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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侦探小说】七十七街安魂曲(作者:温迪·霍恩斯比 译者: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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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4: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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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洗澡之前,我把安冬尼·刘易斯的带子放进卧室的录像机里看了几分钟,这时
麦克拿着工具盒进来了。他看了一眼电视,然后扮了个鬼脸。
    “我喜欢这样进行采访,我喜欢你的声音和你提问题的方式,你能再帮我几次吗?”
我说。
    “随便你,从电视里看我自己显得很酷,不过我希望你能习惯。”
    “是的。”我说,“就好像从一面镜子里看到一个胖一些的你一样。”
    “哦,我可不喜欢从镜子里看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当他下楼放工具时,我在录
像机后接上了一根视频线。我先看了一会儿刘易斯的带子。如果单纯为了拍刘易斯的节
目,这片子不错,但是事实上,当这部弗兰迪的电影被剪辑时,这片子就会被剪成很少
的一部分。
    我听到麦克吹着口哨从楼上下来了,我把刘易斯的带子从录像机里拿了出来,又迅
速地放进一盘空白带,并打开了开关,然后走进洗澡间放洗澡水。
    这所房子建于上世纪与本世纪之交,建造时就修了浴盆,这在当时是特权阶级的象
征。这间浴室当初一定是为强盗资本家设计制造的,因为里面装饰得十分豪华——浴盆
放在屋子中间,大得可以装下一家人,而且它最大的优点是有一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壁炉,
可供取暖。
    我在水里加入一些泡沫剂,在壁炉里生上火,拿出毛巾。麦克走进来,脱下身上的
脏衣服扔到脏衣桶里,赤裸裸地对着我,接着滑稽地转了一圈儿。
    我搂住他,抚摩着他的后背说:“你可真棒。”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吗?”
    “我爱你。”我吻了吻他满是汗水的肩膀,“我想知道曾坐在安冬尼·刘易斯身边
的那个长发俄勒冈女子是否知道他是杀人犯。”
    “或许我该出去,然后重新走进来,你就会忘记刘易斯了。”
    “那样也好,我喜欢看你走路时屁股扭动的样子。”
    他伸手脱掉我的上衣,亲吻着我的腹部,一边拉开我牛仔裤的拉链一边说:“我更
喜欢看你前面。”
    麦克随手关掉了灯,屋子里只剩下壁炉里的火光在闪动。尽管这一切显得很浪漫,
但我还是说:“我想能看到你。”于是他又打开了灯。
    我们俩一起跨进了浴盆,里面的泡沫随之溢了出来……
    我躺在床上,拿起遥控器把带子倒了回去,然后按了开始键。
    “我不想在睡觉前再看到刘易斯的样子。”麦克叹了口气说,“我晚上肯定会做噩
梦。”
    “我也是,不过先看一会儿吧!”闪了几秒钟雪花后,屏幕上出现了浴室的景象。
我把微型摄像机安在浴室的门上,并对准了浴盆的方向,带子是从上面俯拍的——我把
泡沫剂倒进水里,麦克走进来脱了衣服,然后转了一圈,灯光灭了,过了一会儿又亮了。
    “我明白了,原来你——”麦克说。
    “你不是很可爱吗?”我说。这时在屏幕上的我们正在进行更刺激的“活动”,
“要想习惯看到你在屏幕上的形象,这是最好的方法——赤裸裸的。”
    在屏幕上,麦克把他的脸深深地埋在我的两个乳房之问。麦克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
他的脸忽然变红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你把我们录了下来?”
    “你看,这就像奇迹一样,你亲吻我的乳房,然后你的阴茎就翘了起来。”我把带
子又倒回来重新放,“这难道不是你所见到的最好看的吗?”
    “我们不是真的要看这个吧?”
    “我想看。”我向后靠了靠,离他更近了些,拉住他的手臂抱住我,“我们还没有
家庭录像带呢,我想就从这一盘开始吧。”
    “这是第一次吗?以前你没拍过吗?”
    我回头看着他:“放松点,宝贝,待会儿你可以把带子洗掉,如果你现在看它感到
不自在的话,我就把它关掉。”
    在屏幕上,我正背对着摄像机,我从水里站起来,分开麦克的双腿,缓缓趴了下去。
当麦克在我身下耸动时,浴盆里的泡沫和水从盆里溢了出去。麦克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上的两个赤裸裸的人。
    “想让我关掉它吗?”我问。
    他什么话也没说,我侧过身把一条腿压到他的小腹上,轻轻地推推他说:“麦克,
你想让我关掉它吗?”
    他拿起遥控器,把带子倒到我因兴奋而不停哼叫着拱动腹部的那一段,并重新放了
出来。他的阴茎在我的大腿下又硬挺了……
    葬礼计划上午11点开始,在8点钟时我去制片厂看了看,打算在那儿只停留一会儿。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进行过的采访,像安冬尼·刘易斯的带子,都是在好多地方不
同的条件下零碎地进行的。我担心在不同光线下拍摄的这些不同质量的片子,在最后剪
辑时无法联系到一起。
    我把未经剪辑的片子拿给鲍比看。鲍比是一个剪辑师,他是我的老朋友,他经常独
立工作好几个小时,常找借口想让别人陪他坐在那儿聊天。他在剪辑方面的经验甚至比
好莱坞的人都多,这也是吉罗德·史密斯经常提起的电视网的优势之一。
    “你想把这些片子整理一下吗?好吧!”鲍比笑着说,“我会处理好的,我很愿意
和你坐下来一起工作。”
    “恐怕现在我没有时问。”我说,“今天下午吧!”
    “下午不行,我马上要去拉斯维加斯开一个会,要在那儿待几天。星期五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我星期五要去伯克利看我姐姐,星期天吧!”
    “是去看艾米莉吗?”他坐直身子问道,“你是要去看艾米莉吗?我都不知道她还
活着。”
    “活着是相对而言的。”我说,我拿出带子起身准备离开。我不想跟鲍比谈起艾米
莉——他并不是我特别亲近的朋友。现在艾米莉比躺在棺材里等着去教堂的海克特好不
到哪儿去,她很可能随时死去。
    “我还记得艾米莉·杜尚斯。”鲍比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回来,“她是那么有魅
力,在一次关于越南和其他什么混乱问题的会议上,她表现出了特有的潜质,她成了全
场的焦点,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低下头,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祈祷一样,“我
真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我不知道这是他真实的感受还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或许他真的感到难过并想表示
同情,或许他只是想让我留下来聊一会儿。无论怎样,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在
这儿停留。我们定好了星期天见面,握了握手我就告辞了。
    我想从大楼里尽快走出去,但我总是遇上麻烦事,其中有三件都和布兰迪被解雇有
关。因为所剩时间不多,我赶紧向停车场跑去。
    “玛吉,请等一下。”
    我转过身,看到塞尔·丹格罗跟在我后面慢腾腾地走过来,让我想起那些走在队伍
最后的小学生。
    我心里抱怨了一声,但还是放慢脚步让她跟了上来。
    我说:“塞尔,很抱歉,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谈,我得马上去参加一个葬礼。”
    “是那个警官的葬礼吗?”她说,“我听说了,他是你男朋友的好朋友,是吗?我
非常难过,请代我慰问弗林特警官。”
    “好的,塞尔,我会转告的。”我正要离开时,她非常用力地拉住了我的手。我低
头看了看她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她热切的满是汗水的脸说:“我真的要迟到了。”
    她松开手,很不好意思似地说:“对不起,很抱歉。”
    她总爱说“对不起”,让人觉得她很笨。我停下来问她:“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她的脸色变得铁青,一会儿又变得通红,她说:“我想问一下关于超时工作的报酬
问题,我那儿有一张采访工作的日程表,我想把它做好。”
    “听着,塞尔,”我慢慢地像是在哄一个迟钝的孩子一样说,“关于这一类问题,
你可以去问兰娜或直接问公司总部,很抱歉,现在我必须得走了。”
    我估计当我转身离开时,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心里一定感到十分懊恼。
    “玛吉!”她又喊了我一声。
    我叹了口气转身问:“什么事?”
    “那个叫杰克的记者,说他很难找到你,所以我给了他一份拍摄日程表。我希望这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没关系,塞尔,多谢你帮忙。”
    我终于坐进了我的车里,如果交通不堵塞的话,我还可以及时赶到那儿先和麦克聊
几句,早晨他离开家里时,情绪很低落。
    但是所有去那儿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我都快急疯了,简直恨死了洛杉矶和它永不休止的塞车。我掉转车头,拐入威尔大
街,但那儿堵得更糟。几百个警察从圣迭戈和圣巴巴拉赶来,还有一些骑警以及海克特
的家人、朋友,形形色色的人都来参加葬礼,所以交通陷入瘫痪状态。我在离苏格兰共
济会教堂还有六个街区的地方停下车,把车泊在一个银行的停车场里,我打算步行剩下
的路程。
    我慢慢地走了一会儿,当我到教堂时,身上已被汗水浸透了。
    海克特的葬礼筹备得非常出色。苏格兰共济会教堂一直是殉职警官举行葬礼的地方,
这里充满了辛酸往事的回忆。在海克特的葬礼举行之后,这儿可能将永远关闭。
    在卢塞恩大街的路边,我发现停有五辆新闻采访车,我们的车也在其中。
    我差点儿撞上吉多,他正往新闻采访车那边跑。
    “什么事儿这么匆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米雪没有如约前来,我们一直在等她。哦,我现在得快点去了。”他气喘吁吁地
说,“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玛吉,那个热舞俱乐部的老板萨尔又想找麻烦。”
    “怎么了?”
    “他威胁说要控告我们违反协议,他说如果我们不在那儿拍片子的话,就不会影响
他的生意。”
    “我会跟他谈的。”我说,“不管有没有米雪,对我们来说那儿都是一个不错的拍
摄场景。”
    吉多低头看了看表说:“稍等一会儿。”然后向新闻采访车跑去。
    我穿过卢塞恩大街,走进对面的教堂。在教堂装饰豪华的大厅里站着许多仪仗队的
人,还有许多花圈、小旗及参加葬礼的人。那其中大多数人都是警察。风笛的声音在教
堂里回荡着。摄影机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我感到十分紧张,不知道在海克特的葬礼上会发生什么事。
    麦克在最前面,面对着教徒们坐着,全神贯注地盯着海克特的棺材,看起来他的情
绪很低落。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翻看自己写的悼辞,他反复地看了又看,好像生怕忘掉什
么。我觉得心里酸酸的,但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海克特的家人坐在旁边的一扇门前。海克特的两个十几岁的女儿看来受到了极大的
打击,显出一副惶惑无助的样子。但是那些大人们却好像一点悲伤的感觉都没有,他们
几乎忘了自己现在在哪儿,真是令人费解。他的前妻和孩子,还有现在的妻子及年迈的
母亲从早晨就开始争论不休,争论的焦点是谁将得到那笔抚恤金。
    道格·森尼克穿了一身利落的警服走向海克特的家属,他是出殡时抬棺材的人中的
一员。他从台上走过去,抱了抱海克特的小女儿,她们坐在离父亲很近的地方。他站在
那儿久久不想离开。当他看到小女儿开始抹眼泪时,他赶紧转过身去,轻轻地告诉那女
孩的姐姐好好照顾她,然后就走开了。我知道,森尼克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流泪。
    看到了这令人心酸的一幕,我再也忍不住我的悲伤,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
了我的眼睛。
    玛丽·海伦——弗兰迪的妻子走过来,跟我一起坐在教堂的后面。
    “麦克现在情绪怎么样?”
    “他总是想尽量表现得坚强一些,但是他跟海克特的交情实在太深了。”
    “如果海克特知道几乎所有在七十七街工作过的警察都来这儿参加他的葬礼,他一
定会感到自豪的。这些警察在表面上都很坚强,其实背地里都为他流过眼泪。”
    我靠近她问:“格罗丽亚·马库斯来了吗?”
    “她在那边和仪仗队在一起。”玛丽·海伦侧过身看着她说,“那个婊子,待会儿
我再告诉你她现在过得多惬意,她仍和别的警察勾搭。”
    我多少听说过这些艳事。“还有谁来了?”我问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伯瑞·洛治威也来了,他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到墓地
时,我会介绍一些警察的妻子给你认识。”
    这时森尼克走过来低头跟我说:“你最好坐到前面。”
    “我在这儿挺好,我能看到麦克,而且葬礼结束时,我出去也方便。”
    森尼克靠近了些,在他的鬓角处又多了些我原来没注意到的白发。“有点特殊情况,
玛吉。海克特的妻子们在去年小女儿的毕业典礼上就有过不愉快的一幕,现在看来,她
们好像又要吵架,我想让你坐到她们中间,把她们隔开。”
    “我都不认识她们。”
    “没关系。”他拉住我的胳膊肘,想让我站起来,“她们在陌生人面前可能会收敛
些。”
    “你太太呢?”
    “她正扶着海克特的母亲,害怕她从椅子上摔下来,那老人家有点受不了这种场
面。”
    我拿起手提包站了起来,玛丽·海伦对我说:“祝你好运!”
    为了麦克,我拉着森尼克粗壮的胳膊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在哀悼者的第二排坐着迈克尔和麦克的两个前妻。在我和麦克相遇之前,她们已经
分开很久了。所以,我和她们毫无瓜葛。但是看到她们和海克特的家人坐在一起时,我
仍感到心里有些不自在。
    当森尼克说让我直接坐在那两个女人中间时,麦克的第二个前妻沙琳——她是一个
精明能干的房屋装饰师,对麦克的第一个前妻莱丝丽——一名教师,用我能听到的声音
抱怨道:“她为什么坐到前面来,她几乎都不认识海克特。”
    我真想回头还她一句,也好杀杀她的锐气,或许麦克当初就是因为她的愚蠢才与她
离婚。但是迈克尔也在这里,我不想让他感到难堪。
    迈克尔听到了沙琳的话,他淡淡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从后面弯腰搂住我
的肩膀很响地亲了我一下,说:“你好!”
    “你好,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很难过。我很高兴你能坐到前排来,这样他就能看到你。”
    我抬起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脸颊说:“看到你在这儿,他也会安心的。”
    在当时尴尬的局面下,迈克尔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欣慰,所有的不快也就随之被抛到
脑后了。我注意到当他拉住我的手时,他瞥了他以前的继母一眼,看她是否看着我们,
当他看到她正满怀恶意地盯着我们时,他又咧嘴笑了。在很多方面,迈克尔都太像他父
亲了。
    风笛的演奏停了下来,牧师站起身来,让所有的人开始祈祷。迈克尔回到了他的位
子。海克特的两个妻子开始哭泣。
    麦克走上前去开始念悼辞,我看到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抬头看了我和迈克
尔一眼。
    我知道,他担心自己念到中途无法继续下去。我向他点了点头,鼓励他接下去读完。
大概我的举动让他宽慰了许多,他会意地笑了一下,用他起伏的男中音称赞海克特是一
个优秀的警察;一个充满爱心的父亲;一个真正忠实可信的朋友。
    麦克穿着黑白色的制服开着车跟在灵车后面到了墓地。我和玛丽·海伦坐着她的车
也到了那儿,我们在送葬队伍的中央。我希望灵车不会因为拖延时间太长而出问题。
    “你感觉怎么样?”我问玛丽·海伦,“这些事情让你想起罗伊的葬礼了吗?”
    “我已经记不得那时的事了,我吃了太多的安定药,影响了我的记忆力。”她把一
盘盖斯·布鲁克斯的带子塞进录音机说,“你知道我还记得罗伊葬礼的什么事吗?”
    “什么事?”
    “罗伊死的时候,正赶上石油紧张时期。人们必须在指定的日子才能去加油站加油,
还得排上几个小时队,之后才只能得到8至10加仑的油。你可以想象一下,当你想去参
加丈夫的葬礼时,你的车却一点汽油都没有。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吧?在葬礼举行前,我
根本没时间去加油站排队——孩子们需要衣服和鞋子,我还得准备葬礼的一切事物。那
两天我两手空空,几乎一分钱都没有了。”她苦笑了一下,“我当时特别担心我们得搬
到罗伊的亲戚家住,当时只要他们能让我们搬过去,我向老天许诺,我会和他们好好相
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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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后来搬过去了吗?”
    “没有。”
    在好莱坞的墓地上,麦克、森尼克和另四个警察抬着棺材走上斜坡。森尼克在麦克
的后面,有两次我看到他上前扶麦克的肩膀。当他们把棺材放到墓地上时,那六个人十
分悲痛地抱在了一起——那是一天中最令人伤心的一幕。
    麦克看到了我和玛丽,他走过来拥抱了她一下,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天气很热,麦
克身上深色的毛料制服因出汗而贴在了背上。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表现得真不错,我为你感到自豪,亲爱的。”
    “我忘了好几件事情。”他说,“不过这一切总算都过去了,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
排?”
    “工作。你呢?”
    “我跟海克特的母亲约好中午去她家吃饭,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好吧!”
    墓地上有一个风笛手正在吹奏《森林的完善》这曲子。自从三十年前警官伊万·坎
普贝尔被害后,这首曲子就一直被用作警官葬礼上吹奏的曲子。我一直站在麦克身边,
棺材下葬之前麦克一直很冷静,当下葬时,他再也忍不住,倚在我身上开始抽泣。整个
墓地的人都在黯然落泪……
    葬礼终于结束了,人们都纷纷散去。麦克站在墓位边跟几位老朋友聊着。伯瑞·洛
治威穿着一条宽松长裤和一件极不相称的上衣走到我身边。
    “你好。”我说。
    “我的天哪,我现在感觉糟透了,这儿有好多的人我都没见过,其余的人好像认为
我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海克特是你的朋友。”
    “但是我的朋友已经死了。”他用手拢了拢头发说,“当你的搭档死了,你好像就
得为他做点什么,但是那些连警方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怎能做得到呢?”
    “你是说弗兰迪?”
    他想说些什么,但在他开口之前,玛丽·海伦走上前来,她盯了洛治威好一会儿才
认出他来。
    “洛治威,是你吗?”她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变了不少。”
    他冲她勉强地一笑:“一个老家伙处于困境中就是这个样子,但你看起来很不错。”
    “是的。”玛丽说。她用手挽住我的胳膊,皱了皱眉头说:“你们俩认识吗?”
    “我们昨天见过,我要采访他。”我说。
    她想了一下,打量了一下洛治威的新上衣说:“采访你的时候,我想去看看,我有
几个问题想问你。你不会介意我去吧,洛治威?”
    他的脸忽然绷紧了,但随即勉强笑了笑说:“没关系。”
    他头也没回地径直向山下走去。
    我对玛丽·海伦说:“你可真难缠,你对你丈夫肯定也有一套办法。”
    她很自豪地点了点头说:“不过,我有好多关于弗兰迪的问题,很长时间以来,一
直没人回答我,所以我想问问洛治威。虽然我知道他们穿的是一条裤子,但至少应该告
诉我一小部分。”
    她带我四处走了走,给我介绍了她以前的几个朋友,我和他们都约定了采访时间,
我的名片分得也只剩下了一张。最后,我们来到格罗莉亚·马库斯跟前——她是海克特
的最后一个女友。
    玛丽·海伦说:“媒介想知道你对于海克特警官之死的反应。”然后她就走开了,
把我自己留在那儿。
    “你好,玛吉。”格罗莉亚个子很高,人很精明,她的脸因过多的户外运动而被阳
光晒得很黑。我以前从没见过她穿这身深蓝色的衣服,袖子上有一些杂乱的花纹。她看
起来很忧虑,眼睛哭得肿肿的,或许她真的特别悲伤。麦克说她性格很直爽,只为自己
着想。前几次我见到她时,我们相处得一直不错。我没听到过关于她的好的评价,但我
不想把她排除在我的片子外。
    她显得很不满:“玛丽说的‘媒介’是什么意思?”
    “你别介意。”我说,“请别太难过。”
    “谢谢你。”她说。
    “你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我真高兴。这儿有很多人认为我不该来。当海克特被
害时,我刚和他分手,我实在不想再沉溺于这种三角恋爱之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
爱他。哦,天哪,我真受不了!”
    她真的这么想吗?我在脑海中思索着。
    吉多扛着一台摄像机走过来,把镜头对准了我们俩。
    “你不该找我谈。”格罗莉亚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摄像机说,“我根本不认
识弗兰迪,很抱歉,我不能帮你。”
    “海克特在我拍的片子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接受过许多次采访,都被录了下来。
跟我谈谈海克特吧!谈谈和一个警察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我也是个警察,两个警察能生活在一起吗?这问题也许不好回答。我比海克特的
级别高,不知为什么有些适合他的东西对我却并不适合。”
    “举个例子。”
    “他总是回来得很晚,并且醉醺醺地到处跑。我能理解,他工作压力太大了。”她
开始抹眼泪,身子激动得一抖一抖的,“但是如果我值夜班后没直接回家,他就非常生
气。我很听他的话,一般都很准时回家。”
    “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警官关系不错。”
    “是的。”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和鼻子,“我们不在一起工作,他是一个县的治安
长官,他从不酗酒。”
    我问:“是马塞尔·道夫吗?”
    “是的。”她温和地笑着说,“对于他来说,我老了些,我们年龄差距很大。”
    我想问她跟谁在一起感觉好些,但我没问。她没跟我道别就转过身快速走下山坡,
向停车场走去。我模糊地看到她好像趴在车上大哭。
    麦克。我及玛丽·海伦一起开车到了海克特的母亲家。他们一起谈论着以前的日子
——第一次家庭野餐、第一所房子、第一个孩子、第一次离婚等等。麦克比玛丽·海伦
更沉默些,玛丽公开谈论着别的女人在弗兰迪的衣服上留下的香水味,谈论和弗兰迪做
爱只是为了互相满足,还有他长时间不回家。麦克不时地笑着,他只谈了一些打垒球及
野餐的事,好像要证明罗伊·弗兰迪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似的,或许想证明他自己也是个
好丈夫。我静静地听着。
    来海克特母亲家的人很多,使她家宽大的后院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麦克带着我,介绍了不少人给我认识。过了一会儿,他加入到以前曾在七十七街警
局工作过的同事堆里,一起畅谈着过去。
    森尼克拿着两杯啤酒走了过来,他一口气喝光了其中的一杯,把空酒杯递给麦克说:
“嘿,麦克,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婚礼。”
    “哪一次?森尼克,你可结过四次婚。”
    “最后一次。”他回答,紧接着他转向我问,“他曾跟你谈过吗,玛吉?”
    我说:“哦,没有。”
    “我在她亲戚家的后花园举行了婚礼,那里种满了玫瑰,就像仙境一样。我的岳父
是一个行政司法长官,他不想大铺张,而且他也不想惹麻烦,所以他只供给白葡萄酒和
啤酒,没有烈性酒。海克将很不满,他到外面的商店里买了些酒回来。那些家伙都喝醉
了,都拿出枪向天乱开,还打碎了路灯。我妻子的弟弟也是一个行政司法长官,他不想
打扰邻居们,就出去加以劝阻,结果和海克特吵了起来,他打青了海克特的眼睛,海克
特也狠狠地揍了他。”
    森尼克又拿起第二杯酒,抿了一口说:“那次聚会可真热闹,是吧,麦克?”
    “是的。”麦克也打开一听啤酒,“海克特当时酩酊大醉,我只好把他送回家去,
省得他总惹祸。”
    “海克特整天都烂醉如泥。”森尼克又喝了一口酒说,“几年以前,他连上班的时
候都喝酒,如果你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十足的酒鬼,下班后,他
总是到酒吧喝得大醉,只有麦克能制服他。”
    森尼克接着说:“就像在艾森那达时,你还记得吗?海克特当时失去了控制,他疯
狂地拔出手枪,想和那儿的人拼命。我们当时很怕那里的人报警,因为我们不想和墨西
哥警方有什么冲突。”
    麦克皱起眉头说:“我当时玩得很高兴,那时正值复活节的前一周,那里来了很多
来自圣迭戈的女教师。我真不想去管海克特,因为我不想打架。但是他们跟我说警察来
了时,我立即走进那酒吧,海克特已经醉得站不住了。他正挥舞着他的手枪,就像一个
濒临死亡的疯子一样,威胁着每一个人。我走上前跟他说‘怎么了’,那该死的把手枪
递给我说,‘哈,麦克,是你呀!’他笑眯眯地亲了我一下。我把他架了出去,找了一
张床扶他躺下,直到他睡熟我才走。”
    “他亲了你,把你拉上床,然后还干了些什么?”我问道。
    “他就打着呼噜睡着了。”麦克说。
    “这让我想起了加德那警局的一个警官。”森尼克开始谈论另一个话题,他像往常
一样提醒麦克,“就是你和海克特曾遇到的那个家伙。”
    “是卢卡士警官吗?哦,是我和弗兰迪见过的。”
    “是的,你和弗兰迪。”森尼克看着我说,“卢卡士是一个十分顽固的按教条办事
的人,加德那警局有了他,几乎没法正常工作。他很古怪,只要他在场,同事们都不当
他的面洗澡。”
    我问:“他是同性恋吗?”
    “他有心理压抑症。”森尼克说。
    麦克说:“这其实就是——”
    “性变态。”森尼克说,“那件关于‘免下车’剧场的事你知道吗?”
    对所有这些人来讲,可能我是惟一没听过五遍以上的人。
    麦克转向我说:“那时我们在凌晨工作,一般是很安静的,没有人出来,每小时可
能只过一辆车。如果出现什么事儿的话,救援在二十多分钟内就能赶到。如果需要援助,
我们可以给就近的加德那警局和英格伍德警局打电话求援。我宁愿选择加德那警局,那
儿的人相当有趣,他们总是随时应战。
    “在佛蒙特街有一个‘免下车’剧场,就在洛杉矶加德那城市大道上,属于加德那
警局管辖区,而不在我们的管辖区之内。我们不会到那儿去,除非接到求援电话。有一
天晚上,大约午夜时,我和弗兰迪都感到很累,所以我们就把车开到了‘免下车’剧场
那儿看了一会儿。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儿的经理却不大喜欢我们的做法,他
打电话给卢卡士,卢卡士填写了一份账单,交给了我们警局,幸运的是,警局并没有给
我们任何惩罚。
    “第二天夜里,天很冷,我和弗兰迪以及另外两个痛恨卢卡士的加德那警局的警员
一起来到那个‘免下车’剧场,那时是凌晨四五点钟,没有几个行人。在票房的上面有
一个巨大的遮篷,当要放电影时,他们就把它放倒在屋顶上。于是我们爬了上去换成
‘卢卡士警官是一个同性恋者’的标语,署名是加德那警局。
    “卢卡士气坏了,他急于找出罪魁祸首,做了大量的调查,差点就查出来了。”
    我是惟一一个没感到这故事可笑的人。“他发现是你们干的吗?”我问。
    “哦,没有。”麦克冲我得意地笑了,“当时天气很冷,我们都戴了手套。后来卢
卡士被调成白天值勤,为此他一直闷闷不乐,总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问。
    麦克耸了耸肩,森尼克和其他人也是这种表情。
    我又问:“这件事发生在弗兰迪死前的什么时候?”
    “弗兰迪是5月去世的吗?”麦克想了片刻,“我记得这事发生在圣诞节后,应该
是那年的1月或2月。”
    我点了点头。
    “卢卡士?”麦克低着头自言自语,然后抬头瞟了森尼克一眼说,“那个狗屎现在
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森尼克又拿了一听啤酒,打开喝了一大口。
    海克特年迈的老母亲看来很悲痛,她绊绊磕磕地走过草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她蹒跚地走到麦克眼前,老泪纵横地拉着麦克的手说,
“麦克,我该怎么办?这是谋杀,麦克,很显然是谋杀。现在我儿子没了,我该怎么
办?”
    “一切会好的,梅伦德兹夫人,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吧。”麦克跟森尼克打了个手势,
两人扶着她走回屋里,我也跟着进去了。他们把她扶到起居室的沙发上,让她坐稳后,
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把老人安顿好之后,我和麦克走了出来。“我们该走了。”我说。
    “好吧,哦,对了,为了调节心情,大概很多警察都会去酒吧喝酒,你想去吗?”
    “我也想到那儿喝一杯,但不打算长待。”我说,“如果把吉多带去拍摄,你不会
介意吧?”
    “没关系,我们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喝酒,或许我们还会给他介绍几个姑娘认
识。”
    “太好了,只要你别醉醺醺地回家就行了。”
    他吻了吻我的脖子说:“我会和我心爱的人一起回家。”
    “只要她没喝醉。”
    他皱着眉头说:“是的,只要她没喝醉。”
    “你想干什么?发表一夫一妻制宣言吗?”
    “我总是不时发表这个宣言。”
    我拍了拍他的肚子,他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一下,我说“昨天晚上高兴吗,麦克?”
    “当然了。”
    “那你把昨天晚上和你的那个甜心所能带给你的比较一下然后决定你要哪一个,记
住你只能选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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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5:32 | 显示全部楼层
10
    警员酒吧里的柜台上摆满了20厘米高的酒杯。半个小时之内,大约有一百个警官在
这间屋子里喝了朗姆酒和可口可乐;而在一个小时之内,大约有一百个警官醉醺醺的,
忘却了一切烦心事。
    我从女人们的屋子里出来,听见麦克对许多老同事说:“海克特已经戒酒,不再追
求一醉方休。他死之后,我们走进他的屋子,发现他的晚饭还摆在桌子上,他喝的只是
一杯白开水。”
    “他的晚饭在桌子上?”我问道,“我认为他出去跑步了。”
    麦克看了看我说:“也许那是他的中午饭。问题的关键是,他喝的是白开水。”
    我从柜台上拿了一杯巴卡地酒加可口可乐,心里想着海克特,喝了下去。海克特死
之后终于挺直了腰板。
    森尼克把空杯子放回柜台,又拿了一杯满的。同时,地的手伸向我,把我拉到他身
边。我过来之前,他一直在向一群人讲故事,现在继续往下讲:“于是这件案子上了法
庭,麦克站在证人席上向公派辩护人解释我们为什么走进那儿。他说:‘我的同事和我
看见一束光从空旷的高楼里射出来,我们知道那儿应该没有人,所以我们就上去搜查。
我们看见被告骑在女孩身上,仔细一看,原来他们正在做爱呢。女孩向我们求救,于是
我和同事就逮捕了这个男人,然后告他强奸。’
    于是,公派辩护人问我们知道那个女孩是个聋哑人吗?麦克说我们后来发现她是。
公派辩护人说,如果这个女孩不能说话,我和麦克又是怎么知道这不是双方自愿的性生
活呢?麦克说:‘我的手电筒照到她身上,她的嘴形告诉我——救命!’公派辩护人说:
‘你接受过读嘴唇语言的训练吗,弗林特警官?’麦克说:‘没有,但我知道她想说救
命。’公派辩护人说:‘你是怎么掌握这门技巧的?你是不是可以不看字幕而看得懂英
马尔·贝尔加马(瑞典一影星)的电影或者你有其他的方法练习唇读法?’麦克做出一
本正经的样子,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说:‘不,先生,我不会瑞典语。’”
    在哄堂大笑声中,我走到麦克身边,挽起他的手臂:“我们该走了。”
    他的嘴唇上有一股朗姆酒的味道,吻我的时候,冰凉冰凉的。他说:“你可以再待
会儿。”
    “我知道。但是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再喝一杯酒我就上路。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我把头舒服地靠在他颈部那块柔软的地方,拉着他的手朝门外走去,“打电话给我。”
    森尼克跟着我们出来了,一只手环住我,想把我往回拦:“你不能走,甜心。奥尔
加听说麦克在这儿,她就会来的。如果你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奥尔加是一个“警察的熟客”。大约一年以前,我还看见她坐在麦克的大腿上。这
是她的主意,不是麦克的。他只想把她甩掉。但是有些人认为她特别滑稽,于是就把麦
克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了。
    “麦克是成年人了,他会自己选择的,不管是奥尔加还是我。”我说。
    “哦……”森尼克唱起来,“看来我们可怜的麦克又得验证三次离婚定律了。”
    “对,尽管这么说吧!”我抓住麦克衬衣的前部,“再离一次婚,他又是一个自由
自在的光棍汉了。”
    那个下午雾蒙蒙的,非常闷热。我在北布罗德威大街上了公共汽车,来到了我停车
的地方。然后驱车向西一直开到了圣莫尼卡的海边。
    海克特曾经住在离海滩不远的一幢高楼里,那是他和格罗莉亚合租的。把车停在楼
前,我一时无所适从,我对这个地区知之甚少。
    我走向一层管理员住的房间,敲响了门。
    “你还记得我吗?”我问。
    管理员的名字是萨拉或者是桑德拉,我记不清楚了。虽然海克特曾经三番五次地介
绍过我们认识。除了比基尼或者弹力紧身衣外,我以前从没看见过她穿着整齐的衣服—
—她是个专业健美运动员。我们一直站在她房子外的大厅里说话。她穿着一件带花边的
丝礼服,但手里仍抓着5磅重的哑铃不停地屈伸着手臂。
    “玛吉?”她检查了一下我的名片说,“在葬礼上我看见过你。”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人太多了。”
    “不用。”虽然她的下巴上全是肉,说话还有点温柔,“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格罗莉亚也去参加了葬礼。”
    “我看见那个淫妇了。”
    “她说她要搬出去。但我想她其实几个月以前就跑了。”
    女管理员停下手臂屈伸运动说:“她是走了,但又回来了。她就像一只到处乱飞的
乌,简直要把海克特弄疯。”
    “是海克特让她回来的?”
    “她总是在午夜出现。我自个儿想呀,要么是新情人揍了她,要么是那个人没有海
克特给她的刺激多,但是她又想要这些。”
    “她回来之事,海克特只字未提。”
    “他感到很尴尬,看起来她好像在利用他。你知道,海克特在付房租,但她在外面
却又有了野男人。”
    “海克特告诉过你我正在进行的工作了吧。我的一些文件在他房间里。我能拿到它
们吗?”
    她耸了耸肩,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应该让你进去,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
是他的朋友,而且我也可以找到你。海克特的妈妈昨天晚上过来转了一圈。她说她明天
之前再来把海克特的东西整理一下。如果那里面有你的东西,也许你应该在她来之前拿
出来,以免生出很多麻烦。但是,我得和你一块上去。”
    “如果你这么做,我心里会更踏实些。”
    她拉上她房间的门,带我走向电梯。她随身带着她的哑铃,去五楼的路上还一个劲
地屈伸着胳膊。“我告诉梅伦德兹夫人不要着急。房租付到了这个月底。”
    到了五楼,她打开了海克特房间的门,然后咕哝了一句:“狗屎!”
    我越过她走入一个几乎空荡荡的房间:“昨天晚上家具还在吗?”
    “噢,天哪!格罗莉亚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走的?什么时候干的?我明明在葬礼上
看见她了。”
    “你认为是格罗莉亚干的?”我问。
    “还能有谁?只有她还有一把钥匙。”
    “她有一个帮手。”我拾起地上一个随处乱扔的枕头,“或者几个帮手。还有一辆
卡车。”
    “我应该叫警察吗?”
    “你是管理员,一切由你决定。或许你可以打电话给海克特的妈妈,看看她想怎么
办。”
    几个月之前,在格罗莉亚搬出这幢房子之后,海克特只好又买了一套新的起居室家
具,因为她带走了他们的新家具。这样就留给了他两份债单。他曾经告诉我,他自己的
房租也是刚好付得起,这另一份多余的房租简直要使他窒息。
    海克特制作的“家庭相册”画廊和装在镜框里的单位奖状还完整地留在那儿。一个
借来的小屏幕电视机放在地板上。他的新电脑不见了。在靠厨房的角落里原来摆放电脑
的旁边,他的一箱箱的磁盘和一打没有标签的录像带还竖立在书架上。我最后一次进海
克特的房间——也许是他去世的三天以前,它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卧室里的家具是从一个旧货市场买来的,很明显它们不值得一拿。床还没有整理过,
两个枕头上还有脑袋压出的凹痕。二手梳妆台上摆满了衣服,大部分是内衣和运动服。
我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因为这间屋子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警察住的卧室都会有的
——一股新鲜的枪油味。
    女管理员站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格罗莉亚趁着葬礼的时候,抢夺海克特的房间
是多么卑劣。我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里面放着的运动短袜拿开。我找到了两盒9毫米
的子弹。把它们放到桌面上,盯着它们看。
    “他死的那天是不是一直有朋友在?”我问。
    “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格罗莉亚有一段时间也在这儿。我早上看见过她。枪杀是
发生在下午3点左右。我不知道那么晚了他们之中是不是还有人留在周围。”
    枪油从小柜子里发出浓烈的气味。
    海克特总是穿戴得整整齐齐去上班。他那些贵重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见了。他平时穿
的衣服,一些用旧的东西,如磨破了的衬衫,用坏了的浴衣,几双旅游鞋都还在。架子
上塞满了多余的毯子和一个睡袋。我用手在毯子底下摸索着。一开始我摸到一个柔软的
有拉链的枪袋;再继续摸索,又发现一个又大又沉的足够装两支手枪的硬袋子。还有一
个鞋盒,里面装着擦枪的东西。
    “这些东西让我毛骨悚然。”女管理员看着我把手枪放在梳妆台上,小心翼翼地说,
“你怎么知道它们在那儿?”
    “我和警察住在一起。他们所有的袜子都有股子火药味,他们不用的毯子都有股枪
油味,你还没有嗅到吗?”
    她抬起鼻子四处嗅着:“你准备怎么处置它们?”
    “我想这些枪不应该留在这儿。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把它们拿走。除非你有一个更好
的办法,我会把它们交给麦克。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我会让你填一张收据。但是,天哪,如果有人说什么,我会要他们打电话给警
察。”
    她没有主动提出帮我把弹药或枪支搬到另一个房间里。我说:“告诉我,海克特最
后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就像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一样。他会先在洗衣房待一段时间,看看电视节目,然后
去沙滩上跑步。如果有人来,他们会与他一块跑步或者一起游泳。我没有看见他走出去,
但我也没有看见他进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是的。你能问问这幢楼里的其他人吗?”
    “当然可以。但是警察不是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吗?”
    “不,”我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看起来似乎弄清楚了,但事实上可能遗漏了
很多。”
    她四处走动,看着那些原来放着家具的地方:“你是干什么的,麦戈温小姐?”
    “我是海克特的一个朋友。”我又翻了翻那些有标签的磁盘,“枪杀发生的时候你
在大楼里吗?”
    “我就在楼下我的房间里——这些我都告诉警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阿尔图
纳斯夫人——就是那个杀死海克特的凶手的妈妈——直到她下去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件
事。”
    我看见一张磁盘上贴着“弗兰迪”字样。
    “这是你要的东西吗?”她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
    “也许是。”我把磁盘放入我的口袋,把录像带叠放在一块,“这些也是。”
    她从放垃圾的角落里捡起一个蔬菜袋子,帮我打开。
    “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枪杀发生的那间屋子?”
    她畏畏缩缩地不敢往前走。
    “帮个忙吧。”
    “好的。我会告诉你是哪一间,但我不会走进去的。今天我可不想再和阿尔图纳斯
夫人说话。”
    我同意了。麦克以前告诉过我,阿尔图纳斯夫人已经把她的儿子火化,什么线索都
没了。海克特葬礼的报道出现在新闻上,这位母亲也将在地狱里过上痛苦的一天。我上
楼是想亲自走走海克特走过的路,想象着这在电影里会是什么样子。
    “阿尔图纳斯夫人说她儿子准备跳楼时,都有谁上楼了?”我问。
    “只有海克特。阿尔图纳斯夫人求他去阻止她的儿子,然后她下楼到了我的房间想
打电话给警察求救。”
    “她一路跑下来的?”
    “是的。”
    “为什么她不在海克特那里打电话?或者邻居那儿?”
    女管理员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好了,事情就是这样的。夫人不想叫警察,明白
吗?她害怕如果叫了警察,她的儿子又会被送入精神病院。她下来的时候只想叫一些人
帮忙。她告诉我海克特会和她的孩子谈话,让他镇静下来,让他吃药。枪响了,人们才
叫了警察。”
    “海克特是一个人上去的吗?”
    “我不知道。”好像这个问题触到了什么她不想说的心事,她有些恼怒,“这幢大
楼会因为他而声名狼藉的。你问的这些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楼下待着。不是我最先听见
枪声的。”
    阿尔图纳斯夫人住在915房间,她的房间面对着后花园,而不是海滩,就像海克特
的房子一样。我同女管理员下了楼,向她道了谢。并答应一旦发现什么新情况就告诉她。
作为回报,她答应在海克特的房门上加把新锁。
    我觉得自己像个以恐怖事情为乐的人。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想把每个与罗伊·弗
兰迪打过交道的人的动机摸清楚。也想把那些与海克特有关的事情搞清楚。我可以凭着
我那有些妄想狂的脑子,想出至少三种海克特死的场景来,但它们与一个忘记吃药和想
要跳楼的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谁枪杀了海克特呢?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想和麦克谈谈,但我又不想打电话到警察局去,因为他的同伴会以为我在“审问”
他。于是,我开车回到了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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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5:50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杰克·纽克斯特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芬吉的办公桌旁。她工作时,他则坐在那儿看新
一期的《制片人》杂志。我进去时,他站了起来。
    “你终于来了。”他说,“找你太难了。在公墓我就看不见你了。”
    “你应该紧跟吉多的。”我说,“你的特写镜头怎么样了?”
    “很好。”他说,“做得太棒了,简直就像一堂教育课。玛吉,我能和你待一会儿
吗?”
    “你在制作间里会有更多乐趣的,因为我会做一些很无聊的工作。但是如果你想像
只小老鼠似地待在我的办公室里的话,进来吧。”
    杰克在我办公室的角落里找到一把小椅子,坐了下来。
    芬吉说她的脚踝伤得不重,然后递给我一叠电话留言单。第一个留言这么写着:
“你这个该死的球赛破坏者!”结尾是,“爱你的布兰迪。”第二个是道尔·伊赛尔顿
的,她正在寻找弗兰迪的那把枪。“还在找。”芬吉这样写着。莱尔——我以前的室友,
现在是我旧金山房子的看护人,也打电话来了:“房客们不仅没有交房租,还留下一堆
麻烦事。怎么办?”
    芬吉说:“怎么办?”
    “麦克想让我卖了那幢房子。”
    “我要不要找一些房地产经纪人对房子进行一下评估?”芬吉斜靠在她的铝制拐杖
上,那只受伤的脚悬在空中,等待着我的指示。
    “我要你保护好你的脚。”我把一大叠装订好了的文件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警察
局关于罗伊·弗兰迪的档案,记录了二百次会谈,有六百个嫌疑人。找一个舒适的地方,
把它们认真地过一遍,看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我走进自己的工作间开始打电话。不多久,我已全然忘记杰克还在角落里望着我。
    布兰迪是我最先联系的人。我叫他进来和我谈谈。然后我告诉保卫他要来了,让他
们护送他上来,并让他们在他离开之前在大厅里等着。
    我又打电话给莱尔。在我搬到南方与麦克住在一块后,房子的第三层改成了莱尔住
的房问。这样,他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里面,照看着这幢房子。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地震让他无家可归,自那以后,他就住我家,和凯茜,我就像家人一样亲。我不想让莱
尔再次无家可归,现在让他照看房子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电话里,我问他:“房子坏成什么样了?”
    “墙上有很多很多洞,那是他们为了防止地震把家具拴在上面弄的。卧室还漏水,
地板上一片狼藉,因为漏水一直通到起居室的天花板上。上帝啊,玛吉,我感到很可
怕。”
    “不是你的错。”我说,“你总不能一直巡逻。”
    “我告诉他们不要用水洗地。”
    “星期五我会过去的。我们到时再看怎么办。麦克想让我卖了它。”
    “我敢保证,他会那么做的。”莱尔对麦克把我带走之事仍耿耿于怀。而在这之前,
莱尔、凯茜和我生活在一起,曾经很惬意。
    莱尔提出星期五之前找一个包工头估价一下损失。
    打电话找到我女儿的时候,她正要去吃晚饭。
    “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她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没有这么卖命工作过呢。
我得走了,妈妈。一会儿打电话给你。我爱你,再见。”
    “再见。”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她长长的腿跑进屋里的样子。
    听到我星期五要回去的消息,妈妈很高兴。
    打完电话,我把海克特的录像带从蔬菜袋子里拿出来,叠放在我的小办公沙发上,
然后把最上面的一盘放入影碟机中,开始播放。
    这盘带子是吉多帮海克特复制的,录的是他们进行的一次10小时的采访。海克特正
和一群人说着话,吉多负责摄像。我以前只看过它的剪辑。
    杰克凑过来:“那是什么?”
    “琼·琴,注册护士。”屏幕上出现一个女人时我说,“我们采访过的一个人。”
    “嗯……”他说着,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琼已近中年,大约在40到50岁之间,但她顽强地“抗拒”着岁月的力量。她仍然很
漂亮。她那剪得短短的头发染得太黑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自然长成的;她穿着
那种薄得透明的衣眼,没有人会相信那里面裹着苗条的身体。吉多让她把悬挂在耳朵上
的“新时代水晶石”耳环摘下,因为它们老是发出声音。
    吉多把镜头拉出去,把海克特也收入镜头。当助理导演举起牌子的时候,杰克大笑
起来,因为上面写着:琼·琴,10月20日,莫宁赛德医院。
    要把目光从海克特身上移开很困难:这是在他死的前两天拍摄的,他在这个世界上
并没受到多大的重视。我忽略了他问的问题,却仔细地听琼的回答。
    “第一次见到罗伊·弗兰迪的那个晚上,我正在急救室里工作。他满身伤痕和血迹
进来了,这些都是一次街头打架造成的。我记得很清楚,弗兰迪大笑着,好像非常得意。
他的一个同伴——现在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高高的个子,戴着眼镜,一直试着让他安
静下来。
    “他们抓了三四个家伙,把他们其中的一半送入急救室。这些家伙身上全是伤痕,
青一块紫一块的。
    “弗兰迪肾上腺分泌过多,所以我们给他缝针时,他不想用药物。我想,这是一个
很有个性很狂躁的人。我们缝完伤口的时候,他差点儿疼死过去,也就从那时起我喜欢
上他了。”
    海克特:“你们什么时候走到一块的?”
    琼:“第一次吗?那个晚上我下班后他就等着我。我想他一定很疲惫了。他有着一
双棕色的美丽的眼睛,你说,谁又能拒绝他呢?”
    海克特:“你们住到一块之前,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琼:“大概两年吧。但大部分时间我都不把它当回事。因为我有男朋友,他有妻子、
孩子。我们之间只是(她想了想,笑了)性关系。”
    海克特:“你们之间不是认真的吗?”
    琼:“除了工作外,弗兰迪对什么都有点儿玩世不恭。他曾经在午饭休息时走进过
急救室,但多数情况还是在午夜时分。我们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比如午夜的医院。
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有几次,我们到了我的车里。有一次,我们到了阿尔皮咖啡店。
他点了份薄煎饼。在角落里的一个小间里,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做爱。我喜欢这样。”
    海克特:“就在那个饭店里吗?”
    琼:“通常我们是走进饭店里去的。他的同事有一辆带篷的小货车。有几次,我们
和同事约好时间见面,然后我们四个就在车篷里翻云覆雨,直到筋疲力尽。”
    海克特:“你不介意谈谈那些令人恐怖的属于你个人的时刻吧。”
    琼:“恐怖时刻?听起来像小说。弗兰迪很有天分,我不但不介意谈论我们的关系,
我还为它感到骄傲。看看我,我一生都是个好女孩,我做着我该做的事,直到我遇上弗
兰迪。每次我们做爱时,我就隐隐地希望我们被人抓住。这样,每个人都会知道琼·琴
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坏女孩。这样,我也可以成为像罗伊·弗兰迪那样的新闻人物。”
    海克特怀疑地皱皱眉:“你说你有一个男朋友,他也是警察吗?”
    琼点点头:“我和很多警察约会——在急救室里工作你又能遇上什么人呢?”
    海克特:“你的男朋友知道你和弗兰迪的关系吗?”
    琼:“知道这些花了他几年的时间,但最后他还是发觉了。但那时候我和弗兰迪已
经分手了。弗兰迪是一个有很多问题的失败者——酗酒、赌博、养老婆和孩子,工作上
他也陷入了麻烦。和他住在一起是很难的……”
    有人在敲门。我按下了停止键,回头看见芬吉正撑在门框上。
    “有一个警察找你,玛吉。”她跳到一边给一个穿棕色衣服的人让路。
    我把警察能找我的原因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女管理员打电话告我掠夺海克特的
房间;有人知道我正在使用分类整理好的警察局的档案;麦克被开除了,没有养老金;
电报大街的爱德华兹先生终于告我1968年从他的商店里拿了一双旅游鞋?
    那个警察把名片递给我的时候,瞧了瞧杰克。名片上有大大的、凸起的侦探标志:
拉里·拉斯孔,洛杉矶警署。
    芬吉一副好奇的样子,待在那儿不肯走:“你们谁喝咖啡吗?”
    我看了看那个侦探,他没有反对。“当然想喝,如果你能拿来的话。”我说,“或
许还要一个炸面饼圈。这位侦探先生可是正在工作呢。”
    拉斯孔拍着他硬梆梆的腰部,笑了:“你可以省去炸面饼圈。”
    “进来,请坐,侦探。”我把录像带叠放在地板上,给他让出点地方来。我里间的
办公室特别小,总是很挤的样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他看着杰克,没说什么。
    “杰克·纽克斯特。”我介绍说,“他正在写一篇特写。”
    “记者?”拉斯孔笑了,朝杰克伸出手去。但是这握手最后变成了一次温柔的拉手,
杰克一下子站了起来。拉斯孔说:“你不会介意出去一下吧?”
    “噢,当然。”杰克瞥了我一眼,出了门。
    拉斯孔坐下:“你与一个叫米雪·塔贝特的熟识吗?”
    “是的,我和她说过话。”
    “她的皮包里有你的名片。”
    “我昨天给她的。今天早上9点钟,我们本来计划好去拍摄她的,但她没有来。”
我注视着他的脸,但他什么也没表露出来。
    拉斯孔往前坐了坐:“米雪小姐昨天晚上死了。我们正在追寻可能的线索,寻找任
何有帮助的信息。”
    “怎么死的?”
    “被人刺死的,好像用的是冰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笔记本,“你们约定见
面是要干吗?她要找工作吗?”
    “不是的。她要和我谈一谈一个老朋友——一个旧时的男朋友——在电视上。今天
早上我们在弗罗伦斯街的热舞俱乐部有个约会。我知道上电视使她焦虑不安。她没有来,
我还以为她只是害怕呢。”
    “你们要谈她的什么朋友?”他低下头,钢笔悬在纸上准备写字。
    “罗伊·弗兰迪。”
    他的笔悬在笔记本上。他花了一段时间思考这其中的联系:“你说的是谁?”
    “我正在拍摄一部关于罗伊·弗兰迪的纪录片。他常在上班时到热舞俱乐部,和米
雪做爱,然后整理好领带再去上班。我想和米雪谈谈他。”
    他笑得有点儿邪,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接着说,还有什么?”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又想起了琼·琴,倒了一会录像带然后按下了播
放键。其实我也不知道带子到了哪儿。“我让你看看我想从米雪那儿要的东西。这位是
弗兰迪的另一个女朋友。”
    琼的脸从一片雪花点中冒出来,很坦然地说:“弗兰迪很有天分,我不但不介意谈
论我们的关系,我还为它感到骄傲,看看我,我一生都是个好女孩,我做着我该做的事,
直到我遇上罗伊。每次我们做爱时,我就隐隐地希望我们被人抓住。这样,每个人都会
知道琼·琴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坏女孩。这样,我也可以成为像罗伊·弗兰迪那样的新
闻人物……”
    我感到很尴尬:为什么非要从这个关键的部分开始播放?我按下了停止键,说:
“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是的。”他四处看着我办公室里凌乱不堪的东西,“现在的道德标准死到哪儿去
了?这就是电视网拍的片子吗?”
    芬吉一只脚跳进来,咖啡溢出了两个杯子。拉斯孔站起来接过杯子,说了句:“谢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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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站起来,把我的椅子让给她,然后把她给我的咖啡递还给她:“芬吉,米雪·塔
贝特昨天晚上被杀死了。”
    “噢?”她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放下杯子,咖啡溅在我星期三的日程表上。她
苍白的脸上几颗雀斑更加明显。“噢,天哪!吉多知道了吗?”
    “拉斯孔侦探,我的摄像师吉多·帕特里尼今天早晨和米雪约定了一个拍摄时问。
但他迟到了,因为他必须带芬吉去急救室复查一下她的脚踝。但是米雪根本没有到俱乐
部去过。”
    “嗯,”他看看芬吉的绷带,然后又瞧着我问,“为什么谈的是罗伊·弗兰迪?”
    “你认识他吗?”
    “不。他是我的前辈。但我听过一些关于他的故事。管那件案子的侦探守口如瓶,
什么也不多说。”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
    “说得不多。弗兰迪就像一部传奇小说,他是在七十七街工作的警察中最棒的一个。
他和海克特·梅伦德兹并肩作战,就是今天刚埋葬的那个警察。”
    “你认识海克特?”我问。
    “只是景仰而已。我知道他和弗兰迪,还有现在的高级侦探弗林特一块工作。弗林
特才是真正的传奇。他年龄很大了,但他仍主持侦破大案要案。”
    “你认为弗林特有多大了?”我问。芬吉端起咖啡掩饰着她的傻笑。
    “不知道。他的头发全白了,但我仍然看见他在坚持跑步。那些家伙认出他了,就
说弗林特来了。”
    “然后他们告诉你一个故事,是吗?”
    拉斯孔开始大笑,并用手遮住他的嘴。笑了一会儿之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又
开始讲:“弗林特开车在布罗德威大街上走着。街中间有一块草地,有一个全身穿着黑
衣服的人在那儿,手拿一根很短的链子在遛狗。那个家伙开始死死地盯着弗林特和他的
同事。于是弗林特开车走了段U形路,从另一条路绕过来,回到了带狗人的身边。他说,
这是什么种类的猴子呀?那家伙说,这不是猴子,这是一只注册过的德国种短毛猎犬。
弗林特说,这我知道,我没有和你说话,我是在和这条德国狗说话呢!”
    我打断了他一阵阵的大笑。“故事是这样发展下去的,”我说,“弗林特和他的同
事——道格·森尼克的车的后排座位里有三个嫌疑犯。三个青少年,被指控侵犯别人财
产。
    “弗林特在前排座位下放了一个开着的录音机。他先给嫌疑犯讲了他们的权利,要
他们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不要说话。然后他和森尼克下车,把车门关上了。他们靠在车
的外部,耍着那个遛狗的家伙。那几个坐在车后座上的小流氓把他们所做的坏事一古脑
儿全说出来了,被录在了磁带上。
    “这个故事的高潮在于:弗林特不知道那磁带有多么的敏感。因此,在录上了那三
个小流氓的供词时,同时也录上了他逗那只‘猴子’玩的声音。如果有人听到了弗林特
戏谑人的话,他将被停职三天。所以他把磁带扔到了大街上,然后在回警察局的路上把
它们碾碎了。”
    可怜的拉斯孔惊得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听说过这个故事。”
    我再次按下播放键,琼·琴在说:“……每次我们做爱时,我就隐隐地希望我们被
人抓住。这样,每个人都会知道……”
    拉斯孔侦探还没喝完一杯咖啡,保安就把布兰迪领了进来。布兰迪进了门就站住了
——像个正在做错事却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的孩子一样。
    我说:“进来,布兰迪,来见见拉斯孔侦探。”
    “侦探?”布兰迪僵在门口动弹不得,一条腿绕在另一条腿上,就像那个做了错事
的小男孩紧张得突然想上厕所了。
    “进来坐下吧。”我说,“讲讲你的情况。”
    拉斯孔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想一个侦探要想获得成功,他应具备的首要素质就是酷
爱关心别人的事情。拉斯孔就具备这点。
    布兰迪怯怯地走进来,坐在我拥挤不堪的办公桌的一角。他说:“你得帮帮我,玛
吉。”
    “如果我做错了,你可以指出来。”我说,“我以前是这么告诉你的吧?可你昨天
为什么烧掉了电源?帮帮忙,老兄,不要给我添乱了。”
    “我没干那事。”
    “维修部说发电机是被人蓄意破坏的,有人故意使它超负荷,而大多数人根本不懂
怎样给它加大负荷。”
    “我的确没做。”他简直是在低声尖叫了,“我告诉你,不是我弄坏的!”
    我转向拉斯孔:“你瞧,我们是有规矩的,在这里不许人说错一句话。”
    布兰迪窃笑着,刚才的紧张样子突然没了。
    “我没有权力解雇你,布兰迪。”我说,“那事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如果你想上
诉,你应该到高一级的地方去,到公司总部去,我愿意为你说点好话。我会说如果你专
心做事,你会是这行里干得最好的家伙。但是你最好别指望有谁相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的你。”
    “我愿意为你工作。”布兰迪说。
    “为了那点钱……”我接口说。
    “我得养家,玛吉。现在的日子不比从前那样好混,我得工作。”他几乎有点儿眼
泪汪汪了,“要是我去申冤,你会支持我吗?”
    “我支持你申请做技术员。”
    布兰迪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瞥了一眼拉斯孔:“有时压力大得让人受不了。”
    “我知道。”拉斯孔说。
    布兰迪不安地转向我:“请侦探来干吗?”
    “有点事需要调查。”我说,“还有一件事,别再往我家打电话。不然的话,麦克
会冲到你家杀了你。”
    “杀了他?”拉斯孔皱起了他的浓眉,“麦克是谁?”
    “麦克·弗林特。”
    “你认识弗林特?”
    “人人都认识他。”我说,然后问布兰迪,“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看看我,看看拉斯孔,又看看芬吉,好像不得不面对现实了。我想要是和我单独
相对,他要么会和我大吵一架,要么会和我进行持久战,要么会想方设法博得我的同情。
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单独在一起,所以他没机会那样。他那双眼泪汪汪的蓝眼睛望着我,
肩膀由于不堪重负而垂了下去:“我想重新得到工作。”
    “我建议你先去理个发,换件新衣服,然后到工会去,跪下来问问他们你要怎样忏
悔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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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能出的主意就是这些了。”
    “好。”他站起来,摊开双手,“谢谢你肯见我。”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那个家。”我说。
    布兰迪彻底绝望了,出门之前又加上一句:“蒙妮卡扔下我跟别人跑了。”
    “爱是一种让人容易受伤的东西。”我对他说,其实这是麦克的话。
    布兰迪被两个保安夹在中间,没精打采地走出去。芬吉也跟着出去了,嘴里默念着
要办的事。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拉斯孔。拉斯孔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布兰迪使半天的拍摄工作无法进行,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损失,而他当时只是为了
去看儿子踢的足球赛。制片组就像一支球队,而他就是中场时抱着球回了家的那名队
员。”
    “有些人把握不好个人权力的限度。”拉斯孔说,“我们称之为罪犯。”
    “或者是警察。”我说。我拿起了影碟机的遥控器。“刚才让你看的是对一个名叫
琼·琴的护士的采访。”我接了重播键,扬声器里传出录音:“……我骨子里其实希望
我们被发现,那样人们就知道琼·琴是个脚踏两只船的坏女孩,就可以公开地和新闻人
物罗伊·弗兰迪在一起……”
    拉斯孔有点脸红,说:“这段看过了。”
    我按了快进键,画面上快速闪过琼微笑的脸庞。我说:“她说希望他们被发现,她
果真如愿了,接着听。”
    琼:“我男朋友是个嫉妒狂,还是个酒鬼,他差点因为酗酒而丢了饭碗。他因此戒
过酒,不过只戒了几周,之后照样本性难移。他清醒的时候就想找些事忙碌起来,所以,
他开始调查跟踪我。我知道他听到了一些事情。一天晚上,他正逮着弗兰迪陪我下班。
打那以后,我就不再顾忌什么了,和弗兰迪公开活动……”
    我关了电视:“她忘了说,当她的那个男友——一个叫做伯瑞·洛治威的警察,发
现她和弗兰迪在一起时拔出了枪,弗兰迪把他痛打了一顿。可其实也是救了他——洛治
威还有妻儿,如果他被指控开枪杀人,他们的处境会有多惨。而且,当时洛治威还喝醉
了酒。”
    “这件事使洛治威成了杀害弗兰迪的嫌疑犯?”拉斯孔问。
    “几个调查人员都把他当做首要的嫌疑犯。他后来因醉酒后蓄意杀人而进了监狱,
他的一个狱友说有一天晚上洛治威喝了点酒后揍了他。当然,这纯属为了讨好警察,其
实没有事实根据。”
    我递给拉斯孔一张名单,上面列了六个人的名字。我解释说:“这上面的人都与罗
伊·弗兰迪的死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他们中绝大多数是黑帮的人,或是刚出狱的囚犯,
想在同僚中混上一席之地。有些是酒鬼,或者是干点小偷小摸勾当的家伙,他们正想找
个人说说话呢。伯瑞·洛治威在名单上,米雪·塔贝特也在其中。”
    “米雪·塔贝特说她杀了弗兰迪?”他折好名单,想装进口袋里,“她什么时候说
的?”
    能给拉斯孔看一下警署的卷宗最能说明问题——它就放在我最下面的抽屉里,但我
不能。这样做会给麦克带来麻烦,因为照理我是不能有这些东西的,所以我只能凭记忆
说了个时问。“米雪那时在弗罗伦斯大街的一个露天俱乐部跳舞。下班以后,她还总得
陪陪客,挣钱付给毒贩子。她有毒瘾,一天抽一百块钱的海洛因。那毒贩子为她拉皮条,
但是不让她把姓名透露出去。”我顺势把那名单从他手里拿过来,“但她告诉了弗兰
迪。”
    我走到门口,把名单递给芬吉,让她复印一份给拉斯孔侦探。
    “那么是谁开枪杀了弗兰迪,是她还是那拉皮条的?”拉斯孔问。
    “也许谁也不是。那次米雪因一起财产纠纷案进了监狱时,对她的一个狱友说是那
毒贩子绑架弗兰迪到了一幢破房子里,打他,然后逼她开枪杀了他。她朝他的阴部开了
九枪。”
    拉斯孔跷起二郎腿:“这故事合理吗?”
    “不,外面关于弗兰迪被杀有各种各样的传说,这只是其中一种。事实上,弗兰迪
头部中了六枪,而且也没挨打。”
    “既然她在说谎,你为什么还要跟她谈?”
    “但是她编的故事中有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许那天不是她杀了
弗兰迪,但是她通过某个人知道当时的很多情况,而那个人当时很可能就在现场。”
    拉斯孔像交警指挥来往车辆那样,冲我摆摆手示意我继续往下讲。
    我说:“弗兰迪的汽车被扔在爱斯科特公路旁,而且被一块粘满油污的破布擦过
了。”
    “偷车贼总那么干,好消除指纹。”
    “弗兰迪一案的许多文字记录都被删除了,包括那块油布的事。”
    芬吉进来给了拉斯孔一份那张名单的复印件。他接过来,朝她心不在焉地微笑了一
下,像是陷入了沉思。他说:“你和米雪谈话的时候,她有没有谈起她现在的生活?还
有为她拉皮条的吗?或者说还有个毒贩子吗?”
    “我想她是自由独立的——她有自己的约会。再说,即使我问了,她也不会告诉我。
她总得装着自己没干违法的事吧。”
    “谁最先和她接上头的?”
    “海克特·梅伦德兹。”
    拉斯孔好像有点糊涂了:“我能和掌握第一手材料的人谈谈吗?”
    “打电话给麦克·弗林特和道格·森尼克警官,他们都是洛城警署的。他们在二十
年前就认识米雪。其实我也是心存疑虑的,因为米雪的故事又使罗伊·弗兰迪这个人变
得复杂了些。起初是一个护士,现在又来了这么个用电话应召的妓女,我不喜欢为这些
人折腾,我的工作不是要了解他的爱情故事。”
    拉斯孔站起来:“警察和妓女,对我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了。”
    “您在这儿将大有作为啊!”我起身送他到门口,“也许能成为电视明星呢。”
    “这是在讽刺我吗?”
    我笑了:“大家都说我太书呆子气了。可实际上我在试着学习呢,到我离开这儿的
时候,我可能已经爱上开玩笑与恶作剧了。”
    “我倒不希望这样。”他说着,伸出了手,“耽误你宝贵时间了。你有我的名片,
有什么新消息请随时通知我。”
    我发现他盯着看我的胸部,并不着急出门。他说:“我能给你打电话吗?我觉得我
们还有好多要谈的呢,方便的话,一起吃晚饭?”
    “当然可以。”我说,“如果你不介意麦克·弗林特也一块去的话。”
    他的目光向上移,重新审视了一下我的脸:“我觉得他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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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6:38 | 显示全部楼层
12
    芬吉一直把拉斯孔送进电梯,然后才对我说:“吉多打电话来了。我们都饿了,你
今天吃过饭了吗?”
    墙上的表指向了8:30,我也记不得今天有没有吃过饭;但突然觉得好饿,因为我
看见杰克手里拿着炸薯片,上面还洒了些胡椒粉。他一脸期待地走进来,天,我刚才答
应和他谈谈呢。
    “给吉多回个电话,”我告诉芬吉,“我们去吃饭。”
    芬吉去给吉多打电话了。我对杰克说:“我有点事儿现在必须走。明天一天我都在
办公室,你随时可以来。”
    虽然空等了一场,但杰克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失望。
    我回到办公室,简单整理了一些东西,把录像带锁进书橱里。我正看着明天的日程
安排,有人“咚咚”地在敲门,抬头一看,是塞尔·丹格罗。她满脸泪痕,头发乱蓬蓬
的,站在门口。
    其实我不想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但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塞尔?”
    “我听说过那女的……太可怕了……简直不可思议。”
    “是的,是很可怕。”
    看见我把书包背在肩上,塞尔深吸了一口气,惨淡地笑了笑:“总赶上你要出门,
玛吉。当然了,你是个大忙人,我总是在你出门之前才能抓到你。”
    我停下来看着她:“还有别的事吗,塞尔?”
    “噢,”她叹了口气,“我想我该总结一下过去的工作了,但总是遇到这样的事:
不是人死了,就是伴侣离去。”
    “你见过米雪吗?”
    她摇摇头:“但是我自愿帮任何忙。”
    有很多人已经拒绝做什么了,而且态度非常粗鲁。但是塞尔那么迫切地想要做点什
么,我也不忍伤她的心,于是我说了个谎。
    “控制组要送花去,塞尔,也许你能让大家签签名。”
    她欣然领命。我告诉芬吉订些花送给米雪的妹妹弗罗拉。塞尔慢慢地退了出去,在
电梯口遇见了杰克。电梯来之前,我看到他们俩低着头窃窃私语着。关上电梯门,我听
见塞尔欢笑的声音。
    我用摄像机移动车把芬吉推到停车场,然后开车去与吉多会合。
    “守灵夜怎么样?”我们被领向餐厅里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后,我问吉多。
    他把头微微低着,惟恐破坏了这里清新典雅的气氛,轻声说:“很疯狂,也许现在
更热火朝天了。待会我让你看录像。”
    饭桌上,芬吉小声告诉了吉多那个令他觉得五雷轰顶的坏消息——米雪·塔贝特的
死讯。
    “她死了?”吉多一脸的不相信,“她怎么会死?”
    “一把冰刀插在脖子上。”芬吉添油加醋地说,“当场死亡,死相极惨。”
    “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干的?”吉多问道。
    侍者姿态优美地把水杯放在我们面前。
    我凑近了吉多:“米雪在敬老院里‘侍候’老人。”
    “她告诉我她开了个登记处。”吉多说,“真遗憾我没见过她。她能自成一部电影
了,就叫《半老徐娘的风流韵事》。”
    “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我说。
    “我简直不相信她是个电话召客的妓女。”芳龄21岁的芬吉撇撇嘴,“她太老了。”
    我问她:“你跟米雪谈起弗兰迪时,她怎么说的?”
    “她对他简直有一种狂热。”芬吉对上了年纪的人还有这种热情有点不屑,“她说
弗兰迪对她可好啦。”
    “谁帮我们找到她的电话号码的?”我问。
    “海克特。”
    “她真可怜。”吉多的注意力回到他的食物上。
    餐厅里座无虚席,但是很安静。我们美美地饱餐一顿,饭后还喝了点咖啡和白兰地。
我叠好餐巾,叹了口气。
    吉多按住我的膝盖:“怎么了?”
    “引用布兰迪的一句话,‘酒足饭饱啊’。”
    “我们都太累了,不看骨灰堂里的实况了吧?”
    “麦克有没有出丑?”
    “岂止出点丑?你自己看吧!”
    吉多在好莱坞山下的房子离这儿不远。芬吉坐在他的车上,我开车跟在后面。进入
山区以后,没有路灯,天黑得要命,我只能看清我的车灯照得到的一片地方以及吉多车
的尾灯。如果吉多偏离了路,我一定会随他而去的。
    芬吉舒适地坐在吉多家的沙发上,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我坐在她前面的地
板上,开始看长达两小时的录像带,吉多倒酒去了——又是巴卡地酒加可乐。
    我摆手示意不能再喝了,他却坚持要我喝,并说:“我开车送你。”
    “我跟着你的尾灯才上了山。”我说,“如果需要,我会叫辆出租车下山的。”
    吉多开始放录像带,最初我是从技术的角度去看的。内容很好,只是酒吧里光线不
太足,吉多说还能加强点。画面上,男人们都在喝酒。守灵夜的大部分时间就像一个家
庭聚会。接下来还有鸡尾酒,酒吧里挤满了平时的顾客,包括那些穿着超短裙,浓妆艳
抹的年轻女人。而麦克就混在其中。
    吉多的镜头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焦点落在一对正叙旧情的老朋友身上。人影晃动,
屏幕突然变得一片黑暗,幕后传来一阵狂笑和尖叫声。接下来麦克出现了,烂醉如泥,
和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墨西哥女人在一起,那女人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麦克冲着镜头挥手:“你好,亲爱的,希望你在那儿。”然后他那只挥舞着的手插
进了那女孩的大腿之间,镜头此时移开了。我痛恨这一幕,而片子偏偏在这儿暂停了一
下,就像在我心中的那块伤口上又洒了一把盐。
    “谢谢你,吉多。”我站起来,伸手去拿包,“这就是有朋友的好处,我得走了。”
    “真荒唐!”他好像真的很懊恼。他一把将我拉回到他的腿上,使我紧紧地贴着他
坚实的胸膛。可这使我感觉更糟。他说:“现在我已经有点醉了,别走。对不起,那一
幕是不中看,但那不能说明什么。大家都在胡闹。我真的很抱歉。”
    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实在无力再纠缠于这个三角之中。许多美好的记忆此时已不再
美好,心中的那个伤口又隐隐作痛。
    芬吉气得满脸通红,关掉录像机,调到了11点的网络新闻。屋子里一片沉寂,我把
头靠在吉多的肩膀上,整个人松懈下来。吉多很后悔,把我搂得紧紧的,还给我做背部
按摩。我们看到的是海克特葬礼的实况报道,麦克在致悼词,这是他在整个葬礼中惟一
落泪的一次,而且几乎哽咽着说不下去。悼词的主要内容是对倒下的战士的怀念与赞扬。
画面上出现了送葬的队伍,抽泣着的人群,排枪射击礼,还有悠扬的风笛,空中盘旋的
飞机,这个葬礼是令人难忘的。
    “我要是也在那儿该有多好。”芬吉说。她那只健康浑实的脚插进了吉多的腿下面。
    吉多一手按摩着我的脖子,一手按摩着她的脚踝。我挣脱他的手站起来,因为我很
别扭,觉得自己像个第三者一样夹在人家中问。“我确实该走了,亲爱的。”我说。
    这时我瞥了一眼电视新闻,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我震惊。画面上是我姐姐艾米莉住的
疗养院的房子,记者正在报道:“在艾米莉·杜尚斯博士中弹昏迷两年以后的今天,她
的家人面临着决定她生死的选择。杜尚斯博士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此时正徘徊于阴阳
两界之间,有消息说她的家人请求医院终止维持她生命的任何手段。发生在洛杉矶一条
小巷的那次枪击事件以来,她的生命已经被高超的医疗技术延续了两年之久。她的家人
及大夫都拒绝发表任何评论。”
    吉多首先插嘴:“我都忘了她还活着。”
    芬吉看看我:“终止她的生命?”
    我抓起电话,要找那个记者算账。总机替我接通了鲍博,因为他是所有“消息”的
主要来源。此时他正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家旅馆里睡觉,于是疲惫不堪的鲍博成了我的撒
气筒。
    “快去澄清问题吧,鲍博。”我迅速地说,“你把事情弄糟了。在有关生命权的法
律诉诸我姐姐之前,你他妈的最好去把问题说清楚。另外,请你搞清楚:这不关你的事!
我把它悄悄告诉你,而你却一传十、十传百,居然弄到全国新闻里去了。你他妈的真没
心肝儿!”我捂住话筒问吉多,“还有什么适合他的词儿?”
    “浑球,蠢驴,饭桶,废物!”
    我还是选择了那句最常用的:“你这头蠢驴!”
    “对不起!”鲍博听起来是真心的,“我只到楼下说了句:艾米莉还活着,住在伯
克利。我没想到电视台会派人去抓住这个题材,但他们居然这么做了。”
    “根本不是什么题材。”我说。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如果这事让你伤心,我就是罪魁祸首。但这事的确够得
上一个好题材了,你是搞新闻的,你心里很清楚。”
    “艾米莉本来就不会死。”我喃喃地说。
    “好了。”吉多安慰我,“别担心了。”
    吉多让我留下。而芬吉很显然想让吉多陪她一个人,我不好再留下来做陪衬,于是
自己开车回了家。
    房子里一片黑暗。鲍泽睡在迈克尔的小屋里。我穿过车库时,它把鼻子贴在里面的
玻璃上,冲我哼哼了几声,算是打了招呼。
    我上楼洗了个澡,爬上床,已经是午夜过后了。麦克回来总是没时没点的,整整一
年都这个样子。我们没有一个晚上分开睡过。虽然彼此上床和起床的时间很难一致,但
夜里总有一段时间是在一起的。而那一夜我却独守了空床。我承认,想到他此时正在那
个地方以及他的某些风流事,我的心就感到剧烈的疼痛。
    我看了一小时书,其间不停地看表。指针指向1点,麦克还没回来。我关了灯,翻
来覆去地睡不着。大约2点的时候,我决定不睡了。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电视剧《后空
窗》,但它不时地被广告打断,整个故事也被弄得支离破碎。
    我打开影碟机,开始放录像,画面上在浴盆里做爱的人突然显得那么陌生。
    我关掉电视,给吉多打了个电话:“能陪我谈谈吗?”
    “现在?”他睡意正浓,“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到那边有芬吉的声音,于是我说:“再说吧。”然后挂了电话。
    我清醒地躺在黑暗中,4点半的时候,麦克回来了。他跌跌撞撞地进了门,在门口
撞倒了什么东西,然后踉踉跄跄地上楼,在楼梯上跌了一跤,然后在拐角处又撞了墙。
即使这样,他嘴里还是不停地哼着小曲儿。
    我听到他越走越近的声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总算平安回来了。可同时一
股怒气也冲上心头。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我无法入睡,等待着我那离过婚的丈夫出现,然
后在深夜里大闹一场。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倒把我自己弄糊涂了,我到底在想谁,麦
克还是斯科蒂?
    我感到一阵疼痛,麦克重的像头大象,此时坐在了我身上。他嘴里念念有词,脱着
衣服,之后又站起来打开阳台门,站在那儿做深呼吸,深蓝色夜空的背景上出现了裸体
的轮廓。此时,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想走过去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接触他。但
是我没有,相反,我翻了个身把背冲向他。
    麦克上了床,压在我背上。他的脸埋在我的肩胛骨间,把膝盖插入了我的大腿间摩
擦着。当他伸手过来环抱我时,我握住了它。
    他手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也许是楼下花园中残留的玫瑰花散发的香味飘进了屋子,
也许是他刚刚摸过涂有香水的女人的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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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13
    我正在家里的工作间整理着一天要用的东西,电话突然响了。
    “麦克在吗?”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甜腻腻的。
    “麦克不能接电话。”麦克正在睡觉呢,“我能给他传个信儿吗?”
    “告诉他奥尔加打电话给他了。”
    “他有你的电话号码吗?”
    “噢,当然。”她咯咯地笑着,“麦克有我的号码。”
    我恨她,不管她是谁。我还恨那些把她推到这儿的人。
    影碟机的音量太小,根本不能盖过我耳朵里轰然作响的电话铃声。于是我把音量放
大了,这样我就能听见弗兰迪的前同事刺耳的声音。他的名字叫霍利亨。这段录像是吉
多拍摄的,请海克特协助提问。
    “罗伊·弗兰迪是侦破克莱什大小案件的最棒的警官。他建立了一个令人信赖的线
人网。”霍利亨从椅子旁边的氧气箱里呼吸了一大口。他的肺气肿已是如此厉害,海克
特和吉多只好跑到他家里做这次采访。“在南方局,所有与犯罪集团有关的活动都逃不
出弗兰迪的监视。”
    海克特问:“是什么让弗兰迪效率这么高?”
    “女孩子们。”霍利亨咳嗽起来,“弗兰迪与女孩们关系很好。那时,女孩子与那
帮家伙不怎么相干——现在仍然是这样。那些家伙会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吹嘘着他
们犯的罪行和犯罪计划,就好像那些女孩子不存在一样。当女孩子们听到什么东西后,
她们会直接跑到弗兰迪那儿告诉他。‘包姆今天晚上要与一群兄弟接头。’‘休格·贝
尔毁掉了曼彻斯特大街的酒店。’她们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那些女人要弗兰迪用什么作为交换?”
    霍利亨想了想:“也许他是她们的生活中惟一不每天打她们的男人。也许他要做的
只是给她们买瓶汽水,然后听她们说说话。”
    海克特有意停顿了一下。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富有经验的采访者了,能够注意摄像机
后的吉多的提示。“你有没有回到那群家伙中去,问他们是否有人听过谁想要杀弗兰
迪?”
    霍利亨点点头,他红色的脸膛也忧郁起来:“一个叫蒂娜的小女孩说起了我曾经提
到过的休格·贝尔,她告诉我们贝尔的汽车被使用过——很明显,贝尔开的别克牌汽车
正符合目击证人描述的样子,他还吹嘘用自己的9毫米手枪杀死了弗兰迪。贝尔是这个
案子惟一真正被抓的人。据我回忆,当时测谎仪显示他在说谎,那时候关于弗兰迪的死
外面已经流传着各种说法,而贝尔的供词只不过又添了一种新说法,没有确凿的证据。
结果他还是逃了。”
    我按下了停止键。确切地说,从休格·贝尔这儿已得不到任何东西。弗兰迪被杀三
个月后,贝尔死在一场与黑帮的火并之中。我名单上的黑帮成员有一大半已经死了,大
部分人死于暴力,而且都没有活过25岁。
    弗兰迪之死看起来不是帮派成员所为。它干得太有计划性了。即使在1974年,洛杉
矶帮派成员的“道德标准”还是枪杀。用手铐、绑架、偷走他的车又销毁指纹不是他们
的手段。他们都不想靠杀死一个警察来获得声誉;他们对声誉也没什么特别的追求。总
之一句话,他们没有干这件事。
    另一群要问的人是那些小毒品贩子。七十七街的侦探通过一个“非常可靠的渠道”
知道,一个关在旧县城监狱里的家伙说他安排他的一个同伴杀了弗兰迪。由于他在监禁
之中,所以他有借口逃离追踪。他告诉告密者,弗兰迪曾经逮捕过他几次,他痛恨这种
折磨。弗兰迪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意,让他在他的顾客面前看起来像个傻子。他说他那个
同伴用一个女孩作圈套,骗他说她的朋友在八十九街的巷道里需要帮助。
    他们说弗兰迪上钩了,因为这个女孩很漂亮。她坐进了弗兰迪的汽车,带他到了那
条小巷。在那里,他被人抓住,手被铐住,被逼着像动物一样在地上爬,不停地喊着
“饶命”。他被枪杀,抛尸街头。杀他的那把枪被抛入了下水道。
    弗兰迪决不会在地上爬,也决不会把他的衣服弄皱——我清楚地知道。
    如果这条街上有人知道一些有用的东西,那它们也隐藏在十足的捏造、谎言和错误
的承认之中。在这部纪录片中,我只好用蒙太奇手法把一些图像连接起来:他在地上爬
行;他的腹股沟被打;他的脑袋被打;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趴下;他的短裤被脱
到了膝盖;他被阉割了;他全身着了火;他穿着制服;他被抢劫了;他被人用他自己的
枪杀死了。
    我走到楼上,换上上班穿的衣服。麦克还在那儿昏睡。他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地仰
躺在床的中央,手臂伸出了床外,两条腿随意地舒展着。他早上勃起的阳具像一根竖着
的棒子,打的鼾像闪雷一样响。
    在浴室的镜子上——这个他一定能注意到的地方,我把电话留言放下了——奥尔加
打过来的电话——用信纸写的。做完这些后,我回到了床边,把一块乳白色的毛巾盖在
他的阳具上。他一动不动。
    在去电视台之前,我先开车去了城市的南部。我想知道萨尔·伊波里托究竟是怎么
想的。
    刚开始,萨尔同意我们在他的俱乐部拍摄,然后他又想反悔,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占
用他的地方。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会高兴的,他可以把钱留下,而我们也不会打扰他。
但是我收到一封他的律师写来的急件,要求我们就他失去公开亮相的机会而给以高额赔
偿。因为我们将不会把大名鼎鼎的“热舞”俱乐部在影片中播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不能
不引起我的注意。
    在开始营业之前我到了热舞俱乐部。萨尔曾经告诉过我们,他总是很早就到这儿打
点食物和饮料,为全天的开张做准备工作。
    我穿过厨房入口走进去的时候,萨尔正在拖地板。他头也没抬地说:“我马上就
完。”
    “我可以等一会儿。”我说。听到我的声音,他差点儿把拖把扔掉。他向上瞧了一
眼,把香烟往嘴角边塞进去一点,然后又全神贯注地拖起地板来。他的拖把在地上划着
很大的弧线,向我这边划来,或者是向我身后开着的大门划来。他就像一个老水手一样,
厚实的肩膀上的肌肉全部投入到了工作中。
    “你想干什么?”他问道,语气中充满挑战。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萨尔。这封你的律师的信值得我认真对待。不管怎
么样,他是谁,是你的姐夫吗?”
    “不是。”那根丑陋的香烟一动,变成了一个微笑。他把拖把放入桶里冲洗,然后
又拿起来放回地板上,“那个律师是我侄子。”
    “他告诉你什么啦?电视台是有很多很多钱,他准备从那儿给你挣点钱回来吗?”
    “这值得争一争。”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脸红,“我正等着F·李·贝利来找我,而
不是你。”
    “不管怎样,我来了,司法部门会为你开的这个玩笑而笑掉大牙的。”
    “娱乐是我的事业。”
    “希望你的侄子把账单给你的时候,你也一样高兴。”
    听到这儿,他不笑了。他把拖把挤压干了,然后把它挂在后面的墙上;他又把木桶
从后门拎出去,把脏兮兮的水泼在了地上。
    我跟着他出了门,用手遮着眼睛以抵挡外面的光亮,因为厨房里很暗。
    萨尔在围裙上擦干了双手,眼睛盯着我的胸部:“你一路跑到这儿来是想告诉我什
么?”
    “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感情有没有受到伤害,萨尔。也许你曾经以为自己马上就要
成为明星了,但现在梦想破灭了。”
    “嗯,嗯。”他把桶倒放在门边,“你的伶牙俐齿会让你陷入困境的,甜心。我还
有事情要做,你还想说些什么?”
    “我想谈谈米雪。”
    “有什么可说的?令人惊奇的是这件事怎么现在才发生。米雪是个典型的永不满足
的人。她总是想入非非,异想天开。她跳舞出身,然后,她认为自己应该拥有一个俱乐
部,她想提供应召女郎服务。与几个大官勾搭上后,她看上了哥伦比亚的一块地方。她
自己的生计都还成问题,但她却梦想着有一天她能经营那个该死的农场。像这样的人,
我还是远远地避开为好。”
    “为什么呢?”
    “做事要有原则。”他坐在倒放的木桶上,“米雪所做的那些事情,看起来没有遵
守这些原则。”
    “你正在谈论那些由皮条客、毒品贩子和与暴徒相连的俱乐部老板定出来的原则
吗?”
    他用一个手指指着我:“不要对我说暴徒这两个字。我与暴徒一点关系都没有。并
不是每个移居美国的南欧人都与暴徒有关。”
    “同样,并不是每个开俱乐部的人都像你一样。米雪对我说过想开一个俱乐部。在
这方面她有什么进展吗?”
    “毫无进展。她与那个警察鬼混——他把钱拍出来,她就到前台来迎接他。这就是
他们的交易。但是他们什么进展也没有。他是一个一级酒鬼,但是他最大的毛病是赌博。
赌博比酗酒更让人上瘾,让人沉溺而不能自拔——我绝不会用任何东西来赌博。他们两
个把自己挣来的钱放在一块,但是他不能把他的钱保存良久,拿它去做笔生意。”
    “你说的是伯瑞·洛治威吗?”我问道。
    “是的,洛治威。我听说他又出现了。你想与人谈论暴徒吗?找洛治威去吧。我听
说他从拉斯维加斯借了一大笔钱想买下飞机场旁边的一块地,但因为好莱坞公园扩建而
白费心血。”
    “什么时候?”
    他费劲地站起来,耸耸肩:“我不知道具体日期。洛治威进过监狱。这应该发生在
他进去之前,你去问他吧。”
    “我会的。”
    他把木桶推向墙边:“看,我得对你说再见了。我有活要干。”
    “谢谢你和我谈话。”
    “我知道你这趟没有白来。”他把烟蒂从嘴里拿出来,一下子弹到排水沟里,“只
是别告诉我的侄子我说了这些事。”
    “没问题。”我说。我甚至有点儿喜欢这个家伙了。“还有一个问题,在她与洛治
威合作之后,米雪还在你这儿上班吗?”
    “是的。”他看起来像吃了点什么苦东西那般难受。“当拉斯维加斯的那帮家伙冲
进我的俱乐部,找她讨第一笔钱时,我都傻了。我可不想暴徒出现在我周围,这对做生
意有影响。”
    这也许就是萨尔的聪明之处吧。
    我一走进电视台的办公室,妈妈的电话就来了。听起来,她比以前感觉好多了。
    “艾米莉这下子终于赢得了一次‘可爱的’游行,玛戈。”妈妈是惟一这么叫我的
人。“生命权利组织的成员已经向新闻界抗议,现在正在外面请愿呢。但是没有一个人
给他们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注。另外一些人把这次游行变成了一次事件。我已经决定参加
进去了。我准备在公众电报线上买一个小时使用权,然后把一部分卖给那些想发信息的
人。我的第一个客户将是现在站在外面的那个男人,他扛着一张海报,上面写着‘艾米
莉只是几年前出国了’。当我与他说话时,他说只想让她重返美国。”
    “你和他谈话了?”
    “难道你不会这么做吗?”妈妈笑了,然后问,“你星期五晚上留在这儿吗?麦克
也一块来吗?”
    “如果我停留,我也会与莱尔一块待在我的房子里。我必须去看看那些房客把我的
房子弄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我不知道麦克怎么想。”
    我们说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吉多走了进来,把一支玫瑰放在我的手里,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我爱你,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昨天夜里我对你所做的就像一个傻子。
我不应该让你挂断电话。我应该再打个电话给你,或者干脆去找你。”
    “不要再自我责备了。”我说,“你也有自己的一摊子事。”
    “麦克好好地回家了吗?”他问。
    “回家了。”
    “玛吉,宝贝,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是吗?”
    “当我们在一起时,我们就感到了完美。”我不想与吉多谈起那些。我把玫瑰花插
入我的空咖啡杯中,冲他笑了笑,“你把芬吉怎么了?我需要她。”
    他露齿一笑:“你想要情况的详细述评吗?”
    “不,我只想要芬吉。”
    “我们睡过头了。她正在路上。”
    “今天我们预定了一整天的制作间里的采访。你跟我一块去吗?”我说。
    他点点头;“我听你的。”
    我们下楼走向分配给我们的录音棚。这个巨大的地方被分成了三个区域:一间充满
生机的屋子,假窗子外是丝绸做的花朵和一个画出来的花园;一间空落落的像警察局一
样的审讯室和一堵画满符号的墙。被访问者会被安排在最适合他们的背景前边。我曾经
三番五次地向兰娜要求有一个平面的蓝色背景,但没有成功。
    很久以前,我从一个叫“事实真相”的记者团体里跳出来。纪录片要求你对一个专
题有自己的观点,这正是它要存在的原因。但是提出自己的观点与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相差还是太远。演员们解释画面,并且假装他们所表现的是真正的生活,这就是讲故事
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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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9 14:57: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杰克来了,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朝我走来。
    “事情怎么样了,杰克?”我问。
    “太棒了。”
    “太棒了?我没有从你脸上看出什么,你也没有问过什么问题。你找到了你的特写
要用的东西吗?”
    “噢,当然了。”
    “你的特写主题是什么?”我问道。
    “还没有找出来,但是我会的。通常我把它们搁那儿,然后它们就出来了。”
    “你当记者有多长时间了?”
    他又耸耸肩:“我写过几篇关于你姐姐和平运动的文章。”
    “那么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说。
    我们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是奥蒂斯·弗朗,他的侄子把八十四街的屋子租给了共和军。
那个“地主”不想与我打交道,但是奥蒂斯好像特别愿意。
    奥蒂斯看起来在衣着上颇花费了一番心思。他甚至还打过电话来问要穿什么样的衣
服。我告诉他:“不要穿亮白色和带斜线的衣服。我建议你穿纯棉的原色衣服。”
    他里面穿一件黑色的T恤,外面罩一件斜纹粗棉布工作眼,卷发上面戴了一顶棒球
帽。我问奥蒂斯喜欢哪个背景,他选了那堵画满符号的墙。我们肩并肩坐在高高的椅子
上。
    “你遇到过那六个人吗,他们在1974年5月搬进你侄子的家?”我问他。
    “噢,当然。”他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他们刚搬进来的那一天我就看见过。我
的侄子说,‘嘿,奥蒂斯,我们过去和那些搬进来的人谈谈。你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
枪。我们从他们那里讨点香烟抽吧。’”
    玛吉:“你看见枪了吗?”
    “是的,我看见了。刚开始,我以为是玩具枪,因为有那么一大堆。但是那个疯狂
的白人告诉我,这是你花钱能买到的最好的枪。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家伙的照
片。那时,他已化成了一堆灰烬和一个皮带上的扣环。”
    我问:“他是威利·沃尔夫吗?”
    奥蒂斯耸了耸肩:“我们是第一次到那儿去。那个块头大的家伙自称为辛基,推出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黄毛丫头给我们看,然后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坦尼亚。’
现在,我们可以在电视报道的银行抢劫案和其他案件中看见这个女孩的照片。可他推出
来的那个小东西看起来不像这个女孩。我的侄子这么说,‘她的头发太短了。’于是,
辛基告诉那个女孩,‘去戴上你的假发。’然后我们就看见和电视上相同的那个人,那
个被绑架的人。”
    “是帕特里夏·海斯特?”
    “就是她。”
    “后来你又看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的比我看到的要多。那间房实在很小。他们整天待在里面,扛着枪四处走
动,就像海军陆战队新兵练训中心似的。”
    我问:“有人去找他们吗?”
    奥蒂斯说:“有一些,大部分是晚上来。没有一个待很长时间,因为他们一直那么
疯狂地说着话,唠唠叨叨的,就像卖公墓土地的商人在开会一样。只不过他们卖的东西
是革命。他们说革命就要到来了,他们是那支光荣而又伟大的军队的惟一主力军,还要
我们最好赶快加入。但是我说,你们是这么不可一世,那为什么你们还住在这种既没有
电灯,又没有电话的房子里?”
    “有人提起过罗伊·弗兰迪警官吗?”我问。
    奥蒂斯说:“我知道这个人。我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他的所有的同事、朋友都来
问我问题,但我没有更多东西可以告诉他们。除了有一天晚上,我跑到他们那儿去讨几
根香烟,辛基告诉我的那些话。”
    “他告诉你什么了?”
    “他正与几个人争论着什么。他们已经喝了一整天的酒,抽了一整天的烟。看起来
他们喝得都快歇斯底里了。他朝我走过来——他也是个花花公子,看着我的脸说:‘杀
了那头猪不算犯罪。’”
    奥蒂斯对他的表现感到很满意。采访过程中,杰克一直在摄像师后面走来走去的。
在照明灯暗下来,奥蒂斯摘下他的麦克风后,他们两个都朝饮水机走去。
    利用这段时间,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在玛丽·海伦到来之前,我还可以喝点水。
    玛丽·海伦穿着一条亮粉红色的绣花裙子,上面罩着一件茄克。我想,这身装束如
果在她莱克伍德的日本式公园里拍摄会很有趣。
    玛丽·海伦坐在布置得有点儿生气的背景前,衣领上夹着一个小麦克风。我们在摄
像机前谈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但是我对罗伊·弗兰迪背弃的那种家庭生
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快到一个半小时时,我不停地看着表。芬古与弗兰迪的最后一个女朋友——琼·琴
也约好了,就在玛丽·海伦之后拍摄。
    出于好奇,人们总是早早地到来,然后又逗留到很晚;因为他们被好莱坞的诡计骗
得团团转。他们很乐意利用分配给他们的15分钟出一次风头——虽然最后他们在制作完
成的电影中只亮了15秒钟相。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进过制作间或拍摄现场,他们的兴
奋感让他们在这里充满乐趣。但现在我关心的只是玛丽·海伦的出现是否妨碍琼·琴。
    琼在预定时间20分钟之后还没有来,我开始有点着急。我给她拨了个电话,希望她
能接得到。这时,麦克走进来了。
    他让我措手不及。一股感情的潮水一瞬间漫过心头,我几乎不能分辨清楚——害怕?
愤怒?解脱?也许兼而有之。
    麦克穿着考究。一件硬挺挺的衬衫,一条系得很好的红色丝绸领带,让他看起来一
副潇洒休闲的模样。他的上衣随意地披在他的肩膀上。但是,所有这些好衣服,再加上
他新刮的胡子,都掩饰不住他的恐慌。
    我等着琼的电话留言机打开,然后开始给她留言,一个很长的留言。麦克就靠在离
我不远的那堵墙上等着。
    我走向芬吉,和她核查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和吉多看了一点玛丽·海伦的录像;
然后又和新来的领班霍利说了一会儿话——其实这毫无必要,我只是想拖延一下那不可
避免的相对的时刻。
    麦克把他的上衣换到另一只手上,似乎它有千斤重,然后又擦了擦额头。我觉得他
也忍耐得够久了,于是朝他走过去。
    “早上好。”我说,“你活过来了?”
    他看起来十分痛苦:“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不太好吧,你看我们正在拍摄之中。你刚才正好错过了玛丽·海伦的采访。如果
你肯待在这儿,你会看见琼·琴和伯瑞·洛治威的。”
    “我会走的。”他把上衣抛到一张帆布椅子上,“今天早上,吉多大叫着要我出来。
你真的疯了,对吗?”
    “我应该怎样做呢?”
    “奥尔加事件只是那些老朋友开的一个玩笑而已。你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些什么。”
    “是的,我知道。”
    “昨天晚上你可以留在那儿陪我。”他看起来还充满戒备之心,“我也要求你那么
做。”
    “你是不是想说,你受到的伤害是我造成的,因为我拒绝做你的保护人?”
    “不是。”他退缩了,“我不想吵架。我的脑袋有伤。”
    “我也不想吵架。”
    “但是……”
    “没有但是。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前夫欺骗了我之后,我就离开他了吗?”
    “你认为我欺骗了你?”他惊恐万状,“这真是一个愚蠢的玩笑。”
    “不仅愚蠢,而且残酷。我就是不明白,你和你的那群狐朋狗友们为什么非要我吃
醋?”
    “我没有这么做。”他的语气十分诚恳。
    我走出录音棚,来到大厅里的电梯口。因为我不想哭,不想在麦克面前哭,也不想
在我的同事面前哭。
    他跟在我后面,看起来和我一样悲伤。“也许我那样做了。”他垂头丧气地说。我
认为这是他在向我道歉。但我并不准备接受它。
    我一路来到了一层楼的安全办公室,向汤米讨回了我放在那儿的食品包。
    麦克毕竟是麦克,一路帮我拎着包。但警察的职业习惯使他偷偷地看着包里面。他
那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里面是什么该死的东西?”
    “海克特的枪。”
    “你是怎么得到它们的?”
    “昨天葬礼后,我去了海克特的房子里,去取吉多给他的那盘录有弗兰迪的录像
带。”我说,“那个管理员叫什么名字,萨拉还是桑德拉?”
    “布鲁克。你到那儿去不是想取回你的带子。你只是想去窥探一番。”
    “麦克,葬礼举行的时候有人洗劫了海克特的房问。他们卷走了他的好衣眼,带走
了他的新家具和他的电脑。”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昨天下午?”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你又能干什么?”
    “至少你也应该打电话给警察呀。”
    “那是布鲁克的工作。我拿走这些枪是因为我想它们不应该留在那儿。任何人都可
以拿走它们的。”
    “很显然,”他打开了枪袋,然后把枪摆在我凌乱不堪的办公桌上,“这个案子已
经结了。你认为自己又找到了什么新线索吗?”
    “我开车去那儿是因为海克特的死让我心生疑窦。”
    “是吗?”他怒视着我,“我也这么想。”
    “但是情况全都搞错了,麦克。格罗莉亚和其他一些人星期天下午和海克特在一起。
你是个警察,如果有人来,叫你的朋友去劝她的儿子不要自杀,你会不会说:去吧,我
就在这儿等着你。任何一个警察都会立马站起来。每个爱管闲事的朋友都会这样。”
    “以前我不知道格罗莉亚在那儿。”
    “我不知道那个关键时候她在不在。但布鲁克说海克特有朋友来了。你告诉我,圣
莫尼卡警察局说他刚和一些朋友从海滩回来。还有,他没有带武器。那位母亲说她的房
间里没有枪支,也就是说,她的儿子根本没有枪。”
    麦克低低地叫了声:“我想喝杯咖啡。”他跌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捂着双眼。我走
到大厅里,从饮水机里取了两杯可口可乐。在我走开的这两分钟里,麦克没有动,也许
他睡着了呢。我把他的另一只手打开,然后把凉凉的可乐罐子放到他手里。
    “谢谢。”他仍然一动不动,“有阿司匹林吗?”
    他就着可乐吞下四片药,然后把可乐罐放在他的前额上:“这几天以来我一直迷迷
糊糊的,理不出个头绪。我并不喜欢调查什么,我暂时停止是因为我想……我不知道我
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认为自己在否认这一切,在把一些奇怪的、不同寻常的可能性加入一个本来极
其简单明了的案子中。”
    他笑了:“相信我,伯克利毕业的研究生小姐,我一生中从不做这种惹是生非的事
情。”
    “不,你做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米雪·塔贝特吗?”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那段往事让他无比痛苦。
    “在热舞俱乐部工作的那位。”我说。
    “天哪!”他从肚子里呻吟出来,“你怎么会与米雪认识?”
    “昨天,她本来与吉多有个采访的约会,但是她没有来。星期二晚上她颈部被人用
冰刀砍了一下。”我等了一会,好让麦克把这些弄明白,“你认识拉里·拉斯孔吗?”
    “这个名字倒挺熟悉。在牛顿工作?”
    “在霍伦伯克。他正在调查这件案子。”
    “妓女总是被她们的嫖客杀害。”麦克把头转向我,“你是不是正在把一些奇怪的、
不同寻常的可能性加入一个本来极其简单明了的案子中。”
    “是的,侦探,我正在这么做。”
    “我会去调查的。”他露齿一笑。看起来他仍然很忧郁,“值的庆幸的是,你肯和
我说话了。”
    “也许只谈关于海克特和米雪的事。”
    他拍了拍他身边的沙发,带着期望的眼光说:“过来。”
    “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笑了,仍然站在办公桌后面,“看看你,多么无用,
甚至连一个安静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的话效果达到了。他站起来,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让他的脑子适应这新的高度,
然后穿过办公室朝我走来。他把我揽入他的臂弯里,紧紧地抱着我,我感到了一股巨大
的压力。
    “我是个离过两次婚的男人。”他说。他的嘴唇就在我的耳后根,我可以清楚地感
觉到他的男中音——我感觉它一直沿着我的脊椎向下传。“但是,我还在学习中。跟我
在一起,别离开我,玛吉。我知道这次我会做好的。”
    “你在学些什么?”我问。
    他抓了抓脑袋:“25岁的新兵和25年的老兵不能相提并论。也许是我老了,我觉得
自己快要死了。”
    “你没有这么糟糕。”我把脸颊放入他脖子上的四处,闻着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息,
“你还是不错的嘛!”
    他又变得精神焕发了。
    电话铃响了。
    是芬吉从录音棚打来的:“琼·琴出事了。有一个警察正要上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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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9 15:38: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个天哪,看完真的要安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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