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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占夕

《第一皇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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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3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二章 囚禁


早春天气,乍暖还寒,萨鲁默然驻立在寝殿外,风吹衣袂,褐发飞舞。他临风而立,淡淡出神。卓然风采之处,尽显着帝王的霸气。他的绿眸,深不见底,薄唇紧抿着,那五官分明的俊容,严酷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但,当他看到寝殿内的人儿时,这份严酷就像暖阳下的雪,一点一滴的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一池温水。

寝殿内,阿尔缇妮斯正抱着刚满月没多久的女儿,来回走动的哄她入睡,这时候还是清晨,可能是饿了,她哭得十分响亮,喂过奶后,她才逐渐安稳下来。

阿尔缇妮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不过一会儿就让小家伙进入了梦乡,看着熟睡的女儿,她嘴角挂着一副有女万事足的笑容,然后将孩子交给丽莎照顾。

丽莎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将孩子抱入寝殿新辟的一处房间。

阿尔缇妮斯伸了伸懒腰,刚想回床上补个眠,萨鲁高大的身子如黑影般欺近她,长臂一捞,便将她紧紧地拥入他的怀中,他俯头轻吻了一下她粉嫩纤细的颈项,窃取她馨馥的幽香。

感觉他炽热的鼻息如爱抚般柔呼在她雪腻的颈肤上,阿尔缇妮斯转过头,对上他炙热的双眸,突然抱人的举动,似乎是他的兴趣,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突如其来,幸好她习惯了,要不然准又被他吓到。

“你又把官员们晾在议事殿了?”这时候应该还是朝会时间,他却回来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从她自埃及回来后,他就时时刻刻地守在她身边,仿佛怕她会随时不见似的,就差上厕所也跟着她。

萨鲁听了,眉毛一纠,“你不喜欢我回来陪你?”他盈斥着一股不悦,怀抱她的手,顿时紧了几寸,让她娇小的身体整个都贴熨在他宽厚的虎胸上。

“萨鲁,我们刚才还在一起。”按照现代的时间算,他离开才不到5分钟,或许更少,而从寝殿到议事殿就算走得再快,也要10分钟,很显然他半路就折返了。

“胡说,我离开的时间足以让一壶羊奶烧干,这还不够久吗?”

阿尔缇妮斯无话可说,这种算法,也只有他能算得出来。

男人能这么粘,也是证明了他爱她,所以,她不用计较太多。反正,朝会的事情默布会处理的,有个贤能的大臣,就是有这好处。

“好吧,好吧,随你这么说。”她踮起脚,凑上唇,啄了他一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说完,她转过头,打算叫丽莎准备早膳。

萨鲁半声不吭,眼里的不悦却已经被她的啄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犹未尽,粗砺的大手抚掌著她柔腻纤细的颈项,扳过她小巧精致的脸蛋,下一秒,他就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另一只手掌深入纠缠她已经长长的银发。

他的吻霸道蛮横,吮去了她的呼吸。

好久之后,他才抵着她的额头说,“刚才的那种吻算什么,这种才行,知道吗?”

他霸气逼人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跟狼似地,让她的心噗嗵噗嗵地乱跳,脸色更因为刚才的深吻,而绽开红润的色泽,像一个成熟蜜桃,分外诱人,“

猛的,萨鲁一颤,反常的离开她几步,可眼神半寸都没离开过,瞳眸从翠绿转为深绿,再渐变成墨绿,最后是发黑,下颚紧绷,目光幽暗。

这种状态,让阿尔缇妮斯冷不丁心惊肉跳,从她自埃及回到赫梯的那一夜,他肩上的诅咒爆发,虽经过她的安抚平复了下来,可近十个月来,又连续发作了几次,每次都变得暴戾无比,一次比一次可怕,挨过去了,他就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为此,她时时刻刻都很担忧,她知道他很爱她,可是诅咒一日不解,他就一日听不到她的爱语,诅咒也就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

她舍不得他疼痛难忍,也舍不得他被心里的黑暗一面折磨,只要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她就会万分的紧张,尽管有时候,她也觉得心伤,因为这说明他的信任依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下。

可这无法击退她,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好的。”萨鲁?“她试探性地轻唤,想了解他现在是不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下。

突然,他别开头,转过身,不理她,身体却在颤抖。

她一惊,自然而然的上前想拉住他的手。

刚碰到,就被他甩开,更惹得他凶暴的一吼,”别碰我!!“”萨鲁!“这下,她更急了。

难道真的又发作了?

她又慌又急,脸色也跟着白了些许。

这副表象落在萨鲁眼里,以为是自己的话重了,伤了她。”露娜,抱歉……我……“话说到一半,他显得十分懊恼,继续道,”总之,你现在别碰我。“

阿尔缇妮斯诧异地一愣,他好像不是因为诅咒才反常,反射性地问道,”为什么?“

萨鲁火热的目光像是在烧灼她的每寸肌肤,更仿佛想要吞了她似的,”那会让我想要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嗓音暗哑得像是在打颤。

他一直都在顾念她的身体而隐忍,比之她被掳去埃勃拉前,她的身体就弱了很多,这次的分娩虽然很顺利,可是他总觉得,她柔弱得像是被风都能吹跑。

再加之她现在还处于产后的调养中,就算自己再渴望,他都不准自己因为欲望而伤到她。

可她离自己是那么近,她软嫩的耳、红润的唇,低头时,露出的白皙肌肤,她的香气,她的十指,她的眼神、她望着他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想着,他已是气息粗重,渴望已化为火焰,在四肢百骸里燎烧,烧得他燥热难耐。原本以为,他的意志力惊人,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甚至经不起一个吻的诱惑。

欲望如针,扎得他快忍不下去了,但是不可以,现在的她还没有康复到足以承受他需索的程度。

他得离开,就离开一小会儿,他能冷静下来的,他办得到的。

他不流露半分异状,打算用很无所谓的样子离开,可是脚步却沉得根本动不了。

萨鲁的话,顿时让热气袭上阿缇妮斯的脑门,脸颊发烫似地嫣红,一颗心更是狂跳不已,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这真让她……说是虚惊一场,还是……

她娇羞地看着萨鲁,而那双眸子里的火光,是那么的熟悉,教她颤抖不已。

从去希腊前的那一夜,他们有恩爱过一回后,就便没有了,先是她被卡尔掳到埃及,回到他身边时,她又有了身孕,然后分娩……最后是产后的月子……

算一算,竟然快有一年了。

在她羞涩的当头,萨鲁心浮气躁,无论如何,就是定不下心来。

他极力克制,可情况没有改善,反而愈趋严重。”萨鲁……“

她软软地嗓音,让他萨鲁颤得更厉害,光是听见她的软语,就产生强烈得近乎痛楚的冲动。

太久了。

他已经那么久、那么久,没有……

阿尔缇妮斯觉得有些抱歉,她最近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刚出生的女儿和他的诅咒上,以至于忽略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她走到他身边,这时一阵微暖的春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当他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嗅闻到她的香气时,他的理智,开始崩解,欲望就像海浪在翻滚,根本刹不住脚。

他灼亮如火的视线,牢牢盯住身旁的阿尔缇妮斯,无法再移动分毫,他是这么想念她柔软的身子,想得魂不守舍,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厚实的大手根本不听脑子指挥,缓慢的挪移,经过她的颈项、粉颊、下巴、唇瓣……

太久了。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尝过她的甜美了?

因为他一直不说话,光拿这种像要吞了她的眼神看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萨……萨鲁……“

她的喊声,让萨鲁清醒了片刻,火速收手,但满脑子的欲望,却再也羁绊不住,怒吼着要得到她。

那么久了,那么久了……

他忍不下去了……

咆哮了一声,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并已经疾步走了起来,像是要去投胎似的,一到床榻边,就将她抛了上去。

这时,丽莎从偏殿走了出来,一看到两人都在床上,还是那么暧昧的姿势,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脑子一转,赶忙把小公主抱出来。

这种时候,要公主哭了可就不好了。

她偷偷地抱着小公主出了寝殿,还很善解人意地将寝殿的门关上。

丽莎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阿尔缇妮斯的眼里,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萨鲁的情欲来势汹汹,根本管不了其他事情,将阿尔缇妮斯压在身下时,他努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隐忍着,喘息着,豆大的汗沿着额际,滑落,”露娜……可以吗?我可能会伤到你。“

忍了一年了,倘若爆发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停得下来,或许他会就此就在这床上跟她缠绵到死也说不定。

阿尔缇妮斯的红唇微启,酡红的嫩颊如玫瑰花瓣,”嗯!“”就算你咬我,打我,我都不会停的。“

她的脸更红了,可还是点头,”嗯!“

她的柔顺是最后,也是最强烈的一击!

最后的防线,终于宣告失守。

没有保留、没有迟疑,只剩急切难忍的渴望和索求。

萨鲁低下头,用牙齿解开她的襟扣,直到整件衣裳从中敞开,热烫的呼吸,埋在她的颈间,逐寸啃吻。

然后是……嘶啦!

月白色的布料顿时纷飞,散落一地。

布料被扯碎的声音溜进她耳里,被吻得轻颤不已的她,有些好笑的想,他还真是养成撕衣服的习惯了。

她感觉到他的唇吸吮含弄着她,他唇间濡湿的感觉逐渐地蔓延开,她漾着情欲的水眸微微地眯着,绽出薄淡的光晕,柔蜜的檀口微放,犹沾染著他的味道,微微红肿,泛著被深吻过后的光亮湿泽,呻吟出柔媚地气息。

他放开了她檀蜜的丹唇,将她娇颤的身子按在床褥上,大掌锁住了她纤细的皓腕,令她动弹不得,

此刻他是一头野兽,被名叫隐忍的牢笼困了太久,一旦被放出来,就会恣意妄为,狂肆无尽。

两人的气息都烫热得仿佛烧熟任何东西,当他热烫的唇舌,撩拨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的时候,她以为会在最最羞人的时候,因为这邪恶的举止而死去。

过了像是永恒那么久的时间,萨鲁才停止这细腻又强烈的折磨。他双眼灼亮,进出烈焰,狂野得像一头猛兽,急迫的撩起衣袍……又急又狠地要了她……

男人的低咆声,以及女人的娇啼同时间响起。

或许是距离上次欢爱已经太久,她几乎难以承受他,忍着痛想出声制止他狂猛的攻势,但他好像早已知道,霸道的吻吞下了她喉间的话语。

瞳眸里的渴望,像随时都能窜跳出的野兽。

她再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像具最美的乐器,任由他摆布。

直到月上西头,寝殿里依旧春色浓浓,娇声整夜不断。

然后是旭日东升……

接着是月上树梢……

再后又是阳光倾洒……

接着又是满天星斗……

再再然后……日升月落,月栖日照……

女儿呢,不要紧,有丽莎在照顾。

儿子呢?没关系,他们会明白的。

国事呢?没问题,有默布在处理。

吃饭呢?会有人送的,也会有人喂的。

那她呢?

呃……那就得看某人什么时候尽兴了……



当不知道第几日后的日光照进寝殿,阿尔缇妮斯又累又乏地从迷蒙中醒了过来,她没有因为某人的纵欲过度而翘辫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生命力足以挤进世界纪录。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从萨鲁的臂膀中仅只离开了半寸,熟睡中的他,毫无意识之下,那条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又把她捞了回来,困得更紧,再也离不开了。

转了个身,她就看见了萨鲁熟睡地脸庞,但即使是熟睡,无意识的他似乎因感觉到她刚才脱离他怀抱而感到不悦,眉头纠结成一条线显得很不安。”露娜,不准离开我,不准……“

下意识地,她软软的指尖,滑过他古铜色的皮肤,像是正用触觉重新记忆他的轮廓。她摸得好仔细,十指恣意游走、碰触。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薄薄的唇,有着些许的凉意,她挪开指尖,忍不住凑上前,轻轻的,用她的唇去温暖他的唇。

她的触摸比任何言语都有效,一下于就逼退了他所有不安。她的吻更是瞬间就将他降服,让他陶醉得几乎要融化,再也想不起来自个儿在不安心什么。

这些动作,扰醒了他,睁开眼睛,他的绿眸因为渴睡而朦胧。

软嫩如花的唇,甜美得让他醒了,还以为在梦里,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吮住她红嫩的舌尖,像是一个饿极的人,需索着她的甜蜜。他粗糙的大掌摸索着她的娇躯,重温每一寸的温香嫩软。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露娜,我的露娜,我爱你,我爱你……“他兴奋地呢喃。

朦胧的瞳眸里有着热切的期待……啄吻不断。

阿尔缇妮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可她却……

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应,萨鲁瞬间僵住了。

他停下所有动作,绿眸里的柔情蜜意转瞬消失,朦胧更是变成了一种阴沉,每块肌肉都僵硬如石。

阿尔缇妮斯想开口说些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刚想开口就见他翻身下床,背对着她,一语不发的穿衣。

望着那逐渐被衣衫遮盖,却仍掩盖不住的男性身躯,以及他宽阔的肩背上,小小牙印以及条条抓痕,欢爱的点点滴滴,这些以往能让她脸红的‘纪念’跟本引不起她的羞涩。

紧绷的气氛,已经让她很是惊慌。

她怕诅咒会因为他的期待落空而爆发。

萨鲁将衣服穿妥,从头到尾都没看床上的她一眼。

她倚在床上,小手抓着被褥,遮掩着胸口,心里忐忑不安。

她清楚的感觉到,他辐射而出的怒意。

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看着那冷漠的转身,看着他阴森的表情,看着他明明是翠绿色,却越来越浓黑的眼睛,她的心吊在了胸口。

萨鲁压抑着濒临爆发的脾气,心在骚动,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啃咬他。

为何她还不是不肯说。

她本来就不爱你,要她怎么说。

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个声音有着讥笑,那她为什么不说。

他回答不上来,但是拼命的去找理由,她说过,那是误会,那是太阳神设计的误会。

他相信她,只要她说得他都会相信的。

心里的那个声音却笑道,可她也说太阳神死了不是吗,死无对证啊。

死无对证,死无对证……

萨鲁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相信她,他要相信她……

但她从来不说她爱他。

她说那是误会,可是那个设计误会的人却死了……”萨鲁……“阿尔缇妮斯见他一直都不说话,神色却是扭曲痛苦的,”萨鲁你说话,不要不说话,她抓住他的手,发现好冷,下意识的去搓揉。

她起身,捧着他的脸,“萨鲁,看看我,我是露娜,你不要胡思乱想。”

萨鲁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呆立着,而后他似乎觉得很难受,全身痉挛。

“痛!”

“哪里痛?是不是背脊?”阿尔缇妮斯从床上跳下,赶忙扶他坐下,然后跪坐在床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萨鲁,忍耐一下,很快会好的。”

只要能熬过这股痛,他又会恢复正常的。

但是,很明显疼痛让萨鲁难受异常,阿尔缇妮斯知道,他每次发作,疼痛都会比上一次更剧烈。

她不知道该怎么没做才能让他的疼痛消失,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猛然地,萨鲁痛吼一声,摔倒在床上,拼命地扭动身体。

“萨鲁!!萨鲁!”阿尔缇妮斯抱住他,怕他会为了压抑痛而伤到自己。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萨鲁昏了过去。

他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他内心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人

何时开始的?就是在阿尔缇妮斯从埃及回到他身边的前几天,那时开始,那个声音就时不时的出来跟他说话。

他看不到那个人,但那个人的声音却很清晰。

每一次,他都像不顾一切去相信露娜的话,只想着,只要他爱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每当这时,这个声音就会出现,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她不爱他,她会背叛他的。

黑暗里,那个声音一直在说话,他不想听,可是却无法阻止。

倘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她会杀了你。

那个声音冷酷地说。

萨鲁因为这句话,而感到背脊上的部位更痛了,他记得这种痛,撕裂着他的肉体,又好像一把箭穿透而过……

你不记得这种痛了吗?

那个声音似乎在提醒着他。

前世,你就是被她的箭射死的,血淋淋的,皮开肉绽,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说,她不爱你,跟本就不爱你,还说,无论多少次相遇,她都不会爱你。

你还要再来一次那种痛苦吗?

被她欺骗,奉上所有的真心,却被她踏在脚下。

萨鲁颤抖着,越听下去,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某种东西吞噬了。

但,如果她不爱他,又为什么会那么柔顺,任由他欲取欲求,又为什么那么温柔叫他的名字?

对了,她甚至牺牲了刚出生的孩子,只是为了保护他。

萨鲁像是找到了证明她爱他的证据,而喜色一片。

心头的声音却说,哦……你真的这么以为吗?

什么意思?

那声音只是笑,又冷又讥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萨鲁无法承受这种笑声,脸色更为扭曲,像是被染上的毒气一样的青黑。

女人不爱你,还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温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有什么好奇怪的。

萨鲁在心底大叫,不,你胡说。

胡说?你认为我的胡说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萨鲁不想再听了,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因不说话了,可是在笑,笑得好凄凉,又很悲哀,更是有着恨。

萨鲁还想追问,可是耳畔却听见了阿尔缇妮斯的声音。

“萨鲁,醒一醒,不要吓我,萨鲁……”

她似乎再哭,烫热眼泪低落在他颊上,他轻颤着。

她在为我哭……

眼泪不过是女人软化男人的武器-

那声音又开始反驳了。

“你不要再说了!!”萨鲁大吼。

可怜的男人,你是个可怜的男人……

“我不是,我不是……”他捂着耳朵,拼命驱离这声声的讽刺。

她不爱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你。

萨鲁觉得自己快疯了,挣扎着象要从黑暗中爬出来。

阿尔缇妮斯一遍又一遍哭喊着他的名字,听着她的喊声,寻着她的温暖,萨鲁努力地想要张开眼睛。

“露娜……露娜……”他喊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听到她的回应。

“我在,我在你身边……”阿尔缇妮斯吻着他的额头,鼻尖,脸颊,泪水也跟着落在吻过的地方。

萨鲁感受到这股烫热,不想让她再落泪了,她的眼睛,不能哭,否则会有伤害。

他想着这些,把这些当作苏醒的意志力,终于爬出了黑暗,缓缓张开眼睛。

望着阿尔缇妮斯地泪容,她轻颤的双肩上,还留着放肆纵情时,烙下的无数瘀痕,以及雪白颈上的齿印,还有那被蹂躏得几乎要见血的红唇。

“露娜……”

他醒了!

这让阿尔缇妮斯喜极而泣,哭得更厉害。

“别哭,你的眼睛……”

“萨鲁,萨鲁……”她抱紧他,只想紧紧地抱着他,感受他温暖,听他喊她的名字。

萨鲁很想回应,可是他好累。

“我好困!”

阿尔缇妮斯擦干泪急忙说道,“那你睡吧,我陪着你。”

“嗯!别离开我。”他埋首在她的大腿上,“我不准……”

她重重地点头,“不离开,我不会离开你的。”

萨鲁枕着她的腿,心头却没有因为她的承诺而安心,紧紧抓着她的手。

沉入梦乡时,他想到的是--女人不爱你,还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他皱眉,不想再去介意这句话,可是却甩不掉。

他像着了魔似的,对这句话反反复复地思考着。

最后,他问自己,露娜想要什么?他身上有什么是她想要得到的?即使不爱他,也可以让她留在他身边的东西……

带着这个疑问,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有颗叫猜忌的种子,开始发芽……

在他听不见的内心角落里,隐藏在他内心的那个声音,又笑了。

笑得好阴冷……



自萨鲁的诅咒再次爆发,又过了三日。

这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与阿尔缇妮斯内心的沉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自那日过后,她发觉,萨鲁总是拿一种极为深究的眼神看着她,象是在探索着什么,让她越来越觉得不安。

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在每晚欢爱的时候,也不曾停止过。

就像他正在找答案。

她觉得有一种她想象不到的东西正在阻碍着他们。

暗日到底让他怎么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所以然来,依旧坚信着,真爱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倒的。

她叹了一口气,从寝殿的窗口离开。

这时,丽莎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妃,您的信。”她将一个粘土版递了过来。

“是希腊来的信吗?”

丽莎点头,“是,刚刚送达文书库。”

听见这个,阿尔缇妮斯一扫之前的郁卒,心情立即变好,赶忙敲开粘土版上的封壳。

这封是米诺斯的来信,自她回赫梯后,两人就用书信联络,但却是以亚希彼斯的名义,毕竟希腊王是女人,她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而且一国帝王与他国皇妃没事就通信,礼数上不合,只好用亚希彼斯作幌子,因为他是医生,通信是为了详细了解她眼睛情况,避免她复发,这个借口很合理,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怀疑的。

亚希彼斯的确有些医疗方案送来,但在里面还有夹层,那才是米诺斯的信,而她回信时,也会封上壳,敲上皇妃的徽章,所以文书库的官员是不会察看的。

她坐在椅榻上,看着信时,不时露出笑声。

米诺斯说,她最近刚和海上的一个民族打仗,对方的船烂得可以,竟然还有胆子挑衅希腊,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们击败,顺便将他们的首领脱光衣服扔进了海里,准备让他泡上几天,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上面还说,塞琳娜终于嫁人了,对象是希腊的一个文官,品性还不错,是塞琳娜自己看上眼的,她这个做‘哥哥’的,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米诺斯还询问,萨鲁对她好不好,有没有因为诅咒的关系而虐待她。

看到这个,她的心沉甸甸地。

跟着,米诺斯说,如果萨鲁对她不好,一定要告诉她,她会立刻奔赴赫梯,拧了萨鲁脑袋,为她出气,到时候,她干脆嫁给她这个希腊王好了。

阿尔缇妮斯因这一句,而扑哧笑出了声。

米米地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不,正确的说是雅典娜的个性才对。

最后的落款是--最爱你的米米。

阿尔缇妮斯摸着这几个字,心里暖意一片,她不是一个人在奋战,在遥远的希腊,还有米米在支持她。

看完信,她就将这份信偷偷碾碎,因为留着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将亚希彼斯那封信给丽莎。

“皇妃,要回信吗?”丽莎说道。

她并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封米诺斯的信,只知道是亚希彼斯写来的,可是皇妃为什么看了会笑。

那不是亚希彼斯大人写来的医疗方案吗?

她看了一眼,上面全是教导皇妃要如何保护眼睛,还有吃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地方可笑的,她歪着脑袋想不出所以然来。

“嗯,帮我拿粘土版过来吧。”阿尔缇妮斯想趁萨鲁回来之前将信写了,正好赶上文书库发信。

她起笔,写了起来,交待了最近的情况,对萨鲁诅咒的事情却一笔代过,只说他对自己很好,因为她不想让米诺斯担心。

写了一些有的没的,包括她女儿的事情,因为米诺斯得知她生了女儿后,很高兴,也送来了礼物。

她的落款是--爱你的露娜。

她在封壳上敲上了皇妃的印章,然后交给丽莎。

“送去文书库吧。”

丽莎接了过来,“是,皇妃。”

这时有侍卫来通报说,皇帝陛下和默布大人因为讨论农耕事宜,还没有结论,可能要晚些过来,让她先用膳。

她听了,回了句,“知道了,告诉陛下,我会乖乖吃饭的。”

侍卫领命就退了下去。

丽莎将午膳布置好后,就去了文书库。

通常午膳到时候,阿尔玛和凯洛贝洛斯也会陪她一起用膳,但马上是赫梯波哈姆节了,身为皇子的他们去了阿尔方休斯(赫梯专门炼铁的城市),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波哈姆节是赫梯风季节,因为一到风季,赫梯就会炼铁,炼铁前皇帝都要亲自参加祭典,但是萨鲁不愿离开她,更不愿意她舟车劳顿,所以身为皇子的他们就被顶替了上去。

说起来,两人可是极不愿意,但是萨鲁一凶起来,他们两个也没辙,只好上路。

她坐在毛毡子上,享用着午膳,难得今日吃饭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是吵吵闹闹的有意思,吃了几口,她就没什么食欲了。

刚想着让侍女将午膳撤了吧,就看到奥利正从走廊一端过来,他手里正捧着什么,小心翼翼地,脸上还洋溢着兴奋。

“奥利!”

“皇妃殿下,打扰您用膳了。”奥利恭敬地行礼,他穿着青色的布甲,下面是同色的腰布,裸露在外的手与脚上,都有着鞭伤。

每次看到这个鞭伤,阿尔缇妮斯都会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回到赫梯一个月后才知道,当她失踪后,奥利、卡布斯,塔卡三人受到的惩罚。

为此,她还故意不理萨鲁好几日,若不是因为他的诅咒又发,她才不会那么快消气呢。

“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她还没让侍女将午膳撤走,见他来了,就让侍女多送一杯羊奶来。

“不,不用了。”奥利赶忙拒绝,和皇妃用膳,与礼不合,更何况赫梯对膳食的规格有很严格的要求,是不可以混乱的。

但是,阿尔缇妮斯不喜欢这一套,拉着他就往毡子上坐。

奥利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但是还是不敢动膳点,尽管那些膳食非常精美,一定很可口。

阿尔缇妮斯看到他一直捧着的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奥利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这是送给皇妃您的。”

“我的?”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是礼物吗?”

“是。”

“可还没到我的生日啊。”每年她的生日,都会收到他们的礼物,可是现在好像早了点吧。

将奥利递过来的盒子打开,赫然她看到了一支十分精美的箭,箭身的尺寸比起一般的箭要短些,尾端的羽毛洁白的像初雪,在箭柄的部位还雕刻着一轮月牙,十分之华美。

“这是……”阿尔缇妮斯疑惑地看着奥利。

奥利搔了搔头,“这是我亲手做得。皇妃不是从希腊带回了一把弓吗,可是却没有箭。”

他不说这件事情,她还真忘记了,原本那把弓是米诺斯让她用来对付达芙妮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制箭,她就被卡尔带去了埃及。

根本没来得及用它,达芙妮就死了。

那把弓至今还放在箱子里吃灰尘,她还哪里想到要制箭。

“你亲手做得?”她拿起箭,却看到箭因为她的触碰,泛出银光,“这是用月华罗树制作的?”

“是的,皇妃!”那把弓他曾看到过,十分精美,仿若神器,其他的箭矢实在难以匹配,因为对于她被卡尔掳走的事情感到自责,所以他就想替她制作一把箭,算是表达歉意。

本来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但是一直找不到好材料,后来想到了月华罗树,月华罗在她手亲触下就会泛出银色,月华罗是传说中月亮女神的箭所变,与她十分匹配,所以他就用月华罗的树干制作了这把箭,光是挑选能做箭的木料,他就选了很久,加上他的鞭伤,拖慢了制作的时间,直到近期他才完成。

上面的月牙也是他在其他木料上刻熟练了,才刻上去的,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阿尔缇妮斯把玩着箭,很是喜欢,她对有月牙标志的东西,通常都会无法克制的喜欢上。

“皇妃,如果还想学箭的话,就可以用它来配那把弓了。”

“谢谢,奥利,我很喜欢。”当初学箭的兴致因达芙妮的死而消弭了,现在看到这把箭,她又有了兴趣。

“你等一等,我去把弓拿出来。”她拿起箭,兴奋地跑去寝殿。

不一会儿,她持着弓又跑了回来。弓矢一架,果然十分匹配,就像合该就是一套的。

“奥利,来教我射箭吧。”她提议道,反正下午她也没有事情可做。

她这个皇妃现在可是比谁都闲,因为萨鲁根本不让她操心国事,她现在只要负责照顾好儿女就行。

“可是……”奥利迟疑着,他只是来送箭的,教射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皇帝陛下为好。

阿尔缇妮斯打断了他的话,兴致盎然地向他招手,“来嘛!快点!”

看到她脸上的兴奋和期盼,奥利不忍让她失了兴致,只好乖乖地领命。

但是,他根本没教她什么,她已经射得相当出色,让他大开眼界。

阿尔缇妮斯想这可能是身体里的暗月发挥了作用,毕竟月亮女神可是神箭手,虽然暗月记录的都是那过往地悲伤,但同时也有一半她的能力,这能力里自然包括了射箭这个项目。

她现在可是手到擒来,当下射得不亦乐乎。

“对了,伊斯的身体好些了吗?”射箭的当头,她问道。

“好了很多了,亚希彼斯的药方加上卡布斯的精心调养,已经能让他下床走动了。”看见阿尔缇妮斯又射中了把心,奥利立即鼓起掌。

“他还是不肯见我?”说起这个,阿尔缇妮斯就犯愁,伊斯对于她被卡尔掳走的事情,内疚到现在,说什么无脸来见她,就连她想去见他,他都不答应。

奥利也对此觉得很无奈,伊斯的脾气固执得就像一头牛。

这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空有预知能力,却每次都帮不了她的关系吧。

塔卡也是因此内疚自责到差点自尽谢罪,还好被卡布斯劝服了,在与埃及一战上,杀敌无数,算是让他觉得有点将功赎罪的意思了。

卡布斯虽然也自责,但他是医生,她回赫梯时,他鞭伤未愈,下不了床,所以错过了她怀孕初期时的照料,等好了,他就揽下了巴鲁尼的所有的工作,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小公主就是他接生的,因为分娩得很顺利,产后的调养他又做得十分完美,这才让皇帝对他的脸色好看了点。

他们的忠心,让阿尔缇妮斯很感动,却也很愧疚,因为每次一出事,萨鲁就会迁怒到他们头上,让她觉得,他们每次都因她而受到伤害。

虽然他们很忠心,可是关于路斯比爷爷的事情,他们却始终不肯回答,从埃及回到现在,不仅是他们,还有萨鲁,无论她问几遍,还是没有答案。

渐渐地,她也不想再问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路斯比爷爷依然活在她心里就好。

想着,她的准心就偏了几寸,等发现的时候,箭已离弦而去。

偏偏萨鲁正在这时,从对过走了过来,那把箭恰巧对上他,银箭嗖地一声,直插入他旁片的柱子上,抖动着箭尾,发出与风摩擦的鸣叫。

顿时,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奥利因为那把箭没伤到萨鲁,而感到松了口气。

但是萨鲁和阿尔缇妮斯都像是被骇到了,神色乍青乍白。

萨鲁看着她,又看着那把箭,一股寒气,蓦然窜上背脊,教他打了个寒颤。

她在射箭!!

她竟然在射箭!!

那把箭朝他飞来时,就和前世一样,光是看到箭,他就已经觉得心痛至极了,那像是噩梦,不断他脑子里重复放映。

锐利的鹰眸蒙上一层骇人阴鸷,他没有中箭,身体却在痛,那背脊上的伤疤就像是被刺到了,鲜活地疼痛着。

瞧,她开始练箭了。

内心里的那个声音,陡然出现。

萨鲁气息紊乱,手不自主地握拳,那把箭还插在离他咫尺的地方,那石柱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具身体,一个背,箭插入的地方,正汩汩地流着血。

他颤抖,总觉得流血的人是他。

“萨鲁!!你有没有事!?”阿尔缇妮斯奔了过来,她知道他没中箭,但他的样子比中了箭,还要糟糕。

她暗自叫糟,不该一时兴起练箭的,还差点射到他。

前世他就死在她箭下,她懊恼得几乎想去撞墙。

萨鲁看着她,绿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看着她,有一种复杂中带着纠结的眼神盯着她。

好半晌,他冷声开口道,“谁让你射箭的?”

“萨鲁……我只是……”

“不准再碰它,就算是看也不行!!”他强霸无比的开口,握住她的肩,好似她要是在敢射箭,他就会掐死她。

看着凶狠却脸色发白的萨鲁,阿尔缇妮斯心头一阵不舍,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以前。

“萨鲁,你听我说,我只是……”她必须告诉他,她不过是练着玩得。

但,萨鲁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整个人都阴骇得像暴风一样,他放开她,气息紊乱不堪,倒退的脚步都是不稳的。

“萨鲁……”

她的叫唤没能阻止他陷入内心的交战,那个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她在射箭,多精准的箭。

他听得全身都在发颤。

背脊上的疼痛,也越发的剧烈,疼得他冷汗淋漓。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寻求她的安抚,退了数步,转身就离开。

阿尔缇妮斯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但脚步刚一动,就被他喝止住了.

“不要跟着我。”他咆哮,宛若困斗中的野兽。

阿尔缇妮斯停下脚,只能眼睁睁地见他逃难似的离开。

奥利觉得十分奇怪,只是射箭而已,陛下用得着那么动怒吗,看着阿尔缇妮斯一副受伤的表情,他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皇妃,陛下可能是因为政务繁忙,以致于心情差了些。”

阿尔缇妮斯逼回快要落下眼泪,不想让奥利担心,强作无事的应了句,“嗯,我知道。”她拔下箭,又看了一眼弓,决定将它们永远藏起来,再也不会射箭了。



萨鲁回到空无一人的议事殿,黝黑的额角,爆起青筋,他深吸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惧怕,以及背上痛,可是鲜明的记忆,让平复变得脆弱不堪。

身体里的某种恶魔因子,在窜跳,仿佛就要冲破禁闭地牢笼,吞噬他。

心里的那个声音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会相信的。

他爱她,他爱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爱她。

只要这样就行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猛地,他站起身,在议事殿里来回的走,仿佛这样能让他安静下来,不用去想,不用去思考。

他只要想着,爱她就好。

对了,他还有政务要处理。

他走回案几,果然上面有成堆的粘土版,应该是文书库刚送来的书简,他像是找到了可以驱逐恐惧地方法,赶忙把粘土版抓过来看,那上面的字,他看在眼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看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心烦意乱之下,他猛地将成堆的粘土版推倒在地,案几上只剩下几块而已,倏地,一个显现的标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月牙的的印记是那么显眼,就像土中的一株百合,待放时地清吐娇美。

这是露娜的徽记,因为她很喜欢月牙,所以他舍弃了以往赫梯皇妃惯用的徽记,改用月牙来代替,所以这个月牙也就是赫梯皇妃的专属徽记。

这是露娜的信,是要给谁的?

看着上头地记识,这是要送到希腊去的。

是给希腊的那个神医的回信吗?

她的眼睛虽然已经复明,可是有时候看东西还是会模糊,还需要进一步的调养,但他是不可能再让她去希腊的,那位神医也不能来赫梯,因此他同意用书信的方式,彼此传达病况和治疗方案。

她的眼睛因为这个方式而好了很多。

看来是文书官粗心大意地将它和书简混在了一起,没有检查就送了过来。

心下也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庆幸,刚才没有弄坏它,只想将它收好,让梅诺送去文书库,让文书官赶紧送去希腊。

手刚碰到,才发现封壳是软的,还没有烘烤,不知道的情况下拿捏得太用力封壳因而损毁,这也没什么,里面才是内容,不损坏就无事,封壳可以重新制作,他将损坏的封壳剥去,粘土版上的字也显露了出来。

他只是随意瞄了一眼,但看到的东西却让的瞳孔为之收缩,不止瞳孔,就连毛孔都像是被窜入冷风,而全身发颤。

那落款,让他的眼睛充满了血色。

爱你的露娜。

爱你的……露娜……

她的名字,这个一直都是他才能叫的名字。

还有爱你的……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而这封信,却大剌剌地写着这个爱字。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打击到了,肌肉僵硬地像块石头,信上的内容毫不保留的进入了他的眼睛,脑子,甚至是四肢百骸。

这不是写给亚彼希斯的,这是写给希腊王的。

因为上面写着,塞琳娜公主出嫁了,你这个哥哥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塞琳娜公主的哥哥,除了希腊王还有谁?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受到,她对于这位希腊王的关心,不仅嘘寒问暖,还说着俏皮话,像是两人很熟悉,很亲热。

最不可饶恕的是,上头还写着萨鲁对我很好,所以米米可以放心了,等他欺负我的时候,你再拧他的脑袋吧,然后我就嫁给米米。

米米?拧了他的脑袋?嫁给他?

多亲密的昵称,多可笑的话。

猛地,他将粘土版碾成一团烂泥。

内心为这封信感到无比的愤怒,希腊王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这样亲密,还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传递书信,他们到底已经这样多久了?

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易的对另外一个男人用‘爱你的’这种词汇。

为什么?为什么?

他像只是被惹毛狮子,双眼通红,指骨因为握拳而泛白,双眼闪烁着暴戾。

她未曾对自己说过一次‘爱’,却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了。

残酷的笑意噙在嘴角,是苦涩地,也是最阴冷地。

希腊王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自己又被她放在心里的哪个地方?

他浓重地喘息像极了野兽的咆哮,脸上笼罩着一片狰狞凶狠,即使如此,那仍是一英俊得慑人的脸孔。而俊美与恶的同时出现,更使那张面孔显得如此诡异的冲突、难以忍受的矛盾。

他像疯了似的,在议事殿里狂笑,双眸中射出两道尖锐邪异的渗绿阴光。

身体里的那个声音,也在笑。

她不爱,她不爱你,她根本就不爱,永远都不会爱你……

这种意识让他惨烈的意识到,身体的那个声音说得对,她不爱他,她真的不爱他。

露娜!!露娜!!他狂喊着这个名字,喊了多少遍,就有种被刺了几刀的感觉。

心里的那个声音在耻笑他的悲哀,他是个天底下最愚蠢的男人。

你看,我说得对吧,她不爱你。

他头疼欲裂,他想去质问她,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那个声音却说,你想再痛苦一次吗?让她对你说,她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听闻,他一颤,怯懦了,退缩了。

如果是真的……

他抖颤更为厉害,突然发现如果她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在听到的那一刻,他可能就会死去。

因为他爱她,可以忍受任何事,唯独忍受不了她爱着别人。

那他应该怎么做?

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无助,这种无助比很多年前在面对她要离开时,更为剧烈,就好像天与地都在眼前崩塌了。

不,不能去问,就当不知道,不知道……

他爱她,对,他爱她,只要爱她,就行了。

他不断说服自己,只要自己爱她就行了。

他像只受伤的小兽,坐在椅榻上颤抖。

他想起了阿尔缇妮斯,只想看到她,确定,她还在他身边。

猛地站起身,她疾速跑出议事殿,他只想见到她。

这时的阿尔缇妮斯将女儿放入摇篮里,手刚离开摇篮的那一刹那,她的腰猛然被一只钢铁般的手臂紧紧搂住。

紧得她连呼吸都困难,“萨鲁?”

“不要说话,就这么让我抱着你。”他嘶哑的叫喊,力道更狂猛。

她觉得腰都快被折断了。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力道又多大,狂乱地叫着,“不准离开我,不准,听到没有,不准。”

“萨鲁,你先放开我。”再抱下去,她就快窒息了。

“放开!?”这两个字让他眼中的绿光乍然暴射,抓住她两只手腕把她往墙上一按,整个人随即覆盖上去,另一手则蛮横凶猛地撕开她的衣服,凶残的戾气布满俊美的脸庞,他粗暴阴狠地瞪着她。

“不,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



所谓的爱情,越是爱,越是深,最后不是坚强无比,就是极为脆弱,为了保护自己,这种爱情便开始悄然产生出很多其他的东西--猜忌,疑神疑鬼等等。

当这些东西一旦种下,就会因某些突发事件而瞬间长成大树,再也难以拔除。

它会越长越大,直到撑破一个人的极限,最后变成歇斯底里。

萨鲁的情况已经处于这个边缘上,他的紧迫盯人,日趋加深,只要阿尔缇妮斯离开她几秒,他都会暴戾得像只野兽。

这种状况让阿尔缇妮斯担心不已,随时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整个皇宫都变得愁云惨雾,萨鲁变得残暴地让人无法想象。

是人看到他,都会像是见到魔鬼一样。

这样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已经变得人心惶惶,甚至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会变成他的敌人,包括孩子在内。

这夜,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她必须要和他说清楚,再这样下去,会疯掉的人不是她,就是这皇宫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夜的深沉,让空气也变得很低靡,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打着,一如现在皇宫里的氛围,随时都处于可能会因为惊吓而变得神经衰弱。

侍女和侍卫都因为看到她而恭敬的行礼,对于这位皇妃,他们十分爱戴,除了必要地尊敬,他们都很乐意和她在一起,因为她即使对最卑微的下人,也不会动怒。

和她身后的皇帝真是有天差地别的远。

阿尔缇妮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和他说话,寝殿里有女儿在,万一他又怒吼发狂,可能吓到她,花园是个不错的选择,够幽静,他想吼,想叫,都无所谓。

但是她似乎算错时间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偏偏遇到了几个杀千刀的刺客。

来赫梯行刺的人其实一直很多,但是能深入皇宫的却没有几个,一半以上都被她设计的机关给擒获了,显然能来这里的几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黑衣黑裤,又蒙面,天又黑,不仔细,还真看不见,但是那两晃晃的刀,却分外明显。

刺客的出现,让萨鲁狂风怒吼仿似天神的震怒,又若魔王降临,就算他只是站着不动,也已经将刺客吓得手脚发抖。

这一吼,侍卫倾巢而出,脚步声就像大象群过境。

这些刺客很明显是亡命之徒,等害怕过去了,就开始以命相拼,寻找可以制胜的关键,显然阿尔缇妮斯看起来是最好的袭击对象。

她是个女人,身份又高贵,西亚各国都知道赫梯皇帝有多么宠爱这位皇妃。

以她为人质,必定能事半功倍。

他们共有五人,其中两人就打算引开萨鲁的注意力,其他三人就直接攻向她。

阿尔缇妮斯为了不让萨鲁搂搂抱抱的,故意离了些距离,没想到这些刺客,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等攻过来的时候,显然萨鲁来不及将她拉回身边,也就给了刺客机会。

侍卫来时,就看到刺客分批攻击萨鲁和阿尔缇妮斯,立刻冲上前去,准备救驾,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所有的侍卫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保护阿尔缇妮斯,每一个侍卫都不约而同地呼喊着,“保护皇妃,保护皇妃!!”

他们所有人整齐一化地迅速将阿尔缇妮斯围护起来,仿佛她才是这个帝国最重要的人,根本忽略了萨鲁这个皇帝。

默布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情形,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状况,竟然只保护皇妃,而没有人去保卫皇帝。

这像话吗?

阿尔缇妮斯为此更是怔愣住,脑子一片凌乱。

“皇妃,您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皇妃,请站在我身后。”

“皇妃……”

全是皇妃,皇帝半个字都没有提。

这些侍卫……只想着保护她。

对上萨鲁的视线,她竟看见绿眸里妖魔般冷光,他望着她,曾经的探索的光芒,象是终于找到了答案,让人惊悚。

他双腿跨立,稳挺如山,狂乱飞舞的褐发有如妖魔的催魂索。他双手高举向天,唇角噙着一抹残暴冷酷的阴森笑意。

这是是暴风雨神的神力。

根本不需要侍卫上前围剿,刺客当场毙命,横尸倒地。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保护陛下,还有,派人去搜索还有没有可疑之人。”默布手心冒汗的命令侍卫们。

这真是不敢置信的一幕,侍卫全体都去保护皇妃,竟完全忘记了皇帝的重要性,就算他有神力自保,但皇帝始终是皇帝。

这是关乎地位阶级地事情。

国家当以王为主,后为次,绝不能颠倒。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显然刚才刺客的出现,他们都是不经思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保护阿尔缇妮斯,等默布提醒后,才惊觉他们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一时间气氛就像是凝固了。

阿尔缇妮斯望着萨鲁,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也是手心冒汗。

为什么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

萨鲁看着她,那句话又猛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女人不爱你,却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他看上去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内心却是翻天倒海的卷着巨浪。

心里那个声音又在笑了,讽刺地更为浓烈。

你是皇帝,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那些侍卫却都不保护你,即使你强大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但你是皇帝,是这个国家最高的主宰,你竟然就这么被忽略了,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竟远不如她,他们的心竟然都向着她。

向着这个不爱你的女人。

你是个可怜虫,就连这个国家都将你遗弃了。

你想等她主宰你吗。

这声音刺得他全身乱颤,这代表了,在侍卫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这个皇帝,将来她可以一脚踢开他,他的国家,他的一切,都可以为她所有。

而他,什么都会失去。

曾经,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能爱他。

曾经,他认为国家,权力,金钱都不如她,只要她爱他。

曾经,他认为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都无所谓,只要她爱他。

但是……她不爱他。

这些曾经,只会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到那时,他就会被丢弃,会永远,永远的失去她。

恐惧,懦弱,就像是无形地魔手,将他擒获。

这些全都是暗日最喜欢的情绪,越多越好。

萨鲁害怕了,黑暗的内心暗日的邪恶爆发开来。

黑暗在扩大,拼命地扩大,越来越大……

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

但她不爱我。

有一天,她或许会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夺走,然后踢开他……

就算他再爱她,也没用。

萨鲁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恐惧……

他身体里暗日在笑,像是在鼓励他,再多点,再多点,把你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

我会让你变得冷血无情,谁都无法伤害你。

暗日……诅咒……让萨鲁的猜忌,终于长成了一颗巨树,将他全部的心填满。

萨鲁因此而变得阴风四起,狠残一片,就像浴血的魔王。

本就风雨飘摇的信任,一点点的流逝,最后全部消散,有的只剩下猜忌……

阿尔缇妮斯看到了,血色从脸上尽褪……

走到尽头了吗……

那能给她勇气走完这条坎坷之路的信任,终于还是……没有了吗?

有一种痛,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了……

此刻,萨鲁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让她不离开自己。

她不爱他,就代表她随时都可能离开,甚至夺走他的一切。

为了不让她离开,为了能永远拥有的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囚禁。

永远将她囚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永远……永远……

不给她任何权力,将她囚禁在身边。

他眸色涌动着阴寒的占有欲,以及强烈的猜忌,冷声启口。

时间像是停止了,空间像是凝固了,之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启口的唇,一上一下,一阖一开。

终身囚禁!!

他说要终身囚禁她!!

侍卫们的惊呼声,默布的劝诫声,她都听不见,只是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以及哀求,但一切都无用,因为他是皇帝。

她的双眼模糊起来,天与也跟着摇晃起来。

当他望过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他眼里的绝情。

她以为会哭,可是最后却没有一滴眼泪。

心碎了,一片片地掉落,她听到碎裂的声音。

她的心,她的泪,还有,她的爱……

悲凉的笑从她唇畔绽开,她的声音小小的问道,“爱情是什么?”

萨鲁愣了一下。

阿尔缇妮斯苦涩地笑道,“你不会回答的,因为……你根本不懂……”

算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面对侍卫领命后的进退两难,她只说了句,“走吧。”

无论他们要带她去哪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率先迈开脚步,长廊上,月光清寂,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她形单影只,愈走愈快,不论身后的人怎么呼唤,就是没有回头。

因为,她最在乎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唤她。

这一夜,阿尔缇妮斯被囚禁。

这一夜,她只感到绝望而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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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三章 方式


正文如下: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三年……

时节转变,物是人非……

赫梯的哈图沙什城又迎来了寒冷的冬季。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特别早,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整个哈图沙什城都覆上了白雪皑皑的一片,每到入夜之时,就会刮起大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树木,显得萧瑟而清冷。

寒风肆虐的夜晚,侍卫们巡逻于皇宫内的各个角落,口里呼出的热气仿佛瞬间就能冻结,搓手取暖之余仍然尽责地守卫着。

位于皇宫左翼有座赫梯神话中月神阿尔玛的神殿,在众多神殿里它不是最大,最雄伟的,却是最特别的--因为它是囚禁赫梯皇妃的牢笼。

烛光摇曳的殿内,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软榻上,身边堆放着小山高的粘土版,芊白的小手握着书写工具正在写字,铜鼎里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橘黄色的火光从镂空的图案缝隙中透泄出来,染红了她美丽无比的小脸。

空旷的殿内只有她一人,入眼望去,除了庄严的阿尔玛神神像之外,还突兀地出现了圆形巨大的床褥和日常所需的用品,摆放在一隅的数个柜子里陈满了衣物和首饰,离她不远处的矮桌上布上了珍馐美食,澄黄的铜盘里几串色泽晶亮的葡萄在烛火的照明下更显水润剔透。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手握书写工具的玉手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望向纱幔飞扬地窗边,些许晶白的雪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地上,化成水渍。

又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几场了?

阿尔缇妮斯放下手中的书写工具,缓缓起身,一袭白色的长裙将她玲珑的躯体包裹得妩媚典雅,轻移步伐,来到窗边,借着月光,一双美丽的紫眸澄清而蕴满疲乏。

高挂在天际的月亮,逐渐被厚运遮掩,白雪纷飞,瑟瑟的冷风吹起了她的裙袂,拂起了她长及腰部的银发,单薄的衣衫根本阻挡了不了寒风的肆虐,她却丝毫不觉地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笑,这世间已没有东西能比她的心更冷了。

静默片刻后,她又回到了软榻上,没有继续刚才的工作,只是端详着手里的粘土版,上面有她娟秀的笔迹,每一笔,每一字都是她的心血所铸。

历时三年,这本赫梯法典,在她的修改和编著下即将完成,移开视线,她环视空旷地四周,淡笑依旧,但参杂着些许哀伤,等它完成之后就会离开这里造福人民,而她却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

这里是她被软禁的地方,终生都不得离开。

她轻笑出声,音色凄美苍凉,有什么可哀怨的,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是可以期盼的?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孤寂的站起身,突然很想出去走走,依然是单薄的纱裙,缓步走到紧闭地门前,用力推开,寒风肆虐窜入室内将摇曳的烛火吹熄了大半,门外的侍卫再见到她之后,波浪般起伏的俯首下跪,恭敬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皇妃殿下!”

清丽的紫眸因为这声称呼,闪过一丝冷意,富贵如云,她从不奢求,高贵的身份又如何,能给她自由吗?更何况她本就拒绝了加冕仪式,当初留下只为一个情字,可惜此情却伤她最深。

“你们起来吧。”她幽幽且淡然地说道。

众侍卫起身望向她,三年来,她似乎有意不出神殿半步,除了定时来服侍她的侍女,和每日必来看望他的两位王子殿下外,他们也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没料到她今日会突然出来,甚是疑惑,想开口询问,却被她的美丽惊艳,被她的高贵的气质慑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更惊异于她的容貌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未曾有一点改变,与她初到赫梯时一模一样,仿若十七、八岁的年纪,倒是风韵越来越浓厚,散发着风华正茂的成熟魅力。

阿尔缇妮斯踏出一步,迎接她的是交叉的矛器,她冷眼瞥向守在门口的士卫,他们手中的武器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没有任何退却,“我只想在庭院里走走,不会为难你们。”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长矛分开,恭敬地俯首,“是!!”

尽管皇帝陛下命令过不准皇妃离开神殿,言犹在耳,但对于善良、爱民如子的皇妃,他们无法拒绝。

“天气很冷,让属下为您取件披风。”见她衣裙单薄,恐会着凉,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不用了,只是走走而已。”

“让属下跟着您。”她眼里的清冷和淡淡的哀愁,让人顿生股保护欲,没想要监制她,只想保护她。

她点头,然后踽踽向前而行,小小的脚印,在雪中印得很清楚,风雪飘扬在天际,雪花飘落,逐渐覆盖了足迹,她直视着前方,来到了莲花池畔,俯视结冰的池面,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几株枯萎的枝干窜出冰面,萧瑟惨淡一如她。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不怕冰冷,反而觉得刺骨的冷意可以提醒自己,感觉还存在,身后的侍卫察觉到她的意图,急步上前,为她拂开积雪,似乎是怕她冷着,将身上的披风卸下铺在池畔,然后恭敬的退居一旁。

她没有阻止,安静得坐下,仰望天空,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厚云散去,高挂的月亮在没有繁星点缀得夜空里,显得清冷异常,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银发上,互相交辉,像一道洁白的银光将她包围。

静静的坐着,先前雪花飘落而下,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服上,汇成水珠滴落。

她的心突然有些痛,苦笑了一下,小手捂着胸口,本以为这里早已被掏空,不会再痛了,却经不起寒风的肆虐,她垂下手,凝望皎月,笑意染上苦楚。

让它去吧,等冷到麻木,或许就真的不会再痛了。

月夜寒重,她独自坐在莲池畔仰对明月,此景萧瑟无比,却也无可奈何。

思绪翻滚,往事历历在目,算一算,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十个冬天了。

膝头猛然紧扣,微微颤抖的双手握拳,她突然问自己。

十年里,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放弃一切,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地位?她是赫梯地位最高的女性,却是个不愿加冕的皇妃,没有正式的仪式,却是人民心中唯一的皇妃,也是第一个被终生软禁的皇妃。

权利?她掌握了赫梯一半的军权和政治,更有一批誓死效忠她的朋友,但为了保护她,他们全都被押进了牢笼。

孩子?她有三个皇子和一个小公主,却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为了保护十万大军,她亲手丢弃了自己的小儿子,令他至今下落不明。

爱情?她曾经有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它却连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她失去了一切,只因为她在人民心中地位超越了皇帝的存在。

惨淡一笑,她哀叹着:这或许就是选择离开爷爷的惩罚吧。

呼出一口白雾,心却已结冰,眼泪滚落,一滴接着一滴……

她被囚禁了三年,心痛了三年,也等了三年。

然而……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如同风中最脆弱的花蕊,每一声急促轻浅的呼吸,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缓缓割绞着五脏六腑。

心灰到了极致,只剩绝望。

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她?

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里不再有泪,有的只有被狠狠打击到的绝望。

她不反抗的被囚禁,不是她的心死了,而是在给他机会,她在等他想通,等他明白,可是三年了,她已经等了三年了。

她还有信心再等三年吗?

还是,无数个三年又三年?

悲凉一笑,答案只有她知道。

就算再绝望,她还是会等,但愿她能等到。

“神眼,我能等到的吧?”寂寥的夜,神眼一直都是她的倾诉对象。

“你爱他不是吗?”

“嗯……”

因为爱,所以甘愿等。

直到她的心死了为止……



万籁俱静的夜,只有风雪在呼啸,皇宫里烛火百盏,亮如白昼,即使风雪再大,这里也是温暖明亮的,但燃烧的火烛照不亮孤寂带来的黑暗,也暖不了寂寥所带来的寒冷。

自从阿尔缇妮斯被囚禁后,这里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这里是魔窟。

没有欢声,没有笑语,只有阴冷。

默布来到皇帝的寝殿,还没让侍卫去通报,殿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梅诺。

一见到他,梅诺就诧异地问,“默布大人,有事?”

默布点头,“陛下就寝了?”

“没有,正和小公主玩耍呢。”梅诺回答。

默布听了,明白了,这就意味着,他白来了。

皇妃被囚禁后,皇帝的脾气越来越阴沉,个性也越来越残暴,宛如魔王一般,但对唯一的女儿却很是宠爱,倘若他是和女儿在一起,就算天大的事,他也不会理。

“如果大人真有急事,那我去给您通报?”梅诺见他不走,眉毛又皱在一起,好意说道。

默布赶忙拒绝,“不,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还是明日见了陛下再说。”

这时候进去,恐怕他这条老命就会没了,他老了,可承受不住皇帝的怒气,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想想还是打道回府吧,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他这把老骨头都快冻僵了。

见他走了,梅诺才松了口气,刚才说要去通报,完全是随口说说得,真要让他进去,他恐怕会当场尿裤子,皇帝和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谁敢打搅,下场通常都会很惨。

唉……这年头下人也不好做啊。

对了,他还得去准备夜宵,免得小公主饿着了。

梅诺急急地离开,殿外除了守卫,已无他人,寂静一片,偶尔寒风会呼啸而过,冷得守卫们唇齿打颤,可寝殿里却是温暖如春,烛光闪闪之下,恍若白昼。

偌大的寝殿里,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椅榻上,两条粉藕似的小腿晃啊晃得,那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及腰的黑发,和厚厚地一刀平似的前刘海,都泛出宛如绸缎般的光泽,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里透红,只是三岁的年纪,精致五官却已展露绝色的美丽,活脱脱一个惊世的小美人。

此刻,她的身边正摆着一只金银色的棋盘,只见她肥嘟嘟的手指将一颗马型的棋子移动了一下,小脸一皱,好似又觉得不妥,偷觑了一眼棋盘另一边的萨鲁,见他正在假寐,一紫一绿的瞳眸闪了闪,十分灵动和俏皮,她偷偷将棋子移到了另一边,见萨鲁没有发现,捂着嘴嘻嘻地偷笑,然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手摸到敌方阵营,又将敌方的一颗对自己有威胁的棋子给挪了回去,看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变成了自己有利,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甜甜地说道,“父皇,我走好了。”

萨鲁张开眼,就捕捉到她脸上的狡黠,看了一眼棋盘,很明显,棋子被改动了,但他没有戳破,只是移动了另一个棋子,瞬间就将局势反转。

小女孩看了,脸都皱在了一起,怎么每次都赢不了父皇呢,这个游戏真不好玩,随即说道,“不玩了。”

萨鲁也倒随着她的性子,轻抚着她的小脑袋,“那你想玩什么?”

她歪着脑袋,细细想着,不一会儿说道,“菲儿要骑马。”

“骑马?”萨鲁眼里满是宠爱,“好,骑马。”

这马,自然就是他这位皇帝了。

菲儿·玛丽安,也就是赫梯的小公主,立刻高兴地跳下椅榻,冲到他身边,“骑马,骑马,菲儿最喜欢父皇了!!”

萨鲁愉悦至极,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帝王的样子,完全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他将女儿抱了起来,让她稳当地跨骑在肩膀上,然后宠溺道,“我的小宝贝,要跑了哦。”

菲儿粉嘟嘟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煞是可爱,一骑到萨鲁脖子上,她就扯着他的头发,大呼道,“驾,父皇快跑。”

萨鲁听话的跑了起来,她更是兴奋的大叫。

“哇,哇,父皇马马,跑得真快。”她扯着萨鲁的头发,就像是在扯缰绳,萨鲁则在寝殿里打圈奔跑。

即使被她扯得头皮发痛,萨鲁也一点怨气都没有,脸上依然笑意浓浓,充满慈爱。

菲儿高兴得大喊大叫,小屁股也跟着挪来挪去,兴奋地脸颊通红通红的,可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精力也就一点点,跑了几圈,她就露出了困意,开始打瞌睡了。

不过一会儿,就趴在萨鲁头上睡着了。

将她从肩膀上抱了下来,萨鲁将她安置到床上,她咕哝了一声,卷起身子靠向他,就像一只偎暖的小猫咪。

他和衣躺在她身边,望着她稚嫩绝美的小脸,眼神涌动着一种光芒,仿佛正透着怀中的小家伙,想念着另外一个人,抬起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小脸的五官。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一切一切都像极了她。

可惜头发却非银色,而是反差极大的黑色,

记得她曾说过,那是她父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关系,所谓隔代遗传吧,为此她还很高兴,玩笑道,女儿幸好不似她,像个白发魔女似的。

一想起她,萨鲁的眸中尽是纠葛,深得让翠绿的眼睛失去了颜色。

露娜……

露娜……

他在心里一遍遍喊着这个名字,渴切至极,涌动在心头的是思念的啃噬。

他囚禁了她,同时也囚禁了自己的心。

囚禁并不是冷情,而是太爱了,爱得害怕失去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抓牢她。

因为她不爱他。

即使囚禁了她三年,这句话她还是没有说。

顿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内心的愤怒开始灼烧他,让他无法平静。

内心的黑暗里,那个声音,又开始捣鼓他。

你做得对,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你,只有这样,你才算拥有。

每日每夜,声音就像催眠似的蛊惑他,让他深信,这么做没有错。

即使他让两个儿子对他怒目相向,失去了父子亲情,即使他失去了若干臣子的忠心,即使他变成了一个暴君,即使每个夜晚,他都孤枕难眠,他都觉得无所谓。

只要她还在这里,在他的权力之下,这就足够了。

露娜永远都是他的……

寂寥的夜,他无数次失眠,今夜也是,闭上眼,他脑海里满是她的倩影,细细的回味,假想着她就在身边,就在她怀里。

还有,她爱他……

这是他唯一能选择的爱她的方式。

夜,好冷,也好悲……



深夜的皇宫花园里,银月当空,不知为何,今夜的月显得晦暗,像是蒙上了一层暗影,极为混沌,让人心生一丝不安。花园里白雪皑皑,因为月光反射,泛出点点的银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不小心了落了下来,美丽却也凄凉。

默布本来从皇帝的寝殿就直接出宫的,哪知半路上想起还有几块粘土版落在了议事殿里,便半路折返,路过花园时,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深夜的寒气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禁衣衫单薄,还不畏严寒,仰头看着月时,风吹过他褐色的长发,衣衫飘荡之下,让他修长的身形看起来更为纤细,他没有发现默布的到来,仿佛正沉浸在月光的洗礼下。

“伊斯大人!”默布唤道。

听到声音,伊斯回头,转过身体,他看到了默布,背着月光的他,五官看不清楚,唯有眼睛很是闪亮,就像一汩清泉。

“默布大人。”他回应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默布诧异地问,还穿得那么单薄。

伊斯儒雅地一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他不是睡不着,而是刚被噩梦惊醒,心头很乱,无法平静,所以想接着寒冷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又是那个梦,那个阿尔缇妮斯中箭的梦,一次比一次清晰,他很确定这一幕会在未来发生,但至于是怎么发生的,到底那把箭为何会伤到她,就是无法得知。

“那也用不着穿得那么单薄。”默布走到他身边,忙将身上斗篷褪下,递给他。

“不,默不大人,还是您自己用。”伊斯对默布相当尊敬,见他将御寒的衣物递给他,急忙推了回去。

默布虽然年老,但身体还算健康,就是连日来为了处理政务,没睡上几个安稳觉,显得有些疲乏,风一吹,就只打哆嗦,但也好过伊斯的身体,不像个药罐子,需要拿药当饭吃。

加之,路斯比视伊斯犹如亲生子,这让身为他好友的自己,或多或少有些爱屋及乌,免不得也想好好照顾他,路斯比已经走了,他自己也老了,宰相这个位置迟早要让贤,放眼现在的赫梯年轻一辈,也只有伊斯能担得起这个职位,其他的要不就是缺乏定性,要不就是不够稳重。

伊斯很像路斯比,有一种大贤者的气质,为人谦和,头脑也敏捷,只是经验还少,加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像路斯比那样的宰相,这是默布一直寄望的事情。

比起现在在牢狱里的那几个笨蛋,他是要好得太多了。

皇妃被囚禁时,奥利、塔卡、卡布斯为此三番五次惹怒皇帝,要不是看在皇妃的面子上,,他们几个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那时,他就很庆幸伊斯没有跟着犯傻。

皇妃又不是被杀,只是被囚禁,而且还是被囚禁在皇宫里,说是被囚禁,可是什么都不缺,被照顾得很好,地位依然保有,无人敢对她不敬,只不过是失去了自由而以。

皇帝既然下了命令,就任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相信伊斯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去激怒皇帝。

“最近有去看过奥利他们吗?”默布知道他时常去开导他们。

伊斯点头,随后苦笑了一下,“还是老样子,精神倒很不错。”

默布抚了一把胡子,叮嘱道,“你好好说说他们,别老是那样毛躁,要学学你,有些事情,我们做臣子的是不能改变的。”

“明白,我会的。”伊斯应承道。

默布欣赏的点点头,“还是你头脑清醒,最近加布特和戴玛斯那两个老家伙,有没有找你麻烦。”

这三年,伊斯已从小相升至元老院的议员,和加布特、戴玛斯属通一个机构任职,时不时都会碰面,这两人一直是反皇妃一派的,还都吃过阿尔缇妮斯的苦头,早就憋了满肚子的怨气,所以阿尔缇妮斯一被囚禁,最高兴得大概就是这两个人了,伊斯又是她这边的人,免不得在官场上会有摩擦。

“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伊斯生性随和,就算对方再可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默布拍了拍胸脯示意道,不光是因为路斯比的关系,更因为他是国之栋梁,理应好好栽培与照顾。

“谢默布大人,我想我自己可以应付。”伊斯有礼的道谢。

默布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政事,默布始终是个老人了,精力有限,不过一会儿,便向伊斯告辞,一个人先行离开。

伊斯独自站在花园里,怅然一叹,当他得知阿尔缇妮斯被囚禁时,其实也和奥利他们一样,愤慨无比,只想冲去找皇帝理论,但他很了解她,囚禁之时,她一点反抗都没有,以她的个性,这种不公平待遇,她是不可能会接受的,一定会为自己抗争,可她没有。

那时,他就知道,在她的心里,一定有着什么计量。

至于是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支持她,帮助她。

但,当时的他能做什么?以他的当时的官职和势力,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决定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与其与皇帝抗争,不如在赫梯站稳脚步,更为有用,而不是逞一时义气,让自己身陷囫囵,什么也帮不了她。

他的这个态度第让卡布斯和塔卡相当不理解,只认为他这是在害怕皇帝降罪,他当然也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但早在囚禁事件发生后,他们就丧失了冷静和理智,结果就是一意孤行,惹怒了皇帝,被关进了监狱。

每次去看望他们,也是有理说不清,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他只好孤军奋战,开始力争上游,逐步踏入赫梯政界最高层,三年来,他不畏幸苦,也不惧压力,拼命的往上爬,终于让他进入了元老院,成为了议员之一,这是个很好的职位,不仅可以随意调配宫中人员,也可以自由出路宫中任何地方。

因此就算戴玛斯和加布特处处刁难他,甚至因为他看上去对她的囚禁莫不关心,而遭致很多人暗骂他是忘恩负义的败类,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能帮到她,一切都无所谓。

一切都是为了她……只要想到,将来自己能帮到她,这种甜蜜,已经是他最好的回报了。

即使那有可能让自己失去性命,他也无畏,早在很久前,他就知道,他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无怨无悔。

只是……那个她中箭的梦……

他眉毛纠结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般的胸口生疼。

眸中闪着一股不屈的信念,就算那真是她的未来,他也要扭转乾坤。

他一定能,一定能的。

这一次,他一定能帮到她。

月夜下,他发着誓,寒风中,他昂首而立,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信念在眼里融汇成万丈的光芒,比那繁星还要璀璨。

或许他爱她方式,只有这样了,默默地守护着她。



希腊王宫

面朝波澜壮阔的爱琴海,米诺斯站在偌大的阳台上,金色的短发配上英姿飒爽的仪态,清澈的蓝眸回闪之间,连璀璨的阳光都微微黯淡了颜色。

忽然,她海蓝眸中像是激起了千层的浪花,涌涛阵阵,将手中的粘土版捏得粉碎。

她猛地握拳击向栏杆,霎时鲜血沾染了上去,她像是发泄似的,不知道痛,一遍遍的捶击,最后从喉间发出愤怒的咆哮。

亚希彼斯一接到传召就火速赶了过来,一见到她跟自残没什么两样行为,心一颤,急忙制止她不断捶击的举动。

米诺斯雪白的关节骨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难掩脸上的心疼,将那双手受伤的小手温暖包裹着,她想抽回去,可他坚决不许,但见她脸上不愤之情,他既心疼又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再生气,我也不准你这样伤害自己。”

米诺斯怒气满溢,海蓝色的眼睛更像是飓风下的爱琴海,滚浪似兽,骇人无比,用力撤回手,她一把揪住亚希彼斯的衣襟,“你懂什么?她现在正在受苦,你知道吗,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敢如此伤她。”

亚希彼斯当然知道她说得是谁。来之前他已经从探查消息的士兵口里把整件事情了解了七、八分,也能想象米诺斯会有多生气,多愤怒,但却没想到她会这样气到将自己弄伤。

他看着伤口,眉头皱得足以夹死一打蚊子,“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说话间,他又将米诺斯的手抓了回来,准备上药。

“我不要上药,我要去救人!”她大叫道,企图把手再次抽回来,但亚希彼此说什么都不肯放。

“给我闭嘴!!”亚希彼斯素来温和儒雅的脸孔猛地一变,很是凶狠。

因为太突兀了,米诺斯冷不丁被吓了一记,第一次看到亚希彼斯这副如狼似虎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愣愣地任由他上药包扎。

等治疗完了,亚希彼斯才开口,“好了,最近千万不要碰水!”

米诺斯这才回过神,看着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亚希彼斯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哪里有,我是真的生气。”米诺斯喝道。

当她知道阿尔缇妮斯被囚禁的事情后,内心的怒火就无法克制的爆发,熊熊燃烧着她的理智,杀千刀的暴风雨神,竟然敢这么对待她。

亚希彼斯见她怒火重燃似的颤着背脊,就知道此刻的她,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的。

他知道,她对那位赫梯的皇妃有着近乎姐姐对妹妹一样的宠爱之情,甚至比她对亲生妹妹塞琳娜公主还要宠爱得多,一直都和这位皇妃保持着书信的来往,但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赫梯皇妃的回信,一开始,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可能身为皇妃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忙了,等空了自会回信的,可是等了几个月也没有,她就有点担心了,本来打算再写一封信去询问一下,哪知希腊附近的诸个小国开始暴动,身为希腊王的她自然需要全副身心的去应付,她也不想战争的事情让赫梯皇妃担忧,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

这场仗一打就是两年多,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她才有空思量,结果是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就派了探子,去赫梯调查这位皇妃的近况。

万万没想到,探子送回得竟是这位皇妃被终生囚禁的消息。

这位皇妃被囚禁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大肆宣扬,或者是赫梯刻意隐瞒了,所以西亚诸国都不知道,倘若不是米诺斯派了探子去暗暗查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想而知,十分喜欢这位皇妃的米诺斯会有多生气。

这些亚希彼斯能了解,但是要生气道伤害自己,还要打算大动干戈的去救人,他就不能苟同了。

“这可能会引起希腊和赫梯的战争。”他对米诺斯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希腊近两年都在和周边小国打仗,实在不适合再战。

米诺斯当然知道这不是件小事,拿这个当宣战的借口,恐怕希腊官员都会认为她是疯了,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到阿尔缇妮斯再受苦,想到……

想到她可能会做出傻事,心里就不能平静。

她是那么深爱着暴风雨神啊,被这么深爱地人伤了,她一定很难过,一定很绝望……

绝望到……绝望到……

米诺斯打了一个冷颤,那个她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的方法,或许会让阿尔缇妮斯付诸于行动也说不定。

这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决心一定,谁也无法让她打消这个决定。

前世的画面轰然闪过,那是甘愿为了阿尔缇妮斯舍弃一切,劈荆斩棘的承诺。

谁若是敢伤她,无论是谁,她都要杀了那个人。

即使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螳臂挡车,她也要去。

回过头,她眼里是有无法撼动决意。

亚希彼斯看到了,心里心疼不已,她似乎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就算她真的是因为讨厌男人而甘愿抛弃女儿身,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小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小时候,她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妹妹,长大了则是为了国家,一切都是为了他人。

而现在,她又要为了另一个人去做傻事了。

真是……让他觉得很难受。

可是能不管她吗?

他做不到,他永远都无法对她放任不管。

“你想怎么做?”他决定帮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她。

“我要亲自去救她,把她带回希腊。”

从此,就由她来保护阿尔缇妮斯,谁也休想再伤害她。

“即使要开战,也不惜吗?”

米诺斯眉目间傲骨峥峥,坚定地说,“在所不惜!!”

亚希彼斯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既是爱恋,也是无奈,“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一定带上我。”

她要保护别人,他阻止不了,而她,则会由他来保护。

听到他的话,米诺斯蓝眸低垂,闪烁着温玉般的光泽,抬起脸时,她问,“亚希彼斯,怨我吗?”怨她明知道他爱她,却一直都不给回应。

亚希彼斯笑了,眼里的流光就像爱琴海面的粼粼波光,温暖且耀眼,“我很幸福!!”

因为她就在身边。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只要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只要每天都能见到她,他就很幸福了。

米诺斯高贵依旧,美丽不减,没有了冰冷高傲,只余下明眸雪肤,唇边笑意荡漾,轻轻地靠在他怀里,“你很傻哦……”

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因为她是希腊王,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个男人,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改变。

“这是我爱你的方式,我甘之如饴。”

今生能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来世,亚希彼斯,我会比谁都先找到你的。”她承诺。

“不,我一定会比你更早,更早一步找到你。”

来世,以一男一女的身份,找到彼此,以弥补今世的缺憾。

“那时……”

“我们会很幸福。”

阳光倾洒,投射到爱琴海上,旖旎且美好……

爱情只有一种,爱的方式却有很多种。

爱情本没有颜色,是要用爱的方式去渲染,才会展露出色彩。

是七彩,还是黑白,是幸福,还是痛苦,只看爱的方式是对的,还是错的。

爱情很简单,幸福也很简单。

幸福,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只是很多人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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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四章 要挟  

七日后,希腊陡然向赫梯宣战,将西亚的平静,再次打破。

米诺斯的来势汹汹,让赫梯的边境之城--皮布罗斯,迎来了暴风一般的袭击。

五百战船临立于地中海上,让赫梯士卒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作出有效的防范,皮布罗斯再次沦陷。

米诺斯站在最为首的船头,黄金战甲比日光还要璀璨,绝代风情不足以道尽她的英姿,倾城倾国亦不够描绘她的容貌;既如雾般清濯妖娆,又似冰般坚韧深邃。

“告诉赫梯皇帝,我是来要回阿尔缇妮斯的。”她宣战道。

一言落下,震彻万人,沐浴在晨光中,她就像最善战的神灵,身后的战船在滚涛海浪中,宛如天兵天将,卷动着地中海最深最浓的骇浪,破敌之势,无人敢抗。

赫梯士卒不得已退兵百里,将皮布罗斯拱手相让,并将这句宣战之词,在最快的时间里送达赫梯首都哈图沙什城。

当萨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阴风四射,煞气骤开,暴戾的魔瘴在凝固了三年后,再次爆发开来,就像放出牢笼的野兽,一出笼就会将敌人的咽喉咬断,又像魔神般,残狠毒辣得仿佛弹指一挥间,就能毁天灭地。

来了吗?

这个个梗在他喉间足足有三年的刺,终于有机会拔除了。

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露娜了。

嗜杀的鸣吼,让整座皇宫天摇地动。

瞬时,他就下令御驾亲征,默布连规劝的时间都没有,他就雷厉急行般闪出议事殿。

呆立在议事殿的默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阿尔缇妮斯,撩起衣袍,急忙冲了出去。

这时,阿尔缇妮斯正在和凯洛贝罗斯和阿尔玛,以及小女儿菲儿享用午膳,也是一日中她最开心的时候--忘却心中的痛,和孩子们一起享受天伦。

她的儿子和女儿……淡淡的苦笑着,吞入喉间的葡萄也变得无味了,她似乎也只剩下他们能慰籍日渐干涸的心灵了。

小小的菲儿坐在她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正捧着羊奶饮用,看到她,阿尔缇妮斯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心里暖暖地,每日只有在这个时候,女儿才能陪伴她,,大多时候都是和萨鲁在一起,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她知道萨鲁很宠菲儿,几乎是宠上天了,经常将菲儿带在身边,因此她见女儿的时间也就相对少了,她并不埋怨,菲儿的年纪还小,对于自己囚禁的事情还不了解,所以不像阿尔玛和凯洛贝罗斯那般,因为她的囚禁,而埋怨萨鲁,疏离他。

女儿的陪伴或多或少能弥补一下这份缺损的亲情吧。

他寂寞吗?三年了,少了路斯比的他,关押了奥利的他,失去父子亲情的他,一定很寂寞吧,所以他才时时刻刻需要女儿的陪伴。

丽莎每次来,都会有意无意的说起他都做了些什么,她知道,这三年,他的脾气更加暴躁,简直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

她更知道,他每日天未亮,都会在神殿的窗户外看着她,不声不响,只是看着她,直到天亮后,他才会走,去议事殿朝会。

他的叹气声,是那么寂寥,每一声都让她心痛,可是他却始终不肯面对她。

因为,他还是不肯信任她,宁愿让寂寞、冷清,将他带入黑暗的深渊。

她则闭目装睡,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又能怎样,他的心根本就不会有改变,他的心结已经到了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的地步。

不管是不是他自作自受,她都无法不在乎他。

即使绝望,她知道心还是爱着他。

剪不断这份爱恋啊……

悲凉的苦涩让她的手都冷了起来,当她想握拳的时候,两只暖暖的小手覆盖了上来,她抬起头,就看到阿尔玛和贝罗斯不约而同地皱着眉,以及眼里的关怀。

她摇头,示意着自己的无事,重新扬起笑容看着菲儿。

“慢一点,别呛着。”她叮嘱道,等菲儿喝完了,就将牛肉撕成丝状,喂她食用。

可她似乎对牛肉不感兴趣,更喜欢盘子里的葡萄。

阿尔提纳斯轻笑,连饮食的喜好也很像自己,便放下牛肉丝,将葡萄剥了皮递了过去,菲儿张嘴就将它吞入口里,脸上绽出满足的笑容。

非常宠爱妹妹的凯洛贝罗斯也剥了葡萄,阿尔玛自然也是,都想喂她吃,至于谁先谁后,就免不得要争了,简直可以说是火花四溅。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既然是哥哥就该让弟弟。”

他们已经七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可是个性倒没什么改变。

眼前两人手里都拈着葡萄,剑拔弩张瞪着对方,菲儿伸出脖子,吧唧一口,将两人的葡萄同时吞进嘴里,“菲儿一起吃,哥哥不吵,不吵。”

甜甜的葡萄让她的眼睛笑得宛如一轮月牙,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扯了扯阿尔缇妮斯的衣袖,“妈咪,菲儿还要。”这个妈咪的称呼,还是阿尔缇妮斯花了好些时间纠正过来的。

阿尔缇妮斯宠爱地点头,立即将葡萄一颗颗喂她吃,混然未觉自己也是爱吃葡萄的人。

“我也来喂,菲儿,来吃。”凯洛贝罗斯用葡萄引诱着她。

“我的,吃我的。”阿尔玛也抢着喂她。

两人又开始互相较劲了,顿时锅碗瓢盆乱飞。

菲儿和阿尔缇妮斯则是露出同样美丽的笑容。

这真是幸福的一幕,连神都会妒忌吧。

可惜,默布突兀地的闯入,打破了这份美好。

“皇妃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默布不管不顾的闯入神殿,急吼声震耳欲聋,一见到阿尔缇妮斯,就扑跪在了地上。

“默布大人怎么了?您先起来说话。”阿尔缇妮斯见到他的急切的样子,慌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希腊……希腊……”可能是跑得太急了,默布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希腊?希腊怎么了?”

默布急喘了几口,忙道,“希腊王向赫梯宣战了,陛下他……陛下他……”

宣战二字一出,顿时让阿尔缇妮斯一颤。

米米会向赫梯宣战,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她想起自被囚禁后,她就没和米米联络过,一开始她也忧心米米会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三年来都一直没发生什么,她的不安也就淡了下去。

怎么突然就宣战了呢?

“皇妃殿下,陛下已经下令要和希腊决一死战,现在只有您能阻止。”本来他国宣战,皇帝要应战,也很正常,但这宣战来的太突然了,也太怪异了,正常的处理应该是调查出真正的原因再应战才对,但是皇帝一听到希腊王宣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理智全消。

他实在担心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有没有原因?”米米不可能会突然来犯的。

“具体情况不得知,但是希腊王对放回的皮布罗斯士卒说,这是为了要陛下把您还给他,这个理由实在太莫名其妙了,让老臣实难相信,陛下又不听劝,所以……”

不用所以了,他说得这些,已经让阿尔缇妮斯明白了,米米果然是为了她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事情,但是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被囚禁的事情没有对外宣布,但是这不代表永远都没人知道。

脑中突然窜过米诺斯的在她离开希腊前说过的话,

记住,倘若暴风雨神无法相信你,如果他伤害了你,就算没有神力,我也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阿尔缇妮斯的脸色顿时惨白,米米来了,来杀萨鲁了,因为他囚禁了她,也就是伤害了她。

而萨鲁呢,本就充满猜忌的他,听到说要夺走她,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杀了米米的。

她顿觉得头晕目眩,天摇地动。

这两个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谁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不!不!这场仗,绝不能开打。

她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皇妃殿下,您看这如何是好。”默布已经慌了神了,急得团团转。

阿尔缇妮斯静下心,细细思量自己该怎么去阻止,“萨鲁走了多久了?”

“就刚才,不过陛下行事如风,恐怕现在已经出发了。”

那就是还没有和米米碰面,还没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那还来得及,只要赶在他和米米碰面之前……

“默布大人,给我备一匹最快的马。”

“皇妃是要去阻止陛下吗,我马上去备马。”

“不,我要去见希腊王。”现在她去阻止萨鲁,只会更激起他的杀意,事情可能就此不会有转寰。

她唯有先去阻止米米了。

默布的回转的身子,立时僵住,不是去阻止陛下,而是去见希腊王,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看出他的疑虑,阿尔缇妮斯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再拖下去,恐怕她就赶不及了,回身看向凯洛贝罗斯和阿尔玛,他们的脸上已没了刚才嬉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听到她要去见希腊王,连忙起身,打算和她同去。

“你们留在宫里,不准离开。”

阿尔玛和凯罗贝洛斯显然很不愿意,“不要……我们……”

阿尔缇妮斯脸色一凛,阻断了他们的话,“这种时候不准任性,我要去阻止这场战事,你们就好好留在宫里处理政务,要肩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不可以耍小性子,还有要照顾好妹妹,否则我可要生气了。”她十分了解这两个孩子的个性,如果不把话说重,他们是不会打消念头的。

阿尔玛和凯洛贝罗斯只好很不情愿地应了句,“噢……”他们最怕的就是她生气,不答应也不行。

阿尔缇妮斯又回头对默布说道,“默布大人,我走后,他们俩就有劳您费心了。”

默布连忙点头,“是,我明白。”

阿尔缇妮斯这才昂首走出神殿,她的出现,让所有侍卫都惊诧,不知道该阻止,还是让她走。

“让开!!”她如同女王位临,气势非凡,所有人都自动让开路。

她如无人之境的离开神殿,当她离开阿尔玛神殿的范围,来到皇宫的走廊上时,无论是侍女还是侍卫,都为她的出现惊呼,他们看到了睽违许久,却也是深深镌刻在他们心底身处的俪影,瑰美的风姿,真切的出现了在他们眼前。

不敢置信,喜极而泣,还是深深的思念,在他们脸上轮番上演。

“皇妃殿下……是皇妃殿下……”

“真的是皇妃殿下……”

没有了她的皇宫变得阴冷,也因为她的出现,变得温暖起来。

银若月光的发,澈若水晶的紫眸……清灵婉约如同神女下凡的身姿,都是他们熟悉的,也是怀念的……

所有人都大声嚷嚷了起来,根本没有人想起她是囚禁之身,是不可以出现在这里的,唯一能想到的是,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皇妃殿下,您好吗?”

“皇妃殿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妃殿下……”

他们整齐一化的下跪向她行礼,无数的问候和关切像海浪般涌向她,阿尔缇妮斯永远都是他们心中的皇妃,她的地位无人能替代,即使她被囚禁了,即使皇帝可能不再宠爱她,她的地位,她的存在,都一样深深植入他们的心底。

唯有她才配得上赫梯的塔瓦娜安娜(帝国第一女性的称号)这个位置。

默布也是许久没看到皇宫里这么有人气了,心里感慨万千,但是眼下可容不得感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快让开,不要阻挡皇妃的去路。”他呼喝道,等人都让开了路,他对阿尔缇妮斯继续道,“皇妃,我先去为您准备马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这一个侍卫命令道,“快去通知伊斯大人。”

“是!!是!!”侍卫急忙飞奔而去。

不过一会儿,伊斯就火速赶了过来,一看到阿尔缇妮斯,清澈的眸迅速泛起一层氤氲,“阿尔……”他甚至激动的忘记了,自己曾刻意忘怀的这个称呼。

三年里,每次他都想去看她,可是都忍住了,怕见到她伤心的表情,怕看到她落泪,他会无法冷静,像奥利他们一样,失去理智,最后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伊斯!”见到熟人,阿尔缇妮斯心喜万千,连忙奔了上去。

她朝他奔来,脸上带着笑,宛若繁花尽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月光洒落的朦胧起来,她的笑,是对着他而笑的,真想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呵。

但是,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永远都是,女神是不可触及,不可遐想的。

“皇妃殿下……”他有礼的唤道,将千斤重的苦涩压回心底。

默布将阿尔缇妮斯要去见希腊王的事情告诉伊斯,他显得并不吃惊,似乎早料掉她会这么做,他立即想到的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前往,必须要有人保护她,除了他,还有三个人会很乐意做这件事情。

“伊斯大人,这是要去哪里。”默布见他突然回身就走,在后头叫道。

“请默布大人尽速去准备,我去释放奥利、塔卡,还有卡布斯。”

默布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准备五匹马啊。

也对,多一人保护,就多一分安全。

“皇妃,您先到寝殿稍息,我马上去准备,您稍安勿躁。”默布说。

阿尔缇妮斯点头,她一个人前往,的确不保险,也不熟悉地形,有奥利他们,她可以更快的赶往皮布罗斯,想罢,便在侍女的簇拥下去了寝殿,她也得换件容易行动的衣服才行。

伊斯急速赶往牢狱放人,不过,想放人,可不是随便就能放的,放了就等于使违抗皇帝的命令,一定会阻拦,但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没什么权限的小相了,而是元老院的议员,有一定的权力,就算面对加布特和戴马斯这样的高级官员阻扰,他也有能力反抗。

他说过,他能帮她的,这三年苦心果然没有白费。

加布特和戴马斯面对一意孤行的伊斯,除了怒喝,也派了兵阻止,但他们有兵力,伊斯也有,一样的多,一样的强悍。

当下,奥利、塔卡、卡布斯三人就被释放了,多了奥利和塔卡,加布特和戴马斯的士兵就更没辙,根本打不过他们。

四个人立即赶往寝殿和阿尔缇妮斯汇合。

那时阿尔缇妮斯已经做好了准备,换了衣服,也背上个小包,至于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他们也没怎么去注意,三年不见了,他们已经高兴透了,哪还能管那么多。

塔卡当下就哭了起来,卡布斯则上上下下的检查阿尔缇妮斯,泪洒连连,奥利站着不动,别过去的脸,也是泪雨如下。

真的好久了呢!

她很好,很健康,平安无事。

三人这才明白伊斯当时说得很对,如果他和他们一样,现在又有谁能帮她,就算有默布在,恐怕也无力和加布特和戴马斯抗争,因为他毕竟老了,还是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下,加上路斯比去世后,他代替路斯比成为了赫梯的宰相,在赫梯,宰相是没有兵权的,也就更阻止不了戴玛斯和加布特,因此,这两人有足够的权利,将阿尔缇妮斯送回神殿,继续囚禁。

阿尔缇妮斯虽然还是皇妃,但毕竟是囚禁之身,现在是空有皇妃的头衔,没有实权,而命令有时比尊敬更有力,倘若不是伊斯的职权可以与他们相抗衡,事情也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毕竟谁都怕死,囚禁她的可是皇帝。

现在,他们要做得就是保护她,消弭这场战事。

尽管这场仗让他们觉得很莫名其妙,这个希腊王,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乎,四人跟着阿尔缇妮斯即刻启程赶往皮布罗斯,出发的当头,伊斯心里难掩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像极了他预知到她中箭时的不安,神经和骨髓都透凉透凉的。

他将这种不安压在心头,惶惶不安地上路。

或许,只是他多心了。



萨鲁率领三万大军赶路,就算赶得再快也不可能赶过阿尔缇妮斯一行五人,小队伍行路最有利的就是可以抄捷径,不用担心大部队拖后腿,因此在连夜不要命似的赶路下,他们比萨鲁更早的到达了皮布罗斯。

这时的皮布罗斯已经完全在希腊的掌控下,既是打仗,被攻占的城池难免会被封锁,并加强防线,以及岗哨增多,所幸,此战希腊进攻神速,而且还是他们最擅长的海战,皮布罗斯并没有战火绵绵后的满目疮痍。

阿尔缇妮斯一抵达,就立刻来到封锁的防线附近,她离了些距离,思考着用什么名目求见米诺斯,毕竟两国正在交战中,她们两人的关系再好,可这些士兵不会知道,总不见得她跑去跟他们说,“嗨,我是赫梯皇妃,你们不是来抢我的吗?我来了,我还是你们的王是好朋友,不过,我是来劝她退兵的!”估计这种话刚说出口,她就可能被当作疯子给抓起来,硬闯也不行,人那么多,即使她有暗月,也可能无法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

正犹豫着,防线处站岗的士兵似乎发现了她,和另外一人耳语了一句,那人就走开了,不过一会儿,那走开的人就带回了一个女人,约摸二十来岁,风姿飒飒,很有女将军的味道。

这人,阿尔缇妮斯认识,几年前去希腊时,就见过她,一直都跟在米诺斯身边的,叫……叫什么来着。

正想着,那人就走了过来。

“皇妃殿下,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我是克莱,陛下的近卫长官,您终于来了,陛下可是等的很着急了。”哎?“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皇妃,请跟我来。“克莱直接为她引路。

这时阿尔缇妮斯管不了那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赶快见到米诺斯。

她很顺利被带到了停靠皮布罗斯港口的王船上。

前脚刚落到甲板上,就听到米诺斯兴奋地大叫,”阿尔缇妮斯!“

米诺斯沐浴在晨光中,金发闪闪,细腻的皮肤就像初雪一般,战甲披身,格外耀眼,她就像斗牛一样的冲了过来,下一秒阿尔缇妮斯就被她熊抱住,”阿尔缇妮斯,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想死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她放了手,海蓝色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你好像瘦了,怎么脸变得这么小了?“她摸着阿尔缇妮斯的脸,眼睛里像是闪着泪花似的晶晶亮。

瘦?怎么可能?

她这三年来在神殿闭门不出,虽然难过伤心,可是食欲很好,这是她的性格吧,越是悲愤,越是化食物为力量,加之缺乏运动,她觉得自己起码胖了好几磅。

怎么可能会瘦!?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而是米诺斯似乎早料到她会来。

米诺斯这会儿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过一会儿,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万恶无比的男人一定是折磨你了,你看你瘦得都皮包骨头了。“

阿尔缇妮斯汗了一记,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米诺斯身后站着的亚希彼斯,正和奥利、卡布斯、塔卡、伊斯等人用眼神逐一问好。”米米,你先听我说。“再让米诺斯看下去,她可能就此会认为自己快不久于人世了。

米诺斯抽泣了一下,擦擦眼泪,又熊抱住她,根本不听她说话,”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等你跟我回希腊,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我会……“”米米!!“阿尔缇妮斯大叫道,这才让米诺斯嘴里滔滔不绝的话制止。”怎么了!?“米诺斯泪眼迷离地问。

阿尔缇妮斯挣脱开米诺斯的拥抱,直言道,”这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早知道我回来,对吧?“

米诺斯对她的推拒不悦地拢了拢眉,张开双臂打算再次拥抱,阿尔缇妮斯闪躲到一边,没让她得逞,她闷闷地把眉毛皱得更紧,回答道,”是啊!“

阿尔缇妮斯的眉毛顿时抖三抖。

果然!!

米诺斯攻打皮布罗斯,将战败赫梯士兵释放,将她的宣战之言带回赫梯,说给萨鲁听,为的就是把萨鲁引开,萨鲁一离开皇宫,那么自己就从某种意义上就自由了,米诺斯也算到了,当听到两国开战的消息后,自己一定会设法阻止,一定会想办法来见她。

也就是说,米诺斯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她”自投罗网“。

米诺斯知道她看穿了,咧开嘴笑道,”赫梯皇宫戒备森严,就算我再能打,也未必能将你救出去,而且,我笃定就算我真的闯进去救你,你也不会跟我走,所以呢,我就只好让你自己来了。“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想她被囚禁了三年,面对这种非人的待遇,她竟然不反抗,唯一的理由就是她还对暴风雨神不死心,认为还有希望。

倘若她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会怎样?

阿尔缇妮斯一定会做出傻事--那件在克诺索斯宫殿自己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的事情。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她要带阿尔缇妮斯回希腊,好好地保护起来。

再者,以阿尔缇妮斯的个性,如果是自己去救,她一定不肯就范,弄不好,还会拼命赶自己走,加上赫梯皇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

所以呢,她就设下圈套,引开那个杀千刀的男人,让阿尔缇妮斯自己‘走’出来。

多完美的计划!!

然后……

米诺斯眼放精光,分外锐利。

阿尔缇妮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说,她上了米诺斯的当了。可这不要紧,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米诺斯退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和萨鲁对上。”米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退兵。“

米诺斯哼了一下,”怕我打不赢?“”不!!我是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一个是前世的姐姐,一个前世今生都是自己的爱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让她怎么取舍。”你不要说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个男人,我死都不会放过。“米诺斯坚定如磐石地说道。”米米!!萨鲁他其实只是还没有想明白,只要再给他点时间。“阿尔缇妮斯急切地为萨鲁解释,心依然痛,爱却让她难舍。

米诺斯听了,猛地一喝,”放屁!!“这生猛的一吼,让船上的侍卫吓得皮皮抖,只有亚希彼斯没被吓到,不过却因为她说粗话,而皱了皱眉。”什么叫还没想明白,都三年了,还想不明白,我看他永远都不会想明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知道她还在等,有什么好等的,信任这种东西不是等就能有的,再等下去,她会被伤得很更重。

见她还想努力说服自己,米诺斯也强硬了起来,海蓝色的眼睛眯起,一股子狠劲,”你不答应的话,无妨,我就把你绑回希腊,还有……“她利眸扫向奥利等人,”如果你们想反抗的话,最好搞清楚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话落,她身后的侍卫就响应了她的话,将奥利等人团团围住。”米米!!“阿尔缇妮斯大叫,显然米诺斯打算屏蔽自己的耳朵,见说服不了她,阿尔缇妮斯只得将目标转向亚希彼斯。

亚希彼斯却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米米,你打不过萨鲁的,你明知道你已经不是……“已经不是雅典娜了,她没有神力,而萨鲁却仍旧保有暴风雨神的能力。

这句话米诺斯听进去了,嗤之以鼻道,”那又如何?我从没说过要在皮布罗斯对付他,我的船随时都可以退到赫梯边境以外的地中海海域。“雅典娜是智慧和胜利的女神,没了神力,还有智慧,暴风雨神想要使用神力,必须是在赫梯境内,离开了,他就会和普通人没两样,到时擅长海战和拥有强大战船的她,还会怕他吗?

阿尔缇妮斯明白了,米诺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她并不打算和萨鲁进行陆地战,而是海战,而且是不属于赫梯境内的海面上。

但是这个方法有个致命性的缺点,如果萨鲁不出海呢?

不,这个缺点已经被米诺斯克服了,萨鲁一定会出海,因为……她在这里,在米诺斯的船上,只要她在,萨鲁就算明知道不擅长海战,也会追到底。

米诺斯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不仅让她‘自投罗网’,同时,也让‘自投罗网’的她变成了引萨鲁出海的诱饵。”怎么样?是乖乖地呆在我身边,跟我回希腊,还是……“米诺斯逼近她,以身高上的优势睥睨她,”还是打算离开?“

想她多半会选择离开,因为在暴风雨神无法使用神力的情况下,与擅长海战的希腊打仗,怎么看都是希腊的赢面比较大。

阿尔缇妮斯只觉得头脑很混乱,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伊斯这时开口了,”米诺斯陛下似乎觉得海战必定能赢赫梯是吗?“

米诺斯瞟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难道你觉得海战我会输?“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希腊的海上战斗能力是天下无敌的。”如果是三年前,或许是。“伊斯言道。

米诺斯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她的疑问,同时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阿尔缇妮斯看着伊斯严肃的表情,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伊斯在众人的注目下说道,”陛下有所不知,三年前开始,赫梯皇帝陛下就已经秘密开始进行海战的特训,并且完全是针对希腊的海战特点进行的特训。“”什么!?“米诺斯大惊。

这这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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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四章 要挟 下


***

三年前,希腊和赫梯因为阿尔缇妮斯的关系缔结了同盟协议,现如今,她破坏两国的协议是为了阿尔缇妮斯,倘若不是因为她,她根本不会侵犯赫梯,也就不会对赫梯构成危险,而那个男人竟在三年前,也就是在签订了同盟协议的情况下,针对希腊的海战特点进行特训。

他是早已有了对付希腊念头,还是仅仅只是未雨绸缪?

阿尔缇妮斯也是震惊无比,因为她被囚禁了三年,三年里政务她都没碰过一下,当然不会知道,奥利、塔卡、以及卡布斯则是在牢里呆了三年,自然也不会知道。

伊斯点点头,”是真的!而且根据地就是米特。“米特也擅长海战,但是战船方面就差强人意了,当时,他并不知道会有今时的事情发生,只以为皇帝是要加强赫梯的海战能力,算是未雨绸缪吧,因为这个世界,可不是只有希腊擅长海战。

万万没想到,会有今时的事情发生。”就算如此,论造船技术和战船的强大,还是希腊略胜一筹吧。“希腊之所以海战强大,先进的战船也是原因之一。

伊斯凝重的摇头,”陛下错了,赫梯皇帝陛下在培植海战实力的同时,对战船进行了十分细靡的研究,尤其是对希腊的战船,曾经不惜代价地聘请造船师来如法炮制,最重要的是,他不光如此,他还分析了贵国战船的结构,以及可能存在的弱点,然后加以改进,如果我记得没错,两个月前,三百艘新的战船,应该已经造好了。“

阿尔缇妮斯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三年前,也就是萨鲁下令囚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对付希腊了吗?不,他明明答应过她的,在她的眼睛治愈的时候,他就答应她,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对付希腊。

但是,如果只是未雨绸缪,为什么他会处处针对希腊。

三年前?他因为心里不信任,而囚禁了她。

三年前……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米诺斯的手,”米米,我的回信你有收到吗,就是三年前,我最后一封回信。“”回信,你有给我回信吗?我就是因为等不到你这封回信,我才会认为你在赫梯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那时希腊周边的诸个小国蠢蠢欲动,我早就……阿尔缇妮斯,你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阿尔缇妮斯的脸色瞬间惨白。”那封回信,你没有收到?“她抖着唇,再次确认。

米诺斯摇头,”没有……“尾音还没消,就看到阿尔缇妮斯像是快要晕倒了,”阿尔缇妮斯,你怎么了?“

米诺斯慌忙扶住她。”米米,快逃,你快逃,萨鲁他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她惨白着脸,激动的大叫。

不是什么未雨绸缪,他是真的要对付希腊,对付米诺斯。”你别担心,先顾好自己,你脸色很难看。“她忧心地看着快要昏过去的阿尔缇妮斯,回头对亚希彼斯嚷叫,”你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米米,我没有生病,你先别管我,你快走,快走啊。“亚希彼斯还没走近,阿尔缇妮斯就像疯了一般地嚷叫着,要她离开。”你到底怎么了?那么担心干什么,他未必赢得了我。“只是三年,就算真让他掌握海战的技术又如何,经验多寡也是决胜的因素之一。”不,不,米米你不明白,萨鲁他一定是以为我……“倘若米诺斯没有收到那封回信,那么十之八九,信是落到了萨鲁的手里了。

试问,谁能有权利,不让这封徽记是皇妃的信送出去,只有皇帝,才有这个权利。

萨鲁怎么得到这封信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萨鲁如果看了这封信,那信上的落款--爱你的露娜,对他而言绝对是最沉痛的刺激。

因为她从没对他说过爱这个字,他是那么的介意这件事情,在不知道米诺斯是女人的情况下,他只会以为,她不对他说爱,却毫不吝啬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了爱,他的占有欲那么强烈,那么深重,怎么受得了。

加上暗日的诅咒……

上帝,他一定会认为,她爱米诺斯。

但,他为什么不来不来质问她,假如他真的看到了这封信的话。

她想了想,不,他不是不来质问,而是不敢,一直以来,他都在怀疑她是否爱他,怀疑到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可能是否的答案。

他在害怕,她会告诉他,她爱米诺斯,他害怕听到这个答案,所以才没有问她。

不问,才是更恐怖的,那代表他信以为真了!!

上帝,上帝啊……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呼喊上帝最多的一次了,假设她的猜想都成立,那么萨鲁就有绝对的理由想要对付米诺斯。

偏偏这时候,米诺斯为了她,率先向赫梯宣战了。

这等于是给了萨鲁一个机会。

最要命的是,她这个本该被囚禁在阿尔玛神殿里的人,竟然出现在米诺斯的船上,这会让他怎么想?

私会情郎?通风报信?还是私奔?

不管哪一个,都会让萨鲁失去理智,就算她解释都没用。

他一定会杀了米诺斯,不惜任何代价的杀了她。

她越想越恐怖,毛孔都因为这股恐惧而收缩着,心底的凉意在四肢百骸乱窜。”米米,我求你,赶快走,好吗,赶快离开这里!!“她激动至极,抓住米诺斯的手不仅冰凉,还在颤抖。

米诺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恐惧,好像自己一定会被杀似的。

笑话,她就只等暴风雨神来了,她会引他离开赫梯境内,让他无法动用神力,海战,她有绝对的信心,不管对方的船会多厉害,都一样。

她从小就是打海战打到大的,经验就是决定胜利的关键。

见米诺斯不为所动,阿尔缇妮斯的心着急地快要频临爆炸了,下一秒,当她听到突兀传来的号角声,以及远处翻滚地海浪上,那疾驰而来的船只时,她的心真的爆了,心跳都停止了。

日光下,海面闪烁金色的粼粼波光,像碎金般地刺眼,碧蓝色的海洋上,那朵朵浪花就想云彩一样,烘托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战船,它们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每一艘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杀劲,高高扬起的船帆上,那鲜红色的红狮子,在白色的旗面上,像是活得,张牙舞抓地扑腾。

那是赫梯的王旗。

萨鲁来了!!”陛下,奇袭!!“克莱冲到甲板上禀报道。

顿时米诺斯的战船上骚动了起来,侍卫迅速跑动起来。”快,右满舵!!“”划桨,该快划桨!!“”迎战!!弓箭手迎战!“

米诺斯为此只震惊了数秒,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将彻底呆滞地阿尔缇妮斯交给亚希彼斯照顾,她来到船头,海风下,披风迎风而展,像巨大的翅膀在她身后张开。

他第一时间,就是下令将船驶离赫梯境内。

她眉目一凛,极好的视力,立刻就看到了敌方最为首的船头上,那像魔王一般的男人。

血红的眼,飞舞的发,吹来的风都像是盈满了他的杀气,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但米诺斯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仔细察看赫梯的船只,突然发现,船与船之间,竟有粗如手臂的铁链所连。

这真有点奇怪,干嘛把船和船连在一起。”是我教萨鲁的。“阿尔缇妮斯来到她身边,抖着唇说。”哎?“米诺斯诧异道。

阿尔缇妮斯苦笑,”其实萨鲁一直都很想加强赫梯的海战实力,在我没遇到你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赫梯的士兵习惯了陆地,真要到海上打仗,恐怕最先要克服的是晕船,船的摇晃,不是马上就能习惯的,因此……我就告诉萨鲁,如果将船与船连在一起,借用船与船之间平衡,船的摇晃就能大大减低,士兵操练的时候,可以按照适应度,渐渐放开链子,直到全部放开,也就是完全适应为止。“

没想到,他记住了,还用了,用来操练士兵,用来对付米诺斯。

她难掩愧疚地捂住脸。”干什么一副内疚的样子,你没有错。“妻子帮丈夫,天经地义。

米诺斯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难过,不过一会儿,她又注意到,赫梯船上的士兵所穿得战甲很特殊,像是竹子做得。”那也是我教得。“阿尔缇妮斯说道,这次更愧疚,愧疚到她想跳海。

米诺斯瞅了她一眼,”不明白!“不明白那些竹甲有什么用。”赫梯的士兵不像靠海国家的军人那般擅长游泳,倘若身穿铜甲,或者铁甲,那么一落海肯定就会溺毙,但是竹甲不一样,既能减轻士兵的负重,让他们更为灵活,还能在落海时产生浮力,不致于落海就亡。竹甲虽没有铜甲和铁甲那么坚固,但是它的韧性足以应付武器的穿刺力,也可以起保护的作用。“

这些全都是她交给萨鲁的,是为了保护他,只是没想到,她会在之后遇到米米,更没想到,萨鲁和米米会因为她而打仗。”你还教了他什么?“米诺斯看起来很郁闷。”很多!“除了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兵器制造外,她真的教了很多。

米诺斯一叹,”我只能说,你对他付出那么多,她还这么对你,他简直是个大混球。“

如果阿尔缇妮斯不爱他,有必要教他那么多东西吗?

蠢货,愚蠢至极!!该杀!!”米米,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你赶快退兵吧。“趁萨鲁还没有正式攻击前,她还有逃的机会。”逃,我从来都不会逃,我要迎战。“她可没兴趣当缩头乌龟。”米米!!“阿尔缇妮斯急吼道。”阿尔缇妮斯,有时候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就像今日这场仗一样,就算我不开战,他也会,不是吗?“她可不笨,那种以希腊为假想敌的特训,已经摆明了是要对付希腊,三年前,他就已经筹划了,这场仗早晚都是要开打的。”不,萨鲁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只要你退兵,让我回到皮布罗斯,我就有……“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远处的萨鲁的身边站着加布特。

他怎么会在这?

顿时,她捂额哀叫,完了,恐怕加布特在她离开皇宫时,也动身赶往萨鲁那里了,这么说,萨鲁已经知道了。

她在米诺斯身边。

这下,什么转寰的余地都没了。

她的视线可能是注目太久了,又或许是萨鲁早就在寻找她的身影。

所以,当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时候,即使隔得再远,他们都知道彼此是谁。

阿尔缇妮斯的心再次停止跳动,迎上萨鲁的目光时,血液都好像在倒流般,他在看她,用阴冷无比的寒光笼罩着她。

冷得她的心像是都冻结了。

另一边的萨鲁,寒目以对,眸中只剩下她的身影,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脸,他也知道她是谁,怒与妒同时涌上心头,让他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她真的在,在那个男人身边。

她爱他,是吗?爱那个男人?

三年了,这个结一直苦苦折磨着他,今天,他真的被彻底击碎了心。

她不爱自己,她爱得是另外一个男人,心头的黑暗里,那个声音说得对,她不爱他,永远都不会爱他。

否则,为什么她要去希腊王身边,而不是他的身边。

杀意,怒意,甚至是恨意,一股脑地流泻出来,让他的脸狰狞了起来,他站在船头,发丝像是感染他的这份情绪,更为狂乱得舞动起来。

露娜……这个名字,现在唤起来,竟觉得心是痛的。

不,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他狂吼一声,下令道,”加快速度!!“”是!!“士兵们即刻传令船底的划桨队,更快向前划行。

希腊和赫梯的战船顷刻间,接近了不少。

战事即刻打响。

这时代的古代西亚,还没有炮火一类的武器,所以远程进攻大多依靠箭和矛,但这些东西射程较短,除非几十米以内,否则休想伤到对方。

希腊的船上,希腊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箭手,整齐排列,一队射完,下一队上,轮番攻击,无数飞箭,仿若海上下起了大雨,密密麻麻地落在赫梯的战船上。

同样的,赫梯士兵也照此攻击,两方人马互相对攻时,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箭的准心都没有指向彼此的王船,所以不管是米诺斯,还是萨鲁都没有受到攻击,安然无恙,自然阿尔缇妮斯也不可能受伤,但这不代表接下来都不会。

王与王,正在接近。

见萨鲁越来越近,阿尔缇妮斯心急如焚,这时候她应该更冷静才行,想出办法来阻止,可是这场仗和以往不一样,敌对的两人都是自己重要的人,她根本无法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或许她可以用暗月,不,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害怕会伤到萨鲁。而且暗月的状态,虽然不至于让六亲不认,可是力量方面,她还不能准确地把握。

使不得,绝对使不得。”不要什么?不要伤他?你怎么还这么傻。“他都打来了,难道她还有不还手的道理。”不,我是让你赶快离开。“萨鲁有多少能力,她很清楚,他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打仗对他而言,可能比吃饭还要得心应手。

尤其还是武器和船只方面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萨鲁的赢面似乎更大。

米诺斯寒若冰霜的蓝眸,直逼向燃烧着爱恨纠结的绿眸,无形的火花在空气碰撞,激出点点星火。

赫梯与希腊的船只也严阵以待,向各自的王船靠拢,一触即发。

前世身为雅典娜的米诺斯,和前世身为暴风雨的萨鲁,在前世并没有见过面,所以米诺斯知道,他却不知道她是谁,在他眼中,米诺斯就是一个企图抢走他心爱之人的男人。

对视了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后,萨鲁怒目看向紧张不已的阿尔缇妮斯,绿眸一看到她,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爱和恨得纠缠更为激烈,像两头野兽在他瞳眸里打架,漩涡似的乱。

好久,他才嘶哑地说,”你瘦了?“眸中的血色已褪下,闪动着绿的思念。

她被囚禁到时候,他总是天未亮,就站在窗外看着她,但她每每都是背对着他而睡,让渴望的他,每次都想冲进去,抱她,好好看看她,但内心的黑暗却让他压抑了下来。

今天,他看到了,睽违了三年的‘初见’。

他明明命令过丽莎,要好好照顾她的,每日三餐必定丰富,怎么她看起来那么瘦弱,脸色也惨白的吓人。

瘦了?对于这句话,阿尔缇妮斯不像听到米诺斯说时那样,还有心情觉得是笑话,听他说,心里只觉得苦涩。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哭了,那泪水像是会扎人似的,扎得萨鲁的呼吸都乱了。”你怪我了?“

她摇头,又点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我回去!“萨鲁凝视着她,仿佛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这次,阿尔缇妮斯很清楚地猛摇头。

萨鲁的眸瞬间幻化成妖魔的眼睛,”你爱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米诺斯。”不,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米诺斯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好朋友。“她慌忙答道,但是他眼里却是深信目光,深信她爱米诺斯。”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好成这样,不来见我,而是先见他!!“他怒喝,气息紊乱得纠结着心头的妒恨,直射向米诺斯。

囚禁了三年,她出来了,第一个想见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这个男人。

他的心像是被火烧般难受。

朋友!?让他如何相信,他们仅仅是朋友。

米诺斯见阿尔缇妮斯在哭泣,完全是反射性的将她搂进怀里。

这一举动,让萨鲁当场爆发,”放开她,不准你碰她。“

米诺斯冷笑,”你以为你有资格可以命令我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暴涨了数倍,压抑得让空气都变得混沌了。

萨鲁眼中的血色又染深了瞳眸,红得发黑,道道厉光都在狠刺着米诺斯的身体,内心黑暗驱动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气。

这副骇人的模样,让阿尔缇妮斯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挡在米诺斯身前。”萨鲁,不要,不要伤她。“

听到她的话,萨鲁更是难掩心头的怒恨,她竟然还在保护这个男人,她脸上的焦急和忧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这个男人,隐藏在身体深处的声音,又开始蛊惑他了。

她不爱你,她爱得是希腊王,她在保护他。

这个声音,就像利刃,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切割了一遍。”让开!!“他咬牙切齿地低咆。”不,除非你不伤害她。“阿尔缇妮斯清楚现在所做的,只会更让他以为她爱的是米诺斯,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的萨鲁是没有理性,如果她让了,他一定会将米诺斯千刀万剐的。

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是不是真的可以脆弱到这步田地。

为何,他不信任她。

她曾想过,可以让米诺斯作为人证,去解释关于太阳神对他做得一切,可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米诺斯说的话,他压根就不会相信,反而更可能误会她和米诺斯的关系。

她真的有些怨了,怨他甘愿被暗日荼毒。”我再说不一遍,让开!!“萨鲁魔性地声音,仿佛野兽地鸣叫。”不!!绝不!!“这是她的回答,尽管内心她在流血。

她身后的奥利很怕萨鲁会因为怒火而伤到阿尔缇妮斯,赶忙出声道,”陛下,皇妃她只是……“”住口,你这个叛徒……“萨鲁狠戾眸充斥着绞杀他的寒气。

顿时,奥利窒了窒,他已经彻底对自己失望了,或者说,等他杀了希腊王,下一个就会是他。

阿尔缇妮斯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益处,萨鲁是铁了心要杀米诺斯,不得手,他是不会离开的。

她的手摸向身上挎背的小包,心里的颤,让她有些站不稳了。

米诺斯在她身后,推也不是,闪也不是,因为她很强硬地挡住了自己。

亚希彼斯则紧挨着米诺斯身边,似乎只要萨鲁敢动手,他也会挡驾。”你那么爱他吗?“萨鲁吼叫道。”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已经认定了,不是吗,何必还要问。“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问出口。

她爱得是谁?

这种可笑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再回答了。”那我就杀光现在你身边所有的人,看你能挡得住几个。“这狠辣无比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彻不已,顿生冷汗,戒备地看着他,就怕他第一个要杀得会是自己。

阿尔缇妮斯听了,抽气连连,他眼中的狠意说明,他不是再吓唬人,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颤抖得模出背包里的箭--那把月华罗制作的箭,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抵住自己的喉咙。

萨鲁猛地一颤,血色的眸颤出惊惧的波光,”露娜!!“

谁也没想到,她会随身带一把箭,还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箭。”阿尔缇妮斯!!“米诺斯第一反应就是夺下它,但她的行动无比敏捷,已经脱离的抢夺的范围。”在你杀别人之前,我就会杀了我自己。“她站在甲板上,离所有人都远远地,那把逼近咽喉的箭,已经刺破了皮,流下一道猩红的液痕。”阿尔缇妮斯,放下箭,别做傻事!!“米诺斯惊吼,她的心都凉了。

她不会是想……不会是想……

想着,她几乎站不稳地看着阿尔缇妮斯。”皇妃殿下,不要伤害你自己。“奥利大呼,急忙跪在地上请求她。

卡布斯和塔卡则是企图接近她,却被她发现,刺得更深,”阿尔!!“

萨鲁光是看到她流血,整个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掐住了,紧得血液都凝固了,看着她,视线无法撤离那把深陷在喉咙口的箭。

伊斯看着那把箭,脸色瞬间白得发青,颤抖的手,捂住胸口。

这把箭……这把箭和预知她中箭那把一模一样。

他像是被冻结了,全身僵硬,看着箭的眼睛慌乱地乱颤。

这把箭是阿尔缇妮斯在出发之前,在寝殿里偶然找到的,那本该被她藏起来的东西,下意识得就带在了身边,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早已预料到她会用得到,就像现在这般。

武器这里到处都有,但都不可能拿到,因为当她有这种以命要挟的念头,想抢夺的时候,恐怕身边的这些人会比她的动作更快。

她知道,她这么做很笨,很蠢,也很伤人,但没有办法啊,这两个人,不管哪一个,她都不愿意失去。

既然都是为了她,那么她便会是最好的交换筹码。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因为她眼里是狠了心的。

退,只能退。

萨鲁颤抖着心,就怕她不小心刺得更深,那是致命的部位。

他只能退,退了一寸,她还不松手,那就再退一尺,一丈,一米,或者更多,直到她松手为止。

赫梯军跟着退,退离了能有效攻击希腊的范围圈。”阿尔缇妮斯,他退了,你可以放下了,快放下。“米诺斯大叫道。

她摇头,眼神看着她,”你……还没退。“

米诺斯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回希腊。”好,马上走,我们马上回希腊。“米诺斯看着她,一瞬不瞬,命令着船上的侍卫,”开船,回希腊。“

侍卫们赶紧掌舵,将船行驶。”你可以放了,我都答应要走了。“

阿尔缇缇妮斯还是摇头,”等到了希腊,我就放。“

米诺斯急得猛跺脚,”你……你……“

亚希彼斯安抚道,”随她的意,别刺激她。“”可是……“米诺斯还是担心得要命。”放心,我不会让她留下任何疤痕的。“他回答。”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算了!!“懒得和他说,她看着阿尔缇妮斯,又不能阻止她,只能看牢她,免得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船越行越快,渐渐远离了赫梯的船,阿尔缇妮斯看向萨鲁的方向,手在抖,心在颤,内心的苦涩无比浓重,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

萨鲁……

这一走,恐怕会让他更胡思乱想。

她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回去了,他会如何待她,又如何对付跟着她的奥利等人。

米诺斯又会怎样?

希腊和赫梯千千万万的人民又会怎么样?

她的出现,根本就是一个罪过。

不该的,她不该出现的。

为何,这份情会如此地苦……

滑落的泪,好冰,好冷,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船都离了很远了,她还是不放下箭,似乎真打算到了希腊,才准备放下。

所有人都盯着她,一是寻找机会夺下,二是她抵得太用力了,真怕她自己拿捏不准力道。

从地中海回希腊,最快也要三天,她不会真就维持这个姿势,打算过三天吧。

当然不可能,不过也撑了一天,当她不得不放下箭的时候,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米诺斯不知道该狠狠甩她一巴掌,还是……最后她选择一把熊抱住阿尔缇妮斯,”笨蛋,你要是再敢这样,我非好好揍你一顿。“接着她又急吼道,”亚希彼斯,你还愣着干什么,疗伤啊,要是敢留下疤痕,看我怎么收拾你。“”是,陛下,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抱着她,我怎么治疗。“亚希彼斯无奈地叹气。

米诺斯这才肯松开。

不等亚希彼斯上前治疗,卡布斯比他更快的冲了上去,”阿尔,别动,我马上给你治疗伤口。“他的动作很迅捷,亚希彼斯根本插不上手。

看着手里拿着绷带,亚希彼斯想自己还是当下手吧,他还是第一次当下手呢!

奥利和塔卡松了一口气,虚脱地坐在甲板上。

唯有伊斯,疾步冲向她,将她紧握的箭,一把夺下。

它不能留下!

一使劲,他就想折断它,但无论他怎么用力,箭都不断。

他骇然,更用了力气,可是它还是完好无损。”伊斯,把箭给我。“阿尔缇妮斯见他想毁箭,急忙叫道,这把箭还是带在身边为好,萨鲁不会就此罢休的。

伊斯冷了脸,”不,我不能给,由我保管。“”对,对,这种东西,你还是别放在身上好。“米诺斯附和道。

其他人也是点头称是。”你们……“阿尔缇妮斯想夺回来,可是伊斯离得远远的。

她拿不到,他们也不会让她拿到,她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扔了它,这是奥利送给我的礼物。“

这话一出口,奥利立刻变成众矢之的,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他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他耷拉着脑袋,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什么不好送,竟然送了一把利器。

治完伤,阿尔缇妮斯喝了药,在米诺斯恶狠狠地逼迫下,跟着亚希彼斯到舱房去休息。

甲板上,米诺斯看向奥利他们,”你们几个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赫梯了。“因为回去了,可能就是死。

奥利、塔卡、卡布斯、还有伊斯听到这话,脸色都很平静。”你们还挺忠心的。“除了伊斯,米诺斯第一次给其余几个人好脸色看。”这或许是命运吧。“奥利回应。

一抹淡淡地哀愁染上了他的脸,让他看不出真实年龄的脸,顿时老了几岁。

的确是命运的安排,他们几个不正是当年作为米特叛军的那群人吗?一个都不差,全在了,阿尔缇妮斯注定是他们的主人。

奥利多少有点感叹,他和伊斯他们不一样,他是赫梯的军人,有着不一样的责任。

一辈子……

当陛下说他是叛徒的时候,他就知道,回不去了。

塔卡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卡布斯也走了过来拥着他,伊斯对奥利一直有心结,当叛军的时候,他可是叛徒。

但是现在……心结早已没了。

有的只有一个信念,保护她,保护他们的阿尔。

奥利凝望着赫梯的方向,叹道,”别了,我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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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五章 吞噬 上

在回希腊的路上,阿尔缇妮斯一直显得很沉默,往日水晶般澄清的眸,像是被灰暗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阻碍似的,不再发光。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米诺斯知道她心里很难受,想尽方法让她开心起来,不时地拉她到甲板上透透气。

站在甲板上的阿尔缇妮斯望着眼前的海景,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海岛像珍珠似的散落在各处,星罗棋布于爱琴海和地中海中。

让她陡然生出一种熟悉和怀念。

进入爱琴海的领域后,她突然说道,“我能不能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里,马上就到雅典了。”米诺斯觉得她现在实在不适合去任何地方,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差。

“那里!”阿尔缇妮斯指向一个方向,黯淡的眼神因为那个方向,而突然亮了起来。

米诺斯看向她所指的地方,那是座岛屿,爱琴海上的岛屿众多,但只有少数岛屿有居住人,其他的都算是荒岛。

“米米,我想去,好吗?”她眼里充满了期盼。

米诺斯本想拒绝,但她看起来很渴望,只能妥协道,“好,你说什么都好。”她揉了揉阿尔缇妮斯的头颅,脸上甚是宠溺,回身就对侍卫下令。

除了留下一艘护卫船,其他的战船都在她的命令下,驶向雅典的港口,克莱跟着先行返回王宫,去准备阿尔缇妮斯起居事宜,亚希彼斯当然是跟着米诺斯的,王船上除了十几个侍卫外,就只有奥利、塔卡、伊斯、卡布斯等人跟随。

人少了点,但这里已经希腊势力范围内,相当安全,因此足够了。

在阿尔缇妮斯的指引下,船行了约莫一刻钟,便靠近了一座岛屿。

船停下后,阿尔缇妮斯就迫不及待的下船,踏上岛屿。

这座岛屿看上去很明显是座荒岛,杂草重生,鸟无人烟的,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可是阿尔缇妮斯却显得很是激动。

一踏到岛上,她就像是很思念这里似的,泪雨纷飞。

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岛屿就是阿尔缇妮斯出生的地方--海中月,她二十一世纪的家啊,就算三千年前的现在仅是一座荒岛,可在她的心里,就像是回到了家。

记忆里的景象浮现在眼前--那像把巨大的伞,笼罩着大半个岛屿的月华罗树,总是在夜晚绽放着似月的光芒,宛如海中的月亮,指引着海上的航船,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地通向前方,如火焰燃烧的玫瑰花丛,风来轻摇,吐露着浓郁的花香,还有成排的葡萄架,架上是如翡翠似的葡萄,再往前走,橄榄树林立,散发着清香,间隔出一条长廊,尽头便是一栋白色基调的庄园。

庄园的大门前,有一个慈爱的老人,银色胡须随风荡漾,笑意浓浓,苍劲地声音轻轻地飘来。

露娜,你回来了!

那是爷爷的声音。

爷爷总是在她走到长廊上的时候,就等在那里了,总是用最慈爱的笑容,迎接她,张开双臂,等着她扑入怀里。

就像眼前的景象都成真了,她扑了上去,想要抱住他。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冷冷的风吹过……

什么都没有……

回身走向海边,那曾经是种植着月华罗的地方,荒凉的地面,只有风凉凉地吹过。

没有那熟悉的沙沙声,没有枝叶摆动时泻下碎光,也没有混和着树木清香的气味。

什么都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泪,滴落下来,晶莹地泛着碎金般的光泽,她失望得闭上眼,当睁开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荒凉。

一如她的心,空荡荡的。

“你怎么哭了?”米诺斯见她到处走,每到一个地方都像是失望似的,难掩脸上的伤心。

阿尔缇妮斯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爷爷怀抱里的她,曾是那么幸福,那么快乐,而现在,她选择离开了爷爷,选择留在这个时代,以为会同样幸福,同样快乐,却没想到,她有的只有痛。

抬起沾染着泪水的脸,风飞发扬,心中的痛,愈发地剧烈起来。

米诺斯想安慰她,可是阿尔缇妮斯脸上的表情太过哀泣,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米米,我不去王宫了,我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她出生的地方。

米诺斯愕然,“这里!?这里可是荒岛,什么都没有,而且天黑后,会很冷。”

“没关系,我只想呆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她眼里充满了固执。

米诺斯正思索着要怎么打消她这个荒唐的念头,亚希彼斯此走了过来,轻语道,“你最好随她的意思,她现在需要一个地方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而这里很显然能让她安心。”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米诺斯反驳道。

“你是希腊王,要让人在这里搭建一个避风遮雨的小屋,不难吧。”

米诺斯眼睛一亮,对哦,没有就让它变成什么什么都有,不就行了,而且阿尔缇妮斯好像很喜欢这里,虽然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的,不过她喜欢,就无所谓了。

她随即下令,让侍卫去准备生活所需的用品。

阿尔缇妮斯就像是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奥利、卡布斯、伊斯在一旁守候着,壮实的塔卡则被米诺斯指使着和士兵们一起搭建小茅屋,谁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力大无穷呢?

一时间荒凉的小岛,变得十分热闹,可这人气的一面,丝毫没对阿尔缇妮斯有任何的影响,她的脑子里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进退两难。

更重要的是,她的要挟只能让希腊和赫梯的战争暂时停止而以,根本无法消弭这场战事,这一次可以,下一次未必能行得通,到时候,恐怕所有的人都会防着她来这一招。

或许,她应该离开,离开所有人。

不,不行,她舍不得离开孩子们,就算离开了,以萨鲁的个性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米诺斯没有了她的庇护,会更危险,同样的,奥利、塔卡、伊斯、卡布斯也会因为她遭罪。

更何况,萨鲁的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这是他最后一世,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怎么能放任他不管。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和萨鲁好好谈一谈。

但是,会有用吗?他是那么的不相信她。

如果他相信,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她因为思考,而将所有的情绪展露在了脸上,一副心碎难受的样子,让看顾她的奥利等人,跟着难受。

“阿尔,别想太多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卡布斯出声安抚她。

奥利跟着说道,“对,陛下可能只是一时太生气了。”他心里清楚皇帝的个性虽然容不得背叛,但起码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伊斯沉默不语,因为他的心一直在为她中箭的预知而忧心,那把箭,她不让扔,看他又看得很紧,他找不到机会,所以只有片刻不离的带在身边,预知里,除了那把箭,还有月华罗树,这里没有月华罗,也就代表此地不会是发生预知中事情的地点,因为没有相同的条件,但,他却还是不能安心,总觉得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这把箭,不能留,他得赶快解决掉,烧了它,埋了它都行,就是不能让它存在。

他摸向腰间,紧紧握住,浑然未觉箭隐隐地发着光,而后落下点点银光,这些光像是丝线一样,悄悄的钻入了泥土之中……

开始发芽……却无人知道。

三人陪着阿尔缇妮斯在岛上走走停停的,逛了一圈,已是夕阳西下了,米诺斯已经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膳食,比较简单,都是船上干粮,再有就是海里的鱼,烤一烤,勉强算是美味。

阿尔缇妮斯没什么胃口,静坐在火堆前,心事重重,火光映照下,她的身体是暖的,可是心却还是冷的,米诺斯坐在她身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

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火堆旁太暖和了,她竟靠在阿尔缇妮斯的肩膀上睡着了。

亚希彼斯走了过来,见米诺斯睡着了,便取来毛毯,替她盖上,然后找了她附近的空位,坐下来,开始研磨药材。

卡布斯见了,无事可做之下,同是医生的两人便聊了起来。

塔卡还在吃东西,因为他的体能消耗比较大,搬了一下午的木材。

奥利则主动肩负起守夜的职责,因为别人看守,他总不放心。

伊斯本想趁这个时候,解决那把箭,但是他这个人实在不适合做偷偷摸摸的事情,刚起身,就让阿尔缇妮斯给逮着了。

“你要去哪?”莫怪她会问,因为伊斯的表情像是很害怕她会发现什么似的。

“没……没什么……”伊斯僵了僵身体,只好又坐位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火堆,企图避开她的视线。

阿尔缇妮斯本想再问些什么,猝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来的是一个士兵,神色相当慌张,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米诺斯被吵醒,揉了揉眼,睡意浓浓的问道,“怎么了?”

“陛下,海面上出现了不明船只,约莫有七、八艘,正往这边靠近。”士兵喘了口气说。

这下,所有人的心都停跳了一记,尤其是阿尔缇妮斯,慌张不已。

难道是萨鲁……萨鲁来了吗?

米诺斯察觉到她的慌张,安抚道,“别吓自己,这里是希腊,他想如无人之地的进来,没那么容易。”而后,她问向士兵,“知道是什么船吗?”

“天色太暗,看不清楚,但十分诡异。”

“诡异?”米诺斯迷糊了。

“是,因为这些船上都没有什么照明,黑漆漆的一片,但行驶的速度却很快。”说诡异,也就是诡异在这里,哪有半夜黑灯瞎火之下行船的。

除非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这么做得。

阿尔缇妮斯听了,心猛颤,下意识地扣紧膝盖,她不是傻子,这种行船方式的目的,她只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

“米米,一定是萨鲁,一定是。”

米诺斯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着急,还不一定,希腊也有很多敌人,并不一定是他。”

“但是在往这里靠近,不是吗?”这里不过是荒岛,如果真是准备奇袭希腊的敌国,应该往雅典的港口行驶去。

“你别担心了,我先去看看。”米诺斯站起身。

阿尔缇妮斯一把拉住她,“米米,别去,如果真是萨鲁,他……”

“我说了,他没那么容易进来,我早就让人在赫梯来的方向设下了岗哨。”她很清楚暴风雨神是不会罢休的,进入希腊的领域后,她就让人严密注意赫梯的动向,一有可疑,就会有人来通报。

她觉得不明船只,不太可能是暴风雨神,但是又不得不为它们的出现,而感到诧异。

“可是……”阿尔缇妮斯心里总觉得不安。

“我是希腊王,我能应付,你乖乖地呆在这里。”说完,她让卡布斯好好照顾阿尔缇妮斯,自己则和亚希彼斯一同离开。

阿尔缇妮斯还是不放心,急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卡布斯、伊斯、塔卡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也跟了上去。

今晚的夜空看不到月亮的影子,爱琴海上漆黑一片,海浪轻微的波动,拍打着海岸,发出浪鸣,岛上的入口,插满了火把,远远就看见士兵正在海岸处戒备着,米诺斯正吩咐着什么,由于有些距离,听不太清楚,奥利也在,看到她的出现,便跑了过来。

“皇妃……”

“奥利,知道船上是谁吗?”阿尔缇妮斯急急的问道,紫色的眸子慌张地搜索着海面上的一切。

没有月光的照耀下,海面很黑,但隐约可以看见船只的影子,正急速往这里靠近,那黑影看起来就想海上匍匐的野兽,相当骇人。

“不太清楚,不过不像是陛下的船。”奥利回道。

等船近了些,便看到了船头上高挂的的雅典神娜神像,一看便知是希腊的战船,阿尔缇妮斯松了口气,就听到米诺斯叫了一声,“这不是西斯的船队吗?他怎么来了?”

西斯是希腊战船队的队长,米诺斯正是派他设立岗哨,以防赫梯犯境,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外加精明,是最适合对付赫梯皇帝的人选。

但……

米诺斯蹙起眉,怪异于西斯的船队为何来这里。

是赫梯有什么行动了?不对啊,她明明交待过他,就算发现了,也不要离开,坚守原地,让克莱传话给她就行了。

他又为何擅自违抗命令,还黑灯瞎火的行驶船只。

船又进了些许,再行个十几米,就能靠岸了,米诺斯刚想大声询问西斯的来意,冷不丁,船上箭雨而下,顿时哀号声惨烈的响起,靠海岸而站的希腊士兵半数中箭倒地,米诺斯因为亚希彼斯的眼明手快,被拉倒了一旁的矮石下躲避,所以幸免于难。

这一幕,让阿尔缇妮斯整个人都僵住了,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慌忙挡在她身前。

这时,船上燃起了火把,赫然出现的出现的不是希腊士兵,而是赫梯士兵。

看到此,阿尔缇妮斯脸色瞬间惨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紫色眸子望向某一点。

正中央的一艘船,甲板上的士兵自动排开两列,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即使还没有现身,她也能感觉到是谁。

萨鲁就像魔神一样的出现在所有人视线内的时候,时间就像是停止了。

绿色眸一扫射,就直逼阿尔缇妮斯的方向。

米诺斯震惊于他的突然出现,脑子一片空白。

他怎么可能出现这里!?

亚希彼斯围护住她,说道,“看来西斯的船队是败给赫梯皇帝了。”

岗哨虽能起监视和防备作用,但如果遇到强劲的敌人,被消灭也正常,最恐怖的是,被消灭后,还被利用了。

他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智谋,利用西斯的船队黑灯瞎火的前行,让他们看不清楚来者是谁,也就不会知道是敌,还是友,只能戒备得等船近了再行动,船上漆黑一片之下,即使近了,也看不到船上是何人,但船头的标志,却会让他们误以为是自己人,而放松戒备,这时便成了他攻击的最佳时刻。

“该死!!”米诺斯叱喝道,她太低估暴风雨神了。

亚希彼斯现在十分担忧米诺斯的安危,这块矮石挡不了下一波的箭阵。

正想着,阿尔缇妮斯已经推开奥利等人的掩护,奔了过去。

她不能让萨鲁杀了米诺斯,只要自己在她身边,萨鲁是不会让士兵射箭的。

萨鲁眉目一凛,一个眼色下达,就见船上跳下一列士兵,向阿尔缇妮斯冲去,他们敏捷度显然比阿尔缇妮斯要好得多,还没等她靠近,就将她包围了起来。

“让开!!”阿尔缇妮斯命令道,并用手推拒他们。

士兵根本不听她的命令,依然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四人想帮她,却被另一批士兵困住了。

无法之下,她只有大叫道,“萨鲁……不要伤害任何人。”

话落,包围她的士兵让开了一个缺口,萨鲁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绿色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暖的东西,冷得发怵。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竟找不到她熟悉的地方。

她只觉得背脊发凉。

萨鲁狭长的眼眯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被棉布包扎得脖劲上,瞳孔猛的一收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手指轻抚着她的咽喉处。

没有任何话语,只有他低沉如同咆哮的呼吸声。

突然,轻抚的手指停了,他的眼神也变得恐怖起来,搂住她的腰,下了命令,“杀光所有人,一个不留。”

一语落下,就像千万块巨石砸在阿尔提妮斯的心头。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她惊恐地看向米诺斯,亚希彼斯,还有……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

他说得可是这里所有人都一个不留吗?

她看着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残狠到不像是人能有的眼神。

“不!!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叫。

听到她的大叫,赫梯士兵们迟疑了一下,在他们心里阿尔缇妮斯的话也是有一定份量的。

萨鲁狠狠地使了一个眼色,却让他们不敢不从。

接着,更多赫梯士兵跳下船,向米诺斯的所在处前行。

米诺斯拔出剑刃,准备迎战,余下的希腊士兵也奋勇地握紧手里的武器,打算一死相拼,,亚希彼斯则紧紧地挨着米诺斯,儒雅地脸上是一派凝重。

赫梯士兵冲了过来,顿时,刀光剑影,金属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米诺斯的人比赫梯士兵要少了数倍之多,不过是一时的抵抗。

同样的,另一边的伊斯这边也已是兵刃相见,为了自保反抗是必须的,只是当听到萨鲁的诸杀令时,奥利即使有过心理准备,也不免神伤,以致于影响了矫健的身手,伊斯在打斗方面本来就不怎么行,只剩下塔卡和卡布斯拼了命的抵抗。

眼见此,阿尔缇妮斯急得泪雨纷飞,“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拿自己来要挟我吗?”萨鲁的手好像铁链似的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他一直都暗中跟着她,但,当她进入爱琴海领域后,他不得不停止跟踪,加之希腊王早已设立岗哨严防他,他只能按兵不动,以谋后策。

如果贸然攻击,她必定又会故计重施,因此他剿灭了希腊的岗哨,并用他们的船来接近,让她防不胜防。

她可知道,那时的要挟,有多伤他。

“不要,萨鲁,求你不要!!”她嘶叫,甚至是哀求。

“是你逼我的。”萨鲁低垂着眸,怒视着她。

“不,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是你自己,完全都是你自己……不信任我。”

“信任?”这句话说在他嘴里好似一个笑话,“我的信任早就被你践踏光了。”

他该信任吗?

三年前的那封信,三年后的现在,她所做得一切,以及她从不曾说过她爱他。

信任有何用?

还是那个声音说得对,消除所有一切能帮到她的人,让她永远都无法离开自己。

他不要信任,不要被背叛,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了。

“你疯了!!”阿尔缇妮斯用手捶打着他的胸膛。

“那也是被你逼疯得。”他的眸色血红一片,狂狷地对她说。

“我没有逼你,我没有!!”她被泪水沾染的眼眸涌动着最深的悲痛。

眼见所有人都可能为她而死,她心急如焚,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样悲惨的结果。

她看着萨鲁,他根本没有任何停止这一切的打算。

心里的痛,心里的怨,还有那不被信任的伤感,同时涌上心头。

她无法阻止他,只能靠自己来挽救了。

心的碎裂,也不比上这时万分之一的痛。比在几天前的希腊和赫梯对战时,还要更痛,更深沉。

暗月,帮帮我!!

她在心里呐喊,只想着要挽救这一切。

因为这份痛,引起了暗月与她的共鸣,月亮女神和太阳神一样,不管哪里都有被供奉,没有局限。

暗月的启动迅猛而现,璀璨的银发染上了泼墨似的黑,紫色的眸不再澄清,而是如同夜空一般的黑沉,她的脸上不再有泪,只有狠戾的绝。

她的变化,让萨鲁一惊,对上那冷情的眸,立刻让他联想起那次她因为误会孩子被亚述王所杀时的情景。

她也曾如此骤变,宛若最绝情的魔女,看着他时,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那时的他……内心慌颤不已。

现在,她又一次……又一次……

他狞厉的视线像是被打击到了,颤然抖瑟。

他知道达芙妮死了,暗月已经回到了她身上,但月亮女神是在暴风雨神死后自缢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她驱逐了昊月。

他只记得,月亮女神每每对付敌人时,用的就会是暗月。

她是把他当作敌人了吗?

是在向他宣战吗?

这,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地狱般的深渊。

握紧她的肩膀,他低咆道,“你是打算要与我对抗吗?”

“是你逼我的。”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暗月显现,让阿尔缇妮斯得以甩开他的钳制,萨鲁想伸手抓回她,却被包围她的暗月光波震到,手像是火烧般烫了一记,反射性地收回。

这一切都是暗月在自动保护阿尔缇妮斯,并不是她故意的,但见他收回手,唯恐他受伤了,急忙想上前查视,但她还没有迈步,就被萨鲁眼里的怒恨,给骇到了。

很显然,他以为她是有意伤他的。

这让她的担心转瞬压回心里,化为苦涩。

他是那么地不信任她。

阻碍犹在,仿若一条鸿沟,越扩越大。

明明离得那么近,为何会觉得如此遥远。

突然,身后传来的哀叫,让她回头看去,只见米诺斯身边的希腊士兵,已经呈现寡不敌众的趋势,死伤了一大半,心头一震,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救米诺斯。

立时,黑色的光晕变成散射的箭,将赫梯士卒打散,她虽然使用的还不熟练,但力道拿捏得很准,只是轻擦过士兵们的非要害部位,让他们无法进攻。

阿尔缇妮斯的骤变,已让赫梯士兵惊愕不已,加之突如其来的迅捷攻势,更是连连后退,无法围剿,这才让米诺斯和亚希彼斯,以及奥利等人脱离包围。

眼见她变了个模样,卡布斯惊声道,“阿尔,你这是……”

如果说,银发的紫眸的她,圣洁如女神,那么黑发黑眸的她便是妖冶魔魅的妖精,一样的美,却是不同的气韵,更有一种骇人的魔性。

阿尔缇妮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多少会让他们感到惊诧,但眼下,解释是多余的,“不要问,总之,呆在我身边千万不要离开。”

这时米诺斯和亚希彼斯也来到阿尔缇妮斯身旁。

人到齐了,为了保护他们,阿尔缇妮斯最大限度张开暗月保护结界,将他们包围,她使得不很顺手,但救人心切,不顺手也要用,就是不知道这个能力她能撑多久。

没有昊月,她的能力就还不算完美,对身体的负荷会很大,就算她身体里有神眼寄居也一样。

米诺斯是雅典娜转世,当然知道她这副样子是暗月的状态。

想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阿尔缇妮斯是绝不会使用暗月的,还是用此和暴风雨深对抗,她的心必定是万分的痛苦吧。

米诺斯觉得很懊恼,自己真是没用,明明是要救她,怎么感觉反而是害了她。

阿尔缇妮斯仿佛感应到了米诺斯的自责,摇了摇头,有些悲凉地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们会像今天这样敌对。

可是现在……不想,却不得不。

因为,他是那么的疯狂,连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都要杀。

萨鲁魔兽似的眼,牢牢锁着她,波光乱颤

在这里,他无法使用暴风雨神的力量,也就不能压制她,为了别人,她竟然不惜动用暗月的力量。

她竟然为了别人而反抗他。

魔魅的眼残绝地扬起怒涛,厉目指向米诺斯。

这个男人,他必定要碎尸万段。

米诺斯迎上他的视线,反瞪了回去,光是看到萨鲁的狠样,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这男人有什么资格恶狠,他所作所为都已经深深地伤了阿尔缇妮斯,不仅不知悔改,还穷凶极恶地要杀光所有人,简直是混蛋。

在这里,他无法使用暴风雨神的能力,如果是一对一,她未必会输,但是眼前的赫梯士卒足有百人之多,真是让她郁闷至极。

她真想破口大骂,好骂醒他,或者告诉他,当年的一切都是太阳神造成的,让他明白,阿尔缇妮斯有多爱她。

对,就应该这样。

随即,她对着萨鲁言道,“喂,你这家伙给我听好。”

听到他的声音,萨鲁望向她的眼神更狠了,“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我只想杀了你。”

“你……”米诺斯火大了,只想冲上去劈了他,不,是应该把当年太阳神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他,但很显然她的模样一点都不想是要去解释,而是杀人,未免她太冲动,亚希彼斯拉住了她。

阿尔缇妮斯注意到萨鲁的眼神变得更为狠戾,像是在用眼神凌迟米诺斯,她知道米诺斯想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不管她说什么,萨鲁都是不可能相信的,自己不也解释过,他相信了吗?

没有!!

他只想杀米诺斯,而且是非杀不可,万一他狂起来……

阿尔缇妮斯颤了一记,觉得现在最要紧就是让米诺斯离开这里,但……她看了一眼正和萨鲁怒目以对的米诺斯,想她一定不肯离开。

米诺斯当然不可能会离开,不过,她正想着要怎么突出重围,宰了眼前的萨鲁。

阿尔缇妮斯想到了亚希彼斯,顺势眼神就对上了他。

亚希彼斯其实早就想带米诺斯离开了,赫梯皇帝再残暴,也不会伤了这位皇妃,但是米诺斯不同,恐怕他此刻最想杀得就是米诺斯。

米诺斯察觉到两人正暗暗用眼睛互相交谈,也能猜到这内容绝对和她有关,一看到亚希彼斯对着阿尔缇妮斯暗暗点了一下头,像是已达成了某种协定。

她猛然大叫道,“休想我离开。”

“这次恐怕由不得你了。”亚希彼斯凛眉道,以往都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次他不能再放任了。

“亚希彼斯,我告诉你……”米诺斯想说她不是冲动,而是要去把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

哪知亚希彼斯的动作,比她说话还快,趁她说话的当头,手刀狠劈了下去,米诺斯当场昏厥。

阿尔缇妮斯眼见,先是一惊,因为没想到亚希彼斯会这么果断,而后是松了口气,现在只要让亚希彼斯带米诺斯回到雅典,她就安全了。

“亚希彼斯,我会牵制住赫梯的士兵,你趁机带米米走。”

亚希彼斯颔首,将米诺斯紧紧的抱在怀里,已经准备好突出重围,幸存的希腊士兵自然以保护自家的王为先。

萨鲁察觉到了阿尔缇妮斯意图,怒火更甚,大手一挥,下令赫梯士兵将将他们团团围住。

眼见没有一丝缝隙可逃,阿尔缇妮斯扬起了黑色的弓箭,冷声怒喝,“让开!!”

士兵们下意识的就要退,因为她是皇妃殿下。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让!!”萨鲁站在包围圈中,厉声命令道。

士兵们僵了僵,皇帝的命令更不能不听,只能又将他们包围得更紧密。

阿尔缇妮斯知道现在只要能狠下心射杀他们,自然能突出重围,但她的个性是不可能下手的,唯有……唯有……

她抖着收,颤着心,咬牙将准心指向萨鲁。

锐利的箭头黑得发亮,就像黑夜中的一颗星辰,乍现着冷光。

“下令,让他们让开,否则……”她说不下去,手抖得更厉害,这不是她想做得,只是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

“否则什么……”萨鲁的视线从箭头移向她的脸,看了她好一会儿,眼中眸色越来越血红,“杀了我,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抽痛的缩紧,那把箭指向他的时候,他几乎就已经是死了的。

一股悲绝将他笼罩,夺取了所有的理性。

她、想、要、杀、他!!

“不!!不是的,我只是要你下令,叫他们让开!!”她大声喊叫,希望能喊进他心里去。

萨鲁这时,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心里的痛,让他迷失了。

这时,暗日又开始在他心里作着祟,冷冷的声音,仿若讥讽。

她要杀你,为了别的男人,她要杀你,她不在乎你,她想要离开你。

萨鲁听了,内心像是沁入了寒冰,全身都在颤抖。

暗日没有停止蛊惑他,一遍遍重复道,你要她就这么杀了你,然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不!!她不会杀我的,她不会,她是我的,永远都只会是我的。

暗日狞笑着,那笑声有着最黑暗的邪佞。

不会吗?她现在正用箭指着你,刹那间就能要了你的命,就和前世一样!!

萨鲁猛一颤,回忆中的绝望,和中箭时的痛,此刻清晰无比。

把你的心给我,只要给我就能帮你。

帮我?

对,把你的心全部交给我,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全都给我,这样你就能使用我的力量了,这样你就能对抗她的暗月。

萨鲁迟疑了,捂着胸口的手剧烈的颤抖。

你不想吗?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吗?或者你想让她属于别人。

不!不!!萨鲁狂猛的摇头。

那就把心交给我,来吧,给我吧,我的力量会让你如偿所愿的,她再也不会属于别人,只会属于你,即使她不爱你,也还是属于你,永远、永远……

这话就像是包着蜜糖的毒药,让萨鲁渐渐沉沦了,不过,仅是沉沦在毒药外的蜜糖上。

属于我,永远属于我吗?即使她并不爱我,也可以?

对,对,永远……永远……

魔语的蛊惑,让萨鲁失去了思考,他的眼睛里只有阿尔缇妮斯一人,他的心只为她悸动,只想着,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永远……永远……

越爱就越害怕失去,本就已经脆弱的心,此时被攻占了最后的防线。

他爱她,爱得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理智,消失了。

意志,散尽了。

心灵,迷失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意念,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暗日的黑暗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吞噬了他,释放出了人性最恐怖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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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4:5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五章 吞噬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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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空气凝冷起来,狂风乱舞,波涛汹涌,黑夜中闪电划破天空,像是要割裂这天与地。

萨鲁的眼中,血色密布,黑红色,赤金色,相互交闪,诡异得让人胆寒。

暗日说,来吧,杀光他们,杀光这些她在乎的人。

杀光他们!!

萨鲁脸上佞邪地泛着杀意,面对阿尔缇妮斯的箭,缓缓逼近,他噙着血色笑,一步又一步。

阿尔缇妮斯骇然于他的变化,大呼道,“不要过来!!”

但是,这无法阻吓他,他依旧步步逼来。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她无法放箭,无法伤害他,想得当头,他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抬起手,碰触着包围她的光晕,保护她的暗月,立即阻挡,相碰之下摩擦出金色的火花,他仿佛没有知觉,不像之前那般收回手,而是更执意地想要打破。

这时,阿尔缇妮斯察觉到了,他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同样用某种神力抵抗着。

怎么会?这里他是不可能是用神力的!?她已明显感应到,暗月的抵抗开始减弱。

萨鲁大手一握,像是其中包裹着黑色的电流般,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转瞬间,暗月的光圈裂了一道缝隙,缝隙像是有生命似的,蜿蜒开来。

在阿尔缇妮斯惊骇下,缝隙增加了更多,就像即将破碎的玻璃,发出嘎嘎的响声,紧接着,萨鲁扬一抹黑色的光波,光晕被重重得一击,转瞬间,就破碎了,玻璃的碎片在空气中飞散。

保护的结界一消失,阿尔缇妮斯慌得连连后退,她身后的一行人,惊骇地不知所措。

“不要过来!!”萨鲁的再次逼近,让阿尔缇妮斯的箭都快握不稳了。

萨鲁仿若未闻,残绝到恐怖的眼神,直射向昏倒在亚希彼斯臂弯里的米诺斯,狠光乍然而现。

阿尔缇妮斯注意到了,急忙大呼,“不要!!”

她拚了命的跑了过去,挡在米诺斯和亚希彼斯面前。

“走开!!”萨鲁冷冷地呼喝。

“不要过来,否则……否则……”她抖颤地拉紧弦。

萨鲁似乎毫无所惧,走得更近。

“别……别……过来!!”

他还在走近。

慌乱之下,手一滑,她松了弦,箭飞驰而出,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当箭离弦后,她自己也惊得白了脸。

这不过转瞬间的事情,当她想扑过去推开它时,箭就被挡下了,是他四周骤然而起的赤红带金的光圈将它挡下的。

黑色箭猛烈撞击上那道光晕,瞬间发出断裂的声音,坠落在地上消失。

萨鲁毫发无伤,倒是脸色变得更骇人,褐色的更为狂乱的舞起。

这副模样,这种神力,都让阿尔缇妮斯颤意猛生。

这不是暴风雨深的力量,这是……这是……卡尔,不,太阳神的力量。

暗日,是暗日的力量!!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萨鲁竟然使用的是暗日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身体里的神眼,这时才冒出了一个声音,“看起来,暗日已经完全吞噬他了。”

阿尔缇妮斯一颤,颤得跟风中的花朵似的,抬眼看着暴怒之下,看起来残绝无比的萨鲁,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被暗日吞噬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彻底坠入了黑暗最底层。

这更代表了……没救了,没救了吗?

对于她射来的箭,萨鲁狂怒的暴吼,“你竟然真要杀我!!”

“不,不是的,不是的。”阿尔缇妮斯狂乱的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杀他,那不过是……那不过是……

很显然解释已经没用了,萨鲁已经笃定了她要杀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的心已经被黑暗吞噬光了,根本没有一丝光明。

萨鲁闪电一般的将她擒获住,阿尔缇妮斯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紧紧的锁住她。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他对着她,强烈的占有欲,让他看起来魔魅地好似要吃了她才甘心。

阿尔缇妮斯决定身体像是被控制住了,无法动弹,他以身高的优势睥睨着她,粗糙的指尖抚着她的脸颊,她感受不到温暖,只有沁人的凉意。

他的眼睛在说,你逃不了了,永远都逃不了。

奥利等人看到他钳制住阿尔缇妮斯,不知所措,他看她的样子,就像是魔王再看待自己猎物。

他们能感受到很深很沉的压抑感,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阵阵急喘,让萨鲁终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魔性十足的眼,看他们,不像是再看人,而像是一对无用的垃圾。

“先杀哪一个呢?”他冷绝地话语,在阿尔缇妮斯的耳畔响起。

惊得阿尔缇妮斯狂抖地看着他,“不……不……萨鲁……不……”她几乎无法将话说完整。

萨鲁的眼里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样。

她知道,无法阻止,已经无法阻止了。

猛地回头看向已是被他的话,吓得无法动弹的奥利等人,尖叫道,“逃,快逃啊!!”她边叫,便奋力想要挣脱萨鲁的钳制。

奈何暗月的力量比之暗日,竟差了一大截,恐怕萨鲁心里的黑暗,已经让暗日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的限度,阿尔缇妮斯根本无力反抗。

杀光他们!!杀光这些她在乎的人。

暗日在萨鲁心底说道,冰冷地声音,更像是下着命令。

听到阿尔缇妮斯的尖叫,亚希彼斯一骇,第一时间就是抱着米诺斯奋速撤离到一边,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想逃,却被萨鲁瞪视的眼神,吓得挪动不了半寸。

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类,是野兽。

说是迟,那时快,冷笑在萨鲁嘴角绽开,他轻轻地扬起手,像只是抚去灰尘那般,扫出一道赤金色的光波。

“不!!!”撕心裂肺的尖叫,也阻挡不了光波闪瞬而去。

轰然一声,像是天际的惊雷,炸地而起。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阿尔缇妮斯隔着纷飞的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被那道光波笼罩,吞噬,还有撕裂。

然后……血,好多好多血,像是飞溅在礁石上的海浪,在空气中飞散,散落得到处都是。

眼前,飞速地闪过,他们每个人的笑脸,他们保护她的身影,还有他们的话语。

“阿尔……你怎么总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是卡布斯无奈又怨怼的声音。

“阿尔……我会保护你的。”这是塔卡热血拼命的承诺。

“阿尔……不,皇妃,皇妃殿下……”这是伊斯艰涩的纠正。

还有奥利……“陛下,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们再也不会这样对她说话了。

再也没有了,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她,救不了他们。

他们总是拼尽全力在保护她,换如今,她却保护不了他们。

甚至……杀他们的人,还是自己最爱的人。

疼痛撕心裂肺,一股彻骨的悲伤如山洪爆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混着心里的血掉落。

“啊!!!!!!!”泣血似的嘶鸣,划破天空,混合着浪,悲鸣出撕心裂肺地哀伤。

暗月状态下,她黑色的眸,怒恨交杂地看着牢牢锁住她的凶手,悲痛到绝望的心灵,释放出最强级别的暗月能力。

黑色的火焰,夹杂着银色的光,重重地袭向萨鲁。

他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将它阻挡下,却因此不得不松开她。

对上她的恨的眼神,他像是看不到,绝狠之中只有冰冷。

“阿尔缇妮斯,你冷静一点!!”神眼疾呼道。

冷静!已经不需要任何冷静了。

他杀了他们,用他的手,亲手杀了他们。

“不,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暴风雨神自己的意识。”

阿尔缇妮斯听不到,也不想去听,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风像是感应到她的绝望,卷起她墨如黑的发,她转身,来到奥利、卡布斯、塔卡的尸体旁,绝色的脸上,哀伤无限,因为太过悲伤了,她没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奥利,塔卡,卡布斯……”她泣着泪,不断滚落下泪滴。

我该拿什么来偿还你们。

她颓废地跪在地上,哭声不止,推搡着他们毫无生息的身体,“不要……醒过来,醒过来!”她细细发颤、低如蚊呐的声音,在他们丝毫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不可抑制,语音渐次升高,破碎而出,“不--”哀然的喊声,让她坠入最痛苦的境地,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为什么这么无用。

这么无用……

为什么!!为什么啊!!

悲绝让她陷入无尽的黑暗,让她痛不欲生。

突兀地,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仿若黑暗里的一道光明,让她在痛苦中找回了感觉。

泪眼迷离下,她看到了不远处,卷缩着一个人影,正微微的动着。

是伊斯!!伊斯还活着!!

抖着唇齿,她的脑子为他的微动而僵硬,更无法呼喊他。

伊斯感觉脑袋很沉,意识也迷迷糊糊的,他只记得,那道骇人的光波袭来时,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可是它来势汹汹,他根本猝不及防,这时……他感觉到有一股温暖包围了他,阻挡了对他的致命的一击。

摸向腰间,那里还残留着一股余热。

是……那把箭。

是箭救了他。

这箭……

疑惑的当头,他看向四周,当看到满地的鲜血,以及奥利、塔卡、卡布斯的尸体时,呆震住了,什么都忘记了要去想。

“塔卡、卡布斯、奥利……”他语气颤都地呢喃着他们的名字,猛地爬起身,奔了过去。

可他们毫无生息,因为生命早已殒落。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塔卡,卡布斯,奥利……你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失去同伴的痛苦,让伊斯散乱着悲号。

阿尔缇妮斯哭红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突然想起亚希彼斯和米诺斯呢?他们在在哪里?

惊慌地眸子四处搜索,这才发现亚希彼斯和米诺斯正在不远处的礁石后。

他们也活着,他们也……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脑海里猛然窜起萨鲁毫不留情的话语,猛地一颤,眸色一闪,看向萨鲁的所在处。

他也发现了他们,看起来很是阴冷。

刚才他使出的光波,已经将残余的希腊士兵全歼,幸免于难只有伊斯、亚希彼斯、米诺斯三人而已。

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眼前的情景宛若人间炼狱,嗅到的空气都是浓浓地血腥味。

不,不能再让他杀人了。

被悲痛压得有千斤重的身体,缓缓地站起来。

现在能救他们,只有她。

赫梯士兵早已被刚才的一幕所吓,全都退到了一旁,这场杀戮太过残忍了。

惊恐在他们脸上轮现,对于这位皇帝,他们已经恐惧的无以复加,动都不敢动。

阿尔缇妮斯再次扬起黑色的弓箭,这次是最大威力的,“亚希彼斯,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带米米走,还有伊斯,也跟着走。”

她不会再让萨鲁进行残酷的杀戮。

萨鲁察觉到她准备进攻了,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为此暴怒,更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漠然得像个没有感情线的生物。

掌中骤然翻滚起赤金的光圈,看起来似乎要和阿尔缇妮斯抗战。

两人对峙下,海岸上,浪涛的拍打,发出的声响,十分清晰,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别无其他。

真是悲哀的一幕,曾经相爱的两人,竟如此地敌对。

爱情,这次真的走到尽头了吧。

到了真正的绝境。

这是结局吗?

前世,她误杀了他,今世,原本是要解救的,但是却变成这副田地。

到底是谁的错,还是命运早已安排了这个结局,是不是他们两人中,非要有一个死了,这段情才是落幕。还是她爱得还不够深,还不够足以撼动他。

不,不是的,她爱得很深了,只是所爱的这个人,到最后还是没能相信她。

可悲啊……

爱,不过如此。

心冷了,再也暖不起来了。

硬下心,她猛然急喝,“亚希彼斯,走!!!”

话落的当头,她已神准的射出一箭,直逼向萨鲁的所在。

亚希彼斯听了,立即拔腿就奔,不能怪他丢下她不管,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怀里的这个人重要。

萨鲁面对来势汹汹的箭雨,弯起了嘴角,淡淡地,却也是狠戾的,黑色的箭像是骤雨般密布围困住他,但都被保护他的光晕阻挡了,虽然近不了他的身,但也无法让他移动。

亚希彼斯此时已经带着米诺斯跳进了海,正奋力游离岛屿。

对于他的逃离,萨鲁狂狠的利光一现,挡开阿尔缇妮斯的攻势,准备攻向亚希彼斯。

阿尔缇妮斯察觉到后,跑到可以阻挡他看到亚希彼斯的地方,让他无法攻击。

或许是萨鲁极为想杀了米诺斯和亚希彼斯,因此注意力有些分散,一时间有了空隙,阿尔缇妮斯的箭擦过他的脸,留下一条血痕。

看到此,阿尔缇妮斯冷然的心,颤了一记。

她还是会痛,即使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她还是觉得会痛,明明心已经冷了。

握着箭的手,颤抖了,犹豫了,她真的可以再这样和他敌对下去吗?

她和他,真的只这一步可以走了吗?

她的阻挡,让亚希彼斯游得更远,他是生长在海边的希腊人,游泳就像飞鱼般的矫健,很快就脱离了能够被攻击到范围。

阿尔缇妮斯心安了些,起码米诺斯和他都安全了,米诺斯有亚希彼斯照顾,不会有事的,

这时,神眼又出现了。

“阿尔缇妮斯,雅典娜已经安全了,你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了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你冷静点,你好好看看暴风雨神的样子,你不觉得他像是被操纵了吗?”

“操纵!?”阿尔缇妮斯听到这个词,茫然看向萨鲁。

的确,他看起来和她所爱的的人,一点都不同,冷、狠、残、绝,像是他现在唯一能有的情绪,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注意到了,对吗?我想,他是太爱你了,又见你护着雅典娜,伤到他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挣扎你到底爱不爱他的深渊中,刺激太大,恐怕他已经失了心了。”

失了心!?意思是他现在没有心吗?

那又该怨谁?是他的不信任,是他的猜忌,造成的这个结果。

“阿尔缇妮斯,信任这种东西,不是爱了,就一定能有,有时候因为太爱了,患得患失,心慌神乱,他害怕失去你,害怕到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境界,这种害怕,除了他自己,可能没有人能了解,对他造成的是什么样的痛苦。”

暗日在他的身体里,他的痛苦便会是最好食粮,越是痛苦,暗日的力量就越是增大,他的意志力也就越来越薄弱,最后变成了无力抵抗。

阿尔缇妮斯想,他痛苦,难道她就不痛苦了吗?

他杀了奥利、塔卡、卡布斯,他杀了他们。

她没法原谅他。

还有伊斯……

想到伊斯,她慌张地朝他所在的地方看去。

发现他竟还在,没有离开。

心里一惊,她急忙跑至伊斯身边。

伊斯因为同伴所杀,悲痛欲绝,整个人都是呆然的,对于阿尔缇妮斯要她逃的话,好似根本没听到。

他的痛苦,阿尔缇妮斯感同身受,可是现在没有悲伤的时间了,先带他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

她抓住伊斯的手,这让伊斯回了神,“阿尔……”惨烈的事实,让他忘记了要称呼她为皇妃。

“伊斯,你什么都不要去想,跟着我走。”将他的手死死的拽住,她的眸子难掩痛楚地黯然无光。

伊斯这才惊觉,她的痛苦,比他更甚。

恍然想到,他的职责是什么?

奥利、塔卡、卡布斯,还有他,是为了什么才跟随她的。

保护她,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保护她。

沉痛地眸子看向萨鲁,本以为他能带给她幸福,结果,他带给她的可能是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的痛与伤。

如果,她被抓回去了,她会怎样。

再被囚禁一次?这次真的会是一辈子了吧。

保护她的信念,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强,将心里的那股伤痛硬是压了下去。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她的手是冰凉的,恐怕她的心也是如此。

阿尔缇妮斯隐隐的感觉到暗月的力量正在消退,看来身体的负荷快要达到极限了,暗月的状态下,才勉强可以和暗日相斗,要是没了暗月,她要怎么保护伊斯。

不行,这里是不能留了。

“我们走!!”阿尔缇妮斯拉着伊斯就往岛屿深处跑,迅速让人来不及反应。

萨鲁眼见,阴鸷的眸色更为沉黑。

内心的暗日,又发出了声音:她要逃走了,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逃了,追上去,杀了那个男人,杀了他。

萨鲁振颤一记,眸色像不见底地深渊,身体闪瞬而动,疾步追了上去。

赫梯士兵原本也想跟上去,但……他们被吓得不轻,见萨鲁离开,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连奥利队长都杀了,那么忠心耿耿的奥利队长,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他都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人是他不会杀的。

他们迟疑了,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应该帮助皇妃殿下才对。

这种念头一起,他们彼此对望,这已经是他们共同的心声了。

“去救皇妃!”一人高呼。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高喊了起来,“救皇妃,救皇妃!”

他们跑动了起来,跟着冲进了岛屿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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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六章 破咒 上

*

阿尔缇妮斯和伊斯相携而奔,头也不敢回一下。这座岛屿本就荒凉,入目都是杂草一片,有些长得比人还高,跑起来很是困难,但也幸好有这些杂草掩护,才可以隐藏他们的行踪。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已民气喘吁吁的了,尤其阿尔缇妮斯差一点儿被杂草绊倒。

伊斯赶忙扶住她,突然发现她黑发黑眼的状态开始消退,头发忽然黑色忽然银色,甚是怪异。

阿尔,你怎么样?”伊斯紧张地询问。

阿尔缇妮斯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只能摇头。使用暗月让她的体能快到极限了,这时候如果被萨鲁找到,恐怕她就无力对抗了。她还好,伊斯一定会被杀的。

“伊斯……别管我,你先走……”她觉得疲乏无力,还能站稳已经不错了。

“说什么傻话?我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就算拿刀架着他,他也绝不会离开她。

“我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她边说边回头,就怕看到萨鲁突然出现。

“我背你!”他作势蹲下身子。

她拒绝道:“不,背着我,更跑不快。”他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还给他加重负担,结果可想而知。

“那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只要她不会被皇帝抓回去囚禁,其他一切他都无所谓。

“不!”阿尔缇妮斯差点儿尖叫起来,还好惊觉尖叫会让萨鲁发现他们的行踪,便压低了声音,慌忙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她慌乱地摇头,她已经失去了奥利、塔卡、卡布斯,不能再失去他了。

正说着,暗月的神力已经到了极限,黑发黑眼的状态骤然消失。为此,她显得更惊慌失措,她已经无法使用暗月的能力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在颤抖,在害怕,这些都落入了伊斯的眼里。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用,如果他能有奥利那样神准的射箭技术,或者如塔卡那样力大无穷,再或者有卡布斯那样精湛的剑术,他或许就能保护她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不过是个文弱的人,只有……预知!可这个时候有什么用?

“伊斯,让我休息一下,我可以的。”她紧紧拽住他的手,就怕他会突然跑走,只要休息一下,她就可能跑了。

她呼气,吸气,借此来平复气喘吁吁的状态。

突兀地,近处的杂草丛中发出了细碎的响声,这让她猛然一惊,岔了气,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是萨鲁吗?他来了吗?

她抓着伊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伊斯也是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杂草从。

草丛中细碎的声音越近,似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阿尔缇妮斯额际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滚落,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

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仿佛她看不见对方,对方也就看不见她,但这种方法纯属掩耳盗铃,草丛里的人还是拨开了阻挡视线的杂草。几个人头在来回转动,看起来是在寻找着什么。

伊斯骇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皇妃殿下!”是萨鲁带来的赫梯士兵。

这惊喜的呼喊声听在阿尔缇妮斯和伊斯耳朵里,简直跟地狱之间没什么两样。

伊斯慌忙挡在阿尔缇妮斯身前,“阿尔,你快走!”

“不,我不能走,我不……”她想推开伊斯,自己出去阻挡他们,奈何伊斯坚如磬石,动不得分毫。

她脑海里只有一上画面:伊斯惨死在萨鲁手里。

伊斯突然想起腰上的那支箭,急羽拔出。这支箭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或许可以用来保护她。预知是一回事,眼下又是另一回事,但只要这支箭在他手里,就绝对不会让预知中的事情发生。

现在,他只能靠它来保护她了。

“你们别过来!”他握着箭,在赫梯士兵想要接近的当头,对着他们乱挥舞,他的神情很有打算搏命的意思。

“伊斯大人,您……您误会了!”为首的侍卫急道,刚想靠近,就被伊斯手里乱挥的箭给逼了回去。

伊斯根本充耳不闻,心心念念都是阿尔缇妮斯的安危,他们都是皇帝带来的人,受命于他,怎么可能是什么误会。

“退开,你们退开。”伊斯凶狠地比画着手里的箭。

“伊斯大人,您听我们说……”士兵们很想解释清楚,可他就是不给他们机会。

“你们听命于皇帝,这无妨,但是你们忍心看到皇妃再被囚禁吗?她为了赫梯牺牲过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你们这些军人,难道就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吗?还有奥利,他那么忠心都被杀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们。”伊斯喝道,满脸的痛心,半是恳求,半是恐吓。

“伊斯大人,请您听我们说……”

见他们还想上前来,伊斯握着箭的手又是乱挥一通,戒备中又带着恳求,“就算我求你们,放过她,放过她好吗?”

阿尔缇妮斯听着他的这番话,心里甚是酸楚,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军令如山,他们不会放手的。

“伊斯大人!”士兵急得团团转,猛地上前一步。

伊斯连忙呵斥:“别过来,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杀谁!”手里的箭挥得更凶猛了。

为首的士兵连忙退后一步,视线瞟向阿尔缇妮斯,脑中灵光一现,既然伊斯大人说不通,就只有直接跟皇妃说了。

“皇妃殿下。”他恭敬地唤道。

听到这个称呼,阿尔缇妮斯驳斥道:“我不是你们的皇妃,再也不是了。”这个皇妃,她压根儿就不想当,它带给她的全都是最伤心的回忆。

“不,您永远都是我们心里的塔瓦娜安娜。”赫梯士兵们齐声叫道。

阿尔缇妮斯苦笑,塔瓦娜安娜,赫梯帝国第一任皇妃,但是这个名号现在听起来很讽刺,就算第一皇妃又如何,还不是排在了皇帝后面。她真想大哭,他们嘴里说着她皇妃,可还是咄咄相逼。

“我的命令,你们会听吗?”她说得很无奈。

赫梯士兵们听了全都异口同声地回道:“我们会!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只听命于您,因此我们不是来抓您的,是来帮助您的。”

听闻,阿尔缇妮斯和伊斯都愣住。

见他们似乎还是不相信,为首的士兵再次重复道:“皇妃,请相信我们,我们真是来帮助您的。”

后头的几个士兵则重重地点头,连声附和:“没错,没错,我们都是来帮助皇妃的。”

“你们……”阿尔缇妮斯有点儿不敢置信,她该相信吗?

“皇妃,请您相信我们。”为首的士兵不厌其烦地再次重申。

“是啊,请相信我们,皇妃殿下,请相信我们。”他身后的士兵群声说道。

阿尔缇妮斯看着他们,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虚伪,是最真诚的笑容,眼里流露的都是对她的感恩。

“皇妃,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我们可以放下武器。”说完,为首的士兵就将手里的长矛扔在地上。

随后,他身后的士兵也一个个地丢弃手里的武器。

“这样您就能相信我们了吧?”为首的士兵举起双手,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让她看清楚他身上没有暗藏武器,更想让她明白,他们真的是来帮助她的。

“你们真的不抓我?”他们的举动实在很难让她相信,在海岸边,她曾几次要他们住手,他们都没有那样做,现在突然这么说,太突兀了。

士兵们点头,拼命地点头。

“伊斯,他们……”阿尔缇妮斯看向伊斯,寻求他的意见。

伊斯在犹豫,这种节骨眼儿上,如果信错了人,就等于自投罗网。

“伊斯大人……”为首的士兵似乎怕他还是不相信,慌忙跪在地上,由衷地说道,“我们真的是来帮助皇妃殿下的。我们兵分三路,一批人将陛下引开,还有一批人将船驶到西面的海礁处,至于我们就负责找到皇妃,带皇妃上船。时间不多了,请皇妃跟我们走,上了船,您和皇妃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身后的士兵也都跪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和阿尔缇妮斯,“请相信我们!”

“你们不怕死?”这是违抗皇令,死是必然的。

士兵们听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竟都笑了起来,那笑容很纯洁,不带一丝杂念,在他们脸上添了一层光彩。他们个个挺起胸膛,眼神晶亮,看向阿尔缇妮斯时,全是无畏的表情。

“倘若是为了皇妃而死,我们甘愿。”

伊斯显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你说引开皇帝,怎么个引开法?”论谋略,这世上恐怕只有阿尔缇妮斯能与萨鲁相抗衡了吧。如此精明的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上当?

士兵坦言道:“陛下让我们分头搜寻皇妃的踪迹,所以只要说在与停船相反的地方发现了皇妃的踪迹,陛下就过去了。”这不是计谋,而是熟知皇帝的人都知道,只要一牵扯到皇妃,信不信是其次,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连思考都不用了。

“引陛下前去的人,会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现在就等皇妃您跟我们走,只要上了船,就能离开了。”

他们用最真诚的语气请求道:“皇妃,您跟我们走吧。”

阿尔缇妮斯捂着嘴,难掩心里的酸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他们是舍了性命去保护她。再者,他们如果是来抓她的,那么一发现她就可以大声呼叫,让萨鲁知道。但他们没有,他们真的是来帮助她的。

“我相信你们。”

“太好了,皇妃您终于相信我们了。”为首的士兵喜极而泣,连忙磕头感恩,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磕头。

阿尔缇妮斯赶忙说道:“你们先起来,先起来。”

“是,皇妃殿下。”为首的士兵率先站了起来,“那……我们可以过去您身边吗?”他不得不这么问,因为伊斯还握着箭,对着他们。

伊斯看了他一眼,觉得的确没有可疑,便将箭收了起来。

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全都向阿尔缇妮斯靠拢过来。为首的士兵一来到她跟前,就指了指西方,“船就停在那儿,皇妃,时间不多了,请你赶快随我们走。”

阿尔缇妮斯知道刻不容缓,但是一想到那些引开萨鲁的士兵,还有现在身边的这些士兵,他们忤逆了萨鲁,又会怎样?越想脚步就越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来。

伊斯看出了她的忧虑,轻声说道:“就算你现在说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想他们也会一直跟随你,别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这个价值就是她能安全逃离这里。伊斯并不是不在乎这些士兵的生命,而是他更在乎她,他同样愿意随时为她而死。

阿尔缇妮斯闭上眼睛,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再去选择了。

她和萨鲁,已经不可能了。

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想离开,去哪儿都好,离得远远的。

士兵们拾起地上的武器,护卫着阿尔缇妮斯和伊斯,向停船的方向前进。他们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有人先去前面探查,对阿尔缇妮斯更是细心不已,为她拔开挡在前面的杂草,便于她行走。

每走一步,阿尔缇妮斯的心都是痛的,为什么到此刻她还是不舍。

不舍得他!

萨鲁……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了。

安然地踏上早已准备好的船,她像个幽魂一样呆立着,甲板上的赫梯士兵迅速将船驶离岛屿。

她问自己,现在又应该去哪里?

突然,她听到那个为首的士兵对其他人说:“回赫梯,护送皇妃回赫梯,我们要拥护皇妃成为赫梯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

她猛地回过神来,仓皇地看着船上的士兵们,“你们……你们说什么?”她颤抖着唇,眼里全是惊骇。

“皇妃,我们已经决定了,拥护您成为赫梯的女皇陛下!”那个为首的士兵再次重复道,眼里是一抹决绝的光亮。

“不!你在胡说什么!”阿尔缇妮斯颤抖,这么荒唐的事情他们怎么能想到?

“皇妃,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陛下他……他……”像是想到了恐怖的事情,他颤抖地说道,“那么残暴、冷血、无情,实在让我们……恐惧!”这绝对是心声,说出来时,士兵们都点头默认。

这让阿尔缇妮斯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们是真的决定了要反叛!

“不——”她尖叫着后退,眼神慌乱地看着他们。

见她拒绝,士兵们打算说服她,你一句,我一句,嘈杂起来。

“皇妃,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法再跟随那样的皇帝了。”

“没错,他连奥利队长都杀了。”

“对,还有卡布斯大人、塔卡队长,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他还囚禁了皇妃您,这三年来,他残忍到让人无法忍受,这样的帝王,我才不要再为他卖命了。”

“皇妃,请您做我们的女皇陛下吧。”

“对,我赞同。”

……

说到最后,好似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高举着手里的长矛,呼喊道:“女皇陛下万岁!女皇陛下万岁!”

这一幕让阿尔缇妮斯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伊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大为吃惊,但想到如果她做了赫梯的女皇,士兵们都会保护她,她就不会再被囚禁了。

女皇……这与米特的女王不同,是真正的女皇帝。

他觉得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身份。

最美丽、最高贵、最聪慧的女皇陛下。

他竟为此感到兴奋。

士兵们还在嚷嚷,阿尔缇妮斯的脸都白了。

为首的士兵又说:“您放心,我已经联络了在地中海停留的各个船队,将岛屿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所有人一致赞同拥护您做女皇陛下。”

这时阿尔缇妮斯才明白过来,在帮助她离开岛屿之前,他们已经有了荒廖的想法,并开始筹划。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想到要拥护她做什么女皇?这简直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伊斯看到她被士兵们的举动给吓呆了,知道她现在的思绪一定很混乱,她是那种对身份、地位、权力毫无兴趣的女人。但在不经意间,她已经用自己最真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这就是所谓的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他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阿尔,你为赫梯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些人终究选择的是你。”

选择她?那萨鲁呢?他才是赫梯的皇帝啊!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善良、温柔,还有智慧,这些都使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皇帝。可因为是军人,他们必须要遵守皇帝的命令。但在岛屿上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后,把他们作为军人该有的信念全都推翻了。不,不是推翻,而是让他们寻找到了更值得他们效忠的人。阿尔,你就是这个人!”

她恐慌地揪住伊斯的衣襟,“不,不要,阻止他们,阻止他们!”这不是她想要的,什么女皇,什么人心所向,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尔,已经来不及了。”人心一旦被毁,永远无法再恢复,忠诚也同样。

这种拥护她做女皇的想法,恐怕在三年前她被囚禁时就开始有了,只不过一直被压抑着。因为那个人是皇帝。但是,今日在岛屿上发生的一切,将他们以前的信念都毁了,毁得一丝不剩。

阿尔缇妮斯看得出来,伊斯非担不想阻止,还很赞同。

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觉得眼前开始天崩地裂了。

突然,“众叛亲离”四个字像陨落的石块,跌进她的脑海里。

众叛亲离……

她脸色惨白,突然想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她想起卡尔临死前说过的话——“就算我死了,诅咒也会持续,除了我没人解开,甚至……甚至……”

偏执、疯狂、炙热、邪恶,充斥在卡尔的临死之言中,每一个字都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全身冰凉一片。

她开始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不,太可怕了!

她疯狂地摇头,想把心里这个可怕的想法甩掉,可它就像扎了根,怎么也甩不掉,反而扎得更深了。

这时,神眼在她心里突兀地叹气,“你终于想到了。”

听闻,阿尔缇妮斯狂颤抖,心像快要碎裂了。

“我一开始也只是怀疑,但现在看来,太阳神死前将暗日的诅咒加深,不光是让暴风雨神毁了你和他的这份爱情,更要毁了暴风雨神这一世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它才一直要她冷静,她却没有这么做,被暗日操控下的暴风雨神给逼得失去了理智。

暴风雨神又一次被太阳神算计了,这一次更为狠毒。

作为皇帝,他的杀戮,让士兵们倒戈相向。

作为父亲,他的无情,让儿子们冷漠疏离。

作为丈夫,他的不信任,让他比谁都失败。

爱情,亲情,国家,这一刻,暴风雨神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

倘若这一世,他身上的诅咒无法解开,那么众叛亲离便是他最后的结局。

他会是这个世界,乃至全宇宙最可悲、最惨的一个人。

好残忍啊!

太阳神最后的诅咒竟是如此残忍。

神眼能想到的,阿尔缇妮斯也想到了,整个人因此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心,痛得无法形容;泪,已无法抑抑制,每一滴都如珍珠般晶莹剔透,无声地跌落,刻骨铭心的伤痛随着泪水洒满了空气。

她犹如一朵将败的花,凄楚地摇曳着。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爱上她。

如果,他们不曾相遇。

如果……

一瞬间,她仿佛凝固了,心跳骤然停止,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空洞,无法思考;呆滞,已是她唯一的举动。

她又害了他。

阿尔缇妮斯美丽的脸上透着将至的衰败,这种神色让伊斯一惊,“阿尔,你怎么了?阿尔……”

突然响起一声野兽的号叫,刺入了伊斯的耳膜,他本能地移转目光,对上了……飘在空中的萨鲁。

魔王降世,都没有他这么恐怖。

甲板上的士兵们一见到他,脸上都呈现一片死灰。

萨鲁脸孔扭曲,全身散发出危险阴冷的气息,他身上沾满了血,胳膊上的血蜿蜓滴落,看来在岛上引他离开的士兵已全数死在了他手里。

他血色的瞳人中射出魔鬼般的波光,“敢背叛我的人,下场只有死。”

话落,身已动,无数的哀号响彻云霄,划破空气,士兵们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他的凶狠,他的无情,他的残酷,将这艘船变为地狱。

暴风雨神已没了心志,暗日在他的心中,让他只会杀戮。

杀,无尽地杀,杀到什么都不剩为止。

太阳神死了,恶念还在,就寄居在暴风雨神的身体里,无尽地毁坏着他的一切。

如果诅咒犹在,他将万劫不复。

暗日在他心底狂笑,他却不知道。

残忍的诅咒,狠毒到令人发指。

或许是萨鲁的残忍让人觉得他已经毫无人性,伊斯慌忙将阿尔缇妮斯挡在身后,害怕这样恐怖的他连她都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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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7:5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 最后的结局篇 第六章 破咒 下


船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士兵们惊恐地大呼,嘶声号叫,就像在被野兽追捕,慌乱逃窜。但是,尽管害怕,忠诚之心还是让他们保护着阿尔缇妮斯。

“你这个暴君!”他们怒斥。

“推翻你,我们要推翻你。”他们吼叫。

声声控诉,仿佛是加深他残暴的催化剂,让他的杀意更浓。

伊斯显得格外冷静,吩咐士兵将船急速驶离,希望能与地中海上其他的赫梯船队会合。

此时的阿尔缇妮斯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的是——她该不该存在?

她表情空洞,无论伊斯怎么呼喊都没用。

士兵们拼死抵抗,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毫不退缩,他们的忠诚已经全部献给了她。

“保护我们的女皇!”他们呼喊。

“女皇万岁!”他们吼叫。

“誓死效忠女皇陛下!”他们发誓。

她在想,这就是结局吗?又一次借她的手,毁了暴风雨神。这次用的是让他尽失人心的狠辣手段。

杀戮还在持续,血色尽染,船上如修罗地狱。

这时地中海上又出现了几艘船,赫然是赫梯的战船。船上的人见此情形,就算对反叛一事尚有犹豫,此刻也立即抛开。萨鲁在他们心中已不是皇帝,而是杀人魔王。

“保护皇妃,不,是女皇,是女皇陛下!”呼喝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船驶近了,他们跳上阿尔缇妮斯所在的船只,奋力保卫她。原本就是很惨烈的斗争,现在加倍地残酷起来,比修罗地狱可怕了上千倍。

在士兵们的护卫下,伊斯抱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阿尔缇妮斯跳上用来逃离的船只。

“伊斯大人,由您护送女皇陛下回赫梯,这里有我们顶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誓死效忠的决绝。纵使螳臂当车,纵使身首异处,纵使血肉模糊,他们也要保护她。

“上啊,保护我们的女皇陛下!”

“啊——”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奋勇上前,依照萨鲁的能力,不一会儿就能追上来。眼下死伤过半,再这样下去,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她现在又是这副心魂俱灭的样子,让他心惊,更让他心痛。她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像是把心门牢牢地锁上了。

“伊斯大人,我们来救援之前希腊曾传来消息,说是会派船支援。”船上的一个士兵说。

伊斯想,这一定是希腊王派来的,看来米诺斯安全回到雅典后就苏醒了。

“他们说什么时候会来?”伊斯急切地问道。

“应该就快到了,但是来的方向就……”

混乱一片的情形让他们无法辨别方向,这海上东南西北看起来都一样,又是黑夜,刚才慌忙转舵,不知道转到哪个方向了。熟知方向的人也在混乱中不知所终,这艘船上不过十几人,却全都不善于航行。

伊斯一惊,万一船行驶的方向和希腊船队相反,那岂不是……

他惊骇地倒抽凉气,慌忙间将阿尔缇妮斯忘在一旁,起身走到船头,看向茫茫的大海。暗夜下,看不到尽头,根本辨不清方向。

赫梯的士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被抓回去,她会生不如死的。

他心急如焚,握着栏杆的手不断地颤抖。

怎么办?他想要保护她,可他只有一个特长——预知,可是也没能保护她,她还不是一样地遇险,一样地受到

但是,他唯有这个。

这次能帮得了她吗?

深邃如潭的双眸迷离地望她,宛如朦胧的星光。

第三次启用即时预知,代价会是他的生命,如果失败了,还有谁能保护她?

不,他要相信自己,他能保护她!

他微启薄唇,缓慢嚅动,朝着远方低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温情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决绝。

血印在他额头亮起,红如鲜血,涌动出来的力量窜过四肢百骸,身体如同被碾碎般痛苦。

澄澈的目光渐渐凝聚,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希腊威武的战船。

他们就在那儿,只要这艘船能前进到那儿,他们就能会合。

“……那里……往那里走……”伊斯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他语声艰涩,惊骇地倒抽一口气,退了一步,话未说完,便猛地咳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飞舞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一阵断断续续地喃喃低语:“快……过去……过去……”

士兵惊诧他如何会知道是哪个方向,但这时候已容不得多想。

“快,快将船掉转方向!”

巨大的船身猛地掉转了方向,船身的抖动让伊斯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寒冷,剧痛,让他无法挪动一步,以生命作为代价的预知,会让他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看到依然坐在甲板上,毫无反应的阿尔缇妮斯时,奋力地爬了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阿尔……你有救了,你有救了,我能帮到你了……能了……”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艰难的呼吸让他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但他并不害怕,只想将她的一切都映入眼底。

坚持下去,等希腊的船来了,他才可以闭上眼睛。对了,还有那支箭,不能留着,要扔了它!他颤抖地从腰际拔出箭,使力地扔出船只。听到扑通一声,他笑了,仰躺在甲板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船啊,再行驶得快一点儿。

再快一点儿。

生命开始点点滴滴地流逝,他咬牙硬撑,不断地回想着她的一切。

在卡哈格市的牢狱中,她的风华,她的睿智。

在圣地尔格山脉,她的英姿飒爽,她的运筹帷幄。

在奇卡鲁市的宫殿里,她的伤心,她的痛苦。

还有很多很多……

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没有帮到过她什么。

为了留下她,他自绝,却被她所救。

为了能留在她身边,他舍弃米特大神官的职们,甘愿屈居于赫梯。

为了保护她,他放弃了做一个男人。

但是,他还是没能帮到她。

他是那么无能。

但这一次……布努雅神啊,乞求你,保护她,让她平安,幸福,快乐,永远永远……

“是希腊的船,他们来了。”甲板上响起士兵们的叫嚷声。

伊斯听到了,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艘踏浪而来的船舰。

来了,他等到了。

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只有她绝美出尘的笑容,银色如飘雪的头发,璀璨如宝石的紫眸。她就站在他眼前,笑颜绽放地看着他。

脑海里又想起了在很多年前,深夜的皇宫里,黑夜中一轮月儿银光四射,万千华美。

他问:“阿尔,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他却不爱你,你会怎样?”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问,回答就好。”

“那就看他是不是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如果没有,我就努力让他爱上我,如果有了,我可能也会如此做,公平竞争嘛!”

“如果还不行呢?如果他注定是别人的呢?”

“既然努力过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他有深爱的人,我会祝福他,爱不一定要占有,对方幸福就好啊。”

是的,只要所爱之人幸福就好。

只可惜他没有努力过,一直不敢告诉她,他爱她。

只能默默地守护她,默默地爱着她。

有点儿遗憾,有点儿不甘,他想告诉她,他爱她,很久很久了。

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留下一道让人难以企及的炫目光芒。他无欲无求的眼睛清澈透明,唇边一抹微笑依旧。

不,他不反悔,一点儿也不后悔。

即使无法吐露爱语,他也不后悔。

因为上天让女神来到了他身边。

无法碰触,无法遐想。

可是,女神啊,我——爱——你——

眼睛,缓缓地合上,再也不会睁开了。

伊斯仿佛沉睡了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痛楚。

他在笑,幸福地笑。

他在说:阿尔,遇到你,真好。

风凉凉地、悲伤地吹过,最后一个布努雅族人离开了。

自此,布努雅一族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地消失了。

生命的陨落带来的凄凉感,让阿尔缇妮斯心头轻轻一颤,如梦初醒,垂下头看到伊斯倒在她的身边,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角。

“伊斯,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呼吸,听到的是嘈杂的嘶吼声,还有阵阵涛声。

“伊斯,醒一醒,醒一醒啊!”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慌,那逐渐冰凉的躯体让她恐惧,让她几近崩溃。

“他死了……”神眼哀戚地回答。

“不!”她不相信,刚才他还好好的。

神眼知道,但它不想说,它感觉到她已经快被逼疯了,受不了刺激了。

“伊斯,伊斯,醒一醒,求你醒一醒。”她跪坐在甲板上,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已经干了,哭不出来,她发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到底还有多少痛,要让她承受?

“女皇陛下,希腊来救我们了,伊斯大人……”士兵刚想将喜讯告诉他们,却发现伊斯毫无声息地躺在甲板上。这太突兀了,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缇妮斯抓着他,寻求答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过按照伊斯大人的命令将船头掉转,哪知道伊斯大人会突然死去。他想,一定是陛下,只有陛下才具备这种能力,“一定是陛下,一定是……他杀的。”士兵恐惧地大喊。

她听到了,唯一想到的是,又一个人为她死了。阿尔缇妮斯如失了魂魄,呆呆地看着伊斯,倏地,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混合着苦涩、悲哀、伤痛和怨恨。

自始至终,她所等待的皆是一场空梦。如今梦醒了,她可以死心了,完全地死心了。

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的存在,只能毁了一切。

这就是答案。

希腊的战船驶得更近了,近得可以看到米诺斯站在甲板上着急地寻找着她,还有鼻青脸肿的亚希彼斯。

另一边,是如同魔王降世,不断杀戮的萨鲁。

“不……不要!”她哀泣,她慌乱,她痛苦,眼前的一切带给她撕裂般的疼痛。又有人要

为她死了,又有人要为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救人,还是毁了所有人?

刺激太大,她快要疯了,跪坐在甲板上,披散的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在思索,寻求解脱的办法。

奥利死了,卡布斯死了,塔卡死了,连伊斯也死了。

全都死了。

接下来死的是谁?

米诺斯?

亚希彼斯?

这里所有的人?

萨鲁呢?

他会众叛亲离,比死还惨。

全都是因为她。

这种沉痛的想法感染了她身体里的神眼,这种哀伤比任何神力都巨大,让暗月也无法吞噬。

“阿尔缇妮斯!”神眼惊叫,预感到她想做什么。

阿尔缇妮斯跪在地上,不说一句话,眼中掠过一抹深沉莫测的光芒,脸上突然绽出一种奇特的笑——一丝凄凉,一丝倦意,一丝嘲讽。

这时,她好象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飞来,一团银色的光晕,象是在召唤她。小手无意识地摸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它。

是箭,那支月华罗制成的箭。

她并不知道它被伊斯扔进了海里,是自己飞回来的,只能感觉到它在召唤她。

她木然,没有意识的站了起来。

“阿尔缇妮斯!”神眼惊叫。

但是她毫无知觉,根本听不到。她关闭了自己的心,屏蔽了所有阻挠她的声音。

她来到船头,站在那儿,纤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她突然笑了,说不出的味道,很美,却带着一种夕阳时日无多的哀艳。

她站在那儿,身后竟有一轮巨大的月亮映照着她,让所有人都惊觉到她的存在。

那是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她像幽魂一般飘荡在船头,面容如冰雪,苍白,容易碎裂。她露出绝美的笑,仿佛开在悬崖的幽兰,脆弱、凄美而动人心魄。

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斗,惊恐地看着她。

雅典娜转世的米诺斯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紧握的箭,心一颤,大声喊着让人加速前进。她惊颤,泪水纷飞:“阿尔缇妮斯,不要,不要啊!”她知道阿尔缇妮斯想做什么!

血色的海面上,还有一个人也正看着阿尔缇妮斯,眼中有幽怨,有憎恨,有悲哀。当看到她手里的箭时,目光转变为惊骇和恐惧,如一簇簇光芒牢牢地锁住那支箭。

她抬眼看着他,眼中的他魔性依然,恐怖得令人不敢接近,他的胳膊上,身体上,发丝上,眉目间全是鲜血。

记忆里的美好全部没有了,他变了,因为她的存在,他才会变成这样,他不该遇到她。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就不会被命运这样折磨;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就不会如此丧失理性;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也就不会被世人所唾弃。

这一世,他的最后一世。不该有此结局。

萨鲁看着她,冷酷的表情有些碎裂,被黑暗吞噬的理性,情感,还有人性开始骚动起来。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心脏也异常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悲戚的她摄住了他所有的神经。

露娜,你想干什么?

阿尔缇妮斯用冰凉绝望的眼神告诉他:没有我,你会更好的。

那一抹微笑依旧绽放,唇瓣却不自觉地抖动,而那双眼眸里更是无限的哀戚,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脸颊滚落。

看着她的人都象是被魔法禁锢了,没有人敢动,仿佛他们一靠近,她就会粉碎。

“阿尔缇妮斯,不要,不要啊!我求你,不要啊!不要!”那是米诺斯的嘶喊。

苍凉的眸子看向米诺斯,她只是一笑,无限凄楚。

耳畔回响起在克诺索斯宫殿时,米诺斯所说的话——

“暴风雨神的诅咒是因你的一箭而生,也会因你的一箭而亡。”

心中骤然漾起几许悲伤,淡淡的,无色无味,在失落与怅然中不断徘徊,渐渐加深。

前世,她用箭刺穿了他的身体,那么这一世,就用箭刺穿她的身体。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箭——月华罗,同样的持箭人。

一箭还一箭。

他与她,总要牺牲一个。

这次,她来牺牲,换他下一世的平安。

现在,我就还给你……

她颤抖的手扬起了箭,箭头对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手就要刺下。

“不——”萨鲁的哀号立时爆发,声音撕破夜空的宁静,回荡在苍穹之中。他飞身扑了过去,卷起巨大的海浪,铺天盖地地袭来。

不要,他不要她死,不要,这不是他要的!

不了,即使她不爱他,也不要紧,只要他爱她就好了。

只要她活着,他一切都可以不要!

他内心的猜忌,恨怒此刻荡然无存,因为如果失去了她,一切都是枉然。

“露娜——”凄厉无比的悲鸣声震动四野,冷冽的风声和着海浪声,显得十分悲凉。

他的手就差一点儿就能阻止她,只差一点儿,真的。

但是,晚了。

锐利的箭头狠狠地刺入她的胸口,血色乱舞。

箭没入她的胸口时,释放着难以想象的刺眼光芒,她身后陡然现出整棵月华罗树。

灿烂的银,也是悲痛的银。

悲鸣无限……

树叶沙沙作响,将她包围。她宛若白色的飞鸟,抑或坠落的天使,没有方向地下沉,脸

上始终挂着微笑。

一箭还一箭。

消失吧,暗日,离开萨鲁的身体,离开他,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驱除你!

刺眼的银光不仅包围了阿尔缇妮斯,也包围了接住她下坠的身体的萨鲁,将他们隔绝起来,带入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黑沉,无景无色,也无声。

萨鲁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使他头疼欲裂。刹那间,他觉

得天旋地转,一段段影象在他脑海中掠过。头似有千斤重,他很难受地捧着头。

他看到了在暴风雨神死后,月亮女神的自缢。

他看到了她悲痛欲绝地不愿转世,驱离了昊月,让它生生世世都保护他。

他也看到了她垂着泪告诉所有人不要再爱他,因为她只会给他带来厄运。

他看清楚了,心也明亮了,她是爱他的。她的爱,比天空还要大,比海还要深。

然而,他做了什么?

他从痛苦中回到现实,这悲痛来得太突然,太剧烈了。他的猜忌深深地伤害了她。不,

他不会再不信任她了,不会再猜忌她了,永远都不会了。

这份信念让暗日抵受不住,不断地退缩,就算再怎么蛊惑也没用,因为萨鲁根本不会再听了。

箭痕开始淡去,躲在里面的暗日发出悲鸣。失去她的恐惧感和自责让他冲破了诅咒,将暗日击破,粉碎,消散……

只是代价太大了,也太悲哀了。

萨鲁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似乎永远都不想放手。他的嘴唇轻轻地亲吻她,她嘴唇紧闭,一点儿都没有反应。他没有灰心,依然亲吻着她的眼睛、耳朵、眉毛、鼻子……

“露娜,醒过来,我错了……我错了……”心在泣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银色的树叶乱舞,飘落下来的一瞬间都变成鲜红色,红得刺眼,红得让人觉得无比疼痛。

血色染遍天与海。

“啊——啊——”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像有把利刃插进了萨鲁的心上,无力挽回,

无论是他的爱情,还是她的生命。

这一世,依然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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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4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结局&尾声 上



历史的长河,悠远流长,转瞬间,它的脚步迈过了三千三百多个年头,匆匆而过,留下的只有风化过后的遗迹。

满目苍凉,满目的悲哀。

2006年8月

土耳其博阿兹柯伊

这里是位于博阿兹柯伊内,最豪华的酒店,它已经被人包下了整整一年,一年里,每个夜晚,服务生都能在深夜同样的时间,听到同样惨烈的嘶吼声,那声音混合最深的痛,闻者皆伤。

这声音来自最高层的总统套房,那里住着一个极其俊美且身份高贵的男人,却也是最悲伤的男人,他的悲伤总是流泻在眼里,干涸地没有任何温润,好似他寂寞了几千年,甚至更久。

他呆了一年了,看到他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他地位那么高,身份是那么尊贵,他到底在悲伤什么?

没人敢去打听,因为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拒人与千里之外。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那声嘶喊又响起来了,无尽的沉痛,让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总统套房内外,立刻骚动了起来,很多护卫都站在紧闭的门扉前,不敢妄动,只有一个人,他皱着眉,转动了把手。

他走了进去,室内富丽堂皇,宛若一座宫殿,所有最先进的生活电器,都包含在内,昂贵的波斯地毯,红木雕花的吧台,玻璃橱窗内,陈列着世界上价格最贵的名酒,水晶吊灯下,一切都是美仑美奂到有点奢侈。

在室内唯一的床榻上,有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像是被噩梦惊醒了,坐在床边,惊惧的颤抖,豆大汗水滑落下来,令他俊美到天神都嫉妒五官,有着一份脆弱。

那份脆弱,让年轻的护卫,眉头皱得更紧,走到他身边。

“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他口里的殿下,便是土耳其一向身居简出的亲王殿下,更是下一任土耳其王。

男人抬起脸,翠绿色的眸子没有光泽,无尽的伤痛就这样留流淌而出,刺痛人心,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目光,因为太过悲惨了。

他捂住头,哀伤地叫道,“我又梦到她了,梦到她死在我怀里。”他在哭泣,混合着因为噩梦渗出的汗液,泪水也变得好大颗,滚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年轻的护卫单膝跪地,心疼望着同样年轻的主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打小陪伴着他长大,年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主人的心就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

他寂寞,非常寂寞,谁都不能化解这份寂寞,他也哀伤,几乎到了悲痛欲绝的地步,无人能平复。

这份哀伤,与寂寞,俱他说,他是在等一个人,祈求这个人的原谅,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可身为护卫的他相信,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孩提时代,就开始有这种悲伤的眼神,仿佛一出世,就带着它。

“利奥……”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残破不堪。

“是,殿下,您又何吩咐。”名唤利奥的护卫,恭敬地应道。

“伯爵还在陵墓里?”

“是,因为您说了,‘她’会在明日的月圆之夜出现,所以他坚持要在那里等候。”利奥回答,对于这位伯爵,他还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脾气很大,又固执,那么冷的天,那个陵墓里会更冷,这位老人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年纪了,就是死撑着不肯走。

男人轻笑,难得的展露笑颜,“是啊,他的个性一点都没变。”意味深长的话,听起来让人很不明白,他看向利奥,又多笑了三分,“你也没变,一点都没有。”

“哎?”利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自己才六岁,是土耳其护卫队队长的儿子,被作为亲王的贴身护卫人选,来到了他面前。

相见的那一刹那,他就用很激动的眼神看着他,更优秀的人不选,偏偏挑中了他。

而后,有一天,这位亲王殿下就拿了一把剑,扔给他。

他说,他的前世,有一世,是被他所杀,所以现在让他刺他一剑,作为偿还。

他还说,那一世,他也是他的下属。

谁信,当下,他就认为亲王神经有问题,可是他的眼神,那种悲伤了似有千年万年的眼神,似一种蛊惑,让他相信了。

但,他没有真拿那把剑,捅他一记。

哎,因为他根本不记得了,而且是前世不是吗?

这一世,他是护卫,保护亲王的护卫。

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现在他是活着的。

“你不用明白,只要找到了你们,就好,她一定会开心的。”悲伤的绿色眸子,透出些许愉悦。

又是这个‘她’,利奥耸了耸眉,老实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一直都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他选择了去相信,因为这是他说得。

“殿下,天黑还没亮,您要不要在睡一会儿。”他看起来脸色惨白,虽然这是每次从梦中惊醒,必然的神色,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看。

“不了,睡不着,我打算去陵墓。”男人站起身,昂长的身体,有着强健体魄,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之心动,披上一件亚麻色的土耳其长袍,腰间束上黑色镶金的带子,在配上金缕靴,将他仿若帝王般的尊贵,展露无遗。

他很俊美,不,与其说俊美,不如说俊美这个词是为他所诞生的,浓密褐色及肩长发闪烁着微微的金色光泽,脸庞如玉质雕刻般精致细腻,却也霸气无比,双眸如同绿玛瑙般深邃,总是暗淡的眸光,让他看起来有种忧郁型的魅力,再配上线条最完美的唇型,只要他愿意,是女人都愿意为他死。

但,他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甚至……

利奥咳了咳,他的主人活了二十三个年头,至今还是个童子鸡,更确切一点说,他对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当然他绝不是GAY,他就是不喜欢女人,甚至不喜欢到只要女人碰他,他就会变脸的地步。

“让其它人也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对了,让斯布卡尔,也一起去,就算他不喜欢,也不行。”

斯布卡尔是皇家御用医生,医术高超到连世界卫生组织都愿意膜拜他的地步,但他心高气傲,除了土耳其皇室成员……这个皇室成员还得筛选一下,更精确的说,除了眼前这位亲王,以及护卫他的人,他从不救治旁人。

最有意思的是,斯布卡尔也和自己一样,前世的某一世,是被亲王所杀。

亲王也有要他捅一刀的事情发生。

哎,想起来,就心惊。

“那我先出去准备,您在休息一下。”

利奥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留在房间里。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掠过,吹起了他及肩的发,黑夜中,一轮银高挂于天际,呈现出并不完美的圆,它很硕大,离得也很近,近到仿佛可以看到上面深浅不一的坑洞。

看着这轮月,他似乎难掩一种激动,激动里却有着一抹害怕,他颤抖手在窗框下,握着拳,抖得更为厉害。

他等到了,终于……终于等到了。

但,她可会原谅他。

会吗?

他有点害怕,有点退缩。

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时光,他能忍受,比地狱的深渊,还要恐怖的寂寞和悲凉,他也能忍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即使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煎熬无比,他都能挺过来。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可是却没有雀跃,没有欣喜,有的只是害怕。

害怕她淡漠的眼神,害怕她怨恨的双眸,害怕她……不愿意原谅他。

抖颤的拳,颤得更剧烈,只好握得更紧,但是颤抖像是有着感染力,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像痉挛了一般。

“原谅我,求你一定要原谅我。”无声的诉说,饱含苦与涩,健硕的身型,在此刻看起来脆弱的如同风中蒲柳。

一丝丝,一寸寸,那名叫哀伤的情感,在月夜下,飘散无尽……



这里是古代赫梯哈图沙什城的遗迹,经过三千三百多年的风霜洗礼,曾经巍峨雄壮的城市早已在历史的河流中风化成了土堆,只有些许的残垣断壁还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一阵风儿吹过,只有飞扬的尘土和微摆的野草,入眼所见尽是一片荒凉和萧瑟。

然而,这片一年前还光秃秃的地方,此刻却有了很大的不同,在遗迹北部的峭壁上有一棵参天巨木,那粗大而茂盛的枝叶将整个天空都遮去了大半,青翠碧绿的树叶像是最上等的翡翠,在阳光下艳丽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棵树名叫月华罗,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树种,它白天翠绿,夜晚灿银,极其珍贵。目前,除它之外,仅希腊的海中月(小岛名称)生长着一颗

一年前,这里的遗迹发生了地震,它从地表断裂的横沟里突兀地冒出头,然后宛如从土里长出来似的升起,让人叹为观止。

更惊奇的是,它竟然是座陵墓,一座公元前十四世纪的皇妃陵寝,这个发现让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都异常的兴奋,纷纷派遣队伍前来考察和研究。

然而,有“世界第一侦探”之称的英国伯爵理查德·哈德斯却用他巨额的财富,以及强大的人脉关系,严禁这座陵墓被挖掘和研究,就连土耳其共和国一向深居简出的亲王殿下也下了强制令:不许任何人接近这座陵墓。

一年过去了,这座陵墓依然屹立于悬崖峭壁上,圣洁如女神般地在高原干涩的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又一个月夜来临,月华罗在天与地之间展开它那银亮的枝叶,光芒璀璨,如一束通天的光柱。

寂静的夜晚,本该是无人的陵墓里却站满了人。

理查德·哈德斯在玄室里来回的走动,很是焦躁,看到的人见他来回走动,只觉得眼晕。

忽然,他像是忍耐不住了,紫眸瞪向一直凝视着玄室壁画的人吼叫道,“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这人便是土耳其的亲王,他修长的身影站在一幅美绝人寰的壁画前,一动也不动,本该无光泽的翠绿色眸子,却因为这幅壁画,闪着难得一见的光彩,仿佛除了这幅壁画,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了。

但,他的背影,依然透着一种名为寂寞的哀伤,这种寂寞好像在他身上延续了很久很久,甚至超过了他外在的年龄。

幅壁画上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美若天仙,或是绝代风华,都很难去形容,因为画中的人,有一种难言的高贵和气质,不若凡人,更像女神。

说到画中人,说出来恐怕这世界上,除了此刻在陵墓里的这些人,谁都不会相信,壁画中的美人竟是哈德斯伯爵失踪了一年的孙女。

一年前,这位伯爵的孙女来到这座陵墓探险,就失去了踪影,据当时带她来此的考古学家杰夫博士说,她就在这里,被一道银光包围,消失了踪迹,同时失踪的还有她的护卫--卡尔。

后来,又根据种种信息,她被定认为可能穿越了时空。

壁画上这位公元前十四世纪时期的大绿海第一皇妃,也就是伯爵失踪的小孙女--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

这穿越时空,任谁都不会相信,包括伯爵自己。

但是,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却被这位亲王给证实了。

他凭什么证实?

因为这座本来深埋在地底下保存完好的陵墓,他就像是建造者般的熟悉,更甚者,在没有找到棺木前,他就知道了棺木是空的。

还有……应该从来都未曾见过这位伯爵千金的他,却能将她的喜好,习惯,甚至是睡像,描述的一字不差。

简直就好像,他跟她亲密到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

哈德斯伯爵很清楚,她的孙女,根本不可能和他见过。

但,这个男人却知道。

为什么知道,他却始终不肯说。

只说让伯爵耐心等待,等到和他孙女失踪的同一天,也就是一年后的今天,所有答案都会揭晓。

现在,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已经升起了,答案呢,答案在哪里?

“你小子给我说话!”理查德·哈德斯似乎忍耐不下去了,更大声的吼了起来。

“理查德,你耐心……”说话的是杰夫博士,可是话刚起了个头,他就被哈德斯伯爵的眼神瞪得连连后退。

理查德·哈德斯,虽已年届七十,但俊朗的五官丝毫没有因为岁月的痕迹而显得老迈,一双紫眸炯炯有光,仿佛能把人看透。只是眼里的疲惫,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仍旧严峻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怒光直射进杰夫博士的心坎,狠狠刺了他一记。

“都是你,要不是你把露娜弄丢了,我会在这里干着急吗?”

杰夫自知有愧,要不是自己把他的宝贝孙女带来这里,破解什么玄室之谜,她也不会失踪,理查德也就不会把他当成仇人般对待。

哎,一切都是他的错。

两个老人家一斗气,玄室里的其他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利奥走到壁画前,小声道,“殿下,您确定是今天吗?”

“不会错的,它说过,就是今天。”

这回儿又来了个‘它’,谁呢?没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可是,天都黑了。”利奥不得不提醒他,这里是陵墓,就算照明设施让这里宛若白昼,可还是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他不会骗我的。”他看起来很笃定。

“是!!”利奥退居一旁,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什么事情发生,无聊之下,也学着自家的主子般,看着壁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壁画,他就觉得心里很暖,有一种怀念,还有莫名的尊敬。

好美丽女孩,即使只是画,都美得足以让人屏息,要是真人,那该美成什么样。

他很有耐心,可是伯爵没有,他老人家一个健步,冲到这位亲王跟前,阻挡他一直凝望壁画的视线。

“我要答案!!”理查德狠瞪着他。

看着他这副气势汹汹模样,他绿色的眸子怔忡了片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而后又转醒,开口说道,“路斯比,你耐心一点。”

说完,他皱了一下眉,察觉到自己叫错名字了。

理查德听到这个名字,又吼了一声,“见鬼的路斯比,你又叫我这个名字。”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两人对视,他都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抱歉,习惯了。”他的语气可没有抱歉的意思,眼里,话语里,好似这才是真名。而理查德·哈德斯是个假名一样。

“请不要对殿下太过无礼,伯爵阁下。”利奥忍不住说道。

理查德冷哼,“别拿身分压我,对我不管用。”两人从身分上来说,是相当的,都是皇室。

“利奥,无妨!!”

利奥本想反驳,但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计较。

“我问你,答案呢?”理查德再次询问。

“快了,我保证!!”

又是快了!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每次问,他都是这句。

“这次真的快了。”他再次保证道,随即望向陵墓外的圆月,它已经升到了正中央,绽放着一年中最亮的光辉。

像是相应了他的话一般,玄室开始莫名的动摇起来。

“地震,地震吗?”杰夫博士紧张地叫道。

但,可以看见,只有这座玄室在抖动,外面可没有任何迹象。

啪嗒一声,光亮的照明设施突然全部暗灭,让玄室变得一片黑暗。

众人刚想惊呼,奇景就在眼前发生了,当整个墓穴变得漆黑一片时,早已在墓穴口放置的镜子,将月光反射到入口最近处墙壁上的月曜石上。

经由镜子反射入内的月光顺着壁画上的月曜石像滑过天际的流星,以交错排列的形式迅速前行,黑暗中一条接一条的银色丝线,灵动快速地滑行。

当它们同时汇聚到玄室的铜镜上时,瞬间变成两束金色的光芒。

刺眼的光芒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免得被这光芒刺伤了眼睛,但唯有一个人,没有闭上眼睛。

透过光,他能看到光束里的动静,被光芒包围的光晕中有两个人,一个小孩子,还有一个卧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紧闭着上眼,胸口有着暗红色的红晕,气息微弱。

那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孔,他为之激颤,双眼湿润,模糊了一切,心怦然狂跳。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目,光束里的小小的人影回过了头。

一对上他的视线,先是震惊,而后是了然,最后是赞扬的笑,“你真的熬过来了。”

“是,我熬过来了,如神眼所说,只要我能承受这份残忍的惩罚,我就能再次见到她。”

“三千三百多年,你竟真的挺了过来……”小小的身影,那稚嫩的脸上,那双璀璨的紫眸,氤氲出湿气,“有你的……”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了当年的承诺。

两人目光相对,脑海里同时回想起,三千三百多年前,那一个悲痛欲绝的夜晚……

依然记得那夜的痛苦,与绝望……

悲伤到无力在哭泣的刹那,被萨鲁紧抱在怀里的阿尔缇妮斯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他在悲吼声中,责骂着自己。

当他以为,他就会这样失去她,阿尔玛出现了。

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

当阿尔缇妮斯将那把箭刺入胸口的时候,远在赫梯皇宫里的他便感应到了月华罗树为此的发出的悲鸣,并将他的力量全部恢复,也将转世成为阿尔玛后,本该慢慢消退的真身记忆全然唤醒,因为神眼寄居在她的体内,月华罗又有一半是她的头发,所以能够互相感应,月华罗制成的箭成了最好的媒介,神眼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瞬间移动到了这里,得以在最危急的关头,将她的生命维持住,呈现假死状态。

神眼说,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时代。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月华罗精灵转生的阿尔玛。

本就是他让她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时代,原想弥补暴风雨神和月亮女神的遗憾,然后作为她的孩子,在她身边守护。

没想到,暴风雨神的诅咒解开了,代价却是她的生命。

为了不让她死,萨鲁毅然决然地选择让她离开,回到她原本的时代,那个他可能永远都去不了的地方。

离别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不想失去她,倘若要失去,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但是,她没有意识,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时,神眼告诉他,这一世,已不再是他最后一世,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无数次的转世。

他欣喜若狂,以为能在见到她,在那个有她在的未来。

神眼却说:“不,这一世,错过了,你们就真的无缘。”

“不!!”他悲吼,他不要这样的未来,不要没有她的日子。

为此,他感到绝望,当下就决定,毁灭自己的魂魄,让自己魂飞烟灭,永不超生。

没有她,他宁愿生生世世,活在地狱里。

神眼阻止了他,“暴风雨神,你先别这样冲动,听我说,还有一个法子,不过……真要那样,你会很痛苦,那种痛苦,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

光是听到还有可能,萨鲁自动忽略了神眼最后说的那半句。

痛苦,算什么,最大的痛苦就是失去她啊。

他甚至不问是什么样的痛苦,猛然大吼道,“告诉我,我愿意去承受。”

“即使会让你痛不欲生。”

“无所谓,什么痛苦都可以,无所谓!!”他只想再一次见到她,求得她的原谅。

“好,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告诉你!”

萨鲁像是在绝望中看到希望,收起悲痛的心,仔细倾听。

神眼说,首先,他要建造一个衣冠冢,也就是陵墓,陵墓地点便是月华罗树,必须按照它说得布局建造,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这座陵墓是阿尔缇妮斯的,在她回到原来的时代后,她的自尽,以及他被暗日操控时进行疯狂杀戮的事情,都会从经历者的脑海里被神眼删除。

阿尔缇妮斯的存在会被定格于被他囚禁三年的那一刻,结局是因病去世,下葬于月华罗的陵墓中。被他因为暗日操控杀死的人都会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半点存在都没有。

伊斯不是萨鲁所杀,所以他也是因病去世。

总之,神眼会将一切改写。

他要做得就是建造陵墓--这座能够让阿尔缇妮斯穿越时空的媒介。

当做完这件事情以后,等待他的便是残忍到令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的转世,不会被消去任何记忆,他会带着每一世的记忆,转生一世又一世。

转世三十三次,也就是三千三百年。

每一世,他都非富即贵,荣享世间所有的恩宠,却唯独没有她的陪伴,因为在这三千三百年里,她都不会存在。

他会很健康,一生都会远离病痛,每一世都能活到100岁,然后寿终正寝。

不能自杀,当然也不会被人杀死,每一世都要活够100岁才会死。

他不能娶妻,更不可以碰任何女人,无论是不是他自愿的,倘若他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关系,这个方法就会失去效用,而且永远……永远……

也就是说,他等于要活生生地等上三千三百年,用不同的身份,经受同样的痛苦。

煎熬一世又一世。

直到她转世那个时代,也就是她现在要回去那个时代。

三千三百年的等待。

三千三百年的折磨。

三千三百年的凄凉。

三千三百年的哀伤。

无尽等,无尽的痛,无尽地寂寞……

从每一世的降生开始,直到寿终正寝,如此轮回,如此反复……

只要能熬过这三千三百年,他就能再次遇到她。

他无法去想象这无尽等待,会有多痛苦,多恐怖……

他的信念只有一个,愿意等,愿意痛苦,愿意去承受……

神眼告诉他,如果承受不下去了,那他就随便找个女人发生关系,那么下一世,他就会忘记一切,前世的记忆会被抹去,忘却所有的痛苦,从零开始,但这并不影响,他转世后的荣宠,继续享受非富即贵,活到百岁的待遇。

当时,他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永生永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最渴望,永远只有一个人。

于是,他答应了。

没有任何犹豫……

当时对他恨透了的阿尔玛,一次都没有唤过他父皇,他更没想到阿尔玛的前生会是暴风雨神和月亮女神作为定情信物的箭,

为了弥补遗憾带阿尔缇妮斯来到他身边,却被他给毁了。

他的确该恨。

两人对视了一眼,未曾开口的阿尔玛,突然说了一句,“这是你该受的惩罚!”

惩罚!的确是惩罚。

他甘愿承受。

“但愿,我在那时看到你。”他的眼里有着期盼。

小小的期盼,一瞬不瞬盯着他。

“我发誓!!”他承诺道。

然后,阿尔缇妮斯被阿尔玛带走了,离开了他。

他的心痛不欲生。

待阿尔玛走后,神眼告诉他,阿尔缇妮斯会在未来的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他要做的就是在那里等待。

随后,神眼改写了历史,他依然是赫梯最高贵的王。

阿尔玛因为要带阿尔缇妮斯回到她原本的时代,因此成了永远失踪不见的赫梯皇子。

建造陵墓耗时八年,他也煎熬了八年,陵墓建造完毕后,他就将皇位传给凯洛贝罗斯,独自进入陵墓,此后,一生都没有出来。

之后,真正的煎熬,也就开始了。

三千三百年里,他做过皇帝,做过将军,做过宰相,做过富甲一方的商人,也做过所有能想到最富有,最尊贵的人。

然而,他的痛苦,并没有为此而减少。

等待,一世又一世等待,痛苦一世,比一世更深。

从出生,到懂事,再到成年、中年、老年、痛苦和寂寞时时刻刻伴随着他。

每一次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都会觉得高兴。

又一世过去了。

又一个百年,他挺过来了。

没有一丝的后悔,死时,总是带着笑容。

然后,又是下一世,同样的过程。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活在深渊里,看不到尽头,但每一次只要想到能再见到她。

他甘之如饴。

只想时间,在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却偏偏度日如年。

只有每一世的弥留之际,他才会笑容满面。

就这样,他熬过了三十三个转世,也就是整整三千三百多年。

这第三十三世,他终于等到,等到了露娜转世的这个时代。

等到了,真的等到了。

他看到了她,就在眼前,即使离了些距离,他也觉得好幸福,好开心……

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刻,他在想,即使要再让他等上三万三千多年的话,他也会愿意。

露娜,我又见到你了……

以另外一个身份,却是同样的灵魂。

暴风雨神,也是萨鲁·姆尔希理二世。

回想间,阿尔玛因完成了使命,神力耗尽,开始消失。

“阿尔玛!!”他惊呼道。

阿尔玛逐渐透明的脸上,绽开笑容,凝望着阿尔缇妮斯良久,然后说道,“保护她,好好爱护她,这一世,你千万不要再错过了!”

他点头,这一刻,他才想起,他也是他的儿子。

阿尔玛笑了笑,“你做到了承诺,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转瞬间他已消失在了空气里。

轻轻地回荡在空气里,是他意味深长,又顽皮的话语,“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阿尔玛消失后,刺眼的光束消失了。

猛地,理查德的惊叫,和揪心的呼喊,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露娜,露娜!!”当他看到阿尔缇妮妮斯虚弱不堪,胸口还有浓稠的血色时,他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真的是露娜,真的是露娜!!”杰夫博士,更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凶猛落泪。

“医生,快叫医生,救护车,救护车!!”怀抱着像是处于生命最后一刻的理查德,老泪纵横,他的露娜,竟然受伤了,还那么严重。

玄室里,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理查德抱起阿尔缇妮斯,就想冲出门外,却被一个金发绿眼的男子拦了下来,“放下她,这个时候,她不适合去任何地方。”

这人就是斯布卡尔,土耳其皇室御用医生。

“你能治好她?”理查德焦急的问。

“殿下让我来,就是要我治疗她,你最好赶快放下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她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不是恐吓,而是以他的经验,她伤得非常重。

理查德惊闻,立刻将阿尔缇妮斯放置在铺上了软垫的地上。

从来不愿意救除了土耳其亲王和他的护卫以外之人的斯布卡尔,竟然愿意救个外人,还那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让利奥大感意外。

“殿下,这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不,斯布卡尔虽然不记得了,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她是谁?”

他幽幽地视线,未曾离开过阿尔缇妮斯半寸,明明很想冲过去,可他却只是紧握着拳头,身形颤动,不敢上前。

他在害怕。

她会不会原谅他?

这份纠结,让他连靠近都不敢,只能用眼睛凝视着她的一切。

斯布卡尔的医疗技术的确堪称世界一流,每一个动作都一气呵成的。

很快,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器械,对着所有人说,“放心,她死不了,我已经将伤口处理妥当了,接下来,就只要送她去医院,进行必要的观察,就无碍了。”

说完,理查德喜不自胜,抚摸阿尔缇妮斯的脸颊,泪水满溢。

“露娜,我的小露娜,你回到爷爷身边了。”

斯布卡尔的话,也让萨鲁如释负重,他几乎虚脱的往后倒去。

“殿下!!”利奥赶忙将他扶住。

“没事,我没事!”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阿尔缇妮斯在理查德老母鸡似的嘈杂声中,被抬上了车,急速送往城市中心最好的医院。

“殿下,您不去吗?”利奥眼见他一副也想跟去的模样,却硬生生的停住了。

他无言,呆呆站在陵墓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像是很悔恨似的,捶击着墙壁。

他为什么这么懦弱。

耳畔骤然响起阿尔玛消失前的话语,“这一世,好好保护她,爱护她,别再错过了……”

别再错过了……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

翠绿色的眸子,闪亮了起来,他不需要再寂寞和哀伤了,追上去,追回所有的一切。

他的爱,他的幸福,他的未来……

利奥正想问他,要不要回酒店,嘴还没张,就看到他闪身而出,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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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10:5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结局&尾声 下





当阿尔缇妮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说,她已经死了,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电视机!

影碟机!

咖啡壶!

空调!

还有……那是什么!?

路斯比爷爷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熟练操纵着笔记本电脑。

这……

她一定是死了!!否则不会看到这么突兀的画面。

可是,死了还会感觉到痛吗?

她的胸口隐隐作疼,每一次呼吸,随着胸腔的起伏,痛得更厉害。

她应该是死了的。

脑海里依然残留着自己自尽的那一幕,悲绝的情绪,让她胸口痛得更厉害。

“唔……”她难以忍耐,轻呼出声。

这一声,惊动了正在网路上查找关于整形方面资料的理查德,他猛地站起身,直冲病床旁。

“露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理查德这几天流得泪,比七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他可爱的孙女,最宝贝的孙女,最亲爱的孙女醒了,昏睡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路斯比爷爷!!”那张脸,她不会认错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理查德眉毛一挑,怎么露娜也知道这个名字,也如此唤他。

那个路斯比到底是谁?

“露娜,我是爷爷啊,你认不出我了。”这个怀疑,让理查德觉得世界在崩裂。

“爷爷?”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

“是啊,我是你爷爷啊,你母亲的爸爸,你奶奶的丈夫,还有你那个入赘老爹的丈人,以及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杰夫的妹夫。”

这些身份,她应该明白了吧。

他是她的爷爷,最爱她的爷爷。

阿尔缇妮斯显然还没有消化他的话,愣怔更厉害。

理查德急了,不,是快疯了,她真的不认得他了,忙不得急吼道,“露娜,我是理查德·哈德斯,你爷爷,你爷爷啊!!”

爷爷!!阿尔缇妮斯清醒了,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那每到纹路都是记忆中最熟悉的,还有胡子,冷不丁地,她拉扯了一记。

理查德猛的皱眉,“露娜,痛。”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明知道这或许是场梦,可是手里触感那么真实,耳畔的声音那么清晰。

“爷爷……真的是爷爷!!”她紫色的眸中氤氲着湿濡濡的水气,让她模糊了视线,眨眼间,泪已滴落。

“露娜,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是爷爷,是爷爷,别哭,宝贝,别哭,爷爷看了心里难受。”

他和蔼可亲的语气,他总是呵疼着她表情,还有这股温暖,不会错的,这不是梦,绝不是梦,是真实,真真切切的存在,这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爷爷,爷爷!!”

“露娜!!”理查德想拥抱她,又怕压到她的伤口,想要的拥抱的手,还维持在张开姿势,任由阿尔缇妮斯扑进他怀里。

“爷爷,露娜,露娜好想您。”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愿意为她失去了,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

这份喜悦,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就像涌放的泉,无休无止。

但,当哭过之后,她就惊觉到了,这里不是公元前十四世纪的古代,而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怎么会!?她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死了吗,她明明……

“你还没死,活得好好的。”

是神眼的声音,语气不知道有多骄傲。

阿尔缇妮斯一惊,没想到还能听到神眼的声音。

听它的声音,所有回忆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

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绝望,还有……萨鲁!

明明想一死了之,却活着,还回到了现代,这不知道让她难受,还是欢喜。

“阿尔缇妮斯,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对话了,因为我快要消失了。”神眼淡淡的说。

唉?她在心底惊疑。

“长话短说吧,你听好,你自尽后,我就和阿尔玛,也就是月华罗树的精灵合力将你送回了这个时代,因为只有这个时代医疗技术,才能救治你,虽然以前我什么都没帮过你,可是这最后,我还是有用处的。”散尽所有的神力,改写历史,送她回到现代,这就是它最后唯一能帮她的。

它满足了,这证明了它不是没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神眼已经不需要了,而她体内的暗月已回归,不需要它再做为魂魄寄居了。

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有点小小的感伤,毕竟陪伴了她许久,待到离别时,难免不舍,可是它觉得这个结果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高兴。

阿尔玛……听到这个名字,阿尔缇妮斯才想起孩子们。

还有……月华罗精灵?

她疑惑,可是神伤更甚,回到现代,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的孩子……

在自尽的那一刻,她无法去想任何事情,只想一死了之,只想远离所有痛苦,还有对自己的控诉。

她不该活着,害人又害己。

她却忘记了,她是个母亲,她的孩子最大的才不过才七岁,却为此要失去母爱。

果然,她不是个好女人,更不是个好母亲。

对了,既然是阿尔玛送她回来的,那他岂不是也来到了这个时代。

“是来了,不过……”神眼顿了顿,嘻嘻一笑,继续说,“但他不能以阿尔玛这个身份呆在这个时代。”

就是说,她也见不到他了。

神眼神秘的补了一句,“总之,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阿尔缇妮斯没听明白,也不想去没明白,她只知道她失去了孩子,自己是一个差劲的母亲。

“你不要自责了,你自尽,也是太过悲伤了,现在雨过天晴,你的幸福会来临的。”神眼欢喜地说道。

幸福,她还有吗?

爱情、亲情,她都失去了啊。

不,她还有爷爷,亲情还有小小的保留。

这让她高兴,也难受,回到了爷爷身边,却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属于你,终究还是属于你,你放心,该有的,你都不会失去。”神眼饱含深意对她说。

失去的,还能再回来吗。

在这不同的时代,可能吗,她的幸福早已落在了那个遥远的时代。

“当然,我告诉你,属于你的还是你的,一个都不会少,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让你无法想象。”神眼感叹道。

暴风雨神真的做到了,挺过了这漫长又痛苦的三千三百年。

什么意思?

神眼神秘的一笑,“阿尔缇妮斯,你知道三千三百年,有多漫长。”

阿尔缇缇妮斯不明白。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三千三百年,对你只是一瞬间,对他而言却是万劫不复地狱,不要再有包袱,用你的心,去感受他,敞开心扉,拥抱他,幸福就会回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到时……你就明白了,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在古代度过了十年,可是在这现代,才只过了一年,所以你别太震惊。”

因此,她的容貌没有因为十年而有所变化,也只是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能不震惊吗?十年的时光,回来后才过了一年。

她有点骇然,她已经认定自己是快步入三十岁的年华了。

“有时候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说了,该是你的,还是你的。”神眼的声音逐渐微弱,听起来有些缥缈。

时间到了,它该离开了。

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它了。

“阿尔缇妮斯,永别了,祝你幸福,不,是一定会幸福……幸福哦……”

温暖的话,如随风飘散,轻了,也淡了,直到再也听不到……

幸福哦……一定要幸福……

她真的还会有幸福吗……

她不知道,只是现在,由于神眼的离去,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只觉得又失去了一样东西。

理查德见她抱着自己却一直不说话,以为她睡着了,轻声唤了一句,“露娜?”

“嗯?”她轻轻地应着,眉宇间残留着淡淡的哀伤。

“你怎么了?”理查德关心地问。

她摇头,“我很好,爷爷,露娜见到爷爷很高兴。”

这或许是她唯一感到安慰的的事情。

“爷爷也很高兴。”理查德回应。

“嗯!”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去回忆了,失去的恐怕永远都回不来了。

幸福,她真的还会有幸福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在爷爷的怀抱里,她觉得温暖,觉得有一片小小的幸福,还没有远离她。

萨鲁……

刻骨铭心的爱,撕心裂肺的痛,还在持续……



三个月后,阿尔缇妮斯出院了,回到了她的家--希腊小岛,海中月。

暖阳下,海风轻起,银丝缕缕,随风而舞,纷飞中散出淡淡的光晕,她安静地伫立着,冰肌胜雪,娇颜如花,领如蝤蛴,螓首娥眉,在一片花海中宛如落入凡尘的精灵。

别于常人的经历铸就了她非凡脱俗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少女的清雅纯真和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恰如其分地融到了一块,奇异得让人不觉突兀,反而这迥然矛盾的结合,形成了她强烈而独特的风情,那是一种摄人心魂、颠倒众生的魔力。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拂着她身旁耸入云天的月华罗树,巨大的树枝随风轻摆,翠绿色的树叶像是最好的翡翠,碧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和着风,发出沙沙的旋律声,像是在安抚她。

她素面朝天,犹如卸去了那红尘中疲惫的重轭,无欲无求的眼神清澈透明,唇色清浅水嫩,眉梢眼角满是舒然惬意,即使没有任何的装饰。纵然只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也难掩她的天姿国色,似水流年。

她,是如此美丽。

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站在远处的萨鲁,凝望着她,脚步无法挪动半分,只是这一眼,他就觉得就此死去,也甘愿。

或者大哭一场,感谢上天让他还能再见到她。

她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跟了过去,可是她昏睡了三天三夜,想见她的念头,又退缩到了龟壳里。

害怕,犹在。

他还害怕什么,再痛苦折磨,他都经受住了,还需要害怕吗?

于是,他终于迈动了脚步,走近她,一步,又一步。

他的脚为什么在颤抖,迈出步子为何越来越小,越来越慢了。

阿尔缇妮斯没有发现他的接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来的这段时间,爷爷一直都很想问她,这一年她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真的穿越时空了,成为什么皇妃了,还有卡尔……

她总是不回答,因为那是一段悲伤到回忆,她不想再去想,更因为那里面,她失去了,她爱的人,也失去了爱她的人。

既然失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既是这一生,她都活在悲伤里,也不要再去想了。

久了,爷爷也不再问了,只说,她开心就好。

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迹,这个轨迹,停止了十年,不,这个时代的话,应该是只有一年,又重新启动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身体像是被修补过一样,宛若新生,回到了少女时期。

这算打算抹杀一切吗?

有用吗,她的心依然是痛的的。

不去想了,不要去想了。

可为何,眼泪还会滴落……还会模糊视线,让她什么都看不到。

纷飞的眼泪,飞散在空气里,好似晶莹的珍珠。

萨鲁看到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哭了,又哭了!!

猛的,他从背后抱住她,紧紧地,再也不会放手了。

猝然的拥抱,让她起先是惊吓,而后是熟悉,这股气味,这股温暖,还有着突兀起来拥抱人的手法。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仿佛一世纪那么久,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好似都觉得这是场梦,易碎的梦。

风轻飘舞,月华罗树的沙沙声,约来越浓厚,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露娜……”嘶哑地,艰涩地,爱恋地,寂寞地,愁苦的,还有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淡淡的,却足以让她震颤……

“你曾问我,爱情是什么?当时我不会回答,现在我会了,我的回答是,爱情就是想用一辈子去忘记的感情。如果无法忘记,那么我愿意用三千年的孤寂与等待来换取你一世的原谅,到那时,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如此的不信任你,原谅我,伤害了你,原谅我,辜负了你,原谅我……”他哽咽了,曾经失去她痛苦,排山倒海而来,“原谅我,好吗?原谅我,求你!!”

阿尔缇妮斯的唇瓣不自觉的开始抖动,那双美眸里更是异样的漾着颤动的波光,微闪而过时,留下的是烫热的泪。

她的身体,颤然得不知所以。

阿尔缇妮斯,你知道三千三百年,有多漫长。

神眼说过的话,在她脑海猝然响起……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三千三百年,对你只是一瞬间,对他而言却是万劫不复地狱……

她抖着身体,转首看去……

那是一双令她心痛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一丝都没有,就像干涸了数千年的湖泊,空洞萧索,是它唯一的形容,熟悉的面容,仿佛从没有笑过,孤寂,悲凉,仿佛是它唯一的写照。

不经意间,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滴滴晶莹的泪珠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的脸颊滚落在地上。

他到底经受了什么磨难,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唯有,寂寞了,等待了,痛苦了三千三百年的人,才会如此沧桑。

“萨……萨……鲁……”唇齿颤抖得她几乎无法把他名字念完整。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了,整整三千三百多年,他都没听到过了,仿若世上最美妙的天籁。

“我终于听到你叫我了,露娜……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手指颤抖的抹去她脸上带泪痕,期待着,渴望着,同时也是最深的怀念。

“萨鲁,萨鲁……”她唤着,用心痛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是的,萨鲁,三前三百年前,他也叫这个名字,三千三百年后,他依然叫着这个名字。

萨鲁·姆尔西理。

因为,他想听到,她唤着这个名字的声音。

“能原谅我吗?”他纠结着心再次乞求。

阿尔缇妮斯因为哭泣,说不出话来。

萨鲁震了一记,以为她不肯原谅他,脸色呈现死灰,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百倍,“你不……不原谅我……我……也没……关系,没……关系。”他颤着唇,话也说不利索了,“我知……道的,我知……知道的,对……对了,我介……介绍一些……一些人给你……认识,你……你会开心,一定会的。”

他的大手一挥,远处就有四个人影,飞奔了过来。

三个修长的,一个壮硕的,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他们接近了,每接近一步,阿尔缇妮斯难言震彻,张开的眼睛,无法再眨一下。

她认得他们,每一个都认得。

“小姐,你似乎看到我很震惊。”利奥觉得她的视线,有着惊人的透射力,仿佛像是要瞪穿他。

“你这么哭,眼睛会受到伤害的。”斯卡布尔说完,就惊觉自己干嘛会说这句话。

“殿下,她怎么了,为什么看到我就看到鬼一样。”这个人长得十分儒雅,长发披散,有着学者的气质,看着阿尔缇妮斯时,眼神微动了一下。

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流淌,暖暖的,也是酸涩的。

好奇怪啊!

最后是那个最壮硕的,他这辈子最讨厌就是啼啼哭哭的女人,就算再美也一样,很想怒吼,叫她别哭了,但是吼叫却很自然的变成了小猫叫,“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为什么这么说,感觉像是再哄她,这感觉好熟悉。

阿尔缇妮斯哭得更厉害了,心像是被温暖所包围,绽放出喜悦的颤动。

阿尔缇妮斯,属于你的还是你的,一个都不会少。

神眼,你是在告诉我,我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就像现在。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依然隐不去他们的模样。

他们赫然是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

或者说是转世到这个时代的他们。

她看向萨鲁,他也正看着她,“我帮你找到他们了,你开心吗?虽然他们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保证,他们绝对是你心中的那些人,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个人下落,你会更开心,是路斯比,露娜,你最喜欢的路斯比。”

阿尔缇索妮斯震彻地更是瞪大了眼睛,泪水却一直还在滑落。

“别哭了,听我说,路斯比一直都在你身边,你的爷爷就是路斯比,开心吗?露娜,我本来还想为你找到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没找到,我……”这是他最懊恼的事情,花了十几年,去寻找,却一点下落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就是还没有转世。

他看起来很自责,很苦恼,也很害怕,看她时的眼神,就像做错了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事情。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找,直到找到他们,那时,你肯原谅我吗?”这是最后希望了,如果找不到,她就可能永远都不原谅他。

阿尔缇妮斯慌乱的摇头,看在萨鲁眼里,却觉得她是在拒绝原谅他。

他的心再次被撕裂了,痛让他扭曲了脸,“没关系,没关系的。”他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告诉自己,这是他应该受的。

“我还是走好了,我……”他已经快站不稳了。

脚步颤抖地退了一步,他想逃离,找一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阿尔缇妮斯惊见,也看到了他眼里受伤的神情,哭泣造成无法说话,让她只有紧紧抓住他的手。

好半晌,她才能抽泣不已说出话来,“别……别走!!”

哭意浓浓的话语,瞬间点亮了萨鲁翠绿无光的眼睛。

她说别走,她说了,让他别走!!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在那里。

阿尔缇妮斯泪滴依旧不止,但是她笑了,笑的很开心,绝色的笑,宛若风中摇曳的玫瑰般,美妙绝伦。

痛苦,悲伤,像是被泪水冲淡了。

她的幸福,回来了吗?

此刻,神眼的话,又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

甩开所有的包袱,用你的心,去感受他,敞开心扉,拥抱他,幸福就会回来的。

我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在我眼前啊……

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用心去感受,用行动去掳获。

她像张开翅膀的白色蝴蝶,翩翩起舞,飞扑进萨鲁的怀里……

他惊愕地,有些措手不及的接住她……

这时,金色的光芒轻柔洒在月华罗翠绿的枝叶上,流泻出满地碎金,风掀起了飘散的树叶,在这翠绿中摇曳生姿,沙沙声,悠然响起。

夹杂着如春风般温暖和幸福的爱语……

“萨鲁,我爱你。”

*尾声幸福一年后,海中月的庄园里,同卵双生的三胞胎,咕咕坠地,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

他们的名字是,凯落贝罗斯、阿尔玛、以及路卡斯。

又一年,啼哭声,再次响起……

一紫一绿双色瞳眸在阳光下,缓缓张开……

曾经以为的失去的,都回来了。

一个也没有少,一个也没有缺。

她的,永远都属于她。

深深烙在心底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

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用千世追忆,用未来守护,用十指紧扣的手,牢牢抓住。

幸福,这一次,不再放手。

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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