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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情若何

《断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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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三、用心

  此时此刻,距离腾龙大厦不远的第四人民医院住院部里,坐在床上的宇文树学正紧闭双目,汗出如浆。
  “先前用五行控使那串法珠变得火热,不知道刘天明感受到没有,如果他能明白我的意思,用枪将定灵珠打入凿齿胸膛,应该可以杀死这怪物吧……”宇文树学在心中反复念叨着。由于无法再打通刘天明的手机,他只得出此下策。使用五行控远程对定灵珠施法,本就极耗精力,而现在为了让那串定灵珠变得无坚不摧,他已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全部灵力。

  终于,宇文灵力透支,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病床上晕了过去……

  嘀嘟……嘀嘟……

  腾龙大厦楼底隐隐传来一阵救护车的笛声,刘天明一惊,想起了不知现在何方的顾青。他拍了拍玄罡的头,急切地叫道:“快带我去顾青那里,别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

  玄罡先将刘天明引到蒲远的办公室,那里却早已是人去屋空。刘天明又跟着玄罡一口气追到楼底,正赶上蒲远协同几个医务人员把顾青推上了救护车。

  “蒲董,顾青怎么了?”刘天明着急地想跟着爬上救护车,却被两个护士礼貌地推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一下就晕了过去,吓得我赶紧打120把救护车招来,你别急,坐我的车跟着一起去吧。”蒲远顿了顿,目光落在刘天明的胸前,“啊!你也受伤了?”

  刘天明低头看看胸前浸出的血迹,摆了摆手,“不碍事,将就去医院包扎一下就行。”

  两个男人带着玄罡自行驾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很快驶入第四人民医院。刘天明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先跑去看顾青的情况,值班医生正指挥护士们将顾青推入病房时,一个小护士紧张地跑来拉了拉医生的衣服:“李医生,26床的病人突然昏迷了!”

  26床?站在一旁的刘天明一愣,26床不就是宇文树学的病床吗?他怎么也昏迷了?

  “26床……宇文……树学。”李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看手上的病人记录,“你先留在这儿帮她们,我去看看那边。”他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

  一眨眼,医生和护士们都紧张地投入工作,只留下刘天明和蒲远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刘天明低着头,喃喃地说:“怎么两人一起晕倒了……你们是约好的吗?”

  疯狂肆虐的暴雨终于停了,破开厚重云层的阳光重新洒向大地,潮湿的医院走廊升腾起一层薄雾,来往行走的护士身影看上去就有些不那么真切。

  蜷缩在走廊休息椅上的刘天明慢慢睁开眼睛,前后看了看,蒲远已经不见了,昨晚一直守在病房一旁的玄罡也不知所踪,他伸手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正好看见李医生从顾青的病房里走出来。他猛一翻身坐了起来,想拦住医生问问顾青的情况,却牵动了胸腹上的伤口,哎哟地叫了一声。

  “小伙子,怎么就这样躺在过道里?当心着凉。”李医生倒主动走过来扶了他一下,“哟,你还刚做了包扎……你该赶紧开个病房去休息!”

  刘天明苦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顾青的病房,问道:“她怎么样了?”

  李医生打量了一下刘天明,笑问道:“她是你女朋友?”

  刘天明脸色微红,厚着脸皮嗯了一声。

  “呵呵……你俩感情不错啊,亏得你在门外守了这么一夜。放心,你女朋友没事,只是疲劳过度,加上受到些惊吓,就晕过去了,建议住院休息两天……我刚开始见她身上有血,却没有伤口,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内出血……是你身上伤口的血溅到她身上了吧?我看应该担心你才对。你怎么弄成这样?”李医生疑惑地看着刘天明。

  刘天明反应还算快,谎话张嘴就来:“没事没事,我俩搬镜子,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我割伤了手和肚子,伤口不深,就是流了点血,把她吓晕了,她没事就成……我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半夜三更的搬什么镜子嘛?”李医生摇摇头,“她还没醒,你要进去也行,轻点声,旁边那张病床没人,去歇歇吧。”

  刘天明感激地和医生握握手,手上又是一阵钻心痛。

  “行了行了,别握手了。”李医生笑着准备离开。

  “呃……对了!”刘天明突然叫住了李医生,“那个……26床的病人……就是叫宇文树学的那个,情况怎么样了?

  “你认识他吗?”李医生回头走了过来,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嗯……他也是我朋友。”

  “你这个朋友有些奇怪啊……”李医生皱起了眉毛,“他是因为肋骨断裂,小腿肌肉拉伤才住进医院的,前天才刚能坐起身来,腿都还不能动。昨晚居然会因为体力透支而晕倒……”

  “啊?这……”刘天明暗自思量,难道就是因为那串变得火热的定灵珠?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苏醒了,需要的只是静心休养而已。”李医生很忙,说完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刘天明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看看顾青。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玄罡!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偷偷跟着医生护士进了病房,藏身于顾青的病床下。刘天明进门时,它刚好把脑袋从床下探了出来。

  这家伙,守得还真紧!刘天明嘀咕着走到顾青的床边,才发现顾青早就醒了,正睁着大眼睛望着窗外。

  “刘队,你没事吧?”顾青听见脚步声,连忙扭头过来,见是刘天明,便微笑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总算把怪物干掉了,那家伙……啧啧……”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刘天明还有些后怕,“你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我听蒲远说你是在他办公室里晕倒的,你该增强一下体质了。”

  说到蒲远,顾青的眼神一下迷茫了起来,她轻声说道:“我找到朱灵了……”

  “啊?”

  “而且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的尸体……”

  “在哪儿发现的?”刘天明瞪大了眼睛。

  “就在蒲远的办公室里,沙发靠背的后面……他们……死得好可怜……”顾青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天明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怪不得你会晕倒,难道是蒲远干的?可他为什么……那两个男人又是谁?”

  “那两个男人我好像不认识,不过当时也没怎么看清楚。”顾青摇摇头。

  “尸体是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

  “并不是藏着的,三具尸体就这么并排站立在沙发靠背后面……好像是刻意那么放的……”顾青回想起朱灵空空的眼眶,不由打了个颤。

  “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宇文树学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天明转身就想走。

  “你也受了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顾青不忍心看着这个手掌和腹部都缠着绷带的男人马不停蹄地奔波。

  “谢谢你,小伤不碍事。”顾青的关心让刘天明有些感动,但他还是匆忙地走出病房。

  顾青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床下的玄罡竖起了耳朵。

  刘天明走进宇文的病房时,宇文正靠在床头看今天的报纸,见他进来,便微笑着对他鼓了鼓掌,“天明兄,佩服佩服,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以凡人之身打败上古魔兽的人。具体经过我都已从玄罡那里知道了,引动雷电炮烙凿齿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

  “惭愧,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要使用这珠串以及怪物的弱点是在胸口,我又怎么可能赢得了?不过你炮烙了我倒是真的!”刘天明说话间突然板起了脸,在宇文面前高高地卷起了长裤,只见他的大腿上有一圈褐色的环状烫伤,大小正与定灵珠相仿。“你还烫坏了我最喜欢的一条裤子!”

  “啊!真是不好意思,你的手机死活打不通,迫不得已才只好这样,我又太心急,没控制好温度……”宇文尴尬地挠挠头。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刘天明一下笑了起来,伸手过来拍了拍宇文的肩膀。

  宇文也跟着笑了,不过笑得有些勉强,“猰狳、浑沌、凿齿……上古魔兽一个接一个的出现,还会有下一个吗?”

  “是啊……昨晚顾青在蒲远的办公室里又发现了三具尸体,其中包括失踪的朱灵。”想到这里,刘天明心中一沉,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趣。

  “三具尸体?还有两人也被害了?”

  “是的,确实应该有三具尸体,我曾经化验过在电梯里采集到的血样,有三种血型。”

  “另外两人又是谁呢?而且尸体是在蒲远的办公室里,莫非这杀人的游魂与蒲远也有牵连?”宇文很是不解。

  “嗯……其实从侦破学上来看,弃尸在某个地方很可能只是为了混淆警方的注意力,并不一定与蒲远有关系。”刘天明还是有些喜欢下意识地去反驳宇文。

  “这也有可能,但这三具尸体恐怕只有我与顾青看得见,如果是为了混淆视线,那也只能扰乱我与顾青,这游魂这么做,恐怕另有文章。”

  “纸上谈兵终究不是办法,我还是赶紧回腾龙大厦一趟,亲自去蒲董事长的办公室瞧瞧吧。”刘天明坐不住了,拿宇文的手机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让小李开车来接自己。

  “这游魂悄无声息地连杀三人,而且它只在暗处出没,比起只是兽性本能驱使的上古魔兽又危险了许多,在我还没有出院前,你可要事事小心啊……”宇文担忧地看了看刘天明。

  “我知道……”刘天明拍了拍裤兜,接着说:“你这定灵珠可是个好东西,我借用到你出院吧。”

  小李很快驾车到医院,还给刘天明带来一套干净警服,换下他那一身已经破烂不堪的便装。刘天明在洗手间里用清水抹了一把脸,又精神抖擞地与小李出发了。

  昨夜的一场混乱,似乎并未影响到腾龙集团的运转,公司的员工们依然没事般继续在楼里进进出出。刘天明有些纳闷,直到他看见一楼大厅里的贴出的一张告示。

  “因消防年检未过关,顶楼宴会厅进行整改,暂停开放。”

  这蒲远,又搞封锁消息那一套!可就算餐厅暂时不开放,22楼有几间办公室也被凿齿弄得一塌糊涂啊,又怎么掩饰得了呢?刘天明带着疑问乘电梯上到22楼。一出电梯,他就惊讶地发现,只在一夜之间,22楼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些被凿齿撞碎毁坏的墙壁也已修补上了,整层楼的内墙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虽然墙上的白色瓷粉还没有干,却掩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来来往往的员工们并不会怀疑什么,顶多只会认为22楼的经理们又在改善办公条件了。

  刘天明不得不佩服蒲远的用心良苦,虽说钱能通神,但要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短短的八个小时里召集一群工人来完成这项工作,也颇不容易了。他又张望一下四周,正好瞧见陈词打着呵欠从洗手间里出来。看陈词一幅疲惫不堪的模样,刘天明不禁有些想笑,昨晚上领头施工的,一定就是这位陈经理了。他在楼道里截住陈词,要陈词引他去找蒲远,陈词推脱不过,也只好引着他与小李去了。

  一进蒲远的办公室,刘天明就嚷嚷了起来:“蒲董,你干的好事!居然未经公安部门许可就大兴土木,彻底破坏了犯罪现场!你可知道,毁灭证据是犯法的!”

  刘天明的大嗓门吓得陈词赶紧关上门退了出去,蒲远倒是不慌不忙地笑了:“刘队长怎么这样说呢?昨晚这里除了有位高级主管因劳累晕倒,并没有发生什么案件,又怎么谈得上破坏现场?”

  刘天明也知道,蒲远若是抵死不承认,自己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破坏一切的凿齿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扫视着蒲远办公室里的摆设。

  顾青所说的沙发就摆放在办公室一角,但沙发靠背后面并没看见有什么尸体存在。是因为那个虚障之术的缘故吗?刘天明索性信步走向沙发,围绕着沙发转了两圈。

  沙发后什么也没有!尸体已经被转移了!

  刘天明回头紧盯着蒲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蒲远的神情却一直很坦然,难道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李不知道刘天明为什么在屋里兜圈子,忍不住跟上去悄声对刘天明说道:“要我帮忙吗?”刘天明看了小李一眼,突然想起一个疑点!他心念电转,快步走到蒲远跟前,低沉地说道:“蒲董,最近怎么没见到你那两位贴身保镖?”

  蒲远浑身一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保镖?我最近已经没有请保镖了。”

  刘天明盯着蒲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蒲董,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你的两个保镖都已经被人杀害了!”

  蒲远的面部表情还是很镇静:“刘队长,是不是我的两个保镖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刘天明对蒲远的装腔作势很是生气,最后一次看见两个保镖是在那场宴会开始之前,宴会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人,也只有这两人的失踪,才会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顾青所看见的两具男性尸体,应该就是这两个可怜的保镖了。而这个蒲董事长,竟然不顾保镖的死活,两个手下失踪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来报案。

  蒲远瞧着刘天明逐渐怒容满面,终于明白这事再也抵不过去了,只得靠近刘天明,低声下气地说道:“刘队,我知道自己有错,我的两个保镖确实失踪好几天了,但我没有报案也是有原因的,一来,确认一个人失踪需要时间证明,二来,我也确实有难言之隐,处于商业运作的需要,当前的情况不允许有任何关于腾龙大厦的负面消息出现在社会上,我只想能再安安静静度过一周,就可以全力配合你们查案了。嗯……我的两个保镖真的已经遇害了吗?”

  蒲远终于说出了封锁消息的原因,刘天明不由得沉吟起来。

  蒲远见刘天明沉默不语,忍不住从大班桌里拿出两个厚厚的信封,塞在刘天明手上,刘天明立即明白了,蒲远竟然想用钱来收买自己。他不禁发起了脾气:“蒲远,你当我刘天明是什么人了?”说着,重重地将两迭钞票扔在蒲远的大班桌上。

  刘天明的力气可不小,信封在桌子上打了个滚,去势不减,将蒲远桌上的一个相框撞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的相框,顿时哐啷一声跌碎了玻璃。

  一直很沉稳的蒲远突然神情大变,慌乱地向跌落的相框跑去,匆忙地想把相框拣起来。但他的动作始终快不过刘天明的视线。刘天明已经极其惊讶地看见,那玻璃碎片中,是蒲远一家的全家福,而这张全家福照片的下面,又露出一张女性的半身人像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漂亮女人,正是刘天明在离职人员档案中见过的财务主任――宋巧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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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四、捕梦

  虽然顾青并没有受伤,医生还是嘱咐她留在病房里输液休息,被惊吓过度的顾青也乐得完全放松一下,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但只是躺到黄昏,她便觉得无趣了,碍着手上还插着针头,她只能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云朵,偶有一两朵形状怪异似龙似虎的云彩漂过,便会激起她心中的片片涟漪。
  来到C市不过短短十来天,顾青却经历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系列事件。飘忽不定的游魂,张牙舞爪的怪物,死状恐怖的尸体……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有若即若离的关系,而顾青的神经,也就此越绷越紧……

  幸好,还有那两个家伙,总是奋不顾身地救助自己,替自己分担压力,就连趴在床下的这只大狗,也颇有骑士风度。想到这里,顾青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漂过一缕烦恼。

  “笃……笃笃……”有人在轻声敲门。

  是护士来换输液瓶吗?顾青坐起身,说了声请进。

  “顾主管!”进来的居然是陈词。“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陈词提着大包小包的一堆营养品,手中还抱着一大束鲜花。

  “啊……陈经理真是费心了,工作这么忙还来看望我。”顾青虽然对陈词的拜访有些诧异,但有人关心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呵呵……蒲董命令我来代表公司所有员工,对晕倒在工作岗位上的顾主管表示慰问!”陈词抱着那束鲜花在病房里来回走了几圈,也没有找到能插花的东西,额头上就有些冒汗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我都准备回家吃晚饭了。”顾青笑笑,“花就先搁床头柜上吧,一会儿我就带回去。”

  放下手中的大花束,陈词才松了一口气,又习惯性地掏出手巾擦了擦汗。

  “听说……昨晚上又有怪物出来了?”顾青试探着问陈词。

  “你不知道,腾龙大厦真是不能再留人了,22楼垮了几面墙也就算了,顶楼的厨房和宴会厅整个都给毁了,我在顶楼多站一会都觉得浑身冒冷汗,哪里来的怪物,居然能弄成这样……”

  “那……怎么收的场?”

  “还能怎么样?顶楼的烂摊子没法收拾,干脆先扯个理由封了,22楼经理们还要办公,蒲董逼着我马上去找一群建筑工人来,这半夜三更狂风暴雨的,上哪儿去找啊?我问了好几个工地,工人都不愿意出来,后来蒲董发了狠,开价一人三百,倒好,一下弄了四十多个工人。连夜把楼里的大窟窿都给补了起来,又重新刷了一遍墙……”陈词仍在抱怨昨晚的苦差,

  看来蒲远还是在拼命阻止一切对腾龙大厦不利的消息外泄,可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啊……顾青有些担心地分神。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陈词突然咋呼了一下,把分心的顾青吓一跳。

  “啊?怎么了?什么正事?”

  “蒲董特地吩咐我带话给你,在你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最好能尽快回公司办公,方案将在三天后正式开始执行,希望你能参加。具体是什么方案,蒲董没说,他说你自然会明白的。”

  顾青终于明白,蒲远的股份收购大计迫在眉睫了,这个紧要关口,腾龙集团一定要非常低调地进行地下分散式的收购工作,一旦爆发不利于腾龙的新闻,便会让那帮嗅觉灵敏如鬣狗般的股票经纪人察觉腾龙的异动,如果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资产优良的股份收罗到手,腾龙以后就不是蒲远的天下了。

  陈词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顾青见最后一瓶药也见了底,便摁铃把护士叫来拆针头,不准备再继续躺病房。

  顾青已经想好了,那束鲜花和营养品正好可以给宇文送去,就当是借花献佛吧。她翻了翻装营养品的口袋,竟然翻出一套女式员工制服,这一定也是蒲远的安排,刚才顾青还在担心自己穿进医院的那一身衣服染上了血迹,出门会不会让人见了感到害怕,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换上衣服,顾青抱起花束和营养品,一直躺在病床下的玄罡也悄无声息地跟着她出了门。现在是医生护士换班吃饭的时间,医院里人很少,幸好如此,才让玄罡大模大样地在医院里行走而没有引起骚动。

  顾青轻车熟路地走到宇文的单人病房门口,她刚想从门上的探视窗向里望一下,身后就响起一声女生的尖叫。顾青猛一回头,一个小护士被高大的玄罡吓得贴在墙边,都快哭出来了。再仔细瞧瞧,觉得这护士有些面熟,呵呵……这不就是在顾青被猰狳咬伤那晚上给她包扎伤口的护士吗?

  顾青赶紧踢了玄罡一脚,玄罡识相地趴在地上耷拉着头,看上去就不怎么可怕了。小护士这才从墙边绕着玄罡走到顾青身后,哭丧着脸对顾青说:“这就是你家的狗啊?怎么能带进医院啊?快拖出去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狗不咬人,没事的没事的。”顾青只好连声抱歉,“我一会看完病人就拖它出去。”

  小护士看看玄罡趴在地上挺老实的,胆子终于大了一点,她这时才注意到和顾青见过面。

  “你……对了,想起来了,上次你被狗咬了来包扎过!”想起这事,护士又往顾青身后挪了挪,离玄罡又远了一些,“是来看你男朋友的吧?”

  “嗯……”顾青含混地答应着。

  小护士探头望了一下屋内,说:“你男朋友伤口恢复的不错,但精神状况很不好。”

  “什么?他精神状况不好?”顾青的眉毛惊讶地扬了起来。

  “是啊……你没发现吗?他现在整夜的做噩梦,晚上常常会突然惊醒,实在没法睡了,就坐起来找我们借书看,真可怜……好好一个帅哥就给弄得这么憔悴,那黑眼圈好明显啊!”

  顾青惊愕地张大了嘴,宇文也会整夜做噩梦吗?自己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前两天见到他时倒也注意到他的精神不好,可自己还以为那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的缘故……

  “喏,你看,他又开始做噩梦了。”小护士向着探视窗努努嘴。

  顾青忙把头凑过去看,宇文正斜躺在床头,一本杂志掉在了地上,大概是因为太过疲倦,看书的时候睡着了,但他现在的脸部表情异常痛苦,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急速地左右转动,额头上有一层黄豆大的细密汗珠,双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床单。看上去,宇文随时都会惊叫一声坐起来。

  顾青焦急地想推门进去,小护士在她身后说道:“别突然惊动他,会引起身体的过激反应的!”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顾青一把抓住小护士的胳膊。

  “现在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了……会醒的……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啊?”小护士轻声地说道。

  小护士一边说话,一边用狐疑的目光观察着顾青,顾青知道她的目光里的含义,她一定是在怀疑宇文和自己有什么感情纠葛。

  顾青有些尴尬地放开护士,说道:“还是让我先进去吧,我保证不会惊动他的。”

  小护士点点头,替顾青推开了病房的门。

  顾青和玄罡悄悄走进病房,病床上的宇文似乎正在梦中经历着极其可怕的情景,身躯开始出现阵阵痉挛。

  顾青站在宇文身边,担心得不行,但又不敢伸手去碰他。是什么样的可怕噩梦,会让这个在极度血腥的碎尸现场都不会感到害怕的男人恐惧成这样……

  突然,顾青感觉到身边有异动,她侧身一看,玄罡身上竟然又浮现出幽蓝色的光芒,身躯也逐渐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只见玄罡压低了头,口中利齿磨出刺耳的声音,幽光聚集成形上浮,逐渐变成一条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大狼,这狼的虚形竟然比玄罡的真身还大一倍!刹那间,那狼咆哮着向宇文的病床扑去,凶狠的模样直把顾青吓得两腿发软。蓝色的狼形虚影一下穿透了宇文的身体,居然从宇文的身体里撕扯出一团翻滚的黑色瘴气,且这虚影速度不减,用巨大的狼吻拖着那团瘴气倏然穿墙而出,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情此景,正与顾青和刘天明偷偷潜入杜听涛办公室时所看见的完全一样。

  顾青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去看病床上的宇文时,宇文也已如那时的杜听涛一样平静了下来,脸上的肌肉慢慢放松了,身体不再痉挛,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

  莫非……聪明的顾青已经隐隐猜到些什么,但还不敢确定,如果能问问宇文就好了,可是见到疲倦的宇文现在睡得这么香甜,顾青又怎么忍心把他叫醒。

  对了!有一个地方说不定会有答案!顾青低头看了看玄罡,决定立即回家去。

  带着玄罡这条大狗真是很难叫停TAXI,司机们都不愿意让狗上他们的车,顾青想把玄罡留在宇文的病房里,玄罡却寸步不离顾青,死活撵不走。无奈,顾青只好步行回腾龙大厦,从自己那被凿齿砸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找到笔记本电脑。没有人陪伴,提心吊胆的她不敢在楼里久留,逃也似的出了腾龙大厦,在附近的停车场取了自己的白色桑塔纳。

  经过这么一折腾,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顾青顾不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进家门,就先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插上网线,顾青直接点击了浏览器收藏夹里的兽灵谱。这一次,她郑重其事地在查询的空栏中填上两个字――玄罡。

  页面很快弹出,栩栩如生的水墨,勾勒出一匹傲立山颠,正对着月空夜啸的巨狼。

  水墨工笔下,是一行繁体隶书的说明。

  “北斗第七星,名天冲,字贪狼,魂滞凡尘,是为玄罡。”

  隶书下另取一行,又有小楷添注。

  “其曾随吾东游扶桑,误伤专司吞吃噩梦之貘兽,悔之亦晚,罚其一世替貘兽之良德,每见梦魇作祟,必灭之。”

  再往下,竟然还有一行字――“可怜宇文树学自幼夜夜梦魇缠身,本极易夭折,幸有玄罡误伤貘兽,竟获捕梦之异能,祸兮,福之所依也。”

  顾青呆呆地看着那些文字,好一会儿,才口中喃喃地说:“你这又是何苦……”

  自从住进医院以来,宇文还是头一遭睡得这么安稳,日上三竿了,才悠悠醒转。他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却察觉自己腿边居然趴着个人。

  宇文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再细看,只见那人坐在床边的方凳上,脸朝下趴着,两手还紧紧捉住宇文的小腿。宇文抽抽鼻子,虽然看不见脸,但那散在床沿的凌乱长发,却飘出顾青所独有的发香。

  宇文试着晃了晃腿,今天不怎么疼了,好像恢复得还可以。他这么一动弹,趴在宇文腿上的顾青也抬起了头,她睡眼惺松地看了看宇文,又啪地一声倒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跑我这儿来打瞌睡?”宇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吵……”顾青还是趴着没动。

  宇文抱着双臂想了想,又弯腰凑到顾青耳边轻声说道:“上班了……迟到了……”

  “啊!”顾青一下站了起来!开始忙忙慌慌地翻找自己的手机,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折腾了一会,她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狠狠地瞪了宇文一眼,说:“我现在是行政主管,迟不迟到还不是我说了算!”

  宇文哈哈一笑,精神比起昨日却是爽朗了许多。

  顾青从手腕上褪下一根发带,把长发随便拢了拢,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俏丽的脸庞顿时显得有些调皮。她又伸手在宇文床边的柜子上抓起一套洗漱用品,准备出门去洗脸。

  看顾青连洗漱用品都带来了,宇文沉不住气地问:“怎么?你要长期住院啊?”

  顾青眉毛一挑,用手指了指地上:“对啊!今天起,我就住这了!”

  “啊?这……”

  “谁叫你不说实话!玄罡晚上辛苦一点,多捕捉一个噩梦不就得了?”

  宇文一呆,不知道顾青究竟知道了多少,玄罡趴在墙角,似笑非笑地吐出长长的舌头。

  顾青蹲下身去,拍了拍玄罡的头,幽幽地对宇文说:“想不到,玄罡还是贪狼星下凡呢……”

  “你又偷看兽灵谱了!是不是?你这人好奇心怎么这么强呢?”宇文开始后悔让顾青知道兽灵谱的存在。

  “不看……不看怎么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顾青的声音突然变得柔柔的,让宇文不由地一怔。“行了!我住这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昨晚上就和医院说好了,让她们今天在这病房里加张床,我就在这里照顾你好了,这样你也可以恢复的快一些。”

  宇文想举手反对,但一下又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青出门洗脸去了。玄罡慢慢踱到宇文身边,舔了舔宇文的手臂,宇文叹了一口气,低头对它说:“老伙计,你下次做事能不能低调一点?别做什么都当着顾青的面,你还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玄罡不以为然地打个呵欠,扭头走开了。

  顾青梳妆打扮完毕,又回到病房给宇文泡方便面,宇文有些诧异地问道:“今天你不去上班啊?”

  “一想到腾龙大厦就头疼,跷半天班都不行吗?”

  “行,当然行,你是领导嘛……”宇文笑了。

  “对了,你怎么会经常做噩梦?都梦见些什么啊?”顾青很好奇。

  宇文的脸色一下变有些阴暗,沉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没梦见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能让一个专与各种怪物打交道的黄泉引路人都感到害怕的,会是什么啊?”顾青还不死心。

  “醒来就不记得了……”宇文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转向了窗外。

  “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会好一些吧?你没听说过国王长了个驴耳朵的故事吗……”

  “别什么都问!好吗?”宇文突然粗暴地打断顾青,严肃的眼神吓得顾青把嘴里的问号都吞了下去。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顾青把泡好的面条端给宇文,沉默地坐在一旁。宇文看看热气腾腾的面条,又觉得自己说话口气重了点,有些抱歉地对顾青说道:“对不起……”

  顾青低下了头,轻声说:“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再对我隐瞒任何事情呢?”

  宇文凝视着顾青尖尖的下巴,缓缓说道:“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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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4:2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五、图局

  刘天明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那一刻,宇文和顾青不由自主地各自向后退了一些,虽然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接触,但刚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人之间的心理安全距离。
  两人刻意地后退,让刘天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把泛起的不悦压了下去,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都在啊?”刘天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二人身边。

  “嗯?你查到什么了?”宇文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刘天明这边。

  “顾青在蒲远办公室看见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啊?”顾青睁大了眼睛,难道费尽心机才找到的线索又要断了?“你确认真的不见了吗?你好像看不见那东西吧?”

  “我确实看不见,但我用脚把蒲远的办公室能走的地方都踩了一遍!宇文,你对尸体失踪有什么看法?难道对方已经察觉我们发现了尸体?”

  宇文低头沉思,并不答话。

  刘天明又扭头看着顾青:“对了,顾青,你认识一个叫宋巧稚的女人吗?”

  “不认识……”顾青摇摇头。

  “嗯,你才到这里没几天,不认识也正常,这个女人曾经是你们腾龙的财务主任,但现在失踪了!”

  “失踪?”顾青一下摸不着头脑,“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这可能和你想调查的那件事有关!”刘天明把自己调查离职人员档案时发现的情况和在蒲远办公室里看见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顾青对蒲远在相框里藏照片的事情很有些震惊,虽说下面的普通员工们喜欢乱传老总的绯闻,但真正经常接触蒲远的高级经理们都在私下认可了蒲远的模范丈夫资格,蒲远与发妻文玲的感情一直很好,加上有个可爱的女儿蒲遥,顾青一直认为这个家庭是牢不可破的。这半路杀出的宋巧稚,又是个什么人物?

  “由于宋巧稚长得非常漂亮,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当时我一眼就认出,蒲远在相框里藏的正是宋巧稚的照片,其实一个公司的老总和漂亮的女下属发生点桃色关系也属正常,就算让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蒲远异常慌张的神情难免让人有些起疑。为了稳住蒲远,我先对他表了个态,告诉他大可不必掏出腰包来对付我,腾龙大厦曾经发生的怪事公布出来只会打击群众对公安部门的信心,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暂时是不会对外面说的,让他吃了个定心丸,然后我才打趣地说他艳福不浅,是不是在哪里金屋藏娇?蒲远以为我不知道宋巧稚的身份,也就放松了下来,随口敷衍了我几句,心不在焉地胡扯什么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我又装出一副好色的样子问蒲远,能不能介绍这位美女来认识一下,谁知蒲远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后,说这位美女已经不知去向,恐怕再没有机会能见到她了。我看他不像在说假话,现在恐怕真是见不到这位美女了。这更让我怀疑,宋巧稚的失踪与你所调查的经济问题有关联。莫非这事蒲远也有份?可别又出了个褚时健……”

  宇文并不知道顾青怀疑杜听涛贪污的事,刘天明说的话他倒有七八分听不懂,便忍不住开口向刘天明询问。

  刘天明故弄玄虚地对宇文说道:“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不必管了。”

  顾青白了刘天明一眼,把自己怀疑杜听涛贪污的事告诉了宇文。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插曲……”宇文又自言自语地低下了头。

  “这个……宋巧稚,腾龙的前财务主任,你怎么就一口咬定她是失踪呢?”顾青还是不太明白刘天明怎么得到的结论。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都是处理恶性案件吧,直觉总是向着人性本恶的方向推断。”刘天明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我曾经向陈词打听过宋巧稚的去向,他也是一问三不知,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于是,我回去试着在基层派出所查阅了去年的失踪人口登记表,果然,宋巧稚的父母曾在去年三月报过案,说女儿失踪了!”

  “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你们就从来没有调查过吗?直到一年多以后,你才把这事翻出来!”顾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刘天明有些尴尬地说:“我本来也和你的想法一样,觉得这是基层派出所的严重失职,但在仔细了解现实情况后,我也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其实在我们身边,每年都会有上万人失踪,仅以上海市为例,2001年上海各级治安部门所登记的人口失踪就达到了9627人……寻找失踪人口的职责,是划归到基层派出所的,而一个人失踪的原因,却是异常的复杂,如果没有涉及到刑事案件,要让琐事繁杂的基层派出所抽出警力去调查人口失踪,几乎是不可能的。警察所做的最多是将信息输入内部信息库,一旦没有了线索,就只能是束之高阁。”

  顾青可没有想到现实会是如此不尽人意。

  “其实她也有可能是躲藏到外地去了,但我脑子里老在冒一个念头,总觉得……这个宋巧稚,会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财务上的秘密,已经被某人……喀嚓!”刘天明伸直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快速地划了一下。

  看着刘天明的手势,顾青一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你是说……可能有个女人在腾龙大厦里被杀害了?”在一旁的宇文突然来了兴致。

  “别提到死人你就兴奋。”刘天明把凑到跟前的宇文推开,“你还是赶紧想想你那怨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普通的案件本就该交给我们警察来处理。”

  “如果真的有人在大厦里遇害而又不为人知,恐怕就会变成那游魂……”宇文低声说道。

  刘天明和顾青对视了一眼,猛然间,都觉得混乱的局面似乎有了突破口。

  “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刘天明喃喃地说。

  “可是……如果真如你俩所说的,宋巧稚就是那个游魂,那她杀害朱灵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杜听涛和蒲远现在可都是活得好好的呀。”顾青想不通。

  宇文再次陷入沉思,病房里一片寂静。

  “顾青,你看见的另外两具男性尸体,很可能就是蒲远的贴身保镖。”刘天明打破了沉默。

  “啊!难道这个游魂真的想对蒲董不利吗?”顾青也一下回想起那两个保镖,最近几日确实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只是因为不熟悉这两人,就算见不到,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宇文突然摆了摆手,抬起头来说道:“游魂如果真要想杀蒲远,那两个保镖可没本事保护他们的老板。”言下之意,倒是其中另有原因。

  “啊呀……越说越糊涂了!”刘天明胡乱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烦躁起来,“下一步该怎么办?宇文你提个建议吧。”

  宇文看了看面前的两人,道:“你们真的已经完全调查了整栋大厦?”

  “嗯!白天能进的办公室顾青就自己进去查过一遍,晚上我们又一起挨家挨户地撬锁进去转了一圈。”刘天明回答道。

  “还是你们两个厉害,我在大厦里呆了半年,有好多房间始终没有机会进去,不过……会不会有些房间你们没有注意到而错漏了呢?”

  “这……倒是也不敢保证没有一点错漏……好像有些房间里的内间我们就没有细查了。”顾青想起了杜听涛在内间里打坐的事情。

  “要不这样吧,顾青就利用你的职权,把腾龙大厦的平面图找来,我们把已经查过的房间统计一下,看看会不会有比较隐蔽的房间没有查到。”

  “嗯,这倒是比较简单,楼层平面图估计在物管公司那里能找到,一会我就回去找他们要。”顾青的领导身份确实能让很多事情变得异常简单,她还用不着回腾龙大厦,只不过打了个电话给物管公司的头目,那边便巴巴结结地答应立即派人把图纸给顾青送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腾龙大厦的楼层平面图便放在了三人的面前。

  刘天明性急手快,抢着把图纸抓在手中哗啦哗啦地翻看起来。顾青不想和他抢,便去照顾宇文服药。

  “这……是不是拿错图纸了?怎么看着不像腾龙的楼层结构啊?”过了好一会,刘天明从一大张图纸后露出头来。

  “什么?不会吧,物管的这么不小心?”顾青接过图纸和宇文一起查看。

  还真是奇怪,从平面图的建筑外围形状上来看,这套图确实绘制的是腾龙大厦,但内部的分布结构却与现在大不一样。

  “难道是错拿成初级方案图纸了?”顾青一边翻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突然,宇文的神色一凛,重重地从顾青手中抢过平面图,极其严肃地盯着图纸,似乎看见了什么怪异的东西。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他又猛地问道:“有笔没有?”

  刘天明立即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支宝珠笔递上前来。

  宇文开始用笔在图纸上东一处西一处地画上一些奇怪的符号,每个符号的边缘,都恰好框住一组房间的隔墙线条,宇文画完一张,又翻开一页,接着去画另一层楼的图纸,就这么一连画到第九张平面图,他才放下手中图笔,眼中精光闪动地对面前两位不明就理的朋友说道:“原来腾龙大厦曾经被设计成镇灵塔的格局!”

  顾青和刘天明都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望着宇文。

  “你们看,这套楼层平面图用的是文王八卦的设计理念,文王八卦即为后天八卦,与伏羲八卦所对应,取的是入用之位,其方位为坎北方、离南方、震东方、兑西方、乾西北方、坤西南方、艮东北方、巽东南方……”宇文用手指点着他在平面图上勾勒出的怪异符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而在平面图后续的材料使用设计中,每当涉及到来龙、护砂或者界水这样的要害风水位,便大量使用了东陵石、虎睛石和青金石作装饰材料,这些都是能镇邪的玉料……”

  “行了行了……”刘天明挥手打断宇文,扭头望着顾青,“顾青,你听得懂吗?”

  顾青摇了摇头。

  “就是,我也听不懂,什么八卦震东方震西方的?你的意思说白了,是不是如果照着这套平面图修建腾龙大厦,腾龙大厦就会变成一座镇妖宝塔?”刘天明拍了拍图纸。

  宇文点点头。

  “可现在的腾龙大厦不是这样设计的啊!”刘天明叫了起来,“怪不得放出这一个又一个的怪物!”

  “这图,是哪里来的?”宇文看看顾青。

  “你又不是没看见,就是物业管理公司派人送来的啊!”

  “难道真是拿错了……”宇文皱着眉头。

  “那个……如果真的照你所说,腾龙大厦曾经是想修建来镇灵,那么……大厦下面倒底压着什么啊?”顾青怯生生地问。

  宇文展开平面图,猛地一指图纸的右下角,说:“楼下究竟压着什么,以至于出现冲天怨气,这个人一定知道!”

  顾青和刘天明不约而同地把脑袋凑上前去,平面图上的设计师落款处明白地写着一行小字。

  市建筑设计院,魏仁朝。

  顾青和刘天明按图索骥,拿着图纸来到了市建院,接待处的人却告诉他们,魏仁朝早已退休回家赋闲了。两人再想细打听魏仁朝的家庭住址,可居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一时间,顾青和刘天明也没了办法,两人并排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斯文中年男人出现在接待室。

  “打扰,刚才是你们二位在找魏仁朝吗?”男人彬彬有礼地问顾青。

  “是啊是啊,您是……”顾青高兴地站起来。

  男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继续问道:“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些关于他所做的建筑设计的问题想咨询一下。”刘天明抢着回答。

  “请问你们是哪一家公司的?”男人的问题倒比顾青她们的还多。

  “腾龙集团行政主管,顾青。”顾青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男人。

  男人仔细地看了看顾青的名片,终于放松了表情:“如果二位不介意多等待一下,我可以在手头工作完成之后带二位去找魏仁朝。”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刘天明搜肠刮肚地把自己知道的荤素笑话全都说了一遍给顾青听,那男人才慢悠悠地从建院大楼里出来,上了顾青的桑塔纳。

  在那男人的指引下,桑塔纳驶出城市,开到了郊外一处僻静的村落,通往村落深处的小路已不能行车,顾青和刘天明又下车来步行了十余分钟,才走到一家农家小院前。中年男人并未叩门,很自然地直接推门而入,没什么心眼的顾青紧跟着那男人进了小院,刘天明则比较谨慎,很快地在小院四周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他才尾随着顾青进了门。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西北农家小院,青砖、方瓦、人字梁,以及那因风吹日晒,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老式花格子窗户。

  男人径直走进正屋,刚推开门,便喊了一声:“爸,有客人。”

  顾青和刘天明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就是魏仁朝的儿子。

  男人客气地将二人引进屋内,甫一进门,一股呛人的叶子烟气味便激得顾青连声咳嗽。男人连忙支起窗户,让屋内弥漫的浓烟散开去。

  刘天明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情形,这里除了几件简单的老式檀木家具,并无一件现代的家用电器,倒是墙角的一张略显杂乱的制图工作台和墙上悬挂的一块巨大的八卦罗盘,似乎证明了顾青和刘天明并没有找错人。

  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正坐在制图台前,一边看着两位不速之客,一边将手中的烟竿在工作台上磕了磕烟灰。

  “您就是魏仁朝魏老先生吧?”顾青展开迷人的职业笑容。

  老人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二位是为腾龙大厦而来吧?”那声音浑厚而洪亮,震得顾青耳朵嗡嗡作响。

  魏仁朝未卜先知,倒让刘天明和顾青吓了一跳,引着两人来此的那位男人在一旁解释道:“家父曾有吩咐,若不是腾龙集团的来客,就不必带到此处了。”

  刘天明不想过多客套,直接拿出那套被宇文涂抹得凌乱不堪的平面图,“魏老先生,这套平面设计图就是您的作品吧?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将腾龙大厦设计成镇灵塔呢?”

  魏仁朝眼中突然一亮,“是你看出了我的设计意图么?”

  “不是,是我们的一个朋友看出来的,他腿脚不方便,今天没能来拜会您。”刘天明老老实实地回答。

  老人眼中的光芒又淡了下去,慢悠悠地说道:“现在才来找我,恐怕太晚了吧……”

  “啊?”顾青和刘天明面面相觑,现在已经太晚了吗?

  “当年,你们腾龙集团的领导独断专行,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强行废弃我所设计的图纸,另起炉灶修建了现在的腾龙大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设计的这套平面图了,没想到事隔三年,图纸居然落在了你们的手中。”魏仁朝猛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将烟雾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我们也是很偶然地得到这套图纸,不知道魏老先生所说的太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腾龙大厦下面,又隐藏着何种凶灵?”顾青急切地问道。

  “嗯……事到如今,大概已无法挽回,说与你们听,也无妨吧。”老人咳嗽了两声,将烟竿递给恭立在一旁的男人,男人立即双手接过烟竿,小心地熄灭了烟叶。

  魏仁朝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道:“这腾龙大厦所立之处,便是那有名的断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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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六、传说

  “断龙台?”乍一听闻这个名词,顾青立即联想到宇文一直寻找的怨气根源,后面的谈话,似乎很有必要让宇文听一听。她假装伸手在自己的手袋里拿纸巾,却偷偷用手机拨通了宇文的号码。这一手,倒是跟宇文学的。
  魏仁朝没有注意到顾青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顾小姐口音,不是本地人,知道我们这里有一条泾河吗?”

  “不知道……”顾青才来这里十多天,哪里知道什么泾河。

  “这条泾河,是渭河水域的支流,而渭河,则是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本已混浊,但与泾河相比,却又远远不及。泾河上中游流经黄土高原,夹带大量泥沙,色泽污浊,但自古以来,陕甘两省不少农田的灌溉,都得依靠它。”

  “哦……泾河,渭河,我们常说的泾渭分明,就是自此而来吧?”顾青问道。

  “顾小姐聪明。”魏仁朝看顾青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赞许。“唐代诗人杜甫所作的《秋雨叹》中有这么一句,浊泾清渭何当分,说的便是泾河与渭河交汇之处浊清分明的景观。”

  刘天明自幼在此长大,对泾河自然很是熟悉,他在一旁冷笑了一声,说道:“到现在也还是泾渭分明,只不过拜工业污染所赐,泾河是黄的,渭河倒是黑的。魏老先生,不要再上地理课了好不好,赶紧归入正题吧。”

  顾青使劲白了刘天明一眼,又抱歉地笑着对魏仁朝说:“他是个粗人,魏老先生不要与他计较。”

  魏仁朝哈哈一笑,倒也不生气,“小伙子说得没错,题外话扯的是多了些。其实一切的起因,都落在这泾河龙王的身上。”

  “泾河龙王?”顾青和刘天明同时叫了一声,只不过顾青的语气是惊讶,刘天明的却是愕然。

  至此,魏仁朝再没有中断说话,讲述了一个很是神奇的故事。

  唐贞观十三年,长安城里有位课卦的先生,名叫袁守诚,专为人算命,据称能知阴阳,断生死。这人的来头倒也不简单,是那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而袁天罡,则是唐朝有名的星相家,曾经发明了流传至今的称骨算命法。

  有一群在长安城外靠泾河吃饭的渔人,每日孝敬袁守诚一尾金色大鲤,袁守诚便会指引他们在何时何处下网捕鱼,必然网网不落空,捉去许多泾河的水族。不知道怎么的,这事传到了泾河龙王的耳中,它一怒之下,化身为一个白衣秀士,潜入长安,寻那袁守诚的麻烦。

  袁守诚在长安西门繁华大街上卖卦,生意自是十分兴隆,泾河龙王寻到卦摊前,本想当场发作,却被袁守诚先生清奇不凡的相貌所震慑,于是收了轻视之心,向袁守诚问上一卦。

  先生问曰:“公来问何事?”

  龙王曰:“请卜天上阴晴事如何?”

  先生即袖传一课,断曰:“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龙王曰:“明日甚时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先生道:“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龙王笑曰:“此言不可作戏。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断的时辰数目,我送课金五十两奉谢。若无雨,或不按时辰数目,我与你实说,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时赶出长安,不许在此惑众!”

  先生欣然而答:“这个一定任你。请了,请了,明朝雨后来会。”

  泾河龙王自认身为司雨龙神,那凡人袁守诚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先知道天上下雨的时辰,这场赌赛,自己定是赢了。谁知刚回到泾河水府,天上便下令明日雨降长安,降雨的时辰与水量和袁守诚所言不差分毫。龙王虽然大惊失色,叹这世间竟有如此通天晓地的能人,但它性情极刚烈,怎也不肯轻易服输,那争强好胜之心让它晕了头,竟然决定私下更改降雨的时辰,又克扣了雨量。

  次日,龙王挨到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共降雨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一个时辰,克了三寸八点。

  雨后,龙王化为人形,径直去那袁守诚的卦摊前,一口气将卦摊砸了个稀烂,还要袁守诚立即滚出长安城。可袁守诚只是安静地看着龙王打砸,末了冷笑一声,说道:“我小小卦摊不值钱,只怕有人犯了死罪尚不自知,我认得你,你不是什么白衣秀士,你是那泾河龙王,你私改时辰,克扣雨量,犯了天条,明日恐难免一刀!”

  泾河龙王这才慌了手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连忙跪倒在地,求袁守诚救命。

  袁守诚叹道:“求我无用,明日午时三刻,你该被魏徵处斩,那魏徵是当朝丞相,你若能在唐王处讨个人情,尚有生路一条。”

  泾河龙王拜谢袁守诚后,匆匆赶到皇宫,直待到子时,唐王李世民入梦之后,它才潜入李世民梦中,口中直叫:“陛下,救我!”

  唐王吃了一惊:“你是何人?朕当救你?”

  龙王道:“臣乃长安城外泾河龙王,陛下是真龙,臣是业龙,臣因犯下天条,当被陛下贤臣魏徵处斩,故来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

  唐王见它苦苦哀求,心生恻隐,便答应了它:“既是魏徵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前去。”

  龙王这才放心,叩谢隐去。

  唐王李世民从梦中醒转,思量龙王所托,想来想去,决定明日将魏徵留在身边一日,不放他出宫门半步,应可救下那龙王。

  翌日,唐王退朝之后,独留下魏徵一人,宣上金銮,召入便殿,先议安邦之策,再论定国之谋,拖到巳末午初时候,见魏徵有些坐立不安,唐王暗笑,又命宫人取过棋枰,要与魏徵纹枰论道,魏徵不敢不应,只能谢了恩,与唐王对弈。

  魏徵棋力高强,唐王本意却只是拖延时辰,厮杀至中盘,唐王已呈败象,不由低头陷入长考,待到唐王拈子落枰,再抬头望向魏徵,魏丞相却已伏在案头,呼呼酣睡。唐王笑曰:“贤卿真是匡扶社稷之心劳,创立江山之力倦。”

  唐王任其盹睡,更不呼唤,眼见午时三刻已至,想那泾河龙王,应已逃过一劫。

  忽而伏案之魏徵,额前汗珠密布,神情微有焦躁,唐王恐因天热,心疼贤臣,便亲自为魏徵打扇,凉风徐来,魏徵密汗顿收,睡得甚是沉稳。

  突闻朝门外有人大呼小叫,唐王起身观看,却是徐茂功,秦叔宝等人,秦叔宝手中提有一物,见唐王在此,便将那东西掷在地上,那东西滚到唐王脚边,竟是一个血淋淋的龙头!那龙头须发戟张,一双眼还未闭合,正正瞪着唐王。唐王吓得后退,惊问:“此乃何物?”秦叔宝答道:“千步廊南,十字街头,云端里落下这颗龙头,微臣不敢不奏!”

  魏徵被喧闹声惊醒,步至唐王身边,俯伏在地道:“臣该万死!适才晕困,不知所为,望陛下恕臣慢君之罪。”唐王道:“卿有何慢罪?且起来,但看这龙头,却是何说?”魏徵仍伏在地,并未起身,说道:“此龙是臣适才梦中所斩!”

  唐王闻言大惊:“贤卿困睡,并未见动身,更无刀兵,如何斩却此龙?”

  魏徵答道:“此龙犯下天条,当被臣于今日处斩,臣虽身在君前对局,却梦离陛下驾云提剑追斩此龙,谁知孽龙仓皇逃窜,一时竟追不上,臣正心中焦躁,幸有陛下为臣打扇,借那三扇凉风,臣撩衣进步追上孽龙,手执霜锋一举斩下龙头,那龙头就此滚落虚空。”

  唐王心中一时悲喜不一,喜者,有魏徵如此能人豪杰相助,江山岂有不稳之理。悲者,梦中曾许救龙,岂知竟致遭诛,魏徵更是借自己三扇凉风之力才斩了龙王。无奈,唐王强打精神赏了魏徵,众人散去。

  入夜二更时分,唐王竟听闻宫门外有凄惨号泣之声,惊恐之余,唐王朦胧睡去,谁知梦中那无头的泾河龙王,提着血淋淋的首级,扑到唐王身边,擒住其手直呼其名:“李世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亏你允诺救我,不救也罢,怎还助那魏徵追斩我?快快出来!与我到阎王处说理!”

  唐王有口难言,惊的汗流遍体,怎也挣不脱龙王纠缠,大叫一声有鬼,方从梦中醒转。至此连续几日,唐王夜夜被龙王鬼魂惊扰,竟落下脉弱体虚之症。

  唐王病重,鄂国公尉迟恭与护国公秦叔宝入宫探视,得知寝宫门外,入夜就抛砖弄瓦,鬼魅呼号。二将军劝慰唐王,秦叔宝道:“陛下宽心,今晚臣与敬德把守宫门,看有甚么鬼祟。”唐王准奏,二人谢恩而出。

  当日晚,两位将军各取披挂穿戴整齐,金盔银甲,威风凛凛,持剑举斧在宫门外把守。一夜间,竟再无半点响动,唐王因此安寝无事。

  虽有二位将军把守,皇宫清静了几日,但唐王终究不忍二将辛苦,为难两人夜夜守候,便寻那丹青妙手,将尉迟恭秦叔宝披挂在身的真容绘于宫门之上,前宫门从此夜间无事。而两位将军的威风仪容,就成了民间流传至今的门神。

  顾青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没注意身旁的刘天明脸上早已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而魏仁朝的故事,也还没有完全说完。

  “前宫门从此安稳,但那后宰门又在某一日响起了凄泣,唐王李世民不知该如何是好,丞相魏徵便主动请缨去守那后门,自从魏丞相提着斩龙宝剑去了后门一夜,泾河龙王的鬼魂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凡间。”

  “啊?莫非魏徵把泾河龙王的鬼魂又斩了一次?”顾青好奇地问。

  “呵呵……”魏仁朝笑了起来,“既已是鬼魂,又怎么能再斩一次?魏徵只是引了龙王鬼魂去那当日龙头掉落的十字街头,那里早已筑起一座高台,龙王被斩下的头颅,就深埋其下。魏徵耗费毕生修为,布下文王八卦,强行将泾河龙王之魂与其头颅一同镇压在高台下!而这座高台,从此就被称作断龙台。”

  “原来腾龙大厦是建在了断龙台上……魏老先生,冒昧多问一句,您与当年的魏徵丞相有关系吗?”

  “顾小姐果然心细,我家正是魏门一脉。先祖魏徵虽然镇住了泾河龙王,但他也深知断龙台不可能永世巍立,一旦断龙台因天灾人祸而损毁,怨毒之气极重的泾河龙王必然会重现人间兴风作乱。因此,魏家立下传世家规,每一代必有一人专修土木建筑,且一定要在建筑学上有所建树,以备断龙台重建之时能延续文王八卦阵法。”说到这里,魏仁朝长叹了一声,“唉……贞观十三年至今,已有一千三百余年,断龙台共重建七次,却占去魏家几十代人的大好年华,去学这劳什子的文王八卦、建筑风水……就连我这极有音乐天赋的儿子,也被迫跟着我进了市建院……”

  一直站在魏仁朝身边默不作声的中年男人浑身一震,开口说道:“爸,家事就不要在客人面前提了。”

  顾青一愣,未曾想到魏家还有这样的辛酸。

  魏仁朝摆了摆手,似乎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接着说道:“腾龙大厦的前身是四层高的邮电局大楼,也是我年轻的时候设计的。自从邮政电信分家,这里又改成了邮政局,前几年邮政局另起了高楼,断龙台下的这块地皮就卖给了腾龙集团,我又以市建院的名义参与竞标,以极其低廉的设计费用夺得这一项目,重新设计了腾龙大厦……喏,你手上那套图纸,耗费了我四个月的时间。”

  “当时……为什么腾龙集团的领导要否决你的设计图呢?嗯……是哪一个领导决议这样做的?”

  “当时你们基建办的领导好像叫……杜听涛,对吧?哼……就是他全盘否定了我的设计图,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我不好说,他另外选择了外省一个建院的设计,那一份设计且不说不能镇邪,就是作为一份普通的大楼主体建筑设计,也显得粗糙了许多,唯一的好处,恐怕只是能节约不少造价预算吧……我曾经请求杜听涛给我提出修改意见,但他根本没有理睬我,迅速结清我的设计费用,一脚将我踢出了工作组……”

  “这个……现在木已成舟,腾龙大厦已经失去了镇邪的作用,会有什么样后果呢?”顾青小心翼翼地问到了关键点。

  “会有怎么的后果你们不必问我,我想你们一定已经遇到什么了吧?否则又怎会找到我这里来。先祖曾留有遗训,断龙台一旦崩塌,若三年内不能重建,泾河龙王之魂便会复苏,现在三年之期已逾期一年有余,恐怕龙王早已挣脱了八卦封印桎梏,再说什么都晚了,我现在只能劝你赶紧远离那腾龙大厦。”

  顾青听魏仁朝这么说,一下急了起来:“魏老先生,真的一点补救办法都没有吗?我又怎么能丢下腾龙大厦里那么多工作人员独自一人逃命?”

  魏仁朝怔怔地望着墙上所挂的硕大八卦,旋即一声长叹:“顾小姐,难得你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这番话,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相信什么法术,有的只是科学。魏家传到我这一代,早已没了先祖魏徵那样的法力修为,利用建筑来布阵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要我们去对付那已经挣脱枷锁的龙王,魏家完全是无能为力……今天对你们说这么多,不过是一个工作成果被遗弃的老家伙不甘心,发发牢骚而已,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于事无补。远征,送客。”

  顾青这时才知道那沉默的中年男子名叫魏远征,魏远征应了一声,走到顾青与刘天明面前,礼貌地做出送客的姿态。

  顾青不甘心,站起身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刘天明拦住了:“主人家不留客,我们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走吧。”

  就在顾青与刘天明步出小屋时,正屋内又传出浑厚的声音:“若是你那位今天没来的朋友想问点什么,让他直接去找远征吧,不必再到这里来了。”

  顾青看了看送他们出门的魏远征,后者对她略略点了一下头,算是表示对老人吩咐的肯定。她又掏出提包内的手机看了看,宇文那边已经挂断了,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在回去的路上,顾青始终皱着眉,刘天明一边开车,一边问道:“这个老人的话你完全相信了吗?”顾青点点头。

  “哼!”刘天明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我可不怎么信得过他,他所说的那个故事,明明就是《西游记》里所记载的段落,情节完全雷同。”

  顾青疑惑地看了看刘天明:“真的在《西游记》里有相同的故事吗?”虽然顾青知道许多关于《西游记》的故事,但她并没有仔细阅读过《西游记》的全本。

  “我骗你干嘛?如果要我相信他的那番鬼话,岂不是连带要我相信孙悟空和玉皇大帝?”刘天明嘴角微翘笑了起来,“还说什么龙王降雨……现在都人工降雨了,谁信啊?”

  顾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即使魏老先生所说的故事真是《西游记》上的所载,我还是愿意相信他!”见刘天明脸上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她又开口道:“你知道最低怀疑理论吗?”

  刘天明摇摇头,继续专心开他的车。

  “Suspect Zero,最低怀疑理论,这理论比较专业,我也只能在浅层次上了解,简单举个例子,你曾经见过50英尺长的鲨鱼吗?”

  “呵呵……”刘天明忍不住笑了,“欺负我没时间看探索发现频道吗?目前捕捉到的最大的鲨鱼也只有24英尺。”

  “嗯,由此就假设你的答案是没有50英尺的鲨鱼,你也知道,饥饿的鲨鱼会在浅海层接近并袭击人类,但如果有一条50英尺的鲨鱼,它就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人类的面前,它完全可以靠捕猎深海里的小型鲸鱼和大章鱼维持生活,所以,应该有50英尺的鲨鱼!只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罢了,并不能否定它的存在。这就是最低怀疑理论的简单例子。同理,我们现在已经见到了三头上古魔兽,还有那奇怪的游魂,由这些不在我们的自然科学领域出现的东西,是否可以怀疑在它们身后还有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有如深海般深不可测的世界?在那个与我们重叠的世界里,也许真的有泾河龙王,也有孙悟空……”

  刘天明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惊讶地看着身边这文静柔弱的漂亮女孩,顾青居然能用这般专业实例来说服自己,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她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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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七、凶艳

  顾青与刘天明赶回了医院,推开病房门时,宇文树学竟然在试探着下地行走!
  “哎?你怎么就下床来了?医生还没说你能下地啊!”顾青忙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宇文。

  宇文试着在唇边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腿早就不疼了,趁早下地做恢复训练啊。”

  “你逞什么能啊?你才躺了几天?”刘天明走到床边,不轻不重地用脚踝撞了一下宇文的小腿。

  “啊哟!”宇文痛叫一声,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扑倒。

  “你干什么啊?”顾青朝着刘天明大叫起来。

  刘天明反倒一幅无辜的表情,说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现在还没到能下床行走的时候。”

  “行了行了。”宇文倒吸着凉气,“我自个的身体我最清楚,即使我比一般人恢复的要快些,现在也确实不适合下地,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啊!”

  “今天给你打的那个电话……你都听清了吗?”顾青问道,听起来,宇文的口气不像魏仁朝那般绝望。

  “嗯,我都听见了!没想到包围整座大厦的怨气根源竟会是泾河龙王作孽!”下地行走似乎很有些痛苦,宇文一边说话,一边喘着粗气,“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与浑沌两次交手,都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怪事。”

  虽然没有说话,但扶着宇文的两个人都支起了耳朵,等着宇文说出解惑的答案。

  “浑沌本是没有耳目爪鼻的,宴会那天我第一次与其交锋时,它竟能突然探出一只大爪格住我的致命攻击,而第二次,也就是顾青亲眼目睹的那次,我又被那爪子从空中拽下来摔在地上,并且,浑沌之前的表现,也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完全不像没有眼睛的怪物!”

  “嗯嗯!”顾青连点了几下头,酒会那天惊心动魄的一战,已牢牢印在她的脑中。

  “那爪子,是龙爪!上古魔兽浑沌被泾河龙王附身控制了!”宇文一字一顿地说道。

  “附身控制?”刘天明一时间还不能理解宇文所说的话。

  “唉……我真是糊涂,当时浑沌被顶楼天花板上的纯阳困兽符困住时,它剧烈颤动的身躯里就曾经抖出一段白色的影子,那时侯我就应该想到,浑沌体内另有乾坤。”宇文用劲拍了一下脑袋,“浑沌的真身是一条巨蛇,可能就是龙王选择附身于它的原因。”

  “龙王为什么要借助浑沌的身躯才能出来行动呢?”刘天明问道。

  “我猜想,虽然这腾龙大厦已经没有了镇灵的作用,但泾河龙王的幽魂被压制的时间也太长了,似乎一时也还不能立即恢复它曾经拥有的力量,它需要借助一个灵体来施展行动,而浑沌,就是一个极好的灵体!不过……”宇文话锋一转,“魔兽浑沌的出现可不是当年的魏徵所能预料的,如果泾河龙王不依靠灵体就无法作祟,他又何必布下这文王八卦,恐怕泾河龙王很快便不再需要这个灵体也可自由行动了!不知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而上古魔兽不断在断龙台出现,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对付这泾河龙王呢?”顾青急切地问,她只觉得自己每向断龙台秘密深处迈进一步,就会看见更加浓厚的一层迷雾。

  “不知道……”宇文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

  顾青第一次在宇文的眼睛里看见了交错的迷茫与恐惧,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宇文,突然回想起他第一次与浑沌交手时的情景,那笼罩浑沌全身的黑色绝望气息与威严的君王气势,无论何时想起,都能让宇文浑身剧烈一颤。

  “或许……我应该再去找那位魏仁朝老先生谈一下……”宇文咬了一下牙,又开始强迫自己在病房内行走起来。

  “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再摔一跤把腿摔断了怎么办?哪见过有你这样做恢复训练的?”刘天明伸手架住宇文的胳膊,减轻他双腿所承受的压力。

  “魏仁朝曾经说过,你如果有问题,不必找他,找他的儿子魏远征就可以了,你还是在医院里好好休息吧,我们去把魏远征请到医院来与你见面。”顾青说道。

  “这样可不行,照规矩,就算只是去见魏仁朝的儿子,我也要亲自登门拜访,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他面谈。何况现在情况紧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事,你们就别再阻碍我下地了!”宇文严峻的神情,让顾青与刘天明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由着他去了。

  次日,宇文竟可以在医院内自由出入,虽然还有些一瘸一跛,也不能跑动,但行走却已无碍。主治的李医生惊讶万分,观察了半天,勉强将其归结为年轻人的生命力过于旺盛。只有顾青和刘天明知道,宇文为了能尽快恢复行动力,一整夜都在病房内转圈行走。

  宇文询问了魏远征的电话后,便向顾青借她的车钥匙,顾青和刘天明都想与他同去,却被宇文拒绝了。

  “我要问魏远征的事情,当着你们的面,他是不会说的,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宇文的理由总是很充分。

  虽然没有带两人同去,玄罡倒是跟着宇文上了桑塔纳,看着远去的轿车,刘天明愤愤不平地说道:“莫非我们两人还不如他那一条狗?”

  顾青笑道:“你不至于这样吧,人家要谈的大概是祖传的降龙之术,可能还是传子不传女的那种,你我这样的凡人,还是不要去掺和吧?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开车送我去上班?刚才杜听涛给我打了个电话,想和我谈谈。”

  “谁闲着没事?我自个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哼……嗯?你刚才说什么?杜听涛想和你谈谈?”刘天明这才回过神来,“他想干什么?我陪你去会会他!”

  “呵呵……谁会喜欢谈话的时候身边有个警察坐着?你还是别去搅和了,送我到腾龙大厦就行,我约了杜听涛在我的办公室见面,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敢拿我怎么样了?”

  “啊?说了半天,就我一个人是多余的,闲着没事的……”刘天明低声嘟哝着,去取自己的车。

  天气有些闷热,室外一丝风也没有。腾龙大厦外的停车场里,刘天明正躺在放平的驾驶座上,陷入沉睡之中,曾经拿在手中的材料也滑落在座位上。待到刘天明突然惊醒时,太阳已经歪落到腾龙大厦后。刘天明把头探出车外,远远地向大厦望去,那大厦的大门入口处虽然仍有人进进出出,却因为背光的缘故,竟显得有些莫名的阴森。刘天明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五点了,自己不知不觉地在车上睡了一下午。而顾青自从上午11点左右进了腾龙大厦,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刘天明再看看手机,自己并没有错过什么来电。他给顾青拨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有了提示音,却一直没有人接。顾青怎么去了这么久?刘天明不禁有些犯嘀咕。起身出了车,快步向大厦走去。很快,刘天明就穿越了那扇有些阴森的大门。

  而刘天明这一进去,直到太阳跌入地平线之下,灰蓝色的天空中隐隐浮现点点繁星,也没有见到他再出来。

  大厦里的员工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喧嚣后的腾龙大厦门前是那样的平静,刚聘来没多久的新保安还不知道这座大厦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似乎对这项新工作很满意,在大门前的平台上悠然地踱来踱去,直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在年轻保安的眼中,这人的脸色很憔悴,很久没有修剪的凌乱络腮胡更显得他的脸颊瘦削,奇怪的是这个走路也不太稳当的家伙,居然带着一条器宇轩昂的大狼犬。

  保安带着怀疑的目光要这家伙出示工作证件,他还真拿出了腾龙大厦的出入证,证件上清晰地写着――腾龙集团信息技术科,宇文树学。保安点了点头,又对狼犬摆了摆手,表示他可以进去了,但他带着的狼犬可不能进去。

  那人蹲下身在那大狼犬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狼犬便一溜烟地返身跑开了。在保安惊愕的目光下,那人慢慢地走进了腾龙大厦。

  宇文乘坐电梯径直向十八楼而去,他拨打了好几次顾青的电话都没有回应,刘天明的电话也一直打不通,这才匆忙地赶到腾龙大厦。

  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宇文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各种可怕的镜头,他只想快一点赶到顾青的办公室,只苦于腿脚还不利索,再怎么走的快,也是一瘸一跛的。

  顾青的办公室没开灯!宇文心中一凉,重重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谢天谢地!虽然没开灯,屋内有些昏暗,但宇文还是很清楚地看见顾青正端坐在大班桌后摆弄她的笔记本电脑。

  宇文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他顺手打开了屋内的照明。

  “怎么不开灯?替公司节约电啊?我打你的手机好多次,你怎么都没有接?”

  顾青抬手遮挡了一下眼睛,陡然亮起的灯光让她有些不适应,“我的手机大概出了点问题,电话打进来不会响。”

  宇文走到桌前,突然发现今天顾青化的妆比平日略浓,恰到好处的腮红产生的阴影使顾青的面颊显得更加清瘦,冷色调的眼影和拉长的眼线衬托出精致脸庞的性感,一下显得比往日成熟了不少,散发着不同以往的女性魅力。

  宇文略呆了一下,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顾青脸上移开。顾青察觉了宇文的窘态,便向着宇文露齿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宇文只觉得喉头发干,脸颊也有些灼热起来。他连忙坐到单人沙发上,想说点什么其它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我去拜访了魏远征……”

  “宇文!”宇文的第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顾青就打断了他,“今天可以不说这些事情吗?”

  “呃?”宇文有些愕然,不知顾青为什么这么说。

  顾青转动座椅,面朝宇文这边,优雅地翘起了长腿,腿翘得高了些,短裙便从膝头上滑下了不少,露出一段光洁的大腿。宇文的心“砰砰”跳了两下,不敢再向顾青那边望去。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整日想的都是如何对付怪物,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做点其它正常人所做的事情呢?”顾青轻叹了一声。

  “我想……大概……应该快了吧……”宇文的口舌也突然失去了往日的伶俐,变得有些拙笨起来。

  顾青突然站起身,缓步走到宇文面前,宇文不敢抬头看她,只见两条修长的小腿在自己面前晃动了两下,竟一下坐在了宇文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宇文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全身一抖,想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顾青用手摁住了肩头。

  “宇文……”顾青低下头,轻轻在宇文耳边呼唤了一声。宇文只觉得顾青吹气如兰,身上的迷人淡香阵阵向他袭来。

  “顾青,别……”宇文刚出声,两只纤细的手指就搭压在他的双唇上,他扭过头,正好对上了顾青火热的目光。

  就在宇文头晕目眩,意乱情迷时,他心中却猛然闪过一丝不安。顾青一直对他有好感,他当然能感觉到,但顾青从不曾象今天这样主动!她的性格使然,是断然不会这样投怀送抱的!

  宇文想向后退,顾青却伸出雪白的手臂环抱住宇文的脖颈。宇文用手撑住顾青逐渐靠近的双肩,想用力将她推开,谁知浑身一阵酥软,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宇文有些心慌,忙猛闭双目,念了一句佛谒,心中顿时灵台通明,清醒了不少,但小腹处仍然炙热难耐,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正是游魂惯用的媚灵之术!宇文大吃一惊!

  过于反常的现象,终于使宇文陡然醒悟过来,他快速地向下一缩身体,将脖子从顾青的双臂包围中抽了出来。手上使不了力气,他的腿也一样没什么劲,暂时脱困的宇文只能一歪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又借势向门边滚了两圈,才挣扎着半跪在地上,竖起上身。

  “顾青!你究竟是怎么了?”宇文大声地喊道。

  顾青依然身姿曼妙地坐在沙发扶手上,神情幽怨地看着宇文,说道:“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不……你不是顾青……”宇文的脸上突然布满无法相信的神情,“我的天哪……你不是顾青……你就是一直出没在这幢大厦里的游魂,你竟然能附身在顾青的身上!”说到这里,宇文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是顾青的姐姐!”

  顾青一下神情大变,冷冷地看了宇文一眼,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调:“我这妹子周围的男人们还都是人才啊,你察觉顾青不会这么主动也就罢了,怎会知道我就是顾青的姐姐?”

  宇文打了个寒战,站起来倒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不知道么?只有生前脑电波频率与将要附身的人非常相似的游魂才能附身成功,而这样的游魂,生前只能是被附身者的亲兄弟……或者亲姐妹……顾青的父母死得早,顾青又从未有过妹妹,你一定就是顾青的姐姐!”

  “是吗?”被游魂附身的顾青索性端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看着宇文,“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宋巧稚,哦,不……还是应该叫顾巧稚吧。”

  “宋巧稚?”宇文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一闪,一直以来困惑他的疑问都彼此串联了起来,他喃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真他妈的笨,顾青在家里也会受到脑电波干扰做噩梦,我总以为是因为你的能量异常强大,其实不过因为你们是亲姐妹,脑波频率非常接近,你才可以轻易地干扰顾青。顾青桌上的全家福照片,是你将它推倒的吧?你为什么不愿意看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照片,莫非……”

  “哼!”宋巧稚冷哼一声,“既然他们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又怎会愿意见他们的笑脸?”

  “怪不得,顾青在噩梦里看见了她从未见过的年轻母亲,那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母亲,应该是你眼中的母亲形象,至于那反复出现的大肚子孕妇……难道你刚出生就被顾青父母所抛弃?”宇文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从顾青的噩梦里抓住这蛛丝马迹。

  “你很聪明啊,事事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嗯……个子挺高,长得也蛮有味道,难怪我妹妹很喜欢你……就连我,也颇动心啊。”宋巧稚环抱双臂,口气轻佻地说道。

  “你既然刚出生就被抛弃,怎么会记得父母的模样?”宇文问道。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一局面,只好不断挑起话题,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

  宋巧稚凄然一笑:“我哪里见过亲身父母?他们不过在包裹我的襁褓里留下了一张他们二人的照片而已,可怜我小时候日日看,夜夜看,只盼能将他们的相貌记在心中,日后有幸能在人海中见着他们。”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表情一下变得狰狞起来:“见着他们,便要问问他们当年为什么这么狠心!弃我于不顾!”

  宇文被宋巧稚突然变得狰狞的脸吓一跳,忙把话题拨开:“就算你的父母不该这样,可顾青没有过错啊,你为什么要用噩梦折磨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呵呵呵呵……我的亲妹妹?”宋巧稚发出一阵刺耳狂笑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与我有何干系?我们除了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又有什么相同之处?她不愁吃穿,学业优秀,毕业于名牌大学,工作后步步高升,年纪轻轻便做上腾龙集团的高管,身边还有你这样优秀的男人,而我呢?中学都没有读完就因家境贫寒而被迫缀学,身边的男人没一个安好心的,我挣扎着一路向上爬,就连做公司一个小小的财务主任,也是靠出卖自己才换来的!”说到最后,宋巧稚几乎是在怒吼了。

  “且算你也是有苦衷吧,让顾青做噩梦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你现在立刻给我离开顾青的身体!否则,别怪我引你上路!”宇文沉声说道,他借宋巧稚说话之际,缓解体内的燥热,勉强聚集了部分力量,随即双手一张,两团青色火焰浮于掌上。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只因游魂附身必须是血亲兄弟或姐妹,情况非常少见,当年师傅教授宇文如何逼迫游魂离体时,他是偷了懒的,听了三分,转眼倒忘了四分。可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宋巧稚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啊哟,我好害怕,别这么凶好不好?人家又不会害你!”

  宇文强撑着向前逼近一步,不愿输了气势,但他面色潮红,两腿直发软,手上的青莲火焰也左右摇摆,眼看着随时都会熄灭,怎么看也不像有力量逼退游魂的样子。宇文也确实没想到这媚灵之术会如此厉害,轻易便让他着了道。

  宋巧稚轻盈地走到桌边,顺手拿起桌上的裁纸小刀,轻轻贴在顾青那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上,柔声说道:“宇文……我知道你也对我妹妹有意思,今天我这当姐姐的做主,成全了你们如何?但你要还说什么让我走开这样的话,可就别怪我手里的小刀打滑!”

  这一招投鼠忌器,却是宇文万万没有料到的,他愣了一会,慢慢放下了双手,手中的火焰也“扑”地一声熄灭了。

  宋巧稚格格娇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夫嘛。”

  宇文正色说道:“你胡扯什么?我对你妹妹根本没兴趣。”

  “是吗?”宋巧稚走上前两步,弯腰将头贴在了宇文的胸前,“你的心跳得这么快,是不是说了假话啊?呵呵……”

  宋巧稚借顾青的身体在那巧笑嫣然,在宇文的眼中也只觉得面前这迷人的女子就是顾青,他心中不禁有些迷糊了。

  “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莫非我也不知道吗?你和顾青在这大厦里上上下下,我可是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们呢。每当顾青背对着你时,你就忍不住盯着她看,看她的秀发,看她的细腰,看她的长腿……”

  “住口!”宇文大叫一声,想转身逃离这可怕的女人。

  宋巧稚一把抓住宇文的手臂,另一只手又把小刀贴在了脸上,厉声喝道:“真要我动手吗?”

  宇文一呆,再也不敢擅自动作。

  宋巧稚将小刀慢慢探到宇文胸前,一点点地挑断了衬衫纽扣的缝线。第四粒纽扣掉在地上时,宇文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宋巧稚有些贪婪地将手指放在宇文裸露的胸前,轻轻地抚摸着那轮廓分明的胸肌。“年轻真好……皮肤绷得那么紧,一点褶皱也没有……你的是如此,我妹妹的也是如此……”

  说着说着,宋巧稚退后了一步,竟然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西服套装纽扣。

  宇文大骇,忙伸手阻拦,宋巧稚轻巧地躲开宇文的手,很快将自己的衣扣尽数解开,那贴身的套装下,竟是未着寸缕,宇文的眼前,一下露出大片耀眼的白色。

  宇文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宋巧稚妖媚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回荡:“呵……顾青这样的绝好身材,真是世间少有……就算我还活着,再年轻十岁,也比不上她啊……”

  媚灵之术仍在发挥作用,宇文的心跳继续加速,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正想伸手去堵住耳朵,一个滚烫的胴体一下靠在了他的身躯上。宇文的脑袋嗡地一声,几乎失去了理智。

  “还是你比较听话,先前的那个刘天明,就死活不从,还掏出手枪来吓唬我,可惜那会儿我还没想到用小刀这一招,不得已,只好打晕了他……其实你们两个都是极优秀的男人,我要是顾青,也会左右为难的,不过姐姐我倒觉得你城府颇深,更合我的胃口一些啊……”宋巧稚贴在宇文耳边喃喃低语着,还不时用口去衔宇文的耳珠。

  “怎么?莫非刘天明也遭了她的手段?可我没有看见他的人啊?”宇文那快被欲火点燃的头脑里,只是些微冒出一点正常的念头,就被一条柔软的舌头拨弄着,又渐渐沉入迷乱中。

  空气里已经弥漫了太多暧昧的气息,只需要再有一个火星,便会点燃一桶名叫男欢女爱的炸药……

  突然,宇文“嗷”地一声惨叫,猛地将缠在他身上的宋巧稚甩开了,一阵剧痛正顺着他的小腿向上爬行,猛烈地冲击着他那被情欲浸透的神经。宇文忍痛低头看去,原来是大犬玄罡及时赶到,眼见情况危急,便狠狠地咬了宇文的小腿一口!

  疼痛是让人清醒的良药,宇文一下克制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欲望,他不等宋巧稚有所反应,开始快速地扫视四周,直到看见了墙边的一扇小门。宇文立刻一瘸一跛地快步向小门走去,宋巧稚不知他想做什么,正要上前阻拦,玄罡低吼一声,扑上前挡住了宋巧稚的去路。宋巧稚可以轻易将男人玩弄在股掌间,却很是惧怕这头野兽,她惊叫一声,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手中的小刀也掉在地上。

  宇文一把推开那扇小门,不出所料,被打晕的刘天明就给扔在这小小的休息间里。宇文在刘天明身上一阵乱摸,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那串借给刘天明的定灵珠!

  再回到办公室里的宇文,仍不敢抬头去看宋巧稚,他只顾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手中紧紧捏着那串法珠,慢慢走到接近宋巧稚的位置,宋巧稚察觉情况不妙,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但宇文已经出手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宇文轻声念出两句佛谒,极随意地将手中法珠向宋巧稚投去,那法珠去势虽缓,却不偏不倚正中宋巧稚眉心!宋巧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团人形的黑影一下从顾青的身后退了出来,顾青头一偏,软倒在地上。

  人形黑影里突然翻出一双青色的眼睛,怨毒地望了宇文一眼,随即,那黑影快速地从一直敞开的办公室门口散去了。

  宇文啪地一声坐倒在地,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番场面,说不出的香艳,也说不出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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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八、合力

  桌上的电话陡然间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声音虽不大,却把心中本已是一团乱麻的宇文弄得慌了手脚。宇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饶是他机智过人,竟也不知该如何收拾面前这被宋巧稚搅得混乱不堪的场面。
  倒是一旁的玄罡显出了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它快速奔到门边,一下就将办公室大门给撞关上,旋即叼起被甩到沙发上的顾青衣装,盖在仍昏迷的顾青身上。

  宇文迷糊了好几秒钟,才想起电话铃声恐怕会惊醒顾青,倘若此刻顾青醒转,他该如何向顾青解释为何她身无寸缕,自己却守在她身边?

  宇文忙不迭地扑过去提起了电话,话筒那端却挂掉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小心地将话筒放下。玄罡站在屋角的小门前轻吠了一声,提醒宇文那里还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宇文皱着眉头看了看面朝下扑倒在地上的刘天明,决定还是先将刘天明弄醒,多一个证人,才方便向顾青解释。

  谁知刘天明竟怎么也弄不醒,宇文拍打他老半天,甚至将顾青桌上的半杯残茶泼到他脸上也无济于事。宇文在扶起刘天明时,隐约摸到他后脑上有一个被钝物撞出的血肿,别是被宋巧稚打伤了头吧?他一下担心起来,便想把刘天明背出楼外召救护车急救。

  就在宇文背着刘天明,慢慢扶着墙向办公室大门走去时,顾青醒了!

  当她看清自己身上只盖着一件外衣时,她发出了一声极尖厉的惊叫!

  宇文没料到顾青这么早就醒转过来,被这声惊叫吓得手一哆嗦,将刘天明给摔到了地上。刚才还死活弄不醒的刘天明被这么一摔,竟而也醒了!一时间,六只眼睛对在了一起,一双惊讶,一双羞愤,一双却是无比的尴尬……

  最初的混乱总算过去了,此时的顾青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咖啡馆里,小口地嘬饮着卡布其诺咖啡,面前并排而坐的两个男人的眼神却都有些漂浮不定,不敢正视顾青,一人只顾着用小勺不停地搅拌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另一个却在把一块又一块的方糖给捏成了粉末。

  虽然两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宋巧稚勾引他们时的细节,但顾青还是隐隐约约猜到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鬼魂姐姐,利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些很不合适的事情,至于其中的详情,她一个女孩子家,又怎好意思开口细问?

  “她……真的说……她是我姐姐?”宇文详细解释了很多,顾青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

  “是的,她能附身于你,就已经证明了她与你的血缘关系。照她的说法,当年你的父母刚生下她,就将她狠心抛弃,而八年之后,才又有了你……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你的父母知道了。”宇文答道。

  “我的父母……过世那么多年了,哪里还有机会知道他们当年做过些什么……”顾青轻叹了一声,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会如此狠心。

  刘天明抚摸了一下后脑勺,头还有些晕,那里留下的血肿是宋巧稚用顾青桌上的镇纸敲出来的,虽说当时刘天明已经察觉面前的不是顾青,甚至举起了手枪。但自幼习武的他,竟会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随手打晕,可见当时他在宋巧稚的引诱下,也已是意乱情迷了。想到这里,刘天明的脸上一阵发烧,还好咖啡馆里灯光昏暗,顾青并未看出他的神情变化。

  “不过……我在梦中见到的妈妈才二十二、三岁,就连我自己也从未见过那样年轻的妈妈,若不是宋巧稚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是绝对无法让我产生这样的梦境的。”顾青再仔细思量片刻后,已然相信了七八成。她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法言表的亲情,多年未享受到家庭温暖的她,蓦然间知晓自己竟然有一个姐姐!那种惊喜交加的感觉,甚至冲淡了宋巧稚可能会对她不利的危机感。

  只可惜,姐妹二人互相知道时,已是阴阳相隔……

  “宋巧稚……”刘天明轻声念叨着这个给他深刻印象的名字,“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的你,突然又有了个姐姐,一定很难接受吧?”

  顾青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从前也是孤儿,是被张建国的奶奶收养后才有了家的。”

  “你也是孤儿?你不会也有个没见过面的弟弟吧?呵呵……”宇文希望能将话题变得轻松一些。

  “啊?这个……可能得去问问我那素未谋面的老妈了。也许……这世上还有个我不知道的弟弟?呵呵……”刘天明笑着揉了揉鼻子。

  顾青并没有因为二人的低劣玩笑而变得高兴一些,两个男人不由有些尴尬。

  “你姐姐成了在腾龙大厦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她的死恐怕有很大的冤屈啊……”刘天明正色说道。

  “嗯!我一定要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想到姐姐变成了可怜的游魂,再也无法重见天日,顾青一阵心酸,不由暗暗捏紧了拳头。

  “从顾青第一次遇见游魂至今,已有十多天了,为什么到今天宋巧稚才附身到顾青的身上,她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抛弃她的父母吗?”刘天明的这个问题,却是问宇文的。

  宇文沉思良久,说道:“刚才情况太过混乱,面对宋巧稚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提出来,她为什么要杀害朱灵和蒲远的两个保镖呢?而那三人的尸体,又为什么要放在蒲远的办公室里?还有……小张遇害现场留下的蓝月二字,是否也是宋巧稚所为?她的身上,牵扯了太多疑点啊……至于她为什么到今天才附身于顾青,我猜测是与泾河龙王的复苏有关!”

  “宋巧稚怎么可能和古代的龙王扯上了关系?”刘天明叫了起来。

  宇文摆摆手,示意刘天明不要太大声,惊扰了咖啡馆里的其它客人,然后用手指蘸了些许咖啡,在桌布上划出一条横线,说道:“即使分属不同时空的虚灵,也会因产生交集而互相影响的。如果我们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按时间轴排列起来,就会发现,宋巧稚的力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地增强!最初的她,只是无意识地在楼里游荡,偶然间撞上了顾青,吓晕了顾青的同时,她也察觉到顾青与她的血缘关系,随后,她有意识地窜入顾青的办公室,见到顾青桌上的全家福照片,确认了顾青就是她的亲妹妹。又因她对亲生父母的憎恶,便顺手推倒了相架。紧接着,她的力量增长了,远在职工宿舍的顾青也被她干扰了梦境,而到蒲远举行宴会的那天,她竟有能力杀死了朱灵和两个保镖!至于今天……游魂附身所需要的能量可非同小可,她更在附身后还施展出让我也难于抵抗的媚灵之术……游魂自身,是很难汲取天地间灵气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泾河龙王的力量在从中作梗!这龙王的怨气愈演愈烈,宋巧稚只需得其万分之一,也可将腾龙闹个鸡犬不宁了。”

  顾青的脸色有些发白,轻声问道:“我姐姐都能闹成这样,那泾河龙王复苏的时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啊?”

  宇文看了看顾青,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暂时不可将调查重心偏向你姐姐这边,只要她不随便闹事,我们就不去触动她。当务之急,还是研究如何对付这泾河龙王!”

  “现在大家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可你做事仍然遮遮掩掩,我们又怎么能很好地合作?”刘天明对宇文独来独往,行事诡秘早就不满了。

  “是啊……宇文,你就像根牙膏一样,每次都要我们挤一下你才说一点,虽说我们也能理解你所作所为不是普通人能够认知的,更不便大张旗鼓地宣扬。可你如果能将现状对我们开诚布公,我们也好集三人之力共度难关啊。”顾青也第一次对宇文表示了不满。

  “三人之力……”宇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古言三人成虎,那是说三人共同说一个谎话便可让一个没有主见的人相信无稽之谈……”

  顾青和刘天明对视了一眼,他们所提的意见宇文好像就完全没听见,倒似给了他什么提示,让他又打起了某个主意。

  “我今天去拜访了魏远征,还好他不像他的父亲那般绝望,我本只期望他能指引一下方向,助我们一臂之力,没料到他毫不含糊,一口答应下来,愿意尽全力给我们帮助。但他需要两天时间做准备工作。在这两天的真空时期,我们也不可以坐等,筹码并不能完全押在魏远征那边,无论怎样我们也要自己搏上一搏!”说到这里,宇文的眼中放出自信的光芒,“且看我们三人所成的猛虎,能否与泾河龙王来场龙虎斗!”

  “你这次又准备怎么干?不说清楚我们可不会帮忙!”刘天明抱臂后仰,口气不容置疑。

  “《射雕英雄传》第六回,你们还记得么?”宇文难得地卖起了关子。

  刘天明虽然喜欢金庸武侠小说,却也不至于连回目都记得那般清楚,自然不知道宇文说的是哪一段。

  “第六回……莫非是崖顶疑阵?”顾青的记忆力却是非凡。

  “正是!”宇文笑道。

  顾青一说,刘天明也立即想起来了。崖顶疑阵这一章,说的是江南六怪与全真教丹阳子马钰合作,借铁尸梅超风目盲之机,在月夜的崖顶冒充全真七子,用谈话吓走了武功厉害的梅超风。可这与对付泾河龙王有什么关系?

  “啊?你也想学小说中的情节,用计吓走泾河龙王吗?可是……泾河龙王又会害怕什么呢?”顾青秀眉微蹙。

  “泾河龙王会害怕我和刘天明!因为……他将是秦叔宝,而我将是尉迟恭!”宇文举起手来指了一下刘天明,又指了一下自己。

  这个大胆的设想一下把顾青和刘天明给震住了。

  “什么?我是秦叔宝?你是尉迟恭?你是不是头脑发烧了?”刘天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忘了,泾河龙王被镇在断龙台下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它对世界的认知与它的仇恨一样,仍然停滞在一千三百年前。难道我们就不能利用现代科学技术,让它相信我们两人就是门神转世么?”

  “老天……”刘天明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一定是疯了……我们两人有哪里像当年驰骋江山的隋唐英雄?”

  “只要你敢与我一起去面对泾河龙王,你就是英雄!”宇文的话语间突然透出一股浩然正气。

  刘天明一呆,心中热血微微激荡。

  “当年泾河龙王可是见过秦叔宝尉迟恭真容的,你俩不会打算去韩国整容吧?”顾青担心地问道。

  “转世而已,对相貌可以不必这么认真,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们需要的是在气势上震慑龙王。”宇文解释道。

  “当年的两位将军只是气定神闲地在宫门前一站,龙王便不敢轻举妄动,那是因为将军们在沙场上征战多年,只那暴戾之气与身上的血腥味就足够震慑龙王了,我们俩有什么?”刘天明始终不相信宇文的计划能有成效。

  “当年的鄂国公尉迟敬德曾说过,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俱鬼乎?我们只需有他这样的阳刚之气,就可放手与那龙王一搏了!”

  刘天明半信半疑,勉强答应下来。

  “可是……”顾青在一旁仍是担心,“你们就这么西裤衬衫,牛仔T恤的去糊弄泾河龙王,说你们是当年的秦叔宝尉迟恭?未免把泾河龙王想得太傻了吧!”

  “做戏做全套,所以我们急需准备两套铠甲!”宇文再次提出奇怪的要求。

  “啊?就这么一两天之内,你让我们上哪儿去找两套铠甲?”刘天明摇摇头。

  “我们可以试试去找电影制片厂或者电视剧组,那儿应该可以找到唐朝的铠甲。”顾青提出了可行的建议。

  可宇文不这么想。

  “那些电影电视里的古代盔甲都只为了瞒过现代人,又不是为了上战场,用不着做的一丝不苟,为了方便演员行动,常常在设计上做很多改动,或者为了减轻重量而大量减少金属的用量,早已不是真正的古铠甲了,这可瞒不过泾河龙王的眼睛。”

  “那怎么办?如果重新打造两套铠甲,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宇文微微一笑,说道:“我曾经参观过市军事博物馆,那儿恰有两套唐朝明光铠的复原品,那基本可以算是真家伙了!不过……”宇文抓抓头皮,神态有些不好意思,“恐怕又要麻烦顾青,借用你的闲置资金,帮我们租借出这两套铠甲了。”

  顾青有些哭笑不得,宇文还真是把自己当成ATM提款机了。她对宇文嗔怒道:“你总有一天要把我逼到贪污公款的!”

  说到贪污公款,刘天明一下想起了白天杜听涛约见顾青的事情,忙问顾青见面的详细情况。

  “杜听涛这次约我谈话,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做新的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并不是以腾龙集团的名义来实施的,而是杜听涛自己牵头拉的资金。他给了我一份项目细节,并许诺让我以入干股的形式参与,我大致看了一下,虽然是新项目,但面向的客户却基本是腾龙的老客户。他这么做,似乎是在试探我的口风,我们这段时间忙晕了头,基本没顾上理他,现在这么看,他可没闲着,很可能会在近期内自立门户……这可不是好事,最近蒲远为了产权界定的事情,已经是疲以奔命,一个闪失,就会丢掉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如果这当口上,杜听涛用新项目把客户们的资金流向给引到他那边去,蒲远这边无疑会受到打击……”

  “你们腾龙家大业大,杜听涛不过是在西北地区人脉茂盛些,就算他拉走部分客户,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你们蒲老板的命根吧?”刘天明有些不解。

  “什么家大业大?现在的大型集团在资金运作上也常常是玩刀锋边缘上的行走,稍有不慎,杜听涛的所作所为就很可能变成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顾青不想再细说下去,自己虽然没有来得及参与,蒲远的股市收购战却已经展开了。

  “那……你怎么回复杜听涛的呢?”宇文也突然对这事有些感兴趣了。

  “我没直接回答他,只是说,杜经理百忙之中,还能抽空为自己打点些私活,可别累坏了身体,晚上多休息,睡眠充足了才有体力。”顾青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上次见他在小间内做噩梦。“谁知他浑身一震,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发青,匆匆忙忙地就告辞了。”

  “你把这事告诉蒲远了吗?奇怪,杜听涛明知道你是站在蒲远这边的,为什么还会主动告诉你这些事情呢?”宇文问道。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正因为顾青是蒲远这边的红人,她才比谁都更清楚目前腾龙所处的状况,如果顾青想乘乱为自己谋点私利的话,跟随杜听涛也许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而杜听涛要是能得到她的帮助,可就如虎添翼了,无论怎样,也应该试探一下的。”刘天明在一旁替顾青回答。

  顾青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杜听涛的能力不容小视,现在的腾龙大厦,几乎所有的经理都站在他那一边,这是我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领教了的。不过这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蒲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青是在与杜听涛会谈后没多久,就突然失去知觉,被宋巧稚附上了身,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自己是一点也不记得。

  “算了,这些经济上的纠葛,我们还是不要搀和在其中吧,眼前的几桩命案还是更重要一些。”刘天明劝解顾青道。

  顾青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决不会就此如了杜听涛的愿,让他就这么全身而退!”

  宇文和刘天明不由得面面相觑,顾青对工作方面的认真,却是出人意料的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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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二十九、古甲

  宋巧稚附体事件后的第二天中午,顾青就打电话把刘天明和宇文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宇文与刘天明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两套带着积灰的黑色铠甲正放在屋内的大桌上,顾青则笑吟吟地立在桌边。欣喜的宇文伸出手用力搬过一套放在自己面前,缓缓将护心胸甲上的灰尘小心抹去,打磨得极细致的整块圆形胸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宇文轻叹道:“这套铠甲的复原做的很不错。”

  顾青说:“我不怎么懂这个,只知道它们重死了!两个工人才把这两套铠甲抬上楼来……你们真的打算把这个穿在身上?”

  刘天明也走上前来,用手掂了掂铠甲的份量,这一试,可把他吓了一跳,经常举杠铃锻炼身体的他,一下就试出这套铁铠甲的重量绝不会低于五十斤!这还没算上头盔的重量,真要穿着这么一身铠甲,只怕跑步都很困难。

  宇文将甲衣提起一半,说道:“据《唐六典》所载,唐朝铁甲,有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等六种,而最常见的将官重甲,就是这因胸前护心圆镜光亮耀眼而得名的明光铠。这种复合铠甲,在胸部及手脚部分都使用金属,而腰腹和关节处,则使用上等皮革,更有数重护肩与护膝,可不是普通士兵能有机会穿戴的。”

  “嘿嘿……怪不得你要我穿着这铠甲去和你见泾河龙王,这玩意这么重,到时候我就算因为害怕想逃都迈不开步子!”刘天明笑道。

  宇文摇头笑道:“你跑不掉,难道我就能飞吗?对了……顾青,你这么快就把铠甲弄到手,博物馆的人很给你面子啊!”

  顾青苦笑道:“给我什么面子,他们不过是给人民币面子而已,军事博物馆平日根本没人参观,一直靠国家微薄的经费勉强支撑着,那老馆长一听说我想租用两套铠甲,两个眼珠就咕噜咕噜转了老半天,开始还说什么这是国家财产不可随便外借什么的,我说愿意出五千元租用一个星期,他立马就答应了,都没问我要这铠甲有什么用途。其实这也值不了多少钱,不就是复原品吗?又不是真的古董……”

  “不是古董,怎么也这么陈旧呢?”刘天明有点奇怪,他手上那副铠甲甚至还有明显刀砍斧削的伤痕。

  “为了仿真,这是经过了陈旧处理工序的,所以我觉得它们特别符合我们的要求。只需要再用羽毛绸绫装饰一下,就是两套身经百战的将军铠了!”宇文很满意这两套铠甲,已经忍不住在往自己身上套胸护了。

  “只有两套铠甲恐怕还不行吧?武器呢?难道我们赤手空拳去对付龙王?”刘天明突然想起这么一个问题。

  “啊!”宇文也呆了一下。“我自己有虚灵金枪,忘记你没有武器了。”

  顾青踢了踢桌子下的一个长长的纸箱,说道:“就知道你们忘记准备武器,我顺便把博物馆的唐代仿造兵器也一同借来了。”

  宇文大喜,忙把箱子打开,两支暗灰色的步槊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两套黑色布衣与软靴,顾青明显比宇文所想的更为周到。那铁槊枪头直而挺拔,开刃的槊锋隐见三尖两刃之势,宇文提起来挥动了两下,似乎对它的质地重量都比较满意。

  “本来馆长给我推荐的武器不是这个,而是两把长刀,好像是叫……”顾青偏头想了一下。

  “陌刀?”宇文头也没抬地回问了一句。

  “对,就叫陌刀,那刀也太长了,估摸快有三米长,我简直不知道那东西能干什么!”顾青很惊异宇文对古代兵器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守城时用于劈砍爬墙敌人或者列队抵御骑兵冲锋用的,自然要很长,你怎么对那馆长说的,他居然会推荐你带走陌刀?”宇文有些奇怪。

  “呵呵……我说我们公司将要搞一个和唐朝有关的商业活动,需要有人装扮唐朝将军,他就说这刀比较威武,适合做展示,我看那老馆长还蛮有商业头脑的。”

  宇文笑着摇了摇头。

  刘天明试着将铠甲穿上身,左右转了一圈,有些担心地说道:“穿上这个,我就没法拔枪了。”

  宇文挠挠头,说道:“你一定要带枪吗?恐怕派不上用场啊……”

  “上次对付凿齿,不就靠我这把枪吗?”刘天明有些不服。

  顾青插嘴道:“我看电影里常有人把小手枪藏在脚踝那里的。”

  刘天明反对:“那样走路不舒服!遇到突发情况也跑不快!”

  宇文拍了拍刘天明肩膀说道:“遇到突发情况你可以把枪扔掉再跑!”

  刘天明哭笑不得地半张着嘴,顾青则掩嘴笑出了声。

  “哎,只需要准备这两套铠甲就够了吗?你是不是还需要其它的准备工作?我们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尽力去帮你。”顾青心思慎密,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宇文笑着看了顾青一眼,说道:“可别说我这人心黑,其实我早就准备利用你们了。这场大戏我预备明日午夜开场,需要准备的具体事项,我已经全写在这里了。”说完,他拿出两张写满字的打印纸,扭头用开玩笑的口气对刘天明叫道:“刘剧务,你也来看看工作安排吧。”

  “剧务?真没把我当主角啊……”刘天明苦笑着走上前去。

  三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宇文那两张打印纸上所写的准备工作筹备完毕。刘天明临时接到局里领导的电话,先走了一步,宇文与顾青便相约去街边小店吃晚饭。

  席间,宇文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扭头去看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青恶作剧地将一瓣生大蒜剥开,丢进宇文的炒饭里,谁知这家伙完全没注意到,和着炒饭就一口吞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担心明天会有危险啊?”顾青见宇文这副神情,就忍不住问道。

  “啊?什么……噢,危险……危险是肯定有的,我们最近做的事情都很危险。”宇文有些答非所问。

  “那你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哦……我只是在想一桩古史中的无头公案。”宇文转过头来,看着顾青的大眼睛。“你们在魏仁朝家中谈话,魏仁朝曾提及那成语“泾渭分明”的来历。不错,杜甫是曾经写过“浊泾清渭何当分”的诗句,可在更早的《诗经》中所载,却是“泾渭相入清浊异”,又有“泾以渭浊”的说法,都说的是泾清渭浊。到了清乾隆年间,乾隆皇帝对“泾渭分明”一事颇感兴趣,特地派遣陕西巡抚秦承恩查证此事,秦承恩在回复乾隆的报告中写明,泾水四时常清,只是每年十几天的汛期内河身浑浊,而渭水“水挟沙行,四时常浊,从未见有清澈之日。”这般看来,也该是泾清渭浊。为什么在唐代偏偏变成了泾浊渭清?这就一直没有答案了……”

  “你认为这与泾河龙王一事有关吗?”顾青问道。

  “不知道……”宇文茫然地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此事而已,有很多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是啊……”顾青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不是被蒲远派遣到这里工作,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姐姐了,虽然顾青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终究血浓于水,心中总是有几分挂念。

  两人埋头闷声吃了几口饭,顾青又忍不住问宇文:“你怎么对古代的事情知道那么多?都是你师傅教你的吗?”

  “嗯,工作需要,我必须阅读大量的古代文献。”

  “博闻强记这么多古籍也就算了,可你居然还能懂得许多计算机方面的知识?”宇文能在腾龙集团找到工作岗位,计算机方面的知识也不会太差,顾青已经很佩服面前的这个家伙了。

  “那也是师傅要求我学习的啊,他老人家曾说,学计算机的孩子比较好找工作,呵呵……”

  “你说你从前一直漂泊不定,有需要停留的地方都能找到计算机方面的工作?”顾青有些不相信。

  “这肯定不可能,只是尽量去找这方面的工作而已。”

  “那你还能干什么呢?”顾青很好奇。

  “什么都干,求生活嘛……洗车,送桶装饮用水,送煤气,都干过。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为了能在某个住宅小区查一桩怪事,就送了两个月的饮用水。”宇文的口气很平静。

  “啊?这你也做啊……你哪里像干这个的?”顾青惊讶极了。

  “怎么不像了?”宇文挺认真地反驳,“我记得有一次送水到一个妇人家中,那胖妇人正在教育她还在读小学的儿子,就指着我对她儿子说,看看!你如果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只能像他这样,干送水的活!”

  见宇文说得这么认真,顾青扑哧一声笑起来,可仅笑了一会儿,顾青就忍不住一阵心酸。宇文又在歪着头看窗外了,常言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永远也不会反应出他的内心世界。这个神秘的黄泉引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让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道路?

  “哎……”顾青轻轻拍了拍桌子,将宇文的目光吸引过来。

  “嗯?”

  “你有没有想过……嗯……我是说,有没有想过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就留在某个地方,不再四处流浪了?”说到这里,顾青的脸一下变得有些红。

  “留在某个地方?”宇文沉吟片刻,“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如果可以,等断龙台的事情有了结果,我倒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好啊!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顾青有些兴奋地抬起头。

  “呃……去哪里?”宇文呆了一呆,“我好像也还没有想过……”

  “你一天到晚都心事重重的,怎么又什么都没想过?”顾青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

  宇文讪笑了一下,说道:“快吃饭吧,炒饭快冷了,吃完了我们回公司收一下传真。”

  “收传真?谁的传真?”

  “我让朋友发的,发到你的传真机上,你的自动应答接收开着吗?”

  “一直都是开着的。”

  “那就行,估计现在已经收到了。”

  顾青不知宇文又在干什么古怪的事情,满腹疑云地跟着宇文回到办公室。

  桌上的传真机确实接到了两页传真!顾青赶在宇文之前走到桌边,急切地将传真翻过来,竟然是两幅铅笔素描的人物肖像!

  虽然传真件有些失真,但两幅人像依旧笔锋锐利,栩栩如生。

  顾青细看了两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画中两人都是中年男性,一人黑颜圆脸,虬髯满面,瞪着铜铃般大的一对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另一人面白须顺,细眼长眉,脸上挂着的却是冷漠的神情。表面上看,二人长相大相径庭,可顾青直接地从两幅画像上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感觉,那就是――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宇文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顾青身旁,看到画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果然是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啊……难怪泾河龙王会害怕这两人,什么名将?他们分明就是两个杀人狂!那杀戮之气都已溶入气质中,随时会自然流露出来。”

  “啊!你是说……”顾青惊惧地回头。

  “对!”宇文伸手指着传真,“这黑面的,就是尉迟敬德,这白脸的,就是秦琼,秦叔宝!”

  “你怎么会弄到古代人的画像?而且,这明明是现代人的铅笔素描……”顾青把传真前后翻转了几次,似乎在找寻什么。

  “别找了,不会有来电号码的。”宇文轻笑了一声。

  顾青悻悻地把传真放到桌上,不知宇文身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永远也不会主动将这些秘密公布出来。

  “你要这两人的画像做什么呢?” 那两人的面孔让顾青周身发寒,她已不愿再多看。

  “做什么?呵呵……”宇文笑而不答,左手拿起那张尉迟敬德的画像,半蹲下身子,右手撑在了地上。他目光专注地看着那张画像,右手掌下突然显现出一团青色细沙,那细沙正顺时针缓缓流动着,形成一个漩涡。

  顾青瞪大了眼睛,盯着宇文手下的细沙漩涡。

  又等了些许时间,宇文慢慢地将手掌翻转,顾青可以清晰看见,那青色细沙间,竟然浮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

  宇文猛地一低头,将脸伏在手掌间的细沙之中!

  当宇文再抬起头时,顾青尖叫了一声。她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尉迟恭!

  “别叫这么大声,这不过是五行之术中的虚灵沙而已。”尉迟恭开口说话,声音却还是宇文的声音。

  顾青这才明白,宇文是用了一种玄妙的易容术。她走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伪劣尉迟恭,虽然在相貌上与那幅人像一致,可神情间却依然是宇文平日那种淡淡的温和感觉。

  顾青不禁有些担心,这样能骗过那泾河龙王吗?

  “虚灵土,又称作虚灵沙,专司伪装与欺诈的五行之术。其实这副面孔也就是你这样的精气旺盛者才会看得见,如果是刘天明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估计又要说我是在装神弄鬼了,说白了,就是专门用来哄鬼的,呵呵……”宇文谈笑间,突然伸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那张尉迟恭的脸顿时龟裂成碎片,随即又变成细沙向下流淌,渐渐现出了宇文的真面容。

  “让我也易容一次,可以吗?”顾青一下兴致大增。

  “好啊!你想变成谁的模样?”宇文也来了兴趣。

  “我想……变成周星驰!”顾青明显是个星爷的影迷。

  “想变成男人?奇怪的想法……”宇文摇了摇头,一手撑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心中回想周星驰的相貌。过得片刻,他将手上的青色细沙摁在顾青的脸上,说了一声可以了。

  顾青慢慢睁开眼睛,走到墙角的整衣镜前,当她看清自己的变化时,立即爆出一声惨叫!

  她没有变成周星驰,却变成了常在周星驰电影中露面的丑角“如花”的长相!看来宇文也是个星爷的影迷……

  “你这个混蛋!”顾青转身冲到宇文面前,狠狠地掐了宇文胳膊一把,“还不快变回来!”

  宇文揉了揉被掐痛的胳膊,龇牙咧嘴地伸手轻打了顾青脸庞一下,顾青又恢复了本来的秀美。她看了看镜子,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丑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宇文也在一旁轻笑道:“怎么样?这一手还是很有用吧,以后如果我不干这一行了,还可以开一家专门面向女鬼的整容院,保证能发大财!呵呵……”

  “是啊是啊。”顾青反唇相讥,“不过你收到的钞票恐怕都是冥币吧?在这里可是连一个包子都买不到的。”

  “呃!”宇文一副财路被人截断的痛苦表情。

  顾青开心地笑了起来,宇文也跟着咧开了嘴。办公室里难得地充满了快乐的气氛,似乎让二人暂时忘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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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故人

  刘天明歪着头看了看顾青腕上的手表,距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铁甲已经穿戴整齐,竟是出乎预料的合身,而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刘天明试着在屋里小跑了一圈,除了那内衬的布衣略紧了一些,行动上基本没什么问题。

  宇文试着将铁盔戴在头上,想了一想,又取了下来,将插在铁盔上的长羽掐掉了一半,大概是觉得顾青找来的羽翎太长,有些夸张。刘天明头上那顶黑盔用的是红缨,就没这个问题。

  顾青口中衔着几枚细细的别针,还在为两人整理身上的束带,配上这红色束带后,两个全身黑色铁甲的男人顿时显得英气逼人,威武非常!

  大犬玄罡则蹲在墙角,平静地看着屋内的三人。

  就在这腾龙大厦顶楼的宴会厅里,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去吧,别老折腾我俩的束带了,带着玄罡到控制室去,再试试这微型步话机的效果。”宇文很在意那藏在铁甲下的小麦克风是否能正常工作。

  “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顾青还是有些不愿离开。

  “还是再试试的好,刚才我这边的听筒里有些沙沙响,别是有电流干扰吧。”刘天明摸了摸嵌在耳朵里的耳机,也有些担心。

  顾青不情愿地领着玄罡躲到了颇隐蔽的宴会厅音响控制室里。控制室有一个小窗口,可以观察到整间大厅的情况,如果控制室里关上灯,从控制室外是无法看清里面还躲着一人一犬的。

  “一会儿要特别注意,不要离开我周身五步的范围,我的灵力只能在这个距离之内才可以维持你面部虚灵沙的易容效果,我可不想让泾河龙王看见你的脸皮掉在地上!”宇文又特别叮嘱了刘天明一遍。

  “知道了!”刘天明有些许不耐烦,说是用什么虚灵沙的法术将自己变成了秦叔宝的模样,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姑且听之吧。刘天明真正信得过的,还是他常年不离身的那支手枪,可现在枪并没有在他身上,而是被胶带粘在一张桌子下,这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稳。

  “喂?听得清楚吗?”听筒里传来顾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刘天明微微落下眼皮,并不急于答话。

  “喂!别真是有问题吧……”顾青在那边自言自语。

  “音质还可以,一会儿要注意我的信号。”宇文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的,天明,你那边怎么样,能听清吗?”

  “还行,不过听着有点不像你的声音,不如……你唱首歌来听听?”刘天明突发奇想。

  “这关口了,谁有心思唱歌给你听?”顾青的声音有三分嗔怒,“等你俩安安全全的回来,我开个人演唱会都行。”

  “呵呵……”宇文和刘天明同时笑了起来。笑声未停,远处的钟楼就敲响了钟声!

  “当……当……”似乎是午夜在宣告自己的来临。

  刘天明用力抓起步槊,坚定的目光投向宇文,表示自己已准备完毕,宇文点点头,对音响控制室的顾青做了个手势。

  “铮……”随着盘涉调上的一声低起,清幽淡远的古琴声在整个大厅中如行云流水般畅游,疾而不速,留而不滞!一瞬间,犹如时空的转换般,随着悠悠琴声,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寂静的峰岭之上,遥望月照山路,不禁思绪飞扬。

  顾青幼时学过声乐,对音乐的欣赏是入了门的,此时听了这一曲绝佳古琴,如痴如醉之际,不禁奇怪起来:“宇文,你哪里弄来的古乐?听着有几分像《忆故人》,可细听又大不一样,意境一下深远了好多!”

  “说话小点声。”宇文严肃的口气吓得顾青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这才是真正的东汉蔡邕所作的古琴曲《空山忆故人》,此曲唐代流传甚广,可惜传至今天,已经变调许多,又不断以讹传讹,你曾经听过的《忆故人》,早已不是原音。”

  “这古琴声真的能引来泾河龙王吗?”刘天明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低声问道,自从上次凿齿事件之后,这里一直没有重新整修,只将损毁的桌椅运走,所余的完好桌椅寥寥无几,曾散乱地留在大厅里,现在又被宇文聚在了一起,若不是透过落地玻璃幕墙可以看到楼外的城市夜空,空荡荡的这里就活像个没装货的仓库。

  “如果一个人被拘禁了几十年,周围肯定已是物是人非,白云苍狗,在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环境下,突然听到自己所熟悉的乐声,定会急着奔上前去看个究竟,更何况,泾河龙王是被镇在断龙台下一千三百多年。”宇文意味深长地回答。

  “可没什么动静啊?”刘天明支起耳朵听了听,除了琴弦的震鸣,四周并无异动。

  “别急……”宇文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就突然抖动了一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天顶一角。接着,宇文极小声地对麦克风说道:“各位,客人已经到了……”

  刘天明心头一震,跟着宇文在一起的时间一长,人也变得敏感起来,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连对手在哪里都看不见,这对局的开端,岂不是已经落在了下风。

  “叔宝兄!”宇文朗声叫道,伸手拍在刘天明的肩上。

  刘天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宇文叫的就是自己。戏,已经开场了。

  “想不到,一隔千年,今日竟能与兄重聚,实在感慨。”宇文继续背诵事先准备的台词。

  “敬德贤弟。”刘天明很不习惯这个称谓,声音便有些迟疑,“转世重生,还能与故人再聚,莫非是前缘未尽,尚可携手共驰骋?”

  “晃眼已过千年,现今天下,非比往日,你我皆不再是昔日公候,还谈什么驰骋?呵呵……”宇文摆了摆手,演得倒是挺自然。

  “贤弟素来豁达,不为官位挂身,怎的现在倒挫了平生锐气?”刘天明渐渐进入了角色,说话也流畅了起来。

  宇文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我本出身草莽,受唐王恩德,共创江山,往事虽已渺如烟云,如今未尝不可从头来过?”

  “好一个从头来过!叔宝愿与敬德贤弟同行,重建功绩。”刘天明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起来,“只是不知贤弟今日所来,可是为了那泾河孽龙?”

  “正是!那孽龙阴魂不散,竟乘魏丞相所立断龙台无故损毁之际,重现人间作乱,我定要擒下此孽,以慰殿下!兄长少歇,待我引那孽龙现身,除去此孽,再与兄长叙旧。”宇文说到这里,口气已经变得恶狠狠的,面目也狰狞起来。躲在暗处的顾青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格登了一下,宇文的神情,竟然变得和传真上的尉迟恭有七八分相似!

  “想那泾河孽龙,只为殿下一句无心之诺,便纠缠不休,罪实当诛。但今殿下已不在人世,此龙困于此间已逾千年,恐也是苦不堪言。若是其明白事理,愿自行消退,贤弟就放它一条生路吧。”刘天明伸手拦了一下宇文。

  “兄长莫要替那孽龙说情,它若真是明白事理,便不会弄得此间血雨腥风,徒增无辜亡灵……”

  “你我当初沙场征战,刀下亡魂众多,也不敢说人人皆当伏罪,偶至夜深,也略有愧疚。想那孽龙,总是一方龙神,破其魂魄,终究不是一桩善事……”

  刘天明还没有说完,天顶就喀嚓一声,裂开一个大洞!碎木细沙如雨水般倾泻而下,刘天明和宇文一惊,同时后退了一步。漫天粉尘间,隐隐现出一个巨大黑影。

  这是刘天明第一次看见魔兽浑沌,即使他已经对着浑沌留下的断尾想像过无数次,他也还是没有料到这头魔兽会是如此可怕。断尾的浑沌,爬行的动作有些笨拙迟缓,但那血盆大口猛地一张,刘天明的心就跳动得异常剧烈,两腿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刘天明的肩上,刘天明一回头,宇文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浑沌,并没有看着刘天明,可他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让刘天明一下定住了心。

  刘天明握紧手中的长槊,手心微微渗出汗水,没有宇文的暗示,他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宇文心中其实也紧张的不行,最好的情况,自然是泾河龙王不曾识破他们的把戏,两位将军的余威尚在,让那龙王知难而退。可龙王就这么大咧咧地从天而降,甚至不再使用浑沌特有的属性穿越,难道它已看出了破绽?

  浑沌高昂着头,居高临下正对着宇文,宇文能清晰感觉到,浑沌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比前次更加浓烈了,庞大的蛇形躯体四周,可以明显地看见黑色瘴气升腾。究竟是泾河龙王控制了浑沌?还是浑沌的暴戾影响了龙王……

  宇文挺上前一步,用手中长槊遥指浑沌,低喝道:“泾河孽龙,还不现身?莫不是要等本帅破开你这虚张声势的大蛇?”

  顾青照宇文的吩咐,将宇文的麦克风输出接在了宴会厅的音响设备上,宇文的这一声低吼,被音箱放大后,气势十足地在大厅里回荡。

  浑沌咧口长啸一声之后,竟而将头伏在了地上,巨大的头颅离宇文和刘天明不过八九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浑沌那满口尖牙,刘天明突然想起,那残忍杀害张建国的凶手,就是眼前的这头怪兽,他浑身热血一下沸腾起来,若不是宇文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他恐怕会按捺不住,一槊向这怪物刺去。

  浑沌伏地之后,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痉挛,渐渐地,一条白影从它的身躯里分离出来,顾青和刘天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景象。宇文却不敢怠慢,右手拿着普通的步槊防备浑沌,左手却陡然现出了虚灵金枪,枪尖直直地对准了那白影。

  白影慢慢凝聚成团,由虚变实,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文雅中年男子!

  那男子相貌清奇,面白长须,紧闭着一双眼睛,突然,他圆睁双目,两眼透出凛冽神光,威严地望着宇文与刘天明。

  宇文与刘天明毫不畏惧地与那男子对视,宇文更将虚灵金枪平举,直指男子胸膛。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抱拳向宇文二人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颚国公,护国公,多年不见,神威依旧啊!”言谈间,竟是不卑不亢,神态自若。

  刘天明踏上一步,将手中步槊反背在身后,说道:“难为龙君在此苦熬,一朝翻身,也算喜事一桩。”照宇文事先约定,如果面对龙王,则由宇文唱红脸,刘天明唱白脸。

  “适才不礼,偷听二公谈话,二位皆是真英雄,难得有心替老龙说句公道话,不胜感激……”说着,龙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但他挺直腰身后,脸上神情却变得倨傲起来。

  “然则老龙有幸重生,绝不会就此轻易退去,尉迟将军,意下如何?”泾河龙王之前还以公候敬称,转眼间就改称将军,倒似并不惧怕兵戎相见。说话间,龙王探手抚摸身旁的巨兽浑沌,浑沌伏在地上,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形态。

  宇文怒喝道:“孽龙,你怎生这般不识大体?世间早已沧海桑田,几多变迁,唐王殿下也已驾鹤西去,你无端在此作乱,伤及无辜,算什么好汉?”

  “无辜?”龙王冷笑了一声,“李世民那小儿,犯下滔天罪孽,又何曾顾及无辜?”

  宇文和刘天明茫然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龙王所说指的又是什么事情。

  “二位将军,莫要自视过高,当年长安皇城中,二位镇守宫门时,老龙初被魏徵所伤,精魂未聚,血气不凝,自不可与二位相争,如今我已恢复七成,两位将军虽然英雄,也不过是人中豪杰,岂可与龙神争斗?”说到这里,龙王哈哈大笑起来。

  刘天明心里暗叫糟糕,原来就一直不太相信尉迟恭和秦叔宝两个凡人能镇得住泾河龙王,现在龙王丝毫不惧二人,难道真要扑上去拼命吗?他扭头看着宇文,想知道宇文有什么主意。

  宇文回向刘天明的目光,却是胸有成竹的,随即,他轻蔑地看了龙王一眼,说道:“孽龙,早知你桀傲不驯,单凭我兄弟二人,自然有些吃力……”说着,宇文突然猛拍木桌,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这正是事先与顾青约定的信号,顾青躲在控制室里,听见这一声响,立刻开启了控制台上的开关。

  一瞬间,吊在天顶的三台投影机,同时工作起来,在泾河龙王身旁的白墙上,投出巨大的虚影,宽大的墙面上,立即出现了一队阵列整齐全身铠甲的士兵!

  “魂魄归来,重召旧部,有此三百甲士英魂,还怕你不俯首伏诛?”宇文气宇轩昂地一挥手中长槊。

  这一切,其实只是宇文精心剪辑的电影视频,此时在投影上放出,再配上音响效果极佳的混响,一时间,大厅内似乎真有了千军万马汇聚于此的气势。墙上的士兵们再纷纷拔出长剑,高声呼喊,使一直傲然挺立的泾河龙王也吃惊不小,不敢再轻举妄动。

  刘天明和顾青都捏着一把冷汗,宇文兵行险着,居然放电影来吓唬泾河龙王,这已经近乎当年诸葛亮的空城计了。如果龙王出手试探这群兵士的实力,那可就全穿帮了!

  泾河龙王四处张望之后,竟然又抬头看了看天顶那个破裂的大洞。

  难道龙王真的相信了宇文布下的疑阵,信心不足,在为自己寻求退路?刘天明抓住这个时机,先对着宇文叫了一声:“敬德贤弟,莫要冲动!”又扭头对着龙王大声喊道:“泾河龙君,事以至此,我也不愿两败俱伤。只要龙君自行退出断龙台,不再危害百姓,我等定不追赶!”

  龙王眼中精光四射,回应道:“护国公有心,老龙再谢,但此事定不可就此完结,李世民言而无信,毁我水族,这般罪孽必要血债血偿!”

  “滔天罪孽,毁我水族……”顾青默念着龙王所说过的话,传说中好像不是这样的啊……难道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想到这里,顾青通过步话机轻声对宇文说道:“宇文,李世民什么时候害过龙王的水族了?它怎么口口声声说李世民罪孽滔天啊?就算是李世民没有帮他逃过魏徵的追杀,也谈不上罪孽滔天啊?”

  宇文沉默了一会,再次对龙王喊道:“孽龙,你自行私克雨量,犯下天规,又怎能推委怪罪我家主公?”

  谁知宇文所说的这句话,龙王竟然听不懂:“什么私克雨量?犯下天规?我泾河龙王,何时受过什么天规束缚?”

  “啊?”在场的三人都是大吃一惊,莫非这泾河龙王之死,并非传说中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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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一、断史

  龙颜大怒,顾青直到今天,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宇文察觉事实与传说有异时,他便对龙王复叙了一遍魏徵梦斩泾河龙的传说,这个已流传千载的故事顿时激起了泾河龙王的冲天怒火!刹那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厚重乌云一下汇聚成团将白袍男子包裹了起来。就在宇文与刘天明尚且不明所以,还以为龙王想借乌云遁逃之际,泾河龙王咆哮着现出了真身!

  一条白色巨龙陡然间破云而出,银玉般的白鳞在大厅灯光下炫出万千霞光,奋力挥舞的锋利龙爪带着罡气撕碎半空中的残云后,落在匍匐在地的魔兽浑沌身上,可怜那不可一世的上古魔兽,在泾河龙王的利爪下只敢瑟瑟发抖。

  龙王爪压浑沌,昂首长啸,怒不可遏的啸声直震得宴会大厅的玻璃幕墙簌簌作响,几欲破裂,躲藏起来的顾青更是一下甩开监听耳机,差点被耳机放大的怒啸声波给震伤。

  张口结舌的宇文与刘天明呆立当场,不知道那个传说为何会触痛龙王逆鳞,引发冲天一怒。

  龙王啸声未停,竟然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一下将龙头探到宇文的跟前,张开利齿林立的庞然鳄口,作势要吞宇文!

  顾青透过小窗看着眼前骇然的一幕,险些叫出了声,幸好她用力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尖叫声才没有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在顾青眼中,那龙王只要再突进半分,交错的尖牙就可将宇文戳个对穿!

  刘天明只觉得眼前一花,完全没有看清龙王是如何迎面扑来的。当他侧身时,龙王的巨口已经笼罩了宇文的上半身。

  宇文也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虚灵金枪横在胸前,要想架住从上空落下的狰狞龙头,速度却已经跟不上了。

  刘天明不禁闭上了双眼,也许在下一刻,宇文的鲜血就会飞溅到他的脸上。

  龙王在宇文头上停顿了一秒钟,便悍然闭合了血盆大口。

  宇文一直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龙王的尖牙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就这么结束了吗?

  然而,想像中的巨痛并没有汹涌袭来,咬住宇文的龙吻居然只是一个虚影!白色巨龙的身影一晃,又从宇文跟前抽离开来,重新浮游在浑沌的上空。宇文这才发觉,龙王的身躯并非完全的实体,仔细观察,就会看见蜿蜒的龙身上有不少位置是半透明的。

  龙王在半空中游动一会,渐渐收敛了光芒,又重新化为人形,负手而立。

  “尉迟将军,你一世英雄,生死刹那,是否也会些许惶恐?”龙王的嗓音突然变得异常的低沉。

  宇文的意志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一下还不知该如何回答龙王的问话。

  可龙王并不想听他的答案,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竖子李世民,言而无信也罢,你怎可混淆视听,污我清白?让这后世千载之人也嘲笑老龙愚钝……”语调中,竟蕴含一股说不出的悲怆。

  宇文愣立片刻,将手中的虚灵金枪收了,步槊也顺手插于地上,抱拳躬身对龙王行了一礼,说道:“泾河龙君,千年往事,我等粗鄙之人恐有误会之处,还望龙君海涵,指点错漏。”

  龙王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低声说道:“尔等武将,受世民小儿愚弄,也非本愿,且容我说与你听。”

  宇文和刘天明同时点了一下头,心中都有些感慨,难道这泾河龙王真是含冤千载无处昭雪?躲在暗处的顾青更是支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什么关键。

  “李世民,确是人中英杰……”龙王侧首望向窗外,这个城市的灯光正渐渐熄灭,“可惜人心难料,枉我一心辅佐,终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沉默片刻,龙王开始低吟一首诗词:“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

  宇文低头想了一下,竟能接着龙王续吟道:“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

  龙王扭头看着宇文,眼神颇为复杂。

  “唐王殿下这首《经破薛举战地》,颇为壮怀激烈,难得龙君也能记诵。”宇文声音平和,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破薛举……不错,我与李世民初识,便在那武德元年。时年,李渊父子初建大唐,西征薛举,尚且只是秦王的李世民率领唐军驻扎于泾川之上,与薛举军对峙不下……”

  “那时节,唐军与薛举军皆驻于泾水下游,久战未决,兵将烦躁不安,军中暗流涌动。危急时分,殿下突然下令连夜拔寨,寻高处落营,次日,泾水决堤,滔滔洪水猛袭薛举营寨,唐军丝毫未受水害,借机倒转冲杀,大破薛举!伐薛举乃唐初第一大战,若此役不捷,大唐江山也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宇文接着龙王所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向两个旁听的朋友说的,“至此,军中一直盛传秦王有神灵相助,将士们便死心塌地为殿下征战天下,这一切,实为龙君出力么?”

  泾河龙王略点了点头,说道:“我见那李世民少年英雄,气宇非凡,年方十九,学识谈吐就大异常人,便有心辅佐,助他一统大好河山。李世民东征西伐十余载,我与他一直营帐密会,兄弟相称。这大唐江山,算来也该有老龙一份功劳。”

  “江山一统之后,龙君莫非是与唐王殿下争功,才惹下杀身之祸?”刘天明暗地猜度,却不由得问出了口。

  “谁罕那人间江山?”泾河龙王的口气大为不屑,“老龙只求在泾水中静心修炼,保一方水土即可。不过……老龙确曾做下一桩错事。”说到这里,龙王低下了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自从玄武门兵变,李世民杀兄弑弟,逼父让位后,大唐江山终于尘埃落定。长安城一片祥和,我也不必再与李世民说那论战用兵之事,偶聚畅饮,也只论诗词歌赋而已。此间,便认识了长孙皇后,一来二去,互生爱慕……”龙王说至此,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长孙皇后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怎会与你……”龙王的话让宇文难以置信,忍不住开口打断。

  龙王轻蔑地看了宇文一眼,说道:“长孙皇后十三岁便许配于李世民,多年来对李世民贴身照顾,无微不至!无奈皇后先祖为北魏拓跋氏,乃胡人之后,长相有异中原人士,李世民不喜其貌,故而冷落长孙皇后。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诛杀其弟李元吉,却纳元吉之妻杨氏为妃妾,至此独宠杨氏,更将皇后至入冷宫!长孙皇后常在后宫独守空房,又何曾为尔等所知?”

  泾河龙王竟然曾经与长孙皇后暗地私通!宇文终于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要杀泾河龙王了。

  “可恨李世民竖子凡夫,贪恋皮相,又怎知长孙皇后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心地高洁,皎若日月。若不是皇后之兄长孙无忌颇受李世民倚赖,只怕世民小儿早已废掉皇后,另立杨氏。”

  宇文熟读史书,知道龙王所说倒也不是假话,那杨氏烟视媚行,唐王李世民为之神魂颠倒,几次三番想废后,可长孙皇后的贤淑世人皆知,碍着自己的名声,再加上魏徵等贤臣阻挠,才不得不作罢。

  “贞观十年,我与长孙皇后欢愉之事无端泄露,李世民虽不喜长孙皇后,却也容不得我,大怒之下,不论知情与否,尽斩宫人三百!我自知宫内不可再留,便转回泾河,轻易不再现身。李世民四处寻我不着,迁怒长孙皇后,竟指使李靖为其炼制有毒丹药,那丹药毒性缓慢,长孙皇后苦苦捱上三月有余,方得解脱。李世民煞费苦心,使得长安城内外,俱以为长孙皇后之死是因风寒所致。惜怜长孙皇后,卒年仅三十六岁。”龙王一边说话,一边捏紧了拳头。

  “既知长孙皇后有难,你又为何只顾偏安泾水,不愿伸手救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长孙皇后被害么?”刘天明的直性子发作,忘了自己目前是在冒充李世民手下最忠心的大将,不应该会替长孙皇后说话。

  宇文猛瞪了刘天明一眼,还好龙王并没有注意这一细微之处,倒接着刘天明的问话,长叹了一声:“我何尝不想伸手救助?偏偏有那愚忠魏徵,曾出家为道多年,仗着一身邪术,又轻信李世民所言,在长孙皇后寝宫四周布下先天八卦阵,明里是为祛邪除病,实则只为防范我,我又如何能近身援手?”

  顾青躲在控制室里,听得大气也不敢出,回想那千年前的一场风花雪月,终究未能善终,不免心中惋惜不已。

  “心中伤痛难平,我索性云游四海,只求忘掉这段孽情,谁知那李世民气量狭促,三年后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贞观十三年,为逼我现身,亲率五万众,大肆毁坏泾水上游!伐林除草,倾泻泥沙,想我那水族子孙,何曾受过如此天灾?我为保子孙性命,不得已,只能现身阻止,以水淹五万民夫为质,胁迫李世民退去。李世民狡猾多端,深知我自傲神通,向来说一不二,竟要我与他来一场赌赛!”

  “赌赛?莫非真有一场降雨之赌?”宇文惊奇地问道。

  龙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我最拿手之呼风唤雨!自秦汉以来,那长安便是八水绕城流,要取水天降,自是易如反掌。我自负平生降雨无数,便与李世民击掌为誓,若八月十五不能降水三尺三寸,就用我这颈上龙头,换泾河水族平安。”

  虽然知道龙王定是输了这场赌赛,刘天明仍然忍不住催促龙王继续往下说,若不是龙王自行克扣,又有谁能阻碍龙王降水的雨量呢?

  “我自负神通,却忘了李世民身边奇人众多,单是一个魏徵,已不易对付,更有那钦天监袁天罡,身负星相奇学,知天文,识地理,我便是败于此二人之手!”说到这里,龙王反过手掌,一团小小的雨云出现在它手中,云团之间还隐隐有雷电闪动。龙王猛地一握拳,那云团啪嗒一声就碎散开来。

  “八月十三,长安城天演异象,冷风骤起,绕城八河,尽数冰封雪冻!”龙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直到今天,仍不愿意相信那日所发生的事情,“河流冻结,水气不生,何来雨云施法降水?”

  宇文的心中很明白,下雨的原理,本就是地面的液态水在常温下蒸发成水蒸气,蒸气聚集成云,冷却后又变成液态水重归大地。龙王降雨的实质,就是在空中收集雨云,然后降低体温,在云层中翻滚,推波助澜,与现今的人工降雨原理差不多。若是气温骤然降低,河流封冻,水蒸发数量不够,龙王纵有天大的本领,也难为这无云之雨啊。宇文不由得有些佩服李世民了,或者说,应该佩服那位袁天罡,竟然在千年前就知道这降雨的原理,更能预测气温变化,谈笑间,就让龙王一败涂地。

  “八月十五,长安城依旧寒冷异常,枉我费尽心力,三日内不断破冰取水,弄得遍体鳞伤,空中仍是云层稀疏。眼看约定之期临近,不得已,匆忙施法,竭尽全力,也不过得雨一尺八寸……”

  龙王的语气虽然平淡,顾青听在耳中却觉得惊心动魄,脑海中不由得浮起悲凉的一幕:一条白色巨龙,不断地用自己的身躯头颅去撞击被厚重冰层所覆盖的泾河,每次撞击,就会溅起漫天飞扬的冰屑,好不容易,冰层破开一个大窟窿,可锋利的裂口边缘,又将巨龙的身躯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巨龙心急火燎地在破碎冰层上翻滚,想让河水暴露在空气里,但天气实在太冷了,不一会儿,河水又重新凝结起来,巨龙绝望地看了一眼空中,又回望一眼长安城,开始第二次对冰层的撞击……

  “赌赛既败,魏徵御剑飞升而来,奉命取我龙头,败于凡人手中,我不禁意冷心灰,只再三嘱托魏徵,定请撤去五万民夫,莫要再损毁泾河,伤我水族。言毕,我引颈伏斩,全无半点反抗。转眼间,龙头跌落半空,仅余精魂飘零流落。谁知那李世民言而无信,说什么泾河水急,妖孽横生。那五万众得唐王令,须臾间伐木千顷,泾河上游,光秃秃一片黄土,哪还有半点生气?至此尚不得终,众人又掘那黄土倾泻河中,泾水一石,其泥数斗,可怜泾河七万水族,亡者十之八九……我拼着残余精魂,要与那李世民讨个公道,却又被尔等肃杀之气阻于宫外,最终还被魏徵提去龙头,镇在这断龙台下,苦痛千年!”说话间,龙王咬牙切齿,双眼竟变得一片血红。

  顾青轻轻地“啊”了一声,昨天宇文所说关于“泾渭分明”的无头公案,原来就是拜李世民所赐,难怪唐代杜甫多次在诗中感叹泾浊渭清……没想到这位中国历史上口碑最好的开元盛世唐太宗,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恶劣行径。

  宇文与刘天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这场千古冤案,恐怕无处伸冤了,那唐太宗李世民早就灰飞烟灭,只怕骨头也没留下一根。泾河龙王的怨气,莫非要出在现代人的头上?

  刘天明壮着胆子,大声对龙王说道:“只你一面之词,我们又怎知真相究竟如何?倘若是你诈欺,如今事隔多年,死无对证,我也是无法深究。”

  龙王的口气再此变得轻蔑起来:“人族生性多疑,只因其间尔虞我诈之风极甚,莫要将龙神与汝等相提并论,你信也可,不信也可,与我何干?被困于断龙台下,我便发下毒誓,若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定要拿五万人头血祭我那无辜枉死之水族子孙!”说到这里,龙王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可怖。

  宇文一听,顿时有些着急,说道:“龙君息怒,护国公并非不信龙君所言,只是唐王殿下待他不薄,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龙王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盯着宇文,声色俱厉地说道:“尔等二人皆转世重生,只怕那李世民小儿也尚在人间吧?”

  宇文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样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他还在肚里盘算该怎么向泾河龙王解释敷衍,那边的刘天明又节外生枝地质问龙王道:“这些日子楼内多人被害,俱是你等所为?”

  “哼哼……”龙王冷笑道,“不过是浑沌口中血食,何必大惊小怪?”

  “你!”刘天明想到小张死前的惨状,在龙王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心头一团怒火升腾而起,拿着长槊的双手也禁不住有些发抖。

  宇文一看情势不妙,忙悄声对麦克风说道:“快把墙上的投影继续往下放映!”

  顾青一听,急忙按动开关,刚才的投影还只是按照宇文的指使反复播放同一段视频,墙上的兵士们也只是阵列整齐,并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视频继续向下播放,士兵们全都剑拔弩张,摆下进攻的阵势,口中也大声嘶喊起来。一时间大厅内战鼓震天,怒吼连连。

  被惊吓的浑沌一下挺立起来,这没眼睛的魔兽只觉得四周都在震动,却不知危险究竟在哪一方,那硕大的脑袋也只能不停地四处张望,摆出防守的架势。泾河龙王看上去虽然镇定自若,内心恐怕也在估量该如何对付这群狂暴的兵士。

  宇文要的就是这段僵持的时间,他大声叫道:“泾河龙君,冤有头,债有主,前人作孽,不必让后世无辜之人偿还吧?唐王殿下早已灰飞烟灭,更不曾转世。龙君若要杀人解恨,我这群弟兄定不答应,逼得紧了,大家一起魂飞魄散,再过千年,世人仍是不知龙君的冤屈,又是何苦?”

  龙王低头不语,似乎在考虑宇文所说的话。

  宇文轻吁了一口气,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来事情有和平解决的可能了。

  突然,有人推开宴会厅的大门,还顺手打开了几盏照明的主灯,那人一边向宇文这边走,一边还在说道:“这么晚了,你们闹哄哄的在干什么?”

  宇文和刘天明都是一愣,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人是蒲远!

  他怎么会上来了?宇文正要对顾青传话,想让距离蒲远最近的顾青赶紧拦住他。泾河龙王却蓦地狂笑起来!

  龙王的笑声异常凄厉,竟然把音箱中的战士怒吼也盖过了!宇文听着那怪异的笑声,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也猜不到龙王究竟在笑什么。

  龙王好不容易停住笑,却陡然间现出巨龙真身,面朝蒲远大吼一声:“李世民!还我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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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三十二、失控

  “李世民?!”
  龙王的吼叫犹如一记晴空霹雳,震得在场诸人愕然呆立。

  白色巨龙张开四爪,一下抱扑在浑沌的蛇形身躯上,虚影与实体重叠在一起,浑沌又开始全身痉挛起来。只一刹那,龙王又潜身于浑沌的躯壳中!被附身的浑沌有如被电击一般,陡然兴奋起来,浑身黑气大盛,已不是先前摇头晃脑盲目防守的架势,只见它猛一扭腰,疾电般向蒲远直扑而去!

  蒲远走进大厅没几步,就发现了正摇晃脑袋的浑沌,他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怪物,立刻呆立当场,等龙王附身浑沌,张着大嘴向他猛扑而来时,他仍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他妈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宇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大步向浑沌追去。

  顾青焦急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宇文!究竟怎么回事啊?难道蒲远真是李世民转世?”

  “哪有什么转世投胎?”宇文的声音已经有些粗暴了,“一定是凑巧蒲远的相貌和李世民一样,龙王认错人了!”

  “乒!”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一条矫健的黑影从控制室的小窗内跃出,风驰电掣地向浑沌冲去,玄罡也出动了!

  形势突变,已难免一战,刘天明二话不说,“呼”地一下,尽力将手中的步槊向浑沌头部投去。浑沌前扑速度不减,体内突然探出一只龙爪,举重若轻地一拨,那支锋利的步槊就被调转了方向,劲道十足地刺向玄罡!

  玄罡的反应神经远比人类优秀,却也有些躲闪不及,侧身向左翻滚时,铁槊贴腹穿过,在玄罡腹部擦出一道溢血的伤痕。

  刘天明一击不中,立即转身从桌下抽出自己的手枪,“砰!砰……”几声枪响,浑沌宽厚的背部溅起四朵血花,但熟悉射击的刘天明听见子弹钻入浑沌体内所发出的沉闷噗噗声,就知道弹头并没进去多少。虽然浑沌属性为木,可金属弹头给它造成的伤害也十分有限。

  被龙王附体的浑沌根本不理会刘天明的枪击,只顾闷头向蒲远冲去,大张的巨口中滴下粘黏的涎水,在地板上留下一条闪亮的湿痕。

  眼看浑沌就要冲到蒲远跟前,玄罡终于先行一步赶到,一口咬在浑沌的软腹上。玄罡的钢牙也是锋利异常,只见它将爪子大力勾压在地上,顺着浑沌冲击的反方向猛地一摆头,竟活生生撕下一大条肉!浑沌只攻不守,顿时吃了大亏,负痛的浑沌嘶喊了一声,终于减缓了向前猛冲的势头,巨大的脑袋一下向玄罡砸了下来!

  玄罡第一次和浑沌交手,就吃了浑沌这样的一记重击,现在学了乖,早就防着浑沌的落势,一下跳到浑沌的后背上,浑沌的下腭重重砸在地上,地面竟然被砸出一个大坑。浑沌的后背冰凉湿滑,玄罡本是抓不住的,但它十分聪明,用爪尖死死勾住了刘天明用枪打出的几个弹孔,浑沌用力摆动了两次,都没能将玄罡甩下来,倒是那几处枪伤,又被玄罡顺势拉开了一些,汩汩地流出不少鲜血。

  浑沌所受的伤并不算重,但疼痛使得它有些烦躁起来,它索性不理背上吊着的玄罡,再次向蒲远冲去,不过就在它与玄罡纠缠的那一段时间,宇文也杀到了。

  手持虚灵金枪的宇文是从浑沌侧面追赶上来的,在超越浑沌的同时,他便一枪向浑沌贴伏在地上的那一部分刺去,这一段接近浑沌被截断的尾部,照常理来看,应该不属于龙爪所能够防御的部位,然而,浑沌自身的防御能力也还是宇文所未能料到的。就在金枪接触浑沌身躯的刹那,浑沌的表皮上又出现了水波纹一样流动的褶皱,褶皱猛地紧缩在一起,居然将宇文的虚灵金枪夹住了!宇文一愣,虚灵金枪不是实物,仅仅是一种能量的聚集,可浑沌竟能用外皮的褶皱夹住虚灵金枪,显然浑沌在龙王之力的控制下,聚集了另一种灵能来对抗宇文,并且这种力量已经大大超过了宇文的力量。

  “嘭!”宇文手中的虚灵枪一下化为烟尘消散开来,他向后退开两步,双手快速交替,连续在手中拉出数把三尺长短的虚灵枪,一口气全投了出去。这一次,宇文的攻击目标是浑沌腹部被玄罡撕开的伤口。

  浑沌的伤口处没有皮肤,龙王只得再次探出龙爪,左右格挡宇文投出的短枪。浑沌对付宇文而无暇顾及背后的玄罡,玄罡便抓住这个空当,放开爪子,借浑沌扭曲身体的力量,一下从浑沌身后荡到了身前,又狠狠地向浑沌腹部咬去,但这次它没能成功,第二只龙爪也从浑沌体内伸了出来,反爪一击,将玄罡给扇飞了出去。玄罡飞撞在投影的白墙上,那墙上仍在放映着投影,龙王眼见那群兵士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有躲开飞撞而来的玄罡,一下明白自己被骗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看着玄罡被打飞,龙王又察觉了自己的空城计,宇文心中大叫不妙,只得再次奋力,手中一下显现出六支短枪,在跑动间从不同的角度向浑沌投去,那投刺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龙爪终于百密一疏,没能挡开其中一支,噗哧一下被刺中了伤口,半个枪头没入了浑沌体内!

  浑沌发出惨厉的嚎叫,探爪将刺伤自己的虚灵短枪打掉,身躯扭摆着,终于暂时放弃了袭击蒲远,而将头部对准了宇文的方向。

  宇文方才连续使用虚灵金枪,身体消耗非常大,虽然一击得手,却也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额头上汗珠密布。他眼看浑沌不再准备先行攻击蒲远,忙对麦克风叫了一声:“顾青,快带蒲远离开这里,快!”

  顾青在听龙王叙说往事时,还听得入了神,为龙王的冤屈感到有些伤感,怎么也没有想到蒲远会来到顶楼,更没想到战斗会突然间爆发,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眨眼间宇文和龙王就要争个你死我活。直到宇文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忙不迭地冲出控制室,一边向蒲远跑去,一边高喊着:“蒲董,快逃!”

  蒲远被浑沌那排山倒海的气势给吓住了,听见顾青的喊叫,他心中也反应过来现在应该立即逃开,可一双腿却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浑沌渐渐接近了宇文,身上散发的腥臭气息也越来越浓烈了,宇文腿上旧伤未愈,再加上身上的铠甲沉重,行动力大打折扣,后退的脚步都有些蹒跚。

  “砰!”枪声又响了!这一枪正中浑沌头部,如果它有眼睛的话,那一枪就会击中它的眼眶,可惜,浑沌是个没眼睛的怪物。

  宇文扭头一看,不远处的刘天明正在桌子上以跪姿瞄准浑沌,不知在何时,他给自己那把92式手枪加装上一条长长的枪托,这自制的枪托虽然有些粗糙,却牢牢地顶在刘天明的肩窝上,让他可以更精准地射击。

  浑沌轻轻摇晃了一下头,龙王那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尔等小人,竟敢欺瞒老龙,尔等不是鄂国公、护国公,究竟是何人?”宇文在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离开刘天明超过五步,刘天明脸上的虚灵沙全散了,露出了真面目。

  现在,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宇文一拍脸,也现出了真相。“我们确实不是尉迟恭、秦叔宝二位将军,那一位,自然也不是什么李世民!”宇文说话间,猛地一指蒲远,还希望能扭转局势,能文争就不必武斗。

  可龙王的声音依旧怒气冲冲:“平生最恨汝等善司欺诈之人,是与不是,说不得,一并吞了吧!”大口一张,竟然再不顾是非,只管要杀人了!

  宇文一惊,脚下绊了一下,坐倒在地上,浑沌厉嚎一声,血盆大口呼啸着从天而降。眼看宇文危在旦夕,刘天明又开了一枪。“当!”这一次,浑沌中弹的位置竟然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

  宇文抬头一看,浑沌的头上仍然只有一个伤口!刘天明的第二枪与第一枪的着弹点完全一致,宇文听见的金属撞击响声,是第二枚弹头撞在第一枚弹头上发出的。宇文这才明白,刘天明用跪姿瞄准,又使用了枪托,都是为了能够精确地瞄准同一个伤口射击。而刘天明这样做的原因,则是受与凿齿大战时的启发,希望用后续的弹头,将第一枚弹头向浑沌体内推进,直到对浑沌造成致命的伤害。

  浑沌还没有发觉刘天明的计谋,只是觉得第二枪造成的痛苦似乎比第一枪严重了一些,它停顿了一下,仍是张口向宇文扑来,玄罡护主心切,先一步赶到宇文身后,咬住宇文的肩甲向后拖动。宇文退开避过浑沌的利齿后,却伸手推开了玄罡,只是借玄罡拖动的力量站了起来。他并不想从浑沌面前躲开,自己的投枪太耗精力,命中率也太低,倒是刘天明的现代武器可以让浑沌避无可避。现在,也只好尽力缠住浑沌,让刘天明来主攻吧。

  宇文扫了一眼蒲远那边,顾青已经跑到了蒲远身边,正拉着惊魂未定的蒲远向出口方向跑去,宇文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龙王暂且伤害不了蒲远和顾青吧。想到这里,宇文抖擞了精神,手中又换上七尺大枪,枪锋上的青芒也随之升腾起来了。

  浑沌还是有三分忌惮宇文的虚灵金枪,毕竟它的尾巴就是被金枪所断,此刻宇文挺举长枪,它也不敢贸然进攻,只是放低了头,左右摇动,寻找一举扑杀的机会。

  宇文一边注意浑沌的细微动作,一边轻声对刘天明传话:“看来泾河龙王还没能完全复原,只能依靠浑沌的躯体来进攻我们,一定要尽快彻底灭掉浑沌,若是等龙王完全复原,我们就不可能打败它了。”

  刘天明听到宇文的话,一下想起龙王现身为巨龙后,曾作势要咬宇文,自己和宇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龙王就已经合拢了大嘴,所幸此时龙王还只是虚体,若是龙王完全复原的话……想到这里,刘天明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脸色开始变得有些灰白。宇文的话使得刘天明的情绪有些波动,这贸然打响的第三枪,就偏离了轨道,在浑沌的头上留下了另一个弹痕。

  浑沌对接二连三的偷袭终于按捺不住了,扭头向刘天明的方向怒吼了一声。宇文一看形势不对,只好变守为攻,与玄罡合力向浑沌杀去,希望能将浑沌的注意力再拉转回来。

  面对冲杀过来的宇文,浑沌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它将自己长长的身躯盘卷了起来,变成几个叠在一起的大圈,容易受到伤害的腹部完全隐藏在内部,只露出黑色的坚硬背部,表皮还不停地滚动着波纹褶皱,就连硕大的脑袋,也缩在圈内,完全看不到了。宇文和玄罡围绕着浑沌跑了一圈,竟没找到一个可以下手攻击的位置。宇文不禁迷惑不解起来,以龙王的嚣张个性,又怎么突然变成了缩头乌龟?

  刘天明在远处看得不是非常清楚,却也奇怪这魔兽怎么缩成了一个大球。

  正不知所措之际,宇文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有强烈的震动。他愣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向玄罡喊道:“快走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玄罡脚下的地面猛地破裂开来,浑沌巨大的头颅一下从地下冲出来,将玄罡撞得飞上了半空!

  浑沌之所以缩成一团,原来是为了掩饰它用头部撞穿楼层地面的举动,留在宇文面前的只是它后半截身子,上半身早已穿透到楼下,又听音辩位,猛然间从楼下冲出,玄罡防不胜防,终究中了它的计。

  被撞飞到空中的玄罡,刚呈下落之势,又被浑沌猛撞一记,再次向上飞起,如此反复数次,就仿佛一个拳击高手,用一连串的组合拳将玄罡反复重捶,一直浮在半空中。

  直到玄罡体内的骨节断裂声刺耳地传来,惊呆的宇文才反应过来,他仰首悲号了一声,挺枪猛刺浑沌。

  浑沌察觉宇文冲了过来,便对玄罡施与最后一击,这一击,却是从上往下横扫过来的,玄罡的身躯一下从空中跌落,正对着宇文撞来。宇文不愿避开,便伸手去想接住玄罡,嘭地一声,一人一犬撞在一起,又向后滚跌了出去。

  体重与一个普通人相接近的玄罡,宇文又怎么接得住,这一撞,直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禁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宇文拼命接在怀中的玄罡,早已软绵绵地晕死过去,不知死活。

  浑沌见宇文已身受重创,蛇身一挺,将地面破开长长一条坑道,整个身躯重新露出地面后,它又摇晃着向宇文的方向爬去,似乎准备对宇文痛下杀手了。

  刘天明眼睁睁看着宇文玄罡被浑沌玩弄,却帮不上半点忙,心头好一阵难受,现在见浑沌又露出了脑袋,他咬了咬牙,重新调整了姿势,慢慢放松自己的呼吸。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这一次,他一定要命中。

  砰!子弹呼啸而出,第三次精确地钻进同一个弹孔!

  浑沌的脑袋就象被一个无形的大锤猛烈的敲打了一下,动作幅度极大地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好!”心情激动的刘天明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但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那怪物浑沌居然又慢慢地抬起了头,刘天明所击中的伤口处,正迸射出大量的鲜血,汇聚成溪流的鲜血在浑沌的头颅上流淌,又顺着尖牙滴落在地上,更显得那怪物狰狞可怖。

  刘天明忙不迭地又端起手枪,想再给它来一下,但浑沌没再给他这个机会。怪物用自己巨大的断尾在地上猛扫,刚才地面破损留下的碎石就如飞蝗般向刘天明扑去。刘天明已来不及躲闪,只好向后一滚,想躲在木桌后面,但那木桌哪里挡得住高速飞行的石块,喀嚓几声,木桌裂成了碎片,刘天明也被飞石打得头破血流,晕倒在地,若不是那一身铁甲保护,只怕连性命也丢了。

  被龙王附身的浑沌实在过于强横,须臾间就将联手的二人一犬打得一败涂地。宇文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头晕眼花地又坐倒在地上,正喘息间,发生了一件他预想不到的事情。

  顾青和蒲远猛地一推门,又出现在大厅的门口!

  “你在搞什么?又回来送死啊?”宇文又惊又怒,对着顾青吼叫起来。

  “啊?”顾青尖叫起来,“为什么我们又回到这里来了?我们明明已经乘电梯去一楼了!”

  龙王桀桀怪笑起来,宇文一下明白了,顾青和蒲远中了龙王的障眼幻术!以为自己已经乘坐了电梯,其实根本没能离开腾龙大厦的顶楼。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一下焦急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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