,一见到她,立刻慌了神,想起自己竟然睡着了,吓得赶忙下跪。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这我自己来就行了。”每次见到她们这副战兢兢的模样,她就深感无奈。

吉美不好意思的骚了搔头,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退了下去。

阿尔缇妮斯抚摸着儿子的柔软的胎毛,脑子里却一刻不停的在思索着案子的细节,尽管她已经找到了有利的证据可以推翻当年的错判,但动机是什么呢?这是她思来想去都解答不了的疑惑,而在这个疑惑没解开之前,她还不能算是找到了真相。

“咿咿呀呀……”摇篮里一双绿色的星眸正泛出调皮的光亮。

“抱歉,我吵醒你了,是不是?”她逗弄着他肥嘟嘟的脸颊,惹得他咯咯得直笑。

小家伙抬起手臂,朝她挥舞着。

“要抱抱是吧?”她抱起他,顺便看了一眼依然酣睡的小儿子,不禁有些纳闷,明明是同卵双生,怎么性格差那么多。

她抱着儿子,坐在床榻上,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长发,脑子里依然思索着案子的细枝末节,他像是注意到她的愁眉苦思,胖嘟嘟的小手摸着她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捣乱,弄得她没发静下心来。

她蹙眉看着他,正对上那双晶亮地如同宝石般璀璨的绿色眸子,像是星辰般在眼前一闪一闪的,心里莫名得涌起一股痒痒地感觉,她不由地笑出声,觉得真是好象,这双眼睛像极了他的父亲,霸气而且明亮,让她有些痴醉心迷。

基因真是很奇怪,可以如此丝毫不差的在下一代身上延续,让人欣慰,也让人感动。

猛地,基因二字像一道闪电,让她全身一震。

她记得……难道……

某种思绪在她脑海里沉淀起来,最后象大浪般席卷而来。

她突然站起身,差点让怀里的小家伙摔落在地,幸好她眼明手快,接个正着。

“吉娜,吉美!”她朝着殿外喊道。

两道丰腴的身影,瞬时跌跌撞撞的从殿外奔了进来,“女王陛下,有什么……”

吉娜的话还没说完,阿尔缇妮斯将儿子塞进了她怀里,“帮我照顾一下。”然后,她像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闯了泰皮鲁斯神殿,看守的侍卫认得她,也没敢阻拦,只见她发了疯似的翻阅着文书和画像,对比着,审视着,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不一会儿,井井有条的神殿,就像是蝗虫过境般,一片狼藉。

直到曙光乍现,金色的晨曦洒落在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她独自一人跪坐在文书和画像堆积的包围圈里,手里正握着一块残破的黏土版,捏得死紧。

紫眸黯淡的毫无光泽,像一片死海,沉寂了多时后,突然放出慑人的光彩。

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这是一张皇榜,内容相当简洁,只说是负责查办弑皇案的女王陛下,在某时某地找了失踪了三年的努旺达二世的头颅,而且为了能够确定此头骨的确为其所有,她将在百官面前运用头骨面部复原术,使其展现出努旺达二世生前的容貌,惊骇的消息就这么撰写在一块不大的羊皮上,三天前侍卫们敲锣打鼓的张贴在皇宫城墙上时,犹如平地惊雷,震得哈图沙什城一片轰然。

没有人知道上面所写的头骨复原术的到底为何物,只知道失踪了三年的努旺达二世的头颅给找到了,当年派出一万精兵花费数月都未曾寻获得头颅,竟被负责此案的女王陛下在短短十几天内就给找到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们大跌眼镜,或者可以说是瞠目结舌,也可能是下巴直接脱臼,无法进食。

总之,皇榜上所说的一切都在贵族、官员、平民之间传开,甚至有些好事者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其中的内部消息,更甚者,有些管不住嘴的官员将消息透露给了自家的女眷,结果就是沸沸扬扬,千百种臆测和假想在赫梯各城市间刮起一阵飓风。

接着,就在皇榜昭告的第四天,更惊骇的事情又从皇宫的几位官员和贵族们口中被传出——女王陛下放置在泰皮鲁斯神殿的头颅已有一半被她不知用何种方式,显现出头颅主人的模样来,那如雕塑般的形貌惟妙惟肖,看来只要在需几日,努旺达二世陛下的头骨就能复原了。

传言一出,帝国上下一片哗然,每个人都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此事,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讨论,上朝下朝的官员们更是绘声绘色的说着此事,贵族们用膳时更是谈论着,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传遍了整个帝国。

站在城楼上的阿尔缇妮斯笑望着夕阳西下的瑰丽景色,她知道,她等的人就要出现了。

是夜,硕大如圆盘的月亮在皇宫的泰皮鲁斯神殿上悬挂,近在咫尺,月面上那凹凸的纹路也清晰可见,殿廊上星火几缕,只有三两个巡逻的侍卫在廊间穿梭而过,安静的表象下,隐约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离神殿不远的暗处是一片栀子花从,皎月光霞,即便近得可以伸手触及,也无法照耀到它,忽然花丛一阵晃动,一抹黑影趁着一片薄云掩住月身之时,急窜而出,直奔神殿。

神殿里烛火已熄,只有高处的气窗偶尔洒落几缕银光,黑影站在阴影处,看不见其形貌,只是慌忙的在寻找着什么,顾盼间,他看到了被固定在一个奇怪架子上的物品,它有黑布盖着,但隐约的轮廓,让人不难猜出是什么,他一颤,急忙奔上前去,拉下面罩,急促的呼吸着,颤抖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掀开。

他听到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更是心神俱慌,来不及思量,就直接连同黑布将物品抱入怀中。

猛然间,一声巨响,他随声而望,神殿大门竟然轰然关上,霎那间,殿内灯火齐明,宛如白昼,突来的光亮,让他来不及拉上遮掩容貌的面罩,下意识地抬手遮去刺眼的光芒,未等他看清,耳畔就传来清灵如天籁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音色中渗出一抹清冷。

话落,殿内顷刻又传出嘈杂的脚步声,渐渐围拢,赫然间,元老院的所有官员出现在他眼前。

“陛……陛下……”颤然的声音在官员身后响起,路斯比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那透着儒雅亲霭的颀长身影,那灰色如猫眼石的瞳眸,竟然是……

“努旺达二世陛下!!”元老院的官员无不惊骇的唤出这个早该在三年前就消散在尘土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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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相大白

神殿内静谧异常,唯有烛火摇曳发出得噼啪声,站立在人群包围中央的努旺达二世紧抱着怀里的物品,壮硕的身子微颤,抽搐着脸颊,喉结上下浮动着,对着官员们的讶异与骇然,无法说出一句话,突然,他感觉到身边包围的人群向两边散开,抬目而望,下一刻,怀里的物品从他手中滑落,摔落在地上滚落至眼前之人的脚边。

“皇兄……”萨鲁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影,绿眸中有着不敢置信与震惊,为什么早已去世的皇兄会在眼前出现,无暇去考虑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因为这突来地震惊已经将他的意识搅得一团迷茫,下意识地,他冰冷的大手握紧身旁温暖的小手。

阿尔缇妮斯用力回握住他,然后捡起地上的物品,纤指扯开覆盖在上面的黑布,赫然是一只成年人的白色的头骨,恐怖的是它的一半竟是一张人脸,就像学校保健室里的人体肌肉骨骼模型,让在场的人不禁毛骨悚然,但她却丝毫没有骇色,像是在欣赏着一件最完美的雕塑品,突然,她眸色一沉,将手中的头骨放置在桌子上,看向努旺达二世,“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努旺达二世颤然地看着那只有半边人貌的头骨,他不敢望向萨鲁,更无法说出话,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孩,他很深刻的感觉到一股压力,还有一抹无形的震慑,对她的传言早已而有所闻,但传言再惊人,也不及亲自面对她的这种惶恐,她的眼神锐利地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路斯比从惊愕中转醒,顾不得君臣之礼,疑问就像排山倒海般,让他无法克制的想要知道答案,“努旺达二世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的所有官员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震得颤然惊骇,当年他们都在现场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那在莲花池惊悚的一幕,那鲜血沾满了整个池畔的情景,在眼前回放,颤然间,他们的视线落在萨鲁身上,弑兄夺位四个字在脑海里突现,他们颤抖得更厉害,老天,努旺达二世陛下根本就没死,现在的皇帝陛下又何来的弑兄夺位,想到当年他们全都参与过审判,对他的申辩一概嗤之以鼻,尽管没有证据指明是他做得,可他们早已将罪名按在了他身上,而今想来,一切全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可笑,更是错得让他们害怕,视线转向另一侧,他们更是倒抽一口凉气,女王陛下的眼神锐利得像疾射而来的箭,刺得他们顿时千疮百孔,只得低垂着头,任由冷汗潺潺而落。

一群庸才!!阿尔缇妮斯在心里咒骂道,她之所以让他们站在这,就是要他们亲眼看见这一切,要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当年的他们有多愚蠢,多可恶,她更用力的握紧萨鲁冰冷的大手,轻唤着,“萨鲁……”

他呆滞的看向她,不发一言。

她心疼与他此刻的模样,抚上他的脸颊。

他从呆愣中转醒,看着她明亮的双眸,绿眸逐渐恢复清澈,轻蹭着脸颊上温暖的小手,他不明白皇兄诈死的原因,但知道她一定清楚,暗哑的嗓音轻轻的响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握紧他的大手,温柔如水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会将真相告诉你,包括在场所有人。”说完,她再次狠瞪向一群垂首的官员,恨不得能在他们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她牵着萨鲁的手,走向桌子,“为了表明我说得全是事实,在说出真相之前,你们还必须等一个人。”

所有人都疑惑不明的看向她,只见她从桌子的另一端拿出一些粘土和工具,然后将头骨放置在一个有支架的铜盘上,开始在白色无机质的头骨上一点一点地贴上粘土,她似乎丝毫不在意众人疑惑的视线,开口道,“所谓的“容貌复原术”,其实并不是什么魔法,只是在死者的头骨上进行加工,使之恢复死者生前的容貌。”一边说着,她的手灵巧的在头骨的另一半用粘土雕塑着,“这个头骨的面部比较大,从正侧面看,头顶结节、颈骨弓、下跨角等突出的部位都很大,眉间、眉上弓也非常发达,再从前项结节非常粗犷来看,这个头骨为男性所有居多,因为骨架的原型,大体的轮廓就不会有多大的出入,困难的是眼、鼻、口、耳等没有骨头部分的复原。眼,要注意同眼部、眼裂的关系;鼻,只有根据鼻骨尖端的雕塑,才能决定鼻背侧线是直形、凸形还是凹形。另外,鼻骨尖的延长线和从鼻腔上倒挂下的垂直线的交叉点,构成了鼻子的高度,死者的颧骨很高,眼框突起,按照测量五官的距离,我可以揣摩出肌肉的厚度,然后拟定为三十多个固定点,再调整厚度的平均值同年龄的误差,根据以此获得的数据,就可以确定粘土的厚度了。当然,残忍、温和、冷酷、敦实,这些性格上的不同,在人脸部的肌肉和皮肤上构成了微妙的变化和差别,不过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要能显现出平和的表情来,大体上可以达到死者生前容貌六、七层的相似度。”

很快,在她说话的同时,头骨另半张脸开始显露出肌肉,还有皮肤,但在场的人对她说得话,没有一句是听得懂的,只能用眼睛跟着她灵巧的手转动着。

“露娜,你不是说要等人吗?”路比斯按耐不住地问道,为何她还要在那摆弄头骨。

她笑了笑,用雕塑工具中的刷子在头骨覆盖粘土的部位轻扫了一下,然后轻转放置头骨的铜盘,让它正对着一干人,紫眸亮如星辰,“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头骨,瞬间抽气声响遍整个神殿,那已不再是个骷髅头,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头,麦色的皮肤,上薄下厚的嘴唇,还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这是……

“派拉卡!!”路斯比惊叫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真的是派拉卡!”元老院几位官员也瞠目看着头骨,惊骇地面面相觑,更震惊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怎么回事?”萨鲁当然也认识派拉卡,因为他是当年由自己亲自给皇兄所选的替身王。

“他才是真正死去的人,也就是漂浮在莲花池上尸体的主人。”她淡然地回答,却足以让努旺达二世全身的血液冻结。

“但是,努旺达二世陛下,当时……当时在杜鲁马斯神殿……的确……”路斯比说不下去了,因为努旺达二世还活着,那么当时出现在杜鲁马斯神殿,那个头颅又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那不过时利用了人的联想罢了。”她用黑布将头骨盖上,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他可以真正得到安息了。

“联想!?”

她颔首,“我们不是调查过吗,是他自己把巡逻侍卫的时间和路线给改变了,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能让他布置出一个陷阱来。”她顿了顿,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将它放置在桌面,示意路斯比和官员们过来,他们随即一拥而至,她继续说道,“当时的巡逻侍卫被分成了两批,一边是从皇宫大门出发,而另一边则是由议事殿出发,皇宫大门和议事殿,正好是北南两端,以神殿为终点,最后会那会合交接。”

她指着地图上的杜鲁玛斯神殿,“从皇宫出发的巡逻队伍到达神殿的时间要比另一队早一两分钟。”

现任元老院之首的莫垂首思索着,掐算着时间,对她所说的完全赞同,但这又说明了什么?

“我询问过当时的巡逻的侍卫,知道按照惯例,先到的那队会负责察看神殿内的安全,然后才交接换班,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先行进入了神殿,看到了那伪造的一幕。”

“那个头颅是假的!?”

“头颅是真的,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恐惧心理和联想制造出来的假象。”她轻笑,让人搬来一张小神台,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下摆很长,掩盖了桌角,掀开桌布,众人惊讶地发现,神台上竟然有个窟窿,由于桌布盖着所以看不出来,“他只要钻进桌底,把脑袋从窟窿里伸出来,在桌布上挖个空,套在脑袋上,再盖住桌面,加上当时殿内视线昏暗,满地又都是粘稠的血,在看不到隐藏在桌子下的身体时,看到的人都会以为桌上只有一个脑袋。”

官员们瞪大了眼睛在脑子里模拟着用此方法营造出的情景,一片哗然。

她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在两队从南北两端出发的时候,他可以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布置这个陷阱,堂而皇之的搬运尸身,可以说是一个绝妙的手法,不过,这个手法仍是有个隐患,如果侍卫上前想要拿起头颅怎么办,毕竟皇帝的脑袋被搁在桌子上,无论情景又多骇人,这都是职责所在,都必须要查清楚,然而,他们却没办法上前。”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惊诧道,殊不知,此时的努旺达二世僵硬着身体,脸色青白交加。

“因为从议事殿出发的巡逻侍卫,此时,正好会经过皇帝寝殿通往神殿的走廊,在那里的莲花池里,他们会为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而发出惊喊声。”说到这,阿尔缇妮斯脸色沉了下去,“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分两队巡逻的最重要的原因,利用南北两个方向出发的巡逻路线,他设置了一个时间差,因为听到呼喊声后,基于人的心理,神殿内的侍卫便会奔往往莲花池去探个究竟,也正是利用了这个短暂的空档,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神殿,加上派拉卡是替身王,身高形体都和他一样,一场布局成无头尸身的杀人案也就成立了。”

众人惊诧的呆立在那,抽气不断。

“但是,环节一样,却出了差错。”

萨鲁听后,便明白了,“是我的叫声,在巡逻侍卫到达前先响了起来。”犹记得,当时看到莲花池里的尸体,他突然发疯似的大叫,接着两边的侍卫都冲了过来。

“没错,你的叫声代替了侍卫的叫声,却一样把神殿里的侍卫给引了过来,你又拿着剑,想当来得杀人的罪名就按在了你身上。”最后一句,她说得咬牙切齿。

“等一下!如果我不在的话,发现尸体侍卫同样也会出现,那么……”

“没错,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如果当时你不在的话,那么所谓杀人凶手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可惜偏偏他意外地出现了,本来不会有凶手的案子却变成了凶手被当场抓获,真是讽刺。

萨鲁清楚了始末,却更疑惑了,他看向努旺达二世,“皇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诈死,又要人找不出凶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为什么当时他没有站出来澄清这一切。

“皇兄!!”见他不说话,萨鲁疾步上前想问清楚。

他却始终不发一言,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想,他是为了把皇位传给你。”阿尔缇妮斯见他不答,径自说道,瞬时如平地惊雷,众人无不震惊。

努旺达二世更是诧异不已,圆瞪着双眼,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在沉默了多时后,终于开口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到他这么说,萨鲁难掩震惊之色,“皇兄你……”难道他不知道按照继位法,即使他死了,他也是不可能继位的吗?

阿尔缇妮斯走上前去,抬目看向这个算得上一表人才的男人,如同当初在陵墓看到的画像,他儒雅清秀,看上去可霭可亲,只不过与画像不同的是,他此刻脸颊布满胡楂子,看上去很是憔悴,“你还想瞒下去吗?”她问得平和,眼神却是咄咄逼人。

她眼里的精锐,让他知道隐瞒不下去了,视线落在萨鲁身上,看着如今唯一的亲人,苦涩涌上心头,百味陈杂,他以手掩面,痛苦的自责道,“抱歉,萨鲁,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萨鲁苦涩的笑道,“是什么样的苦衷,要你这么做,在我被人误认为凶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不还我一个清白。”难道皇位就可以让这一切都抵消掉了吗?

“我知道苦了你了,但当时我不能够站出来,否则……”他眼里有着最沉的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

“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他吼道激动地握住他的肩膀摇晃。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在他童年的时候,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更是独占了母亲所有的爱,末了,还要让他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愤怒地吼道,握紧他的肩膀使力地摇晃。

努旺达二世像是抵受不住他的逼迫,颤然得倒退了几步,痛苦地嘶喊道,“如果当时我站出来的话,母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这一句瞬间制止了萨鲁的情绪的激愤,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什么意思!?”他是她的儿子不是吗?想起她在死前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扎进心里的钉子,让他痛彻心肺,他眼里有着莫名,有着不理解,更有着痛苦。

阿尔缇妮斯深切得感受到他的苦,他的痛,她上前搂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她不是你的母后,她也根本不配做你的母后!!”

话语落下,顿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萨鲁急抓住腰间搂紧自己的小手,颤抖得来不及消化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她捧住他的脸颊,一字字的说道,“她不是你的母后,她不是!!”

“你说谎!”他承受不住地怒吼道,不,这不是真的。

“你可以问你的皇兄,问他是不是。”她指向早已僵直在原地,一脸苍白的努旺达二世,她转首怒目看向他,“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他有权力知道一切。”

“皇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不是母后的孩子,那他又是谁的孩子。

努旺达二世闭目做着最后的挣扎,在脑中天人交战,静默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她说得是真的。”

听闻,萨鲁一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连站立的力气都丧失了。

阿尔缇妮斯扶住他虚软的身体,却没有力气支撑他的体重,只好一起跌坐在地上,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满是绝望,他将头埋进她怀里,寻求着世上最后的温暖。

阿尔缇妮斯心疼搂紧他,“你的生母是芙莲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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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3:51 | 显示全部楼层
身世之谜

路斯比和一干官员的视线都紧紧锁住阿尔缇妮斯,乍然听到她说出现在的皇帝陛下的生母并非是已故的皇妃,顿时一片愕然,只觉得这一波接一波的惊涛骇浪已经让他们的心脏快无法承受了。

一旁的努旺达二世的神色却是复杂与愧疚,在经过了异常激烈的内心争斗,他看着情绪激动的萨鲁,自责吞噬着他的心。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你的愚蠢让我唾弃。”阿尔缇妮斯说得咬牙切齿,安抚萨鲁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似乎早已知道一切了。”她充满不敬的言辞并没有让他放在心上,反而更勾起了对她的好奇,这个秘密被埋藏了二十多年,她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淡淡地说道,根本不打算再理睬他,径自扶起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萨鲁起身,让他坐于一旁的椅榻上,然后打算找人取些水来,好让他镇定一下。

萨鲁从迷茫中转醒,眼见她要离开,大手急忙扣住她的手腕。

她转首,见到他眼里的慌张,安抚地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背,知道此刻他极为需要她,便在他身旁坐下,好让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他安心的扯出一抹微笑,有她在,他才能无畏的去面对一切。

“我已经没事了,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见他已经平静,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真怕他会支持不住,“还记得,我给你看得那幅画吗?”他从直布罗陀回来后,她就问过他是否认识画上的人,他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说那幅美人像?”他记得,当时他对画中的人陌生的很,心里却突兀有种亲切感,难道……

“她就是芙莲娜公主!”这也不能怪他不认识,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世了。

他颤然地看着她,“那么她就是我的……”

“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他又开始激动起来,更用力的握紧她的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这个要问你的皇兄了。”她凛目瞪向一旁的奴旺达二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也只有他才知道,而她不过是推测。

被点到名的奴旺达二世叹了一口气,知道是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于此同时,神殿里的众官员们也竖起了耳朵,等着他的解答。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娓娓道出一个被掩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原来,古国时期的赫梯也像埃及一样,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兄妹结婚或是姐弟结婚也时有发生,但古国时期后,为了打仗,为了建国,这样的联姻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与其他国家或贵族联姻,以求能壮大国势。

到了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即位,赫梯已奠定了帝国的雏形,当时的赫梯正和米坦尼帝国以及美索不达米亚西方的海上民族打了三年之久的仗,虽与米特联盟,兵力物资仍是匮乏,在打下去,赫梯一定会元气大伤,但若不战,三年的心血又将付诸东流,因为这场仗是奠定赫梯在美索不达米亚雄狮的地位的一仗,非常地重要。

于是赫梯便打算拉拢当时有着十万战车兵的斯米利亚帝国,希望能得到援助,在交涉数日后,对方提出以迎娶他们的嫡公主为赫梯皇妃的联姻作为出兵的条件,如此优渥的条件却让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陷入了踌躇中,因为他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便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芙莲娜公主,并与她私订终生,打算在战事稳定后,就迎娶她为皇妃。

这场突如其来的联姻使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选择。

思前想后,最终野心和权力战胜了儿女私情,他迎娶了斯米利亚帝国的嫡公主莱纳为皇妃,辜负了一直信任他的芙莲娜公主。

而芙莲娜公主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曾经,她相信心爱的哥哥只会爱她一人,只会娶她一人,即便他是帝王,只要真爱她,他就一定能够做到,然而,她终究比不上帝王的权利和地位,这场联姻让她看清了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并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心中的爱意也在这场联姻中消失殆尽

之后,她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寻找新的生活,一日,她偶遇了一位来自东方的商旅,对他的物品甚是喜爱,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知道后,为了哄她高兴,用千金买下了一块她喜欢的布料,可惜这块泛着珍珠光泽的布料由于尺寸有限,无法做成衣裙,这让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恼火不已,在商旅拿不出更多的布料下,他气急了,下令要杀了他,幸好商旅急中生智,提议用这些布料为公主画一幅肖像画,善良的芙莲娜为了救商旅,欣然答应,让他保住了命,在作画的那段日子里,她从商旅的口中,知道了许许多多的奇闻异事,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所以索性将商旅留了下来,每日每夜都着迷于他的故事中,时间一长,商旅和芙莲娜公主相爱了。

但当时的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尽管迎娶了莱纳为皇妃,心里却仍然对芙莲娜念念不忘,依然想娶她为妃,所以有意无意地将所有向她求亲的皇族贵胄全都打发了,并为她保留了第一侧妃的位置,在不知道她已心有所属的情况下,他开始狂热的宠爱她,追求她,因此冷落了他一向疼宠的皇妃莱纳,当时已为他生下皇太子的莱纳在见到他的爱恋后,妒忌不已,为了能挽回他的爱,她亲自向芙莲娜提出纳妃的提议,甚至提出可以与她平起平坐。

芙莲娜当然不会同意,她早已打算抛弃公主的高贵身份,与自己的爱人在未知的世界永远旅行下去,但她聪明地顾虑到了身为皇帝的权势,所以一直没有公开与商旅相爱的事,并且开始计划逃离赫梯。

一年之后,趁着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出征打仗,芙莲娜和商旅悄悄地离开了赫梯,一离开皇宫,她就像只展翅高飞的鸟儿,一去不回头。

出征回来的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得知后,非常震怒,为了保有皇室的颜面,对芙莲娜的出逃,他对外宣称是周游旅行,私下却派了一队精兵四处寻找芙莲娜。

这一找,就找了十三年。

然而,时间的流逝并不能磨灭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愤怒,他依然派人四处寻找,终于,让他找到了已经结婚生子的芙莲娜。

这时的芙莲娜早已褪去了花季时的清涩模样,全身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韵味,加上长期周游列国的经历,更是为她的容貌增添了难以言喻的魅力,顾盼之间,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这让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情难自禁,积压了十三年的爱恋再一次倾泻而出,但她的拒绝让他身为皇帝的自尊心遭到了打击。

见她心意已决,嫉妒撕咬着他的心,他恼羞成怒,残忍地杀害了她的丈夫和年仅六岁的儿子,更是在暴怒之下强暴了她,而后,他将伤心欲绝、通不欲生的她软禁了起来,并派遣了她小时候的乳娘哈比去说服她嫁给他。

在这样的打击下,芙莲娜怎么可能就范,恨让她变得暴戾,她几次三番的企图刺杀努旺达二世,但却都没有成功,无法被宣泄的恨意最终变成了绝望,她开始绝食、自残,一心求死。

一个月后,她奄奄一息,虚弱地如一缕幽魂,努旺达二世对此心急如焚,便下令精通医术的哈比替她治疗,没想到却查出了芙莲娜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努旺达二世喜不自胜,但身为皇帝不仅强暴了自己的妹妹,还使其有了身孕,这等丑闻,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无法接受的,更甚者,芙莲娜怀孕后,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她和孩子。

莱纳得知后,愤恨得几乎捏碎了指关,她摔烂了寝宫里所有的东西,但她知道只要他的儿子还在,她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她只能拼命隐忍下去,只能强作出一副贤淑的样子,为丈夫排忧解难,甚至提议为了不让这件丑事被揭发,为了能让芙莲娜的孩子有个名份,她可以假装怀孕,称自己被噩梦惊扰,需要回祖国安胎,到时就可以说是她的孩子。

正为此事发愁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欣然答应,并对这个善解人意的正妃更是宠爱有加,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骁勇善战,叱咤风云的皇帝,而是一个被私欲冲昏了头脑的昏君。

之后,他便以芙莲娜得了传染病为由,将她软禁在非彼鲁斯神殿,不让任何人接近,而莱纳则悄悄地躲进神殿,等待她分娩,以便移花接木。

?故事说到这,努旺达二世像是承受不住某种精神上的压力,神色萎靡,全身虚软靠在身殿内的柱子上,捂额悲叹,这等卑劣无耻、不可饶恕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尊贵无比的皇室中,是何等的羞耻,更何况还是帝国地位最高的皇帝与皇妃,这不仅是一国的尊严,更是对国体的亵渎,诉说中,他不止一次在心底悲鸣,他的父皇竟然如此的丑恶。

??阿尔缇妮斯紧握住萨鲁冰冷的手,为芙莲娜的遭遇感到愤怒,其实当她知道萨鲁是芙莲娜的孩子后,她就推测到她极有可能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才怀有身孕的,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地凄惨,简直令人发指,她感觉到萨鲁的颤抖,回眸望去,只见他的下巴正剧烈的抽搐着,她的手只好握得更紧。

??又是一片静默,神殿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寂静地空间里只有一声声的叹息声,可叹,可怜,可恨,皆有之。

??努旺达二世靠着廊柱,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晦暗,好半晌,他才又缓缓说道,“被软禁在神殿里的芙莲娜公主像是精神崩溃了似的,疯疯癫癫地,除了哈比之外,她对任何人都万分戒备,只要一靠近她,她都会像只疯狗一样地撕咬对方,因为神智不清的关系,她不再求死,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异常地疼爱,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由于身体过于孱弱的关系,她……”他顿了一下,垂首看着地面,抖着唇说道,“因难产去世了。”

??话落,殿内一片沉闷,官员们摇着头,叹气声此起彼伏。

??萨鲁坐在椅榻上,肌肉紧绷,面色暗沉,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一动也不动,但在他的眼睛里酝酿着一股风暴,越扩越大,原本绿色的瞳眸变得比墨还黑。

??“你说谎!”猛然间,阿尔缇妮斯的声音在殿内乍然而起。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只见她锐利的视线直射向努旺达二世,神情骇人无比。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努旺达身形一颤,仿佛是有意躲避她的视线,垂首不语。

??“她真的是因为难产去世的吗?”她话里有着浓浓的质疑。

??身旁萨鲁感受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怒气,不禁看向她,“露娜?”她看起来很愤怒,全身都在颤抖,她的表现,让他疑惑不解。

??“该死的,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她从椅榻上一跃而起,作势就想冲上去。

??萨鲁眼见,一把拉住她,“露娜,你干什么?”

??她回首,眸中烈火四起,“他在说谎,我敢肯定芙莲娜公主的死因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这一句,让殿内的平静瞬间瓦解,官员们又开始连连抽气,惊恐地看着她。

??同样的,萨鲁也泛起惊愕之色,“为什么你说得那么肯定?”

??这不仅是他的疑问,也是所有的疑问。

??路比斯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惊讶,他看向努旺达二世,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如雪,身子愈发颤抖得厉害。

??“努旺达二世陛下?”

??努旺达猛然摇头,“不,我说了,芙莲娜公主是难产去世的!!”

??“住口,要我拿出证据出来吗?”阿尔缇妮斯厉吼道,见他仍是不松口,她突然从腰间挂系的袋子里取出一块黏土版,掷在他面前。

??那是一块相当陈旧的粘土版,上头颜色已经斑驳不堪,但隐隐约约写着几行字,努旺达看了一眼后,脸色大变,踉跄地倒退了数步。

??路斯比也急忙上前查看,顿时他象是被雷劈到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不大的土黄色粘土版上赫然写着,继位优先法则,即继位皇子中,如若有兄妹或姐弟结婚所生之子,不论长幼,皆可优先继位。

??“这是我在泰皮鲁斯神殿里找到的,我想在座的各位大概都已经遗忘了。”

??“不,不要说出来,我求你!”努旺达突然惊恐万分的喊道,乞求地看着她,从她眼里,他了解到,她知道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阿尔缇妮斯唾弃道,“你的母后根本就是个丧尽天良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宽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萨鲁握紧她的手,语气急切的问道,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抱歉,萨鲁,我有偷偷去过你母亲的陵墓。”她直言不讳的说道。

??“什么!?”他不敢置信的大叫,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先听我说。”她也知道擅自去陵墓是对死者的不敬,但当时她也是想多搜集些证据,然而当她查看芙莲娜的尸骨时,她发现了一件事,“你的母亲是窒息而死的。”

??剧烈的喘息声,在众官员间响起,乍然听闻,他们个个脸色泛白,但没有人怀疑她的说得话,因为一个都能让骷髅头恢复容貌的人,她的断定还会有错吗?

??震惊,愕然,不足以形容萨鲁的表情,他的眼里瞬时涌上一股风暴,“你……说什么?”他颤唇问道。

??“她是被人杀死的。”

??下一刻,他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泛出凶光,直逼努旺达二世,“你又一次骗我!!”

??努旺达二世被他的视线吓得连连后退,“萨鲁,我……”

??“我不要听你的解释,我只要真相。”老天,她的母亲到底遭受了多少苦厄,虽然从未见过她,也未曾感受过她的温暖,但血浓于水,他的心比谁都要痛。

??阿尔缇妮斯站在他身旁,拍抚着他因愤怒而僵硬的背脊,“萨鲁,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握紧的拳头青筋暴涨,几乎捏碎自己的指骨,他眨回眼里的湿润,猛地握住她的肩膀,“只有你,我只相信你,露娜,告诉我真相。”

??她心疼地抚着他纠结的五官,“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他感激地颔首,在她的安抚下,又坐回了椅榻。

??阿尔缇妮斯站在神殿中央,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跟随着,知道只有从她口里才能知道这最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环视着众人,视线在接触到卷缩在廊柱边的努旺达二世后,变得异常地复杂,这个男人其实也很可怜,只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他的可恨就是太过懦弱了。

??当她知道他诈死之后,就刻意找服侍过他的侍卫和侍女查访,为的就是要调查他的个性和人品,而且为了能证明陵墓里是另外一个人,她特地查探了他的物品,发现他穿过的鞋子,左脚鞋底磨损比之右脚要厉害得多,因此她认定,他的右脚一定是跛的,之后她也证实了,他十四岁的时候曾经为了将跌落的小鸟,放回鸟巢,而跌断了右脚,虽然经御医诊治,已无大碍,不过仍是让他的右脚微微跛了些,所以走路的时候,全身的重心会放在左脚上,而使得左脚的鞋底磨损得比右脚厉害,从而她了解到,他是一个品性敦厚,善良得连侍女都为之称赞的男人,但为何这样一个男人,却偏偏在自己的弟弟遭人欺负的时候,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呢。

??是不愿吗?不,他连从树上跌落的小鸟都要亲自放回鸟巢才安心,怎会如此漠视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不是他不愿,而是不能。

??“其实,当我听路斯比爷爷说起萨鲁的童年时代时,我就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萨鲁贵为皇子,又是皇妃的儿子,所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那些皇子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该去惹皇妃的儿子,因为依照莱纳对地位的看重,我相信她是个绝对强势的女人,即便她觉得萨鲁不能带给她地位和荣耀,依她的个性,也绝对不会让人骑到她的头上撒野,然而为什么那些皇子们会越来越猖狂,甚至是肆无忌惮呢?”说着,她的脸色就愈发的阴沉,每每提到莱纳这两个字,几乎都是咬着牙说得。

??“第二,就是莱纳临死前曾说过的话,她说‘当你出生的时候,为什么我会心软没把你掐死!’我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不说‘我不该生下你!’或是‘为什么我会把你生下来!’这样的话,而且还提到了心软,听起来就好像是,她本来就计划要杀萨鲁,但却在实施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而罢手了,所以才会有心软这个词的出现。这两个疑问也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发现萨鲁是芙莲娜的孩子之后,答案才被我找到。

??她的神色突然一凛,眼中充满了愤怒,“那就是嫉妒!!因为嫉妒,她指使皇子们去欺凌年幼的萨鲁,甚至暗示他们就算做的再过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所以皇子们才会越来越猖獗,甚至是肆无忌惮。”

??她说得恨之入骨,听得人也冷汗潺潺,尤其是奴旺达二世,更是惨白着一张脸,无法出声去辩驳。

??“虽然说是嫉妒,但是我始终觉得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都想杀,这种嫉妒要深到何种程度才能如此丧尽天良,或许那不能称之为嫉妒,可能称之为嫉恨会更恰当一些,那么她在恨什么?因为芙莲娜抢走了她的丈夫吗,不,像她这样的女人或许渴望爱情,但远没有地位来的强烈,这时候我就猜想,或许因为萨鲁的存在会阻碍到她什么,她才会想要杀他,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无疑就是地位,但是按照铁列平的皇位继承法,萨鲁根本不可能会阻碍到她什么,接着,我就发现了这个!”

??她走到路斯比身旁,取过他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粘土版,“上面写的继位优先法则,让我茅塞顿开。”

??这时才缓过神来的路斯比说明道,“这是铁列平陛下在撰写继位法时附带的优先法则,但因为赫梯当时已不再实行兄妹或者姐弟结婚,加上后来的几任皇帝陛下也没有类似的情况,这条优先法则也被逐渐淡忘了。”

??“法则是被淡忘了,但当有人想要用得时候,它却依然存在。”她说得别有深意。

??“你是说……”路斯比似乎有些明白了。

??“按照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疯狂,为了让芙莲娜回心转意,他极有可能重新动用这条法则,既然无法让她做皇妃,那么就让她的儿子做皇帝,让她做皇太后,照他那种恐怖的占有欲,他绝对会如此做。”

??众人哗然,细细回想苏皮利卢一世生前的为人,的确可能,像他那样的男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这条法则也成了芙莲娜公主的催命符。”她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听闻,努旺达二世象是再也承受不住罪恶感而跪倒在地,哭叫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嘶声竭力的哭喊着,那噩梦般的一幕才他脑中回放,至今让他无法忘记。

??正如阿尔缇妮斯所推测的,当时的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确想用这条继位优先法则来挽回芙莲娜的心,但这件事却被莱纳知晓,当夜,她就让人从皇宫中取来赫梯的继位法典,疯了似的查找,当她看到那块已经字迹开始模糊的继位优先法则时,全身的毛细孔都为之收缩,有一种无形的威胁让她喘不过气来,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因为妒恨而变得灰暗不明,她用手扣紧膝盖,拼命压制住想要怒骂的冲动,眼神却泄露了她丑恶的灵魂。

??八个月后,在御医哈比声称芙莲娜早产的情况下,一个幼小的生命在狂风暴雨中诞生,他响亮地啼哭声响起的时候,连着几个月肆虐诸国的龙卷风消散在赫梯的上空。

??然而,死神的镰刀却无情地挥向了芙莲娜,趁着苏皮利乌玛斯一世接待米特使者,无法赶来的当头,莱纳下令心腹用枕头将芙莲娜活活闷死,然后又将毒酒硬灌进哈比的嘴里,残忍地杀害了她们。

??当时,原本已睡着了得努旺达二世,因为听到婴儿啼哭声而醒了过来,寻着声源来到芙莲娜的房间,亲眼目睹了母亲罪恶的行径,他被吓得摔倒在地,全身颤抖地张着惊恐的眼睛。

??眼看着母亲阴狠的走向哇哇啼哭的小婴儿,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裙哀求,或许是他的举动感化了她,也可能是她良心未泯,她最终没有下手。

??之后,在莱纳唱作俱佳的哭嚎下,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以为芙莲娜是因难产而死的,并没有看穿莱纳的阴谋,也没有下令彻查此事,而努旺达二世也不敢将真相说出来,芙莲娜便被作为病逝下葬了。

??萨鲁则被莱纳作为亲生子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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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案

“我只是想把一切都还给萨鲁,但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努旺达二世全身都好像被抽空了似的虚软无力,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还!?”阿尔缇妮斯冷哼,眼里满是不屑,“为何不说是你太懦弱了。”

“懦弱?”他无神地咀嚼着这个词,苦笑道,“你说得对,我真的是太懦弱了。从小我的一切都是由母后安排的,就像是个傀儡,是她登上皇太后的宝座的阶梯,我根本无力反抗,每每我想保护萨鲁的时候,念头刚起,就被母后察觉了,结果就是萨鲁被欺负的更惨,而父王将芙莲娜的死都归咎在萨鲁身上,无论我说什么,父皇都不相信,我每说一次,母后就更变本加厉,我根本无力去阻止,我更怕如果我站出来保护他的话,母后会痛下杀手。”

他宣泄似的伏跪在地上诉说着,灰色的眸子看不出一丝光亮,往事历历在目,他有的只有无尽的苦楚。

“我那么懦弱,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可是母后却非要逼我登上皇位,之后,本来对萨鲁不闻不问的父皇,因为他的舍命护驾,而开始重视他,并让他成为了近卫长官,母后也因此有所收敛,我这才有机会弥补这份愧疚,可是,就在他开始接受我的时候……”

他突然颤抖了起来,近乎崩溃,“我发现父皇的死竟然是母后一手造成的,因为父皇对萨鲁的重视,让她很担心,担心他会把王位传给他,所以她暗中在父皇的食物里下了慢性毒药,为的就是要保住我皇帝的宝座。”

静谧的神殿里传来阵阵的抽气声,不信、骇然、愤怒在众官员脸上闪现,路斯比更是脸色发青白交加,皱巴巴的手紧拽着胡须,几乎将它扯断。

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端庄淑雅的女人竟然是如此的蛇蝎心肠,为了地位竟然可以如此的狠毒。

努旺达二世置若罔闻,独自沉浸在悲愤地情绪中,或许是压抑太久了,他想把心里的苦,心里的怨,心里的恨都一起发泄出来。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知道为了地位和权利,她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想到了死,只要我死了,她或许就不会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但我没想到萨鲁会突然出现……

“既然如此,那么事发之后,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你不站出来替我洗脱罪名。”萨鲁呼喝道,神情痛苦不堪,“你知道吗,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以为我杀了你!!”

听闻,官员们莫不低垂着头,佝偻着肩膀不发一语,当年的错判,让他们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够出现,如果我出现的话,岂不是让母后知道这是我安排的,到时候,她一定会杀了你,因此我特地留下了遗诏……”

“遗诏!?”官员们大惊,因为当时搜查皇帝寝殿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遗诏。

官员中只有路斯比没有惊诧,只见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遗诏,是我拿走的。”当初他发现遗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案子透着蹊跷。

“什么!?”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一直默而不语的阿尔缇妮斯乍闻遗诏之事,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她早就猜到努旺达二世的诈死就是为了传位给萨鲁,也因此,路斯比爷爷才会坚信萨鲁不是凶手,更甚者,不遗余力地要让萨鲁继承皇位。

“你为什么要拿走遗诏,而之后也没公布出来?”说话的是莫布。

阿尔缇妮斯冷眼扫了他一眼,“以你们的脑袋,这份遗诏只会让萨鲁更加含冤莫白。想想你们当时的那种愤慨的情绪,指不定你们还会认为是萨鲁逼着努旺达二世写下得。”不是小看他们,而是他们的脑子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根本不会去变通。

路斯比颔首,当初他正是顾虑到了这点。

接着,阿尔缇妮斯问道:“那么莱纳死后,你为什么还是没出现?”照理说,那个女人死了,他也就没有顾忌了不是吗?

努旺达二世苦笑道,“因为我染上了传染病,病得迷迷糊糊地,之后被一个农夫送去了边境的村落,等我醒来的时候,萨鲁已经是皇帝了,我也想过要回来替萨鲁洗脱冤情,但……是我的私心吧,虽然母后作恶多端,但她毕竟是我的母后,我不想让她死后还被世人唾骂,所以,我就决定不再出现,打算守着这个秘密过完下半生。”谁曾想到这秘密仍是没能守住。

他说完,视线落在桌子上那被黑布笼罩的头骨上,为了守住一段丑事,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人,犯下了一生都无弥补的罪过。

神殿里再一次变得宁静,但不同于刚才,混合着浓重且压抑的气氛,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一开口就会堕入无尽的深渊中。

“陛下……”静谧的空气中猝然想起莫布苍老的声音,众人回望,只见他颤悠悠的在萨鲁面前跪下,老迈但依旧红润的脸染上一层愧疚,那双精锐如鹰的褐眸有着最深层的自责,“陛下……”他叫着,似乎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突然间发出带着哽咽的抽泣声,他颤抖地趴伏在地上,用额头抵触着地面叫嚷道,“臣等愧对陛下,愧对陛下啊。”

闻声,一干元老院官员也都仓惶下跪,双手伸直紧贴着地面趴伏,齐声嚷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请陛下治罪。”

如今真相大白,他们该拿什么脸面去面对眼前这个无辜之人,惭愧、自责、羞耻融合成为一把利刃刺得他们连站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了。

萨鲁冰冷地绿眸逐一扫过他们卷曲在地上抖瑟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他缓缓站起身,双脚像是捆上千百斤的巨石,艰难地迈出步子,然后打开沉重的殿门,踱步而出。

阿尔缇妮斯没有追上去,她知道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而她帮不上他。

“陛下!!”莫布见他离开,慌忙抬首,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自知有罪,不敢起身,只能伏跪前行,由于动作过于猛烈,被衣衫绊倒,重重摔趴在地上。

路斯比急忙上前扶起他,“让他一个人静静,这孩子苦得太久了。”皇室将他戳刺的伤痕累累,他需要时间去治疗伤口。

“路斯比,当初我该听你得,你说得对,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糊涂蛋。”

“你现在自责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怎么去补救!!”真相虽然已经大白,但是这样的丑事又该怎么处理,公诸于世是万万不可以的,那么又要怎么去洗刷陛下的冤屈。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沉浸在自责深渊的莫布赫然清醒,沾着鼻涕和泪水的老脸瞬间凝重起来,他看向站在角落的努旺达二世,眉宇下意识的拢成一条直线,在路斯比的扶持下颤然起身,然后对着还趴跪在地上的其他官员喝道,“今夜的事,谁都不可以说出去,听到没有。”

众人抬首,惊见他眼中的冷冽,明白今夜的事无比重大,齐声回应道,“是,莫布大人。”

莫布松了口气,转首看向角落,“努旺达二世……”他顿了顿,眼神微变,称他陛下是不可能了,但他毕竟是皇族后裔,只得作揖恭敬的喊道,“努旺达二世殿下。”

听到他的称呼,努旺达二世眼神闪出一抹苦涩,他能看出莫布眼中的意思,他已经不是皇帝了,称他殿下,算是给他薄面了,否则以他的任意妄为,不被唾弃已经是万幸,他已不苛求什么了,只是……他望向殿门,萨鲁可会原谅自己。*

神殿里,官员们正提出善后的事宜,阿尔缇妮斯没有兴趣去搅这趟浑水,她该做得已经做了,剩下地就不是她所能干预的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萨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半晌后,莫布和路斯比像是打成了某种默契,来到她身边,极其恭敬地将拟订的提议告知于她。

她微微诧异,既然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又何须告诉她。是她的错觉吗?怎么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正纳闷着,耳朵里也听到了那所谓的提议,听完,怒火瞬间扬起,“这就是你们商量了半天的结果!?”她简直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这帮老家伙竟然以有损国体为由,打算隐瞒真相,她不可不管人民怎么想,她所做的只是为了还萨鲁一个清白。

她视线转向路比斯,不用问,单从他的神色看,她就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路比斯垂下眼帘,有些心虚,但为了帝国,这件事绝对不能昭告天下,“露娜,我知道你是在为陛下抱不平,但兹事体大,事实要是传了出去,必定会造成民心混乱,甚至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所以……”

“所以,你们便打算牺牲萨鲁,就为了所谓的国家颜面。”她打断他的话嗤之以鼻的说道。

“不!不!我们并没有打算牺牲陛下!”莫布急忙开口道,自从真相被揭开后,他是满怀愧疚,牺牲皇帝这种事,他是绝不苟同的,但国家的颜面也很重要,思来想去,他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我们可以从死牢里找一个替死鬼。”

阿尔缇妮斯冷哼了一记,已经猜出他的打算了,“找个死囚来冒名顶替,亏你想得出来。”

“露娜,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想想,如果人民知道苏皮利卢乌马斯一世陛下和莱娜皇妃的丑恶行径,对皇室的尊敬之心会变得如何?另外,玛尔索斯城的那些贵族会怎样?这些都是我们要考虑的。”

路比斯口中提到的玛尔索斯城是赫梯帝国皇室的庶出的贵族集居地,即非正统皇室,这些人大多为历代皇帝的私生子,不被载入皇室族谱,没有实权,但有凌驾于一般贵族的地位,这样的身份下,难免会有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存在,而其中更有一个是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弟弟安提利卢亲王,他的母亲是个侍女,所以在皇室,他的身份很低贱,但野心却是比天还要大,他就是当年煽动萨鲁的皇兄们争位的罪魁祸首,三年前,他更是因萨鲁继位而怀恨在心,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可想而知,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阿尔缇妮斯蹙起眉,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也知道,但她咽不下这口气,“你们怎么安置努旺达二世。”既然找死囚代替凶手,也就是说他们除了还萨鲁一个清白之外,其他的一概都打算隐瞒,其中更包括了‘死’了三年的奴旺达二世。

想到此,她眉峰一凛,“你们想软禁他?”他们绝不可能杀了他,那么软禁他会是最好的办法。

“这点,奴旺达二世殿下已经同意了。”路斯比回答道,刚才送他去休息的时候,自己和莫布已经开诚布公将地告知。

“他同意了!?”她惊叫,真是为之气结。

“是的!”

“很好,真是好极了!!”她说得咬牙切齿,“你们真是一群了不得的忠臣!”

她话里的讽刺,莫布当然听得出来,但为了帝国,这一切是必须的。

莫布和路比斯互看了一眼,同时开口道,“请女王陛下首肯。”

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征求她的同意,疑惑之余,只见众官员齐齐下跪,“请女王陛下首肯!”

这是第一次,这些官员对她如此尊敬,以往他们对都对她冷言冷语,何时像现在这样背弓屈膝的,她更为迷惑了,但不管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想到此,她愤而拂袖离去。

她离开后,莫布握住路斯比的肩膀,一改先前的颓废,显得有些兴奋,“老朋友,你说得对,她的存在,会使我赫梯帝国迎来千秋万代的辉煌。”

“我很高兴,你终于想明白了。”路斯比握住肩膀上的手,“为赫梯的繁荣。”

“为赫梯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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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12:3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权利与守护

夜已经很深了,如圆盘般的月亮硕大无比,依然在天空上高挂,照亮了通往皇帝寝殿的走廊,月光下,阿尔缇妮斯重重地踩踏着光亮可鉴的大理石地板,像是在泄愤似的,脸色阴沉。

她踏进寝殿,发现寝殿内并未点灯,漆黑地如一座没有出口的黑洞,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怒火稍息,一边适应着黑暗,一边摸索着前进,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突兀地发现前方的椅榻上似乎有个人影。

“萨鲁?”她不确定地唤道。

只见人影微微动了一下,又不见动静了,她朝着烛台走去,打算先点燃烛火再说,手刚拿起火褶,就听到一声嘶哑的喊声。

“露娜,不要点灯。”

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颓废的卷缩在椅榻上,动也不动。

“过来好吗?”

她依言走了过去,刚站定,就被他一把抱住,脸颊紧紧的贴在她的腰腹上,“露娜……”他呢喃着她的名字,隐约能听到一丝哽咽声。

她任由他抱着,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怎么了?”

怀里的他摇了摇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我只剩下你了,我只有你了。”边说,身子也略微的颤抖着。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不会离开你的。”

“即使我是个不被任何期待的生命,你也不会离我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尽管洗清了冤屈,他却没有喜悦,他是芙莲娜公主被强暴后才生下的生命,如果不是她神志不清,或许他根本不会存活在这个世上,他是那么地污秽。

她搂紧他的头颅,知道他在痛苦什么,“或许没有人期待你,但我很庆幸能遇到了你。”她已经浪费了千世,不想再浪费了。

他一震,全身都为之颤抖地愈发激烈,然后更加用力地搂紧她的腰身。

突兀地,她感觉腰腹上一片湿热,她心疼不已,弯身垂首,轻吻着他的发顶,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他来承受的。

“振作起来,你是皇帝,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

是的,他是皇帝,但今夜,他需要把心里的哀伤和愤恨倾泻,此刻他需要是她温暖的怀抱,“让我就这么抱着你,好吗?”

她心疼他的一切,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没有人可以给他一双温暖抚触地手,所以,她要给他最温暖的抚慰。“我会陪着你的,不管有多久。”

他紧紧贴着她,不再说话,只有在她面前,他的无助和懦弱可以毫无保留,现在他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渴望被爱的男人,在她怀里,他可以用泪水来宣泄一切。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阿尔缇妮斯拥着他,亲吻着他,抚触着他。

“哭吧,把一切都哭出来。”

泪水决堤,他埋首在她怀中痛苦失声,哭泣声中有着浓浓的哀伤,还有一种莫名的揪心。

不知道了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有宣泄后的平静。

她抚触着他的俊美的脸颊,轻吻着他未干的泪痕。

他回以一笑,啄吻着她的小手,一个使力,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放松身体地埋入她的颈间,叹道,“有你在真好!”因为她的存在,他才可以面对这一切。

她侧首,刮弄着他的鼻子,见他心情好转,她也就心安了。

“我打算下令修葺母亲的陵墓。”他突然说道,语气里不免流露出些微的伤感。

她察觉到他的哀伤,温柔地拍抚着他的大手,“这是应该的,只不过……”

“嗯?”他嗅闻着她的体香,她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元老院并不打算把真相公布于众,打算找个死囚代替凶手,至于努旺达二世也同意了他们软禁的提议。”她愤愤不平地说道,“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承认芙莲娜公主的身份,你打算用什么名义修葺她的坟墓。”

她以为他会惊讶,会愤怒,但谁知他脸上平静得好像早已知道了似的。

“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你也认为是对的?”她平息的怒气又被点燃了。

“别生气,事实上,为了帝国理当如此。”他安抚道。

“你太平静了,三年的冤屈,你就这么放下了吗?”她是想让他忘了一切,但却不是这么不当一回事。

“我的母亲是谁,我心里知道就行了,至于冤情,你已经替我洗刷了,谁做凶手有什么所谓吗?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一个大乌龙,公布了真相,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他柔情蜜意的凝视着她,“我已经得到非常珍贵的补偿了。”

“你真是大傻瓜。“她有些羞涩地说道。

他莞尔一笑,将她拥得更紧,“至于修葺母亲的陵墓,我会想办法,这是我应该尽得孝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幽幽地叹口气,想到芙莲娜,她就感慨无限,“你的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被权力害得遍体鳞伤,你父皇为了权力抛弃了她,又用权力想夺回她,而莱纳更为了权力至她于死地,权力,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也只有你会这么想。”权力对她而言比粪土还不如。

“萨鲁,你也觉得权力很重要吗?”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耸了耸肩,觉得问了个蠢问题,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权力与他本就如影随形,又岂能用重要还是不重要来划分的。

问了也是白问,她困乏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累了?”

她点头,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他横抱起她,迈步到内殿的床榻边,让她躺下,“你是该好好休息了,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睡过。”他替她盖上被子,然后躺在她身侧。

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阖上眼,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萨鲁用拇指摩挲着她细致的脸颊,将她搂进怀里,享受着她的温暖,视线移向床榻旁小桌上,那上面放着的一副卷轴,踌躇了好久,他起身将卷轴拿起,唰的一声,画卷被展开。

他抚摸着画中的芙莲娜,暗哑地低唤道,“母亲……”他想看得再清楚些,奈何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让他看不真切,只好拿起画卷走到外殿的窗户旁,朝向月光。

他看着月光透过绢丝,折射出淡淡的珍珠色,使得画身泛出一层光晕,猝然间,他发现画中芙莲娜身旁的莲花池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定睛细看,猛地瞳孔收缩,又瞬间张开,连带着脸部的肌肉也抽搐起来,下一刻,他将画卷拥紧,身子禁不住地在颤抖,神色大变,那是骇然,是惊异,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您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他颤着唇低喃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眼画卷。

月光萦绕,画卷上本该是在芙莲娜身旁的一波池水,竟隐约显现出一抹人影,萨鲁的脸在银光下与画中的半张脸重叠,那五官的模样丝毫不差,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从惊愣中转醒,勾起一抹笑容,张狂得像是一种报复后的快感,透着一股子魔性。

“惩罚,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没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更让他们痛苦的了。”他狂肆的在黑暗中低语。

良久,他才逐渐沉寂下来,狰狞的眼眸在看向内殿正沉睡的阿尔缇妮斯时,不自觉地眼光放柔,然后他忽然闭上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开眼后,他走到烛台旁,点起一缕烛火,将画像点燃,雪白的绢丝很快星火燎原,化为一片灰烬。

风吹起,烟尘飞散,消失在空气里……

他的耳畔响起了阿尔缇妮斯先前说过的话。

“萨鲁,你也觉得权力很重要吗?”

他握紧拳,看着飞扬在空气中的灰烬,答道,“是的,很重要,权力可以让我能够守护你。”

话落,他眼里闪过一道阴鸷,为了要守护的人,他绝不能重蹈覆辙,绝不容许丝毫的威胁存在。*

“你不送他吗?”站在城楼上,阿尔缇妮斯看着远去的马队,那看起来像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商队。

由于背着光,萨鲁的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那支商队是他安排侍卫假扮的,用于护送奴旺达二世去边境的罗布斯塔,那里会是他软禁的地方,终生不得离开。

“你觉得我该送他?”

“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皇兄。”这一别估计是永不相见,她不希望他有遗憾。

“我对他没什么可说得。”他说得无情,但也于情于理,奴旺达二世的母亲莱纳杀了他的母亲,这个仇,不是说忘就能忘得。

她明了这一切,安抚性地从他身后搂住他,“一切都过去了,别想了。”

他颔首,望着逐渐消失在城门口的队伍,眼里闪过一抹阴沉,但阿尔缇妮斯并没有发现。

“我也该走了。”他转身,挑起她的下颌,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你会想我吗?”

她揪着他的衣襟,用手指绕了一圈又一圈,垂下双眼,咕哝道,“你又不是出远门,有什么可想的。”

“我可是要去七天,你真的连一丁点的不舍都没有。”他低下头,想看清楚她脸上那朵红晕是不是为了他。

“去吧,去吧,没你在,我觉得轻松多了。”她用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羞涩。

三天前,弑皇案终于在死囚处于绞刑后正式结案,他也以神的托梦会由,下令修葺芙莲娜的陵墓,这可算是一条绝妙的理由,这个时代,凡是神说得都得照着去做,没有人会去怀疑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而他也为了能尽孝道,决定去陵墓里守墓七天,七天内他不会出陵墓一步。

自从承认爱上他后,她就从未和他分开过,觉得七天蛮长的,她又不能陪他,心里难免有些郁卒,不过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那太丢脸了。

“你还真是无情呐。”他摇头说道,语气里却是浓浓的揶揄。

她用手扯了扯嘴角,扮出一张鬼脸,“要你管。”说完,她推着他走,“去吧,别让路斯比爷爷等太久了。”

他俯首,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香吻,在他耳畔呢喃道,“想我的话,来陵墓找我。”

她瞬间涨红了脸,刚想出口反驳,他又在她脸颊上烙下一吻,然后大笑地扬长离去。

她不禁呆愣在原地,脸红得好似火在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神智,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向皇陵的方向策马而行。

她羞红着脸,对着他渐行远去的身影呢喃道。“我会想你的。”



风在空中盘旋着,卷起的沙土将所能看到的景物都笼罩上了一层土黄色,风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包裹着萨鲁,他看着眼前的陵墓,眸色暗淡,这里是他的生母芙莲娜公主的陵寝,看得出当年她下葬的时候有多仓促,陵墓的外表相当简单,但墓门上的漆色依然光亮如新,看的出定期都有人上色,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洗礼而逐渐淡去。

“陛下,食物和水都已准备妥当。”路斯比身穿着白色的祭司服来到他身边。

他点头,打开墓门,独自走了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踏进陵墓一步。”

“是!!”

他举步来到最底下摆放棺木的殿堂,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之前为了修葺陵墓他也来过几回,只不过独自前来却是第一次。

环视四周,除了棺木是黄金打造的外,这里的陪葬品少的可怜,残破地摆放在一隅,完全不符合一个公主安葬的规格,

他俯首将脸颊紧贴在棺木上,在人前他是皇帝,无法表露出任何情绪,而此刻只有他一人,便不再需要伪装,冷漠的外表也瞬间瓦解。

他抚摸着棺木,流露出对母亲的思念和哀掉。

回想着那幅被他烧毁的画像,画中的母亲是那么甜美和慈爱,又是那么纤弱,很难想象,在纤弱的表象下,她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为了腹中的他,她活了下来,却活得凄惨无比,在乳母哈比的帮助下,她忍辱偷生,甚至装疯卖傻。

是的,她是故意装疯卖傻的,那幅画像里隐藏的秘密让他知道了一切,他并不是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的儿子,而他真正的父亲正是那名卖绢丝的商人,也正是那幅画像的作者。

但这个秘密却不能让人知道,因为他需要权利。

“母亲,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爱的如痴如狂,但她却不是我能掌握的,为了她,我不惜任何代价,您会不会觉得我很疯狂,疯狂也无所谓,她值得。”

他抽出腰间的剑,银光闪亮,透着嗜血的森冷,回想过往,他失去得够多了,他绝对不容许命运再夺走他任何的东西,父母的前车之鉴,让他明白为要保护最珍贵的东西,权力和地位无疑最有效的武器,因此他要站得比谁都高,比谁都要狠。

他换上早已暗藏在这里的衣服,走到殿内的一隅,使力一推,松动的石块顷刻间倒下,赫然是一条早已挖掘好的通道。

他不再犹豫,握紧手中的剑,直奔而出。



烈日高照,沙漠里的高温几乎可以烤熟一只鸭子,让人全身乏力,连移动的体力都没有。

努旺达二世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酷热让他食不知味,“还有多久才能到罗布斯塔。”

他身边的护卫恭敬地说道,“大概还需要半月。”

“还要这么久吗?”他喃喃低语,已经走了四天了,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下去,他苦笑了一记,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吗?

“殿下,马上就要天黑了,到时候会凉快一些。”

他点头,撕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咀嚼。

护卫不再说话,径自走出帐篷,同外面守护的侍卫交谈了几句,一行人加上努旺达二世,不过八人,全都是商人打扮,水和食物相当充分,所以延缓一下行程也没什么问题,当下就决定明早在出发。

不久,天就黑了,沙漠的气温瞬间骤降,一时间冷得像冰窖,努旺达二世裹着披风,走出帐篷,坐在篝火旁,看着满天的星子。

他对今后的生活极其认命,其实不认命也不行,从小他就缺乏身为帝王该有的魄力,唯唯诺诺地等着母后安排一切,不像萨鲁时刻都能留露出果断、冷静地一面,登基之后,每每遇到需要他定夺的政事,他总会犹豫不决,就怕自己的定夺是错误的,这时,他不是问母后,就是问萨鲁,想来,他就不是做皇帝的料,个性也不适合尔虞我诈,软禁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可以远离是非,平凡的过完一生。

只是没能在临别时见萨鲁最后一面,祈求他的原谅,他多少有些遗憾。

“啊!!”突兀的,一声惨叫猛地划破空气,他吓了一跳,急忙回首,只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朝他走来,阴狠的像是地狱来的恶魔。

“保护殿下!!”疾呼声响起,只剩五人的侍卫慌忙手持武器,将他挡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护卫比剑喝道。

来人蒙着比夜色还黑得布料,让人完全看不清容貌,他的动作极其迅速,抬手划出一道寒光,众人惊愣间,刚才还喝叱的护卫,已经颓然倒下,鲜血四溅。

剩下的侍卫惊见此幕,胆战心惊,纷纷后退,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步一步走来,十分缓慢,但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魔咒,让人发怵。

努旺达二世早已吓白了脸,不自觉地往后退去,背脊碰触到冰凉的戈壁,才知道已经无路可退。

一个护卫突然大声喊道,“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说完,兵刃撞击的声响彻云霄。

一时间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黑衣人以一对四,丝毫未见不敌,反而越战越勇,剑身化出道道银光,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在努旺达二世惊惧地目光下,四个护卫已然成了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摸向腰间的剑,手却不听使唤地怎么也拔不出来,看得出来,来人绝不是劫财越货的强盗,而是冲着他的命来的。“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说话,径自扯下脸上的黑布,脸孔暴露在月光下,俊美如铸,却也魔魅如恶魔。

“是你!!”努旺达二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下一秒,银光闪过,在他惊愕地当头,胸前便感到金属刺入的冰凉,快地甚至让他感觉不到痛。

他垂首看着鲜血汩汩涌出的胸口,“为什么要杀我?”没有任何憎恨,他只想在死前知道理由。

“我拥有一个绝不能失去的女人,因此,我必须站得比任何人都高,而权力、地位是我能守护她的工具,为此,我不惜任何代价,任何可能影响到这一切的人或事,我都要除去。”

大量流失的鲜血,让努旺达二世开始急促的喘息,他抹去嘴角的血痕,一点也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叹道,“如果……父皇能像你……这样,他……就不会失去芙莲娜,更不会……有这以后的……惨剧发生。也好,就……让我的死……来赎还……父皇和母后的罪吧。”

他握住插在胸口的剑,使力拔出,顿时浓稠的液体飞溅开来,划出一道血光。

“在……我……死前,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怪过你。”

他苍白的露齿一笑,有着满足和无畏,失去生命地缓缓倒在沙漠中。

风起云涌,飞扬的沙尘渐渐的掩埋了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法上过。

黑衣人收起剑,转身投入来时的夜色之中。



七日守墓期满,萨鲁从芙莲娜的陵墓中走了出来,他抬手挡去刺眼的阳光,余光瞥向正前方的土坡,在飞扬的尘土中站立的小小身影,瞬间让他放柔了目光,她就像一道光,总能让他灰暗的心灵得到救赎,而他将为她而生,为她而活,即使沦为恶魔,也无所谓。

他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阿尔缇妮斯看着奔向自己的身影,笑颜逐开,张开双臂,等待他的拥抱,下一刻,她就被拥进了温暖怀里。

萨鲁紧紧地拥着她,“露娜……”唯独她才可以如此让他爱恋。

她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他反手握住,知道这一生,只有这只手他绝不放开。

“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满月大典。”

她哀叹道,“真不明白,连孩子起个名字都要那么麻烦。”

两人手牵着手,渐行渐远,消失在高原的尽头。

谁也不知道,一个更大的秘密被永远埋藏在了黄沙深处,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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