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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東莪'

《死亡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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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节:第五章 幽灵鬼车(2)


  外公和小舅舅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我说话的中间,他们屡屡想插话,却又马上闭上嘴,欲言又止,脸色苍白。

  "接下来的几个月,没有人知道爸爸妈妈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听浴场当年的工人说,爸爸似乎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后来突然有一天晚上,妈妈大着肚子出现在浴场外面,她哭着哀求外公外婆帮帮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当时即将生产,因为穷困潦倒只好回浴场求助。"我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火充斥着眼眶,"可是外公,你和外婆是怎么对妈妈的?你们竟然将临产的女儿锁进了女室浴场,任由她自生自灭!"

  "不是的,事情不完全是这样……"小舅舅也跟着跳了起来。

  外公却一把拉住了他:"不用辩解了。"

  "可是,可是后来明明……"小舅舅显得很激动。

  外公向他摇摇头,转而对我说:"没错,陈雪,当时我一气之下的确把你妈妈关进了浴场……"

  "后来妈妈就一个人在浴场把我生了下来,是不是这样?"我步步紧逼地问。

  "……是……但是……"

  "够了!你承认了这些就够了,别的不用多说!"我握着拳头,低头让头发遮住眼睛,我才不会在这种人面前哭,"你竟然能对亲生女儿做出这种事,简直连禽兽也不如。杨畅,我们走!"

  我拉着杨畅就向客厅外走去。

  我们一直来到浴场门外,我停下来大口喘息。

  杨畅好一会儿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帮我擦着眼泪。过了很长时间,他抬起我的下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如果可以的话,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忘记吧。以后有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谢谢,我没事。"我轻轻地说,勉强向他笑了笑。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还准备回浴场吗?"

  "当然不。"我振作了一下精神,"杨畅,我们去找大舅舅和大舅妈。"

  "现在?"杨畅吃惊地问。

  "现在。"我肯定地回答,"我实在不放心大舅舅,大舅妈在这个时候匆忙离开浴场,我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大舅妈的娘家,在距清水镇不远的白鸟镇,坐66路巴士过去,两三个小时就到了。与其在这里担心,不如追过去看看。"

  "可是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还会有车吗?"杨畅怀疑地问。

  "有,我记得没错的话,十二点还有最后一班车,我们正好赶得及。"

  我带着杨畅飞快地向车站跑去。

  果然不出所料,清水镇的一切都与十五年前无异,包括这个车站。因为是终点站,66路车早就已经等在路边,整点准时出发。车内没有开灯,路边的街灯也没有亮,天空飘起了小雨,车内隐约有几个人影,远远望去很是阴森。

  我和杨畅上了车,司机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向窗外望着。车内的乘客寥寥无几,我们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前面坐着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学生,再前面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个小男孩。隔着一条走廊,有一个老头低垂着头,阴气沉沉的样子。售票员趴在收费台上打盹。

  我和杨畅心情沉重地握着对方的手,前面两个女学生却突然兴致勃勃地讲起故事来。

  左面的女孩:"喂,你有没有听说过66路巴士的故事啊?"

  右面的女孩:"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辆66路巴士吗?"

  "对啊,听过吗?"

  "没有,什么样的故事啊,爱情故事?"

  "不是啦,是灵异故事,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啊?"

  "好啊,挺有趣的,那你就快说啊!"

  我苦笑了一下,现在清水镇到处游荡着亡灵,都快变成鬼镇了。这些小女孩倒好,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在深更半夜讲什么灵异故事。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椅上。

  杨畅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不是说要两三个小时才到得了吗,你就先休息一会吧,养养精神也好。"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我一点也不想听前面那个女学生说什么灵异故事,偏偏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被映衬得异常清晰,一字一字飘进我的耳朵里。随着一个小小的颠簸,巴士向前方驶去,"灵异故事"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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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节:第五章 幽灵鬼车(3)


  "在一个像今天一样飘着小雨的夜晚,一样也是午夜十二点的末班车,一个孕妇乘上了66路巴士。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大概只有五六个乘客,孕妇便和一个老头坐在了一起。巴士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在即将离开清水镇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站台,上来了三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三个男人的装扮和行为举止几乎是一模一样,就像三胞胎似的,黑色大衣非常的长。而更奇怪的是,车内明明有很多空位置,三个男人却都拉着吊环站着,没有一个人想要坐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孕妇身边的老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喊道:'你竟敢偷我的钱包,快点还给我!'孕妇大惊:'你说什么?谁偷你的钱包了,少含血喷人!'老头面目凶恶:'我亲眼看到你偷了我的钱包,你居然还敢否认,跟我下车,我们去警察局!'老头不顾孕妇的挣扎,强行拖着她来到巴士门口,大叫停车。车里的其他人都不愿意多管闲事---你也知道咱们清水镇人的脾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司机立即开了车门,老头立即拉着孕妇走下车,车马上开走了。老头这才松开孕妇的手,孕妇生气了:'去警察局就去警察局,老娘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要看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老头骂道:'笨蛋!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看你怀着孕,我才不会冒这个险!'孕妇不信:'你这老头胡言乱语什么呀?'老头说:'你还记得刚刚上来的三个黑衣男人吗?那三个男人,都没有脚。'在孕妇的惊慌失措中,老头悠然而去。孕妇回过神来,骂着神经病步行回了家。结果第二天,当她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被一则新闻吓得颤抖不止---前一天晚上她乘坐的那辆66路巴士,在快到达终点站的时候,从山坡上翻了下去,车上无一人幸免,全部死掉了。"

  故事讲完之后,车厢内又陷入了阴冷的宁静中。

  我隐隐感到杨畅的身体在发抖,心疼了起来。

  杨畅一向是最害怕这种奇闻怪谈的,要不是我带他来到清水镇这个鬼地方,他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

  我这么想着想着,神志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奇怪,像是电视慢放镜头,又好像是受到干扰的电波,感觉非常"扭曲"。

  那声音对我说:"陈雪,快点下车,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马上就要上来抓你了,快点逃走啊!"

  我朦胧地睁开眼睛,突然一张苍白的脸逼至我的眼前---是苏云!一双孩子稚嫩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两人皮肤相互接触的地方,大量的鲜血向外涌出。

  "啊啊啊啊啊啊---"

  我叫起来,猛地惊醒。这时一只手近在我脸侧,我本能一挡。

  "怎么了?我只是想帮你擦擦汗,你怎么就叫起来了?"杨畅看了一眼被我打掉的手帕,不解地问。

  车厢里依然很安静,原来是梦,好可怕的梦!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我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原来是做噩梦,难怪一头虚汗。"

  杨畅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以示安慰,弯身去拣落在地上的手帕。可是他这一弯腰,竟然半天没有起来。

  我刚想问他,杨畅突然将我扯过去。他手心冰凉,向前方指着:"你看,我是不是看错了?坐在我们前面再前面的那个女子和小男孩,他们好像……好像没有脚……"

  我猛地捂住嘴巴才没有喊出来。是的,我看见了,我的视力比杨畅好,特别是在暗处看东西,那个女子和小男孩的确是没有脚。

  我和杨畅吓得坐直身子,直直地望着那两个"人"的后脑勺一动都不敢动。

  我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杨畅,那个小男孩,他穿着夏季的白色运动服……"

  杨畅的声音都变哑了:"那个女子的背影,怎么看都像……都像……"

  他说不下去了。当然说不下去,因为他想说的人正是苏云,已经惨死了多天的苏云!

  不可能!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幻觉!

  可是,除了苏云的那个孩子,谁还会在冬季的深夜穿夏季运动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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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节:第五章 幽灵鬼车(4)


  越看,就越像他们两个。

  我跟杨畅都快僵硬成木乃伊了,我的心脏几乎要麻痹了。这个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外三个穿着黑色大衣、装扮得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都一致得如同三胞胎的男人排着队走了上来。

  这场景根本就是刚才前座女学生的灵异故事嘛!

  现在我应该做的是和杨畅一起马上跳下车逃走。

  可是我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杨畅也是一样,眼看着车门慢慢地关上。我有一种感觉,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和杨畅生存的希望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等待我们的将是比刚刚的梦可怕一千倍一万倍的遭遇。

  说到迟那时快,身边猛然跳起一个人。

  真的仿佛灵异故事的重演一般,隔一条走廊坐着的老头扑过来一把抓住我,我也及时地抓住了杨畅。在老头奋力的拉扯下,我们一起向车门冲去,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下了车。

  脚踩在土地上的一刹那,我和杨畅的脸正巧同时对着窗户,苏云和穿白色运动服的小孩一起转动脖子向我们望来。那姿势非常诡异,他们的身子依然直直向着前方,可是随着巴士的行驶,他们的头向我们转过来:先是30度,60度,90度,最后转成了180度,青绿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66路巴士向前驶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我和杨畅这才松了口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

  "现在,没有人跟我抢了。"

  拉我们下车的老头缓缓回过身来,露出笑容。他满脸插着破碎的玻璃,红得发黑的血从脸上慢慢流下来。

  "呀啊啊啊啊---"

  我和杨畅没命地向前奔去,风瑟瑟在耳边作响。

  "我救了你们的命,你们的命是我的……回来,回来陪我。"老人的声音不放过我们,近在耳侧,似乎不管我们怎么跑,都逃离不了他的手掌心。

  "怎么办?"我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向杨畅问道。

  "我拦着他,你快跑!"

  "不要!"

  我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他已经飞速转身向身后追赶我们的老人扑去。那老头的身体落地的声音,就像破旧发硬的棉被褥。老人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突然"分解"出又一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如光般穿过杨畅,继续向我追来。

  "陈雪,你快点跑啊!愣着干什么?"杨畅回过头向我声嘶力竭地吼叫。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态,他应该比我更害怕才对,可是却什么都豁出去了,只为了要保护我。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丢下他一个人跑吗?我怎么可以!

  "妖怪!我跟你拼了!"我顿时红了眼。

  老人疯牛般向我冲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勇气,我迎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触手可及的皮肤如鱼鳞般冰冷粗糙。我再也管不了许多,只顾着死命勒他的脖子,疯狂喊叫:"为什么要找上我们?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老头那张恐怖的脸整个暴露在我的面前。可是突然间,我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这就是我全部的念头。我甚至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个亡灵,又怎么会被我掐死。

  奇怪的是,老头对我的举动丝毫没有反抗,甚至不再动了。他的眼睛向外凸起,舌头也越伸越长,像蛇似的,最后那舌头竟然开始向上卷曲,眼珠子猛然掉了下来,落在舌头上,那真是叫人作呕的场面。

  瞬间,老头的影像渐渐透明起来,突然间消失了。

  我跌坐在地,杨畅那边的老头也不见了,他喘息着向我爬过来。

  "笨蛋,刚才那样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叫你跑,你为什么不跑?"杨畅责怪着我,声音却哽咽着。

  我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你才是笨蛋呢,明明是你先冲过去的,太乱来了!你就不害怕吗?"

  "谁说我不怕?我怕死了,差点尿裤子!"

  "那你还逞英雄?"

  "因为我是男人啊,心爱的女人向我求救,在危机的关头,这是我惟一的办法。"杨畅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沮丧,"我真的很害怕,但是我更害怕不能够保护你。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不舒服,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件都没有帮你解决,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比如刚才,我就不敢像你那样掐住亡灵的脖子,向他反抗。我是不是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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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节:第五章 幽灵鬼车(5)


  "是啊,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我鼻子酸酸的,言不由衷地说。

  杨畅苦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回答得那么直接吧?"

  我起身抱住他:"谢谢你。"

  他愣了一下:"谢我?谢我什么?"

  我哭着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杨畅。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要不是我带你到清水镇来,你也不会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都是我连累你了。"

  "傻瓜,这是什么话?"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老公陪着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清水镇是我要你带我来的,因为我想看看你的亲人,看看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想要更了解你。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你才对。"

  我紧紧搂着他。何其幸运,现在我怀里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爱我,陪着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人的宝贵?我还来得及报答他对我的情谊吗?我们还有机会离开清水镇,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中去吗?我还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管清水镇到底有多少亡灵,也不管会有多少人死去,我只知道杨畅绝对不能有事。我要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哪怕是我的生命。只要他能够平安地回城继续好好过日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们拥抱着对方,给予彼此信心和温暖。

  突然间,一道强光落在我们的身上。

  所谓强光,其实那只不过是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因为我们在黑暗中呆久了,才会觉得刺眼。

  一个男人向我们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的眼睛稍作适应之后,杨畅叫起来:"张警官!你是张警官?"

  此人正是苏云死的那天帮我录过口供的警察张壮志。

  "你们是苏家浴场的外孙女、外孙女婿?……陈雪和杨畅,对吗?"张警官也立即认出了我们,"这么晚了在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又不能说刚刚坐了幽灵巴士,被鬼拉下车,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我们想到白鸟镇去找我大舅妈,结果下错了车。"

  张警官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表情有些奇怪,低头沉思。

  我抬眼环顾四周,这地方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非常荒凉。算算时间也快一点钟了。北面方向有许多人围在那里,亮着火把。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张警官,您这么晚了又怎么会在这里?那边一大群是什么人?"

  "那些都是我的同事,我们是接到报案才过来的。"张警官直直望着我,欲言又止,"你们出现得还真是凑巧……本来我正准备给苏家浴场打电话呢……大约半小时之前,一辆疾驶的面包车上一名女子突然打开门向外跳出,从路边的矮阶滚下田地,当场颈椎断裂死亡……"

  我和杨畅紧张又不解地望着张警官,他当然不会毫无理由地告诉我们这些,不祥的预感再度填满了我的整个大脑。

  "根据面包车司机提供的线索,死者正是苏家浴场失踪了多日的苏妮小姐。"

  "苏妮!"我愕然大叫。

  "你说苏妮死了?确定吗?会不会弄错了!"杨畅前些日子与苏妮非常聊得来,一时也无法接受。

  张警官摇了摇头:"你们可以跟我过去辨认一下。"

  我们忙跟着张警官向灯火人群处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说:"面包车司机自称是苏妮的小学同学,叫做吴森。他说苏妮今天下午突然去找他,给了他两百块钱,要求吴森将她带出清水镇。吴森正好有一辆面包车,便答应了苏妮的请求。一路上苏妮显得很惊慌,一再要吴森加快车速,说是有人追杀自己,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吴森被苏妮被催得不耐烦起来,而这个时候路上又没什么车辆行人,于是他便开始超速行驶。当车飞快向前驶去的时候,苏妮却突然撞开车门跳了下去,身体弹跳了几十公尺,顺着路边的矮阶滚下了田地。吴森立即下车寻找,等他找到苏妮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吴森立即报了警……"

  怎么会这么巧?我们下车的地方竟然距离案发现场如此接近,就好像苏妮的灵魂有意牵引着我们过来看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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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4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1)


  不管我们如何不愿面对,或者抱着侥幸的心理,接下来我们还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苏妮的尸体。血由她仰卧的身体下溢出,已经凝结。她像睡在一张血床上,皮肤和嘴唇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惧,让人不禁联想她在死前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害怕。

  又死了一个!正值花季,青春貌美的两个女孩,一个个横遭惨死。

  难道浴场真的被诅咒了吗?真像孟公所说,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养鬼招来恶灵?我在城里的时候浴场不是还好好的吗?可是我一来浴场就开始出事,这算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隐约间,我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想法,说不定整件事与我有关。

  养鬼---我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名词,虽然我对它还是非常排斥。

  对了,我为什么如此排斥?仅仅是因为小时候偷偷听到妈妈和外婆争吵的话题中频频出现过这个词吗?

  我努力回忆,想逼自己记起更多关于"养鬼"的事件。我知道我的记忆中隐藏着一些秘密,十岁那一年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人常常会忘记一些事不是吗?除了生理周期性的遗忘,那些会带来伤害或是超出承受范围的事,我们通常会把它埋葬在心灵的盲点区,不去碰触。

  可是我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我经常躲在大家看不见的角落,偷听浴场工人谈论我的爸爸妈妈。从爸爸与妈妈的相遇,他们的苦恋,外公外婆在妈妈的饭里掺堕胎药,爸爸妈妈的私奔,爸爸的意外去世,妈妈临近生产被关在浴场独自将我生出来……这些残忍的议论,我一一默默聆听,然后冷眼旁观,装作不知情。性格也逐渐变得麻木漠然,一直到妈妈的死……我连妈妈凄厉的死状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偏偏对于十岁时候的几个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的记忆有三个死角---小舅舅的妻子和儿子死的那一天,似乎发生过什么,我想不起来;妈妈和外婆为了养鬼争吵后也似乎发生了什么,我也想不起来;妈妈死前抱着我说的话,理应非常重要,我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也一直不愿意去想。可是现在,我隐隐感觉苏妮和苏云的死似乎与我有关,似乎与那些记忆有关。我第一次试着去想,却又害怕,那比妈妈的死状更让我恐惧的记忆,想起来真的好吗?

  拨通了浴场的电话,我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就委托张警官告诉外公和小舅舅苏妮死去的噩耗。

  我和杨畅考虑着是继续前往白鸟镇找大舅妈还是先回浴场。我坚持前者,杨畅坚持后者,最后抛硬币做了决定:我们还是坐上警车,踏上了回浴场的路---事后证明这个选择还是非常明智的。

  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

  整个晚上我们都没有睡,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第二天一大早,外公和小舅舅便准备了一下,去着手料理苏妮的后事。苏妮是个非常乖的孩子,但命运从来就是这么奇怪,人说没就没了。

  我感到特别无助,因为我好多年没有见过的苏妮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我想到了孟公,这个一直以来善意提醒我小心即将发生不幸的长者变得神秘起来。

  我的这两位长辈看起来非常麻木,一次次接到孩子死去的消息后都没有哀号痛哭,只是默默承受。但是无论谁看起来,这都是一种悲痛的掩饰。他们本就比实际年龄苍老的脸,如今更加让人不忍细看。

  外公和小舅舅前脚一走,孟公后脚赶到。

  我们请他进浴场坐坐,他死活不肯:"阴气太重了!阴气太重了!还是去我那里聊吧。"

  我拒绝:"苏妮出事了,我跟杨畅还是呆在浴场的好。万一外公和小舅舅交待下来什么事,我们帮忙也方便。"

  杨畅这次极力赞同我的意见。

  孟公没办法,只好进到浴场。他一进门就表现出极度的不自在,就像光着身子的人站在北极雪地里那种感觉。先是抱着身子不住发抖,接着摘下脖子上的佛珠,念念有词地一颗颗捻过去。坐到客厅的椅子上之后,更是夸张地在手上画起佛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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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5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2)


  杨畅哭笑不得地说:"孟公,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今天我们就别想聊什么了。"

  孟公瞪他一眼:"什么折腾不折腾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如此不敬,当心被佛祖听了去,你小子就倒大霉了。"

  "哈哈,佛祖哪会像孟公你这么小气啊?"

  孟公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咳了一声:"我听说你们昨晚坐巴士想要离开清水镇?"

  我跟杨畅神色黯然。

  "我们只是想到白鸟镇去找我大舅妈,没想到竟然在半路上得到了苏妮的死讯,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我叹息着回答。

  "胡闹!简直胡闹!"孟公喝道,拳头猛地向桌面砸去,发出巨响。

  我和杨畅都吓了一条。

  孟公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怎么就不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呢?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小孩子的亡灵已经抱住了你们的脚',想要离开清水镇便是死路一条?养鬼的事件一天没有解决,你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清水镇的,知道吗?"

  "不会吧,孟公……"杨畅张口结舌地傻看着他。

  "为什么我们不能离开清水镇?你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我也急了。

  "阴气,养鬼所引发的阴气。"孟公目光如炬地望着我们说,"传说中一旦养鬼引出邪魔,邪魔的力量便会迅速扩散,并且圈地为王。所以这种阴气巫术上又叫做'束缚之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清水镇的雾气越发鼎盛浓密,那就是'束缚之气'的实体。它的存在本身是为了让邪魔划分属于自己的领域,所以阴气存在的地方,就是属于邪魔的地方。我之所以确定养鬼跟你们浴场有关,就是因为'束缚之气'起源于苏家浴场。它刚开始的时候范围很小,只是笼罩着浴场,当时我虽有不祥的感觉,却没有及时洞悉根本。等我研究了各项有关书籍和典故终于恍然大悟的时候,'束缚之气'已经侵占了整个清水镇。所以现在不光是你们浴场的人,整个清水镇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拿苏妮来说,她是最好的例子,她就是想逃出清水镇,所以才会枉死!"

  "哈哈哈哈哈哈……"孟公的话结束,杨畅就笑了起来。

  孟公大怒:"笑什么!你当我在跟你说笑吗?"

  杨畅慌忙摆手:"不是啦!不是啦!您老息怒!我只是发现了你话中的破绽,一时忍不住就……"

  "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破绽?有本事你说出来啊!"孟公脸憋得通红。

  "那破绽就是啊……你说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清水镇是吧?可是昨晚我和陈雪坐的66路巴士,上面有司机和售票员,还有两个女学生。我们下车之后,巴士应该很快就驶离了清水镇,后来也没听说那路上发生车祸呀!"

  杨畅说完,得意洋洋地瞧着孟公。孟公倒像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整个人愣住。

  杨畅转而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样?我厉害吧!看来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也不一定就是妖魔鬼怪作祟嘛,说不定……"

  "你等一下。"孟公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说,你们昨天去白鸟镇,乘坐的是66路公车?"

  "是啊!"杨畅眉飞色舞地回答。

  "可是,我们镇上并没有66路公车啊。严格来说,七八年前是有的,后来就停止运行了。西区的66路站台早就拆掉了,现在去白鸟镇的巴士全部都在东区。"

  我和杨畅立即全身冰冷,头皮发麻,脸色一片苍白。

  "怎……怎么可能?孟公你别乱说,我和陈雪昨天明明……"杨畅还想争论一番。

  "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证啊,我干吗要说那种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呢?"孟公气定神闲地说,"我看你们压根就是坐上了鬼车吧?说起来66路巴士以前的确出过事故。当时是午夜十二点末班车,乘客非常少,只有司机、售货员、一个老头。对了,好像也有两个女学生。当时车即将开出清水镇,在一个站台,三个黑衣男人上来了,那三个男人是劫匪,一上车就要大家把钱交出来,当时那位开车的司机一个惊慌下,就翻了车。除了一个老头之外,其他人均当场死亡。老头被送到医院,满脸都插着玻璃,样子非常恐怖,不过也就是皮外伤吧。刚开始还好好的,甚至协助警察录好了口供,可是还没等天亮,他就突然脑溢血去世了。你们说的,该不会就是这辆鬼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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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3)


  "呀啊啊啊啊啊啊---"杨畅尖叫起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

  "喂,走开啦!我没被鬼吓死,也要被你勒死了!"我扯开杨畅,认真向孟公说,"孟公,我不是不信你,但是这事太玄了,我很难接受,现在我们就一起去查证一下吧。"

  其实就算不查证,我对孟公的话也已经非常相信了。因为孟公对昨天晚上我们乘坐的巴士,叙述得几乎一丝不差,惟一没有提到的只有苏云母子。

  可是面对眼前的景像,我依然不由得一再眨眼睛,捏自己的手臂,以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或者做梦。

  昨晚明明那么真实的66路站台,现在只剩下一片野草杂生的空地。

  "啊!"杨畅大叫了一声,拳头一击手掌,"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子你又有什么高论,还是又找到我的什么破绽了啊?"孟公没好气地说,他还在为杨畅刚刚对他的不敬耿耿于怀呢。

  杨畅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孟公你别这么小气嘛。我是想说,怪不得昨晚那个售票员都没问我们收车钱呢,原来是鬼车啊!"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立即指出:"清水镇的人现在都无法离开清水镇,那么大舅妈去哪了?"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互相望了很久。

  我已经有了答案:"要我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大舅妈对养鬼毫不知情,真的带着大舅舅回娘家去了。但是因为'束缚之气',他们自然无法顺利离开,那么他们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甚至是生是死都很难预料。第二,大舅妈根本就是养鬼事件的幕后黑手,那么她一定非常了解自己根本不能离开清水镇。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在苏云刚一下葬、苏妮生死未卜的情形下谎称回娘家呢?这里面一定有鬼!"

  孟公沉吟片刻:"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你大舅妈用心如何、是生是死,她和你大舅舅一定在清水镇的某个地方。"

  我点点头:"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我也会请朋友帮忙一起找。"孟公很有信心地说,"你放心,在清水镇谁也逃不出我的法眼,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挖出来。"

  孟公先行离开去联系他的朋友。

  我和杨畅在清水镇兜了一圈,四处乱转,漫无目的地寻找大舅妈的线索。

  清水镇的居民们一如往常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每个人都好像迅速地憔悴了下来,脸颊凹陷,有了深重的黑眼圈,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如孤魂野鬼一般。

  "扑通"---一个女人摔倒在我们面前,菜篮子翻在地上,几条黄鳝扭动着向外爬出。

  杨畅慌忙扶起她,女人看起来非常虚弱,微微喘息着。

  我上前又是按压人中,又是拍背顺气,好一好儿她终于幽幽醒转。一眼看见自己的菜篮子,惊呼起来:"我的黄鳝!我的黄鳝!"

  看她紧张的样子,好像那几只黄鳝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杨畅赶紧扑过去帮她把黄鳝抓了回来,放进菜篮子递给她。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数了数黄鳝的数量,向我们一笑:"谢谢你们,真多亏你们了。昨晚我爸爸说想吃黄鳝,我答应今晚给他老人家做的。要是黄鳝没了,叫我拿什么做啊?我爸爸一定会生气的。"

  "这位小姐真孝顺,你爸爸吃到你做的黄鳝,一定会很高兴的!"杨畅由衷地赞道。

  女人听了很开心,说:"小哥真会说话!我叫李美夏,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我叫杨畅,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陈雪,我们是苏家浴场的人。"杨畅立即乐呵呵地回应她。

  "原来你们是浴场的人啊!呵呵,我也经常光顾你们家浴场呢!"李美夏对着我们左看右看,突然发出了邀请,"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做个朋友吧。今晚你们到我家吃饭,也当我谢谢你们帮了我的忙,好不好?"

  "这个……"杨畅看向我。

  "不用了。"我婉拒,"我们也没做什么,不好意思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李美夏忙摆着手,叹了口气,"其实我一个人在家寂寞得很,你们要是能来,饭桌上陪我讲讲话,我真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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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4: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7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4)


  杨畅疑惑地问:"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得很?那你爸爸呢,你爸爸不陪你讲话吗?"

  李美夏垂下头,像被说中了伤心事:"不光是我爸,我妈和我哥哥他们全都不跟我说话,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特别是我哥,整天上蹿下跳,一会儿也不闲着。邻居们都说他是猴子转世,隔壁的秦医生还说他这是什么多动症呢。可是他们只不过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以后就全都变了。整天像哑巴似地阴沉着脸,不管我跟他们说什么,不管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天天在家里盼着他们回来,我一个人多寂寞,多痛苦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李美夏越说越难过,到了最后竟然痛哭起来。

  我和杨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杨畅又问:"美夏,你爹不是说想吃黄鳝吗,这不就是在跟你讲话吗?"

  "不一样!不一样!"李美夏用力摇着头,"我爸想吃黄鳝,那是托梦告诉我的,当时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他们总是在梦里跟我说话,吵得我睡不好觉。等我一醒过来,他们就又不说话了。"

  我和杨畅非常吃惊,这算什么?冷笑话吗!

  李美夏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愤怒:"我知道了,一定是海翔大饭店的食物有问题,他们吃了那里的食物,才不能讲话了。"

  "你说什么?海翔大饭店?"我的声音扬高了八度。

  "对啊!"李美夏委屈地说,"爸爸妈妈好偏心,带哥哥去海翔大饭店开洋荤,却把我扔在外婆家。我在外婆家等他们,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外公死了,外婆也死了,他们还是呆在饭店舍不得回来,我还以为他们不要我了呢。"

  "呵呵。"她又笑了,激动地说,"可是就在几个星期前,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熟,外面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开,高兴坏了!爸爸、妈妈、哥哥终于都回来了!我们一家又团聚了!我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再也不会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哈哈!我真的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可是……"转眼间她又板起脸,情绪波动之大叫人不由产生一种诡异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跟我说话呢?真是太坏了!杨畅,陈雪,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而我是不是很可怜?你们一定这么觉得,对吧?啊!有了!你们跟我回家去,帮我劝劝他们,劝他们跟我说话。走,我们这就回家去!"

  听了她这些恐怖的言辞,我们怎么可能跟她回家。

  可是她突然伸手抓住我们,力气大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才晕倒的人。

  纠缠之间,李美夏的表情逐渐由哀求到不悦,从委屈到愤怒。她突然狰狞得像个女妖,伸着长长的指甲向我们乱抓乱挠,嘴里又喊又叫:"什么嘛!我当你们是好人,没想到你们跟我爸爸妈妈都是一样的,不管我怎么求都不理我!我只不过想请你们吃饭,只不过想请你们帮我劝劝爸爸妈妈,你们连这都要拒绝我!你们是坏蛋!没有同情心的大坏蛋!我要抓死你们!抓死你们!"

  她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向我们抓来。这女人的精神分明有问题,我们都不愿意跟她动手,怕伤到她。可是我们越退让,她就越得寸进尺。杨畅只顾着护我,手臂被她抓出了好几条血印。

  就在我的努力即将爆发时,身后有人大叫了一声:"李美夏,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爸在家里找不到你,正发火呢!"

  这句话还真有用,李美夏立即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糟了,我爸发火了,他一定是饿了,怪我还没有做好饭!我得马上回家才行!"

  她说着,赶紧捡起放在地上的菜篮子,跑开了。

  "天哪!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呀?救个人竟然还落个血光之灾!"杨畅望着李美夏的背影,呻吟地说。

  "你的手疼吗?"我慌忙问。

  "当然疼了,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好疼呀,好疼呀……"杨畅孩子气地撒起娇来。

  我瞪了他一眼。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跟李美夏混在一起呀?"救我们的人走了过来,正是兰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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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8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5)


  "兰嫂,这个李美夏到底是什么人呀?怪怪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杨畅皱着眉头问,并向兰嫂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兰嫂听了叹了口气,告诉了我们关于美夏的故事:"其实美夏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爸妈重男轻女,从小就宠着她哥,把她当佣人似地呼来唤去。他们对美夏十分冷淡,动不动就把她送到外婆家,一放就好几个月。可是美夏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有所埋怨,这孩子虽然才十岁,可是既懂事又善良,对父母和哥哥百依百顺,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她的父母不拿她当回事,她对父母的感情却十分深厚。每次被送到外婆家,她都会趴在窗口盼着爸爸妈妈早日来接自己。有一次,也就是十五年前,美夏爸爸得到朋友赠送的海翔大酒店的美食券,上面注明全家人都可以一起去吃。可是美夏的父母偏偏不愿意带上美夏,又把她送去了外婆家,夫妇俩带着儿子一起去吃大餐,没想到那是最后的晚餐。海翔大饭店的那场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可怜美夏在外婆家仍然整天盼着父母能来接自己。起先大家都同情美夏,外婆外公和左邻右舍一起瞒着她父母的死讯。可是纸包不住火,特别是那时候一下子烧死七百多人,整天都是葬礼啊,一不小心美夏便洞悉了真相。美夏知道父母和哥哥被烧死,当场就晕厥过去,发了整整一个礼拜的高烧。后来身体渐渐恢复,可是她的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整天痴痴傻傻的。她外公带她到城里的医院,医生说她患了精神分裂症。唉!这孩子,也真是命苦……"

  杨畅摇了摇头,问:"美夏刚才说她的父母和哥哥最近回来了,那也是精神分裂症造成的幻想吗?"

  "谁知道?"兰嫂苦笑了一下,"最近镇里到处都是怪事,你看看周围的人,是不是很明显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嗯,的确是。"杨畅点点头,忧虑地回答。

  "这可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找机会探过他们的口风。镇里的居民多多少少都有亲戚朋友在十五年前的大火中丧生。现在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些死者归来,神情凄厉,大家因此失眠,白天吃饭时连胃口也没了,有的甚至开始懒得下田种地,整天只知道发呆傻笑,有时候还自言自语,像中了邪似的。"

  我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撞到兰嫂死去的丈夫问路,后来兰嫂就梦到了她的丈夫。

  难道亡灵们真的都回家了?对,一定是这样,昨晚我们也曾见到镇里每家每户门口都站着亡灵。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连我那个死鬼都回来了,别的亡灵回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兰嫂的神色很是惨淡。

  "昨天晚上你去了神公堂之后,还有做关于你丈夫的噩梦吗?"我问她。

  兰嫂摇摇头:"孟公腾了个房间给我,在门上挂了八卦图,房间里倒竖了扫帚,还送了个古钱币让我挂在脖子上。他说有了这些准备,短时间内都不会再遭恶灵侵扰,我晚上果然也就没有再做噩梦。"

  "孟公果然有两下子。"杨畅竖竖大拇指。

  "那当然!对了,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下,没事少跟李美夏来往,她纠缠起人来很让人吃不消的。"

  "不敢!不敢!"杨畅摆出敬谢不敏的表情,"此女以后见到她还是绕路走比较明智。"

  兰嫂笑道:"总之你们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来神公堂找我吧。饭馆那里暂时也回不去,我已经求孟公收留我了。"

  告别了兰嫂,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趁着天没黑匆忙地赶回浴场。清水镇的夜晚如地狱般恐怖,我可没有兴趣留在街道上与亡灵们亲密接触。

  晚饭时间,气氛一如往常的沉闷,我跟外公依然处于冷战阶段。

  "苏妮的事,通知大舅妈了吗?"我试探着问小舅舅。

  "我今天下午抽空打了电话,不过一直打不通。"小舅舅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们这种村镇就是这样,信号故障是常事。"

  "那怎么办?发生这么大的事,拖着不说也不好吧?"

  "是啊,本来我打算明天亲自去一趟白鸟镇找她,不过今天在街上遇到了张警官,他说正好要向你大舅妈例行问话,所以明天会代咱们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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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3 13: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9节:第六章 疯女的阴阳眼(6)


  "你是说,张警官明天要去白鸟镇?"杨畅惊问。

  小舅舅点点头,奇怪地望向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杨畅飞快地与我交换了一个眼色,匆匆吃完饭,问了几句苏妮后事办理的情况便溜出了客厅。

  房间内,杨畅着急地走来走去:"张警官明天要离开清水镇,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我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就算会出事,我们也没办法阻止。"

  "别这么说。"杨畅不同意我的说辞,"张警官人看起来很不错,我们明知道他有危险就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想想办法救他才行!"

  "怎么救?难道告诉他,现在谁都不能离开清水镇,因为清水镇被邪魔诅咒了?"

  "我们可以试试看啊,说不定他会相信我们呢?"

  "杨畅,别天真了,他可是个警察!"我翻身坐起,紧皱起眉,"没有警察会相信无稽荒诞的鬼神之说,而且现在去白鸟镇是张警官的工作,他不会因为我们的三言两语就把工作抛在脑后的。"

  "照你说的,难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张警官遇险吗?"

  我们各持己见地对视着,好半天不说话。通常情况下,这种冷战杨畅都会让我,每次都是他先败下阵去。可是今天他却很固执,像要跟我僵持到底。

  "你这么坚持?"我问他。

  杨畅点点头。

  "好,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张警官,我们把最近的怪事全都告诉他。"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虽然结果无疑是碰个大钉子---就是不被当作精神病,也肯定要遭受一翻嘲笑---不过既然杨畅如此坚持,我就随了他的心意好了。否则万一张警官有个三长两短,杨畅必然要内疚得要死。

  "陈雪!你太好了!"杨畅一把抱住了我。

  门外突然传来小舅舅的声音:"陈雪,杨畅,有人找!"

  我们愣了一下,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这时候会来浴场找我们的也只有两个人:孟公或者兰嫂。难道他们有大舅妈的消息了?

  我们赶紧跑了出去。

  一个年轻秀丽的女人笑咪咪地站在门外望着我们。

  "美夏!"我和杨畅异口同声地喊道。

  "呵呵,杨畅!陈雪!爸爸妈妈都不跟我说话,所以我来找你们玩。你们会欢迎我的,对不对?"美夏高兴地冲我们笑道。

  我跟杨畅一脸尴尬,连小舅舅看着她的表情都很不自然,看来他多少也知道美夏精神异常的事。

  "你来……找我们玩?"杨畅抓抓头发,结结巴巴地问。

  "对啊!请我到你们的房间里去好不好?走廊上太吵了,人好多啊!"

  人多?走廊上只有小舅舅啊,这女孩的话未免也太吓人了吧?

  美夏不等我们答应,便穿过我们径直走进了房间。小舅舅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房间里没有足够的椅子,我们便统统坐在地板上。

  我们对美夏充满警惕,虽然她现在看上去像是十分正常,但有了下午的经验,我们知道她随时会发起疯来。

  "怎么了?你们的表情好严肃哦!"美夏天真地眨眨眼睛说,"呵呵,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到浴场来玩,可是一直都不好意思。今天遇到你们两个,跟你们做了朋友,我终于可以来玩了,我真的好开心哦。"

  美夏眼中闪耀着兴奋的神采。左看看,右瞧瞧,笑容灿烂。

  我冷冷地说:"浴场这么冷清,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玩?"

  "冷清?"美夏睁大眼睛,好像我说了句很荒谬的话似的,"浴场怎么会冷清?全清水镇都很无聊,只有这里最热闹了!"

  "你说,这里……热闹?"小舅舅幽幽开了口。

  "是啊!每次经过浴场大门口的时候,我都会听到小孩子们的笑声,那笑声好响亮哦,随着风飘啊飘啊,环绕着整个浴场!我听了以后就觉得好开心,好想跟他们一起玩!我进浴场的时候,小孩子们对我好热情,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刚刚在走廊上,他们也跑过来跑过去,闹得好凶。"

  美夏不会知道,这番对她来说轻松快乐的话,对于我、杨畅和小舅舅来说,是多么恐怖,多么寒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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