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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恐怖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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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2 13: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古的决心一天比一天坚定: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产生了一个破釜沉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到慕容太太家去了。他要把那个男婴抱到自己的房子来过夜,他要和那个男婴再一次短兵相接。

  出门前,他把家里的剪子小心地放到了他床头的枕头下。又把擀面杖放在

  床边的一个空挡里,一个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我们想不出对付一个婴儿剪子和擀面杖有什么用,可是,张古总要壮壮胆。

  原谅他的举动吧,换了我们,还不一定有这样的胆量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孙悟空。

  他大气凛然地走进慕容太太家。

  慕容太太正跟那个男婴摆积木。

  自从迢迢死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把这个男婴当成了感情依托。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像看见了迢迢一样,那感觉又温馨又凄凉。

  她的眼神再不像过去那样明朗,那里面有一种永远不可以根除的悲伤。

  她摆了一座漂亮的房子。男婴插了一手,把积木“哗”地碰倒了。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妈妈再给你重新摆。这一次啊,妈妈给你摆一个幼儿园……”

  张古进了门,站在一边静静地看。

  她抬头看见了张古,说:“你吓了我一跳。”

  张古看着男婴说:“嫂子,今晚让这个孩子跟我睡一宿吧。”

  那个男婴认真地摆着积木。

  慕容太太说:“怕他不跟你。”

  张古:“没问题。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家里睡过一夜,他挺乖的。”

  慕容太太就轻轻地对那个男婴说:“迢迢……”她又叫错了。迢迢死后,她总这样。她叹了口气,改正过来:“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好不好?”

  男婴把积木弄倒了。

  张古把他抱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说:“走吧,我那里有很多你爱玩的东西,还有录音机呢。”

  “录音机”这个词似乎没触动他什么,他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就这样,张古把他抱出了门。

  慕容太太在后面说:“他要是哭,你就给我送回来啊!”

  天彻底黑了。

  张古抱着他回到家里,把他放在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小床上——张古的床是个双人床,很宽大。他为男婴支的是钢丝床,小多了。

  男婴坐下后,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张古的左瞳孔,神态像眼科大夫那样。张古被看得心里发瘆。

  他避开他的眼睛,转身拿来两个东西递给他,一个是录音机,一个是口琴。

  男婴的眼睛终于转移了。

  他把黑色的录音机推到一旁,抓过彩色的口琴,放在嘴上吹。他竟然吹出了声音,很高兴,一只手挥来舞去。

  这样看起来,他真是一个婴儿,没什么异常。但是,张古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男婴玩了很长时间,终于有点玩腻了,把口琴扔开了。

  他跟前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了,这时候他抓起了那个黑色的录音机。

  张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婴摆弄了一阵子,似乎觉得录音机也没什么乐趣,又把它扔在了一旁。

  天晚了。张古为他铺好被子,给他脱衣服。

  谁知他好像不同意,嘴里“呜呜咿咿”嘀咕着什么,下了地,歪歪斜斜地走到张古的大床前,笨拙地朝上爬。

  那里埋藏着张古的剪子和擀面杖。

  真是怪了!

  张古强行把他抱到为他支好的小床上,他的嘴里又发出似乎很不满的声音,倔强地溜下地,又朝张古那张大床上爬。

  张古把他抱回几次,他每次都走过去。

  最后,张古妥协了,他把他放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而他睡在了为男婴准备的那张小床上。

  上了张古的床,那个男婴似乎满意了,乖乖地让张古为他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张古故意把那个录音机放在写字台的桌面上,动作很大。然后,他也躺下了。

  他关了灯。

  这一夜,更加黑暗,整个世界都被墨水淹没了。恐怖迅速占据了他的心头。

  那张大床在门口。而张古睡的这张小床在房子的最里面,他要跑出去,必须要经过男婴。

  这个男婴,他不动声色地抢占了自己的地盘,剥夺了自己的武器!现在那把剪子在他的枕头下,那根擀面杖在他的身边,张古想拿到它们太难了。

  张古感到自己的情势极为不利。

  那条无处不在的狗又开始叫了。今天,它的叫声极为古怪,很尖细,很婉转,像一个女人在唱歌。

  张古尽量躲避这跑调的歌声,专心致志聆听男婴的动静,不漏掉一丝声音。

  男婴静谧,像死了一样。

  那个录音机就在写字台上静静地摆着,离男婴很近。那东西系着他的心思,也系着他的心思。

  过了很长时间,张古终于听到男婴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均匀而甜美。

  听别人睡觉是很容易困的。睡意在张古的脑袋里弥漫,越来越稠粘,像一锅糨子。他像粘在蜘蛛网上的蚊子,越踢腾越黏糊。

  他坚持着。

  他知道,只要自己睡过去,那男婴就得逞了。今夜,他只许成功,否则,更没有人能够看清男婴的真面目了。

  为了引蛇出洞,他也由浅入深地发出轻微的鼾声,而且和那个男婴的鼾声参差不齐,很逼真。

  模拟鼾声更容易睡过去。又过了一些时间,张古真的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他听到除了他和那个男婴错落的鼾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丝声音。他一下就精神了。

  他轻轻抬起头,影影绰绰看见那个男婴一边发着舒缓的鼾声一边悄悄下了地,他一点点靠近了写字台上的那个录音机!

  那条狗突然不叫了。

  张古吓得面无人色!他终于亲眼看见这个男婴的另一面了!

  那男婴拿起录音机,蹑手蹑脚地朝外面走去,他的动作敏捷而无声。他的鼾声跟他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了。

  张古爬起身,光着脚跟了出去。他豁出去了。

  男婴出了门,像狸猫一样灵巧地向房子后面跑去。

  张古跟他来到房后。

  前面说过,17排房位于小镇的最北端,张古家房后是高高的草丛,再往北就是开阔的庄稼地了。风吹过来,庄稼“哗啦啦”地响。

  张古躲在房角,偷听。

  在这漆黑的夜里,男婴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话十分老练,而且张古听出好像有一点河北口音。他对着录音机,大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

  然后他号啕大哭,那哭声像活人被油炸了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张古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跑进屋,躺在床上哆嗦起来。

  那个男婴很快摸进屋来,他轻轻关上门,轻轻把录音机放在写字台上,轻轻爬上床去。他没有弄出一丝声音来,而且他一直发着鼾声,绵长而恬静,还夹杂着一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天终于亮了。

  张古一夜没睡,两眼猩红。

  天亮了他的心就踏实了一些。

  他认为这个男婴绝对是个异类,他属于白天的背面,属于另一种阴暗的时空。而现在太阳出来了,张古觉得好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和地点,他不那么害怕了。

  此时,张古对男婴充满了仇恨。他已经基本肯定,17排房发生的悲剧都是他搞的鬼。

  男婴醒了。他在被窝里玩,嘴里“呜呜咿咿”地说着他的儿语。

  张古对他的伪装感到恶心和恐怖。

  他装做没事儿一样来到床前,对男婴说:“走吧,我送你回慕容家。”

  男婴还在“呜呜咿咿”说着他的儿语。

  张古为他穿衣服的时候,手开始抖。他看见他的头发上有一个草屑,那无疑是他半夜出去时挂上的。

  张古为男婴穿好衣服,要领他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那个录音机装进了口袋里。

  他拉起了那个男婴的手。他的心“怦怦怦”猛跳起来。他惧怕那只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手,他担心他突然惊叫着抓住自己。

  男婴没有抓他。他乖顺地跟张古走了。

  把男婴送到慕容家之后,张古把邻居们都叫到了慕容家。

  李麻夫妻,卞太太,慕容太太,他们都不知道张古要干什么。那个男婴拿起一只皮球,在手中扔着玩,动作很笨拙。

  张古突然指着那个男婴大声说:“这个孩子会说话!”

  大家都愣了。

  张古说:“昨天,我特意把他抱到我家去住。半夜的时候,我亲眼见他拿着我的录音机,溜到房后,录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还鬼哭狼嚎。他是个怪东西!以前出的怪事都是他搞的鬼!”

  大家都看那个男婴。他专心致志地扔皮球玩,不小心摔了一交,爬起来,继续扔。

  李太太小声说:“他还不懂事呢。你怎么跟熊熊一样编谎话呢?”

  张古大声说:“你不相信我?”

  慕容太太说:“肯定是你做梦了。”

  张古从口袋里掏出录音机,说:“你们自己听吧!”

  他打开他的录音机,让每个人戴耳机听。可是,每个人听见的都是一群人在酒桌上说醉话的录音。

  张古不相信,自己听,整盘盒带都是同一个内容: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大家在一起喝酒说醉话。其中他自己的声音最多,最清楚。

  张古傻眼了。

  男婴一心一意地玩着……

  一直没说话的李麻说话了:“张古,最近你的身体可能有问题,你得到医院看一看。”然后,他又俯在张古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特别崇拜电影里的侦探?千万别走火入魔啊。特别是不要再戴那个鸭舌帽了,更不要拄那个文明棍,镇里人都感到好笑,只有没人对你说罢了。”

  张古竟然有了点动摇。他知道李麻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难道昨夜自己在做梦?

  三人成虎。超过十个人都说你是老虎,你差不多就会认为你脑门上没有王字那是镜子的问题了。超过一百个人都说你是狗屎,那你基本上就会闻到自己身上有臭气了。

  那个男婴对大人说的话一点都听不懂,他还在玩他的皮球,嘴里发出呜咿呜咿的声音。

  李麻夫妻回家了。

  慕容太太进厨房做早饭了。

  有人牵了牵张古的衣角,他转头看,是卞太太。她低低地对张古说:“我相信你。”然后,她垂下头,很怕事地走开了。

  剩下了张古和那个男婴。

  这时候,那个男婴停止了踢球,他转头看了看张古,那眼神简直就像换了另一个人
发表于 2010-4-12 19:0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顶顶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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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2 20: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吗?,,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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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2 20:4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楼主你发表的这篇恐怖故事,我看完以后有一种意犹为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非常好看的故事,我想,这篇故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吧,应该还会有下一篇好看的故事内容吧,期待楼主昵尽快更新发表出最新最好看的故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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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2 21: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头像比你发表的这篇故事还要使我感觉到恐怖和无语.............,   善意的提醒楼主,你还是更换一下你现在的论坛头像比较好,因为你现在这个头像再咱们论坛里并不是每一个人可以从心底深处完全都能接受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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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2:42: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头像比你发表的这篇故事还要使我感觉到恐怖和无语.............,   善意的提醒楼主, ...
艾琳 发表于 2010-4-12 21:00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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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3:25:19 | 显示全部楼层
峩接下去吧,

这一天,慕容太太领着叉到邮电所给老公寄挂号信。
??邮电所的营业室里,人很多,大家排着队。慕容太太领着叉排在了最后面。
??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朝着邮电所的方向走过来。她推着垃圾车,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喊:“收破烂喽!——”
??她离邮电所大约还有200米远。
??如果这时候慕容太太走出来,那个男婴和那个老太太就不会碰上面。因为,慕容太太和那个男婴出了邮电所要朝另一个方向走。
??可是,慕容太太的信还没有寄走,她的前面还有四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个种地的农民,他什么都不知道,邮电所的人一直在给他讲解,如何写地址和邮政编码。
??慕容太太一边和叉玩一边等。她跟叉玩的是猜指头的游戏: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五指,只露指尖,猜哪个是中指……
??那个老太太走过200米的时间,应该比四个人办理邮寄挂号信的时间短一些。但是有一个鞋匠走过来。这个鞋匠有点神经兮兮,他逢人就强调他的一个唯物主义者。不过,他修鞋的技术很不错。他走近那个老太太,对她说:“你如果收到那种不太旧的鞋,千万卖给我,我修修补补还能穿。”
??老太太说:“大都不成双。”
??鞋匠说:“扔掉这一只肯定就会扔掉那一只。我是一个节俭的人……”
??一般说,这个鞋匠罗嗦起来,那时间不会少于十个人寄挂号信。
??可是,到了慕容太太寄信的时候,偏偏出了点小问题:她的信封不是标准信封,不能邮寄。她只好在邮电所现买了一个信封,把封了口的信撕开,装进新买的信封里,再重新写邮政编码和地址。
??鞋匠终于走开了。那个老太太一步步朝邮电所方向走过来。
??慕容太太的信成功寄出了,她领着叉走出来。
??在绝伦帝小镇邮电所门口,那个老太太和那个男婴终于撞见了。
??这是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没有南飞雁。阳光很好,有几分慵懒。小镇的街上没几个人,很太平,很安静。
??老太太看见那个男婴之后就呆住了,她的双眼充满惶恐。
??那个男婴看到了老太太,也大吃一惊,好像十分害怕。
??慕容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牵了牵那个男婴的手,说:“你怎么不走了?跟妈妈回家。”
??男婴低下头,立即跟慕容太太走了,没有回一次头。
??那个老太太也推起她的垃圾车,急匆匆地溜掉了。
张古的情绪极其低落。
??他上班时沉默寡言,下了班就蒙头大睡。他开始怀疑,自己经历的是不是幻觉?自己的多疑是不是病症?
??这天他加班,很晚才回家。
??在路上,他看见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推着垃圾车走过来。路灯昏黄,她的脸色昏黄。
??张古害怕极了。
??他清楚,自己斗败了。现在,他像泄气的皮球。他怕那个男婴,怕这个古怪的老太太,他觉得他永远都不可能弄清他和她之间那深邃的关系了。他已经自暴自弃,只想像乌龟那样,圆团团地活着,一点不锋利,好歹落个长寿。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永远不和这两个不吉祥的人相遇。
??无数经验告诉我们,你越不想遇到谁,肯定就会遇到谁。这不,老太太在黑暗中走过来了。
??张古想掉头就跑。又一想,跑出一段路,一抬头说不定会看见她迎面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那他会吓死。
??于是,张古就没有跑,他不情愿地迎着老太太走过去。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走过来,她的步履很慢,关节像生锈了一样。
??终于,她和张古走到一起了。张古胆怯地低下头去。
??她并没有停下来,她推着垃圾车一直朝前走,看都不看张古,眼睛直直地瞅着前方。
??两个人擦肩而过之后,张古感觉她慢慢停了下来。他不敢回头,只听见她在他背后硬邦邦地说:“你站住。”
??张古哆嗦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老太太果然停下了,她背对着自己,并没有转过身来。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奇怪的婴儿是怎么回事?”她说。她的声音很像机器发出来的,没有任何感****彩。
??张古小声说:“我想……不想……知道。”
??她冷冷地说:“你去太平镇看看吧。”
??张古怎么能相信这个老太太呢?他甚至怀疑她是调虎离山,把自己骗出去,他们好实施更大的阴谋。
??他壮着胆子问:“你怎么让我相信你?”
??老太太叹口气说:“你不信就算了。”
??然后,她推着垃圾车就走了。张古一直看着她,直到那苍老的背影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更黑的地方。
??张古快步朝家走去。一路上,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那个老太太跟上来。
??躺在床上,张古反复回味她的话,又一次肯定了自己以前的猜测,又开始信任自己的耳朵、眼睛和神经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一趟。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像反腐一样充满了庄严感。
??
??从绝伦帝到太平镇虽然只有一百公里,但是不顺畅,要转两次车。
??张古当天晚上来到了太平镇。太平镇有三个绝伦帝那么大。
??张古在旅店住下之后,就跟开店的老板套近乎,打听相关的消息。那个老板是个极其热心的人。很快,张古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张古:“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奇怪的婴儿?”
??老板:“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卖艺的婴儿?”
??张古:“卖艺的?”
??老板:“最近镇里来了一个卖艺人,他领着一个孩子,才1岁左右,却会唱戏,特神。”
??张古:“那不是神童吗?应该好好培养。”
??老板:“走江湖卖艺的,饥一顿饱一顿,哪有那份闲钱呀。”
??难道是另一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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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3:2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张古早早就来到街上寻找那个卖艺人。
??终于,他在马市看见了他们。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
??张古挤进去,看到那个婴儿正在表演。
??他小小的,却穿着特制的花花绿绿的古代戏服,脸上化着浓浓的戏妆——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张古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是张古感觉他就是叉。他的脸盘、五官、眼神,张古无比熟悉!
??张古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又一想,他怎么可能是叉呢?于是,又不自觉地朝前挤了挤。
??男婴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他在唱:“日落西山黑了天,我打马过了阴阳关……”是巫婆跳大神的唱词。
??一个大人在后面拉胡琴,胡琴的声音也尖尖的细细的。
??张古第一眼看见那个大人,心就抖了一下。他的脸上有刀疤。张古觉得他正是算卦里说的恶人。
??旅店老板曾经对张古说,卖艺人自称那个男婴是他的孩子。可是张古却觉得,那个男婴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而那个恶人在幕后在暗处操纵着他。
??大家往场子里扔钱。张古也学着样子往场子里扔钱。
??他耐心地等着散场。他想靠近这个男婴,弄清他到底是木偶,还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他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他——你到底多大年龄?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男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一共有多少?你们想干什么?
??天快黑了,人渐渐少了,那个恶人开始收场了。
??张古装成没事人,晃晃悠悠走近他们:“老板,今天收入不错吧?”
??那个恶人看了张古一眼,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他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张古有点不自在。
??他看了看那个男婴。他的身上还穿着花花绿绿的戏服,脸上还化着浓浓的戏妆,等于戴了一个面具。张古根本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他像木偶一样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张古蹲下身,试探地问:“你多大了?”
??男婴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个恶人突然在旁边吹了一声奇怪的口哨,像一种什么暗号,这个男婴像一只被驯化的猴子,听了那口哨声,立即灵敏地窜过去。
??那个恶人扯着他的手,急匆匆地走开了。
??他根本不让张古靠近这个男婴。
??张古甚至不敢断定这个男婴是不是一种像人的动物。
??……这天夜里,张古又听到了那条狗的叫声。他在心里说:相隔一百公里,决不可能。可是,那叫声确实一模一样。
??
??第二天,张古又去了马市。
??他还想接近那个男婴。
??那个恶人对张古更加防范,虽然围观的人很多,现场很嘈杂,但是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张古。看见了张古,他就像看见了克星一样,立即对那个男婴吹了一声奇怪的口哨,那男婴就不唱了,窜到他身边。他迅速收了场,扯着那个男婴离开了。
??离开时,他恶狠狠地瞪了张古一眼,虽然离得挺远,但是张古仍然能感觉到,那眼神里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恶。
??张古觉得,对于男婴,这个恶人似乎具有一种不可抗拒力。他还感到,男婴好像是这个恶人的一部分。
??晚上,张古睡不着,回想那恶人的眼神。他在分析,在判断……
??那个男婴出现在绝伦帝是采用一种被遗弃的方式。
??这个男婴出现在太平镇是采用卖艺的方式。
??绝伦帝的那个男婴决不是真正被遗弃。
??太平镇的这个男婴也决不是真正卖艺。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张古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个男婴给绝伦帝制造了悲剧,这个男婴也一定要给太平镇带来灾祸。
??
??第三天,张古又找那两个神秘的卖艺人去了。
??这一次他不想打草惊蛇。
??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化了一下装:换了一身新新人类的衣服,把头发染成了棕色,又换了一副新款太阳镜。
??他远远地站在围观的人群之外,等候散场。
??他的化装是成功的,那个恶人好像没有发现他。演出一直在继续,直到天一点点黑下来才散场。
??张古看着那个恶人拽着那个男婴离开了。他远远地尾随在后面,想看看他们到底去哪里。
??月光不明不白。
??张古的眼睛有工作,顾不上看路,走得磕磕绊绊。
??他跟踪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穿过一条又一条胡同,他们一直没有停下来。最后,张古跟着他们竟然来到了野外。
??两个卖艺人还是没有停,仍然急急地朝前走。
??出了镇子之后,张古感到好像不是那个大人拽着那个男婴走了,而是那个男婴拽着大人走。
??他们越走越快。
??张古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张古跑起来,紧紧咬着他们。
??风刮起来,公路两边的树叶子窃窃私语。一只猫头鹰突然飞出来,向远方飞去,它的翅膀“呼啦啦”响。
??张古的心里有点发毛:他们不会像鬼故事里讲的那样,把自己领到一个坟地去吧?
??正想到这里,那个男婴突然转过身来!
??他身上的戏服还没有脱去,脸上的戏妆还没有洗掉,他那样子在不明不白的月光下极其吓人。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也随着他转过身来。
??男婴说话了,他的嗓音竟然很粗:“咱们一起走好吗?”
??张古吓得掉了魂,转身撒腿就跑。他当然是朝着有灯火的地方跑。
??
??……次日,男婴和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没有出现。
??接连三天,他们都没有出现。
??张古站在太平镇的十字街头,东西南北茫然张望,不见他们的踪迹。他知道,他们在暗处,时时刻刻在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不离开太平镇,他们决不会露头。他们就像夏日的蝈蝈,草深不知处。
??难道那个大人操纵那个男婴只是表象?难道是那个男婴在操纵那个大人?难道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背后有更可怕的秘密?
??张古得不到答案。
张古回到绝伦帝小镇的时候,天擦黑了。
??他径直来到了小镇西郊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太多太多的悬疑,只有去追问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
??他轻轻推门进了屋。
??电线那光明的触角还没有伸到这里来。屋里点着一只油灯,很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张古干咳了几声。
??他走进了一个很老旧的年代。
??那个老太太在炕上坐着,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屋子里摆放的大多是废品。最让张古讨厌是那一堆堆头发,落满了灰尘。
??老太太头也不抬地问:“看见了?”
??“看见了。可是我不明白……”
??“34年前,12月12日,我生了三胞胎,都是男孩。他们降生的前一个月,我丈夫就暴病身亡了……”
??张古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落下一个字。
??老太太:“山里人,日子苦,我辛辛苦苦养着他们,盼望他们快点长大,帮我下地干活。可是时间长了,我渐渐觉得不对头,他们的身体过了1岁就不再长了,很奇怪……”
??老太太:“这样的事,地球上肯定再没有了,偏偏发生在我家。”
??老太太:“本来,我指望他们变成家里的三个壮劳力,没想到,他们一直长不大,我得一辈子把他们当孩子养。我一个孤寡女人,根本没那个能力。后来,我就把他们三个遗弃了。那一年,我给他们煮了满满一锅粥,让他们吃,然后我哭着就走了,从此四处漂泊,像野狗一样给自己寻食……”
??老太太:“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他们,又回到山里一次,发现他们都不在了。听村里一个人说,他们三个有一个死了,死在山路上,被他看见,就地挖了一个坑,把那孩子的尸体埋了。另外两个下落不明,不知死活。我四处寻找,终于听说有一个神秘的男婴出现在这个小镇上,我就来了……”
??张古惊骇地问:“他会不会是死去的那个?”
??老太太叹口气:“我都不知道是哪个死了。”
??张古有点呆了,自言自语道:“也许绝伦帝小镇的这个是死去的那个,也许太平镇的那个是死去的那个。或者,他们都是人,还有看不见的第三个,一切都是他作怪……”
??老太太:“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一直想戳穿他,因此我对你有敌意。我想吓你。直到迢迢死,我再也不忍心看着他害人了……”
??34年了。
??如果是人,这个古怪男婴今年应该34岁了……
??突然,张古听见窗外有响声!
??他猛地抬头一看,竟然看见了男婴那张丑丑的脸!
??脸,那其实是一张有表情的面具。
??他一闪就不见了,短暂得像幻觉。
??张古跑出去四处看,没有脸,只有荒草。
??
??张古向铁柱正式报了案。
??收破烂的老太太是男婴的亲生母亲,她是铁证。
??铁柱跟张古来到17排房,扑进慕容太太家。屋子里,只有慕容太太一个人。
??铁柱:“那个男婴呢?”
??慕容太太带着哭腔说:“我正找呢!都不见几个小时了,真是急死人!”
??张古说:“嫂子,都是他干的!”
??慕容太太:“什么?”
??张古想了想,低声说:“包括迢迢……”
??慕容太太知道这一次不可能再是误会了,因为警察都出现了。她跌坐在椅子上。
??
??男婴像他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样,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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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3:27:07 | 显示全部楼层
男婴失踪后,17排房哗然,全镇哗然。
??李麻恨得咬牙切齿,他发誓要把那个男婴煮了。
??慕容太太又一次为万分冤枉的迢迢哭得死去活来。
??连类的婆婆家猜测连类的精神失常也跟那个男婴有关,怒不可遏。
??卞太太为她的破碎的婚姻连声叹息。(对比起来,丢钱一点都不算什么了。)
??冯鲸也为男婴玩弄了自己的感情而恼羞成怒……
??可怕的男婴成了小镇的焦点新闻,所有人都在议论,所有人都在咒骂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些日子,大家一见到陌生的小孩儿就有一种恐惧感。
??实际上,不仅仅是绝伦帝小镇,方圆几十里都在传说着这个可怕的男婴。还有人专门从很远的地方跑到小镇来,打探更细节的内容……
??男婴彻底消失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连一个脚印都找不到,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大家除了愤怒,没有任何办法。大家都以为那男婴再也不会回来了。
??
??这天上午,冯鲸打电话对张古说:“我搞到了一个算命的软件,能算出一个人的前生前世。你把你的生日时辰告诉我,我给你算算。”
??张古说:“我对这种游戏最不感兴趣了。”
??冯鲸:“玩玩呗。”
??张古就把自己的生日时辰告诉他了。末了,张古说:“哎,你顺便给那个男婴算算。”
??冯鲸:“不知道他的生日时辰,没法算。”
??张古说:“我知道,12月12日。”
??下午,冯鲸又打电话来,说:“张古,你猜你的前生前世是什么人?”
??张古没兴趣听。
??冯鲸兴奋地说:“你是朝鲜人!你是个女的,出生于江东郡,你的工作跟航海有关,好像是绘图之类。你爱吃橘子和榴莲。除了你老公,你一生跟三个男人上过床。你死于一个比你弱小的人之手。”
??张古说:“别胡扯了。”
??冯鲸:“我在帮你寻根呢。你知道我前生前世是干什么的?我是非洲人,尼日利亚人!我属于尼日利亚西部的优罗巴族,信奉阿尼迷教,我是男的,我的职业是盐凯瑞森林公园的警察。我死于44岁。”
??张古问:“你算没算那个男婴?”
??冯鲸卡壳了。
??张古:“说话呀!”
??冯鲸低低地说:“我算了,很奇怪,他没有前生。”
??张古心里一冷。
??怎么就这么巧?连算命软件都跟着凑热闹。
??
??半个月后,没有前世的男婴突然在网上出现了。
??在绝伦帝小镇里,在这个冷冷暖暖的尘世上,男婴还有一个朋友,他是三减一等于几。男婴回来向三减一等于几告别。
??他在网上说:
??
??我不是鬼。
??我是一个永远的婴儿。
??你们这个世界,很高大,很威武,很粗糙,很冷酷,而我,其实很弱小,这个世界伸出一根手指,就会杀死我。
??而那个狠毒的女人,她竟然遗弃了我们三个亲兄弟!请记住吧,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原谅她!
??本来,从她扔掉我们的那天,我就和她断绝了血脉关系。可是,当我绞尽脑汁,耗尽能量,竭尽全力,为自己开凿出一块可以苟延残喘的空间,她突然又出现了,来戳穿我的来历和秘密……谁最清楚你生命的死穴?当然是制造你生命的人。
??现在,我没有出路了。
??我不是鬼,我要是鬼就好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是出路。
??但是,我坚信我也不是人。从我懂得思考自己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起,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像我这样的怪物,早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绝伦帝的人,我知道你们恨我,等到八月十五月亮圆的那天,我会自己销毁自己。只求你们一件事,帮忙把我埋掉。
??三减一等于几,我不是鬼,你肯定不相信。你肯定恨我,恨我欺骗了你。不过,你是这个世间惟—和我说话的人,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会想念你。我将永远记住那一个个宁静的夜晚,我们在网上聊天,真幸福。我希望下辈子还能托生一个人,和你在网上相遇,希望那一世我真的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眉毛很漂亮的女孩子……
??
??冯鲸给张古打来电话,他害怕地说:“这个男婴反复说他不是鬼,我怎么觉得……”
??张古冷笑了一声:“一个人越强调他没喝醉越说明他喝醉了。同理,一个人越强调他是鬼越说明他不是鬼。”
??冯鲸:“你的意思是……”
??张古:“我也糊涂了。”
??
??男婴在网上对冯鲸说的话,很快就在绝伦帝小镇传开了。
??两天后就是阴历八月十五。
??这天清晨,全镇人都早早爬起来,四处观望,四处打探。
??终于有人惊呼,小镇北郊一个农民看护庄稼的窝棚着火了。人们马上就猜到了什么,倾巢而去。
??大家远远看到了熊熊大火,越烧越旺。
??在大火渐渐熄灭之后,大家三五成群,拉拉扯扯,胆怯地走过去。
??一个胆大的人上前扒开灰烬,露出一具尸体,一具小小的尸体,黑乎乎的,像烧焦的土豆,令人不忍目睹。
??天高云淡,秋风瑟瑟。
??收破烂的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跑来了,她坐在男婴的尸体旁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孩儿啊!我一次又一次地害死你啊!——”没有一个人跟着落泪。
??大家把那个男婴埋了,埋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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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3 13:28:12 | 显示全部楼层
恶毒的男婴自焚一个多月了。
??好人都活着。大家对那个男婴的谈论,渐渐少了。上班的上班,经商的经商,做工的做工,哄孩子的哄孩子……绝伦帝小镇似乎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只是,一些伤痕是无法平复的。
??那几颗不幸的心,还在流着血。冬天已经来临,小镇变得很冷静。天寒地冻,不宜出门,人与人之间也好像疏远了。
??17排房的几个女人,在周二和周四的晚上依然打麻将。
??她们有人****被夺,有人爱女被杀,有人婚姻被撬……她们用赌钱来麻醉自己。过去,她们赌的钱很小,现在的输赢却越来越大。她们在强行转移注意力。
??冬天到了。
??一首歌这样唱道:
??
??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蓝地白,
??那疙瘩向日葵金灿灿满世界地开……
??
??绝伦帝小镇在中国最北部,那是最冷的地方。前面发生的故事,正好发生在天气暖和的季节,没显出特色。现在,大家终于可以见识到什么是冰雪寂寞了。
??小镇下雪了,很厚很厚,雪的下面是青的砖,红的瓦。
??蚊子,苍蝇,臭虫……所有的脏东西都灭绝了。小镇一下就进入了童话。整个世界变得更纯洁,更宽容,更缓慢,更幸福。
??晚上,埋在肥雪下面的房舍亮着灯,那柔柔的灯光十分温馨,十分伤感。
??一个窗子里,四个女人正在打麻将。那窗子挡着窗帘,没有一点缝隙——她们开始提防黑夜了。灯光映出窗帘上的花鸟鱼虫。
??这个晚上,卞太太特别倒霉,总是输。
??李太太逗她:“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卞太太:“就是,要不然怎么这么背运。”
??李太太:“再这样输下去,你就把人都输给我们啦!”
??卞太太:“钱还多呢,人你们是赢不去的。”
??李太太:“那可不一定哟。”
??说着,李太太又和了,和幺筒,三家输。卞太太坐庄,输双倍。她掏了掏口袋,没钱了。她苦笑道:“真让你们赢光了。我得回家取钱去。”
??李太太说:“别回去了,都是开玩笑。你再输,就欠着。”
??卞太太:“那不行。”
??李太太:“要不,我借你一点,你先玩吧。”
??卞太太就跟李太太借了些钱,继续玩。可是,她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很快她又输光了。她说:“不行,我得回家去取钱。”
??李太太:“得了,我再借给你一点。”
??卞太太说:“那像什么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她起身就走了出去。
??月光照在雪地上,亮堂堂的。房子、篱笆、树木之类的静物一清二楚,它们的阴影却更加深邃。这世界有太多的阴影,那都是物质的另一部分。卞太太的身后也带着一个阴影,它长长的,怪怪的,跟卞太太的身体毫无相似之处。
??雪很厚,卞太太的脚踩在上面,很响,好像身后跟着一个人。
??“咯吱咯吱……”她看见那个男婴恶狠狠地把迢迢推进井里去。
??“咯吱咯吱……”她看见那个男婴像锯木头一样割着李麻的****。
??“咯吱咯吱……”她看见那个男婴趴在连类的窗前装神弄鬼。
??“咯吱咯吱……”她看见那个男婴在黑暗中像吃萝卜一样把她家一书包人民币都吞进了肚子里。
??“咯吱咯吱……”她看见那个男婴在大火中龇牙咧嘴地扭曲……
??她的头皮渐渐发麻了。
??她想返回去,又怕人家误以为她是不想拿钱,找借口。而且,这时候,她朝后退和朝前走,距离是相等的,离家好像还更近一些。她硬着头皮,继续朝家走,“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家里的窗子黑洞洞的。她想,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把灯打开。
??她快步走进家门,魂一下就散了——那个男婴死而复生,正坐在电脑前操作电脑!
??房子里很黑,电脑的光射在男婴的脸上,白惨惨的。他在专心致志地打字,“啪嗒,啪嗒,啪嗒——”
??卞太太没命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来人哪!——救命啊!——”
??她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刚刚冲出院子就滑倒在雪地上,站不起来了。她在雪地上一边朝前爬一边凄厉地呼喊:“快来人哪!——”
??李麻跑出来。他冲到卞太太跟前,大声问:“怎么了?”
??卞太太紧紧抱住李麻,只是说:“鬼!鬼!鬼!……”
??很快,那三个打麻将的女人都跑过来了。
??卞太太平静了一些,扶着李麻站起来,指着她家那扇黑洞洞的窗子,哆哆嗦嗦地说:“那个婴儿又活了,他在我家里……”
??李麻捡起一根木棍子,瞪着眼睛朝卞太太家一步步走过去,抬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女人们在外面的雪地里观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们看见卞太太家的灯亮了,李麻拎着木棍子走了出来。
??他没看见什么男婴,那台电脑也关着。
??他走到几个女人跟前,扔了木棍子,说:“卞太太,你是不是神经太紧张了?”
??卞太太信誓旦旦地说:“千真万确,我看见他了!”
??李麻:“那你就是活见鬼了。”
??这时候,张古也到了。
??李麻对他讲了刚才的事情。
??张古沉重地说:“我刚刚在电脑上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是那个男婴发来的。我相信,卞太太没有看错。只是,我不知道这个男婴是哪个男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几个男婴,以及哪个是活的哪个是死的。”
??几个女人又慌乱起来。
??李麻问:“他有没有说他要干什么?”
??张古从李麻的音调里明显听出了他的紧张,就说:“他要害的是我,你们不要怕。”
??李麻:“他为什么要害你?”
??张古:“可能因为我和他作对了。”
??大家都静默了。他们都暴露在亮堂堂的月光下,白莹莹的雪地上。
??张古勉强笑了笑,说:“都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
??李麻拍了拍张古的肩,说:“你小心啊。”然后,他低声对太太说:“别玩了,回来睡吧。”
??李太太像小孩一样点了点头。
??慕容太太拉了拉卞太太,说:“你到我家里住吧。”
??卞太太余悸未消地拉了拉那个话务员,说:“今夜,你和我们一起住吧?”
??那个话务员带着哭腔说:“你让我回家我敢走吗?”
男婴又出现了!
??他给张古发电子邮件用的信箱是:yongyuandeyinger@yahoo.cn
??大家都睡了,男婴就醒了。
??他慢慢睁开他那双异类的眼,类似猫头鹰的眼,三只。他对黑暗中的世界一目了然。他缩着脖子蹲在树枝上,静默得像一个雕塑。他怀抱阴谋,他表情不详,他可以这样一动不动埋伏一万年。
??大家都睡得很深沉,对那双眼睛毫无察觉。
??只有张古一个人抬起头,无意地朝树上看了一眼。最初他什么都没发现,只看见了密麻麻的树叶。突然,他看清其中有一片不是树叶,而是一个古怪的活物!他的心里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他定睛再看,发现那铺天盖地的树叶原来都不是树叶,全是一模一样的古怪活物!无数只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彻底瘫软了……
??小镇居民集体感到无助。
??很多人都到17排房来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掌握更多的信息。而张古成了焦点的焦点,他像接受采访一样回答大家的各种问题。
??最后,善良的张古安慰大家:“他要害的是我,跟你们没关系。大家都不要太惊慌。”
??大家散去后,他一个人坐在房后的雪地上,思谋对策。
??本来,他想对铁柱说一说,但是铁柱是警察,他不会相信任何鬼魅之类的事。他只有自己靠自己。
??可是,他一直坐到天黑,也没想出任何好办法。
??进了家门,他的心想漏了底一样空虚。
??他不敢打开电脑。
??他怕遇见那个永远的婴儿。
??他以为他变成了一具黑糊糊的尸体一切就平安无事了……大错特错了!他不会消失,他永远不会消失,因为他是永远的婴儿!
??张古知道他的厉害了。
??过去,男婴威胁着小镇每一个人,张古觉得自己是众人中的一个,目标很小。而现在,男婴不理睬所有的人了,他只害张古一个人。
??张古一下感觉很孤独。
??他站起身,把后窗紧紧关上了。窗外的雪野一望无际,有高高的干草在夜风中摇来晃去,很荒,天一黑,显得十分阴森。最后,他又把门闩上。
??他躺在床上,关了灯。
??黑暗一下就把他包围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恐惧至极,又打开了灯。
??灯光狠狠地刺他的眼睛。现在,什么都被看见了,他更加恐惧,赶紧又把灯关了,然后,抓过被子紧紧蒙在头上……
??外面,那条狗又狂叫起来,叫得很急躁,声音都嘶哑了,好像看见了人类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叫声才低下去,低下去,最后没有了。
??四周安静得不正常。
??张古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慢慢慢慢慢慢移开头上的被子,睁眼一看,他的电脑竟然自己打开了!
??接着,他就看见了那个男婴——他在漆黑的电脑屏幕上一点点显出影来,嘴里像念经一样叨咕着:“你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样丢弃我……你要揭穿我……你把我逼得自己烧死自己……”
??张古连滚带爬跳下床,仓皇扑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闩,冲出去,大叫:“来人哪!——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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