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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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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5 19:4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纳兰元初



引子


  电梯里弥漫着一股带鱼的咸臭味,地毯上浸渍着来历不明的污秽水迹,这一切皆是因为顶楼的餐厅,因为它的存在,电梯里每天都要运送大量的动物尸体。


  “这么大一栋楼,竟然连客梯和货梯都不分!真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内,他憋着一口气,尽量不让带鱼味钻进鼻孔,伸手在楼层按钮上摸索着寻找18楼,按钮上居然还蒙着一层薄薄的动物油脂,男人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纸巾将食指擦了又擦。

  十八楼的公众服务处有一台惠普打印机服役多年,前些日子终于寿终正寝,他奉命去处理一下它的后事,顺便给几位老阿姨的电脑打上震荡波病毒的补丁。一想到几位完全不懂电脑的大妈又会缠着他提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电脑问题,他的脑袋里就象钻进一只大马蜂,不停地嗡嗡作响。

  电梯轻微震动了一下,开始向下滑行,昏黄的射灯光照在男人的脸上,电梯下行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还好从二十五楼到十八楼并不要太多时间,不然他很可能就这样在电梯里站着进入梦乡。叮铃……电梯门打开了,他揉了揉眼睛,慢慢走出电梯间。跨出电梯门的那一瞬间,他恍惚看见,那一排楼层按钮中,十二楼的按钮是亮着的。



一、初识
  由于长时间盯着布满文字的电脑屏幕,顾青开始有些头晕,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百叶窗帘拉展开,暖和的阳光并未象她想像中的那样从窗外涌入房间,而是被深海蓝的窗玻璃隔离在楼外,屋内只有被染成青色的光线,散发着一股寒意。顾青皱了皱眉头,用力推拉了一下窗户拉手,却纹丝不动,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窗户的月牙锁锈死了。


  顾青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差,今天是她第一次到腾龙大厦上班,在调任过来之前,她只对新的办公地点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新办公室的光照一定要非常充足,分部的陈经理信誓旦旦地为她安排了这一间据说是整栋大楼光线最好的办公室,现在可好,居然连窗户都打不开。



  就在顾青考虑是不是打个电话让陈经理解决一下窗户问题时,门外有人吹着轻快的口哨走过,人影从门前一晃即逝,她甚至还没有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一秒钟之后,口哨声停止了,一个男人倒退着从门边出现,看见顾青后,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嗨,你是新来的?”男人开口问道。

  顾青这才看清门外男人的长相,他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头发有些凌乱,一脸的络腮胡,眉毛乌黑浓密,脸型瘦削。虽然有些不修边幅,那双眼睛却出人意料的颇有神采。

  “你就是最近招聘来的新秘书吧?经理们都在22楼,你怎么跑到18楼来了?”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顾青一怔,随即笑出了声。新办公室还没有挂上职务的标志牌,自己又很年轻,估计这个冒失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会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是啊,我今天是第一天来上班,还不怎么熟悉这里。”顾青也不忙点破自己的身份。

  “哦,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又不知道怎么走的话,可以问我,我对这栋大楼很熟悉。”

  “你……难道是这栋楼的清洁工?”顾青突然来了兴致,想作弄他一番。

  “你看我很象清洁工么?”男人倒也不生气。

  “哦……我觉得吧,不是说人不可貌相么?”顾青抿嘴一笑。

  “我是信息技术科的,管这栋楼的网络维护,不过和清洁工也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男人温和地一笑。

  “是吗?正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的windows,有点小故障。”顾青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在总部以冷傲出名的她,一来到这栋新大楼就开始捉弄同事。

  男人挠挠头,走近顾青的电脑,开始检查。顾青和男人并排站在一起时,才发觉这个男人的个子挺高的,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

  男人折腾了好一会,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这windows没什么问题啊?”

  顾青忍不住笑出了声,“噢,我的意思是请你帮我看看这扇窗户,好像月牙锁锈死了。刚才看你检查电脑,我还以为这里的窗户是用电脑控制的呢。”

  男人盯着顾青看了一会,微笑着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放得开……”他走到窗户边,看了看锈死的锁,随即从裤兜里拿出一把短柄起子,几下就将月牙锁给卸了下来,当啷一声扔进了垃圾筒。

  “这就算是修好了?”顾青笑问。

  “打开窗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男人将窗户哗地一声拉开,金色的阳光顿时填满了整个房间。

  与此同时,顾青突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嘶叫,声音非常小,却有些凄厉,如果顾青不是看见男人的脸色也陡然一凝,她会以为这只不过是幻听。

  男人回头看了看门的方向,顾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办公室门边除了一个一尘不染的胡桃木空书架外,便只有一面白墙,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男人微笑着转过头来,说道:“windows没什么问题了吧?”

  “呵呵……没问题了,多谢你,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宇文。”

  “还真有姓宇文的?我还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过。”

  “呵呵……什么小说?《隋唐演义》?”

  “不,是《大唐双龙传》。”

  “哈哈……不错,都是野史嘛。”男人虽然满脸都是胡子茬,笑起来却如同少年一般阳光灿烂。

  “复姓宇文,尊名呢?”顾青有些好奇。

  男人脸上突然现出几分犹豫,“你就叫我宇文好了,名字长了不好念。”

  “那怎么行?我还打算写封感谢信贴在大楼里感谢你今天帮我这么大忙呢,信的抬头总要把姓名写全吧?”顾青随口就为自己的好奇找了个理由,也不管这理由合不合理。

  男人笑了起来,又犹豫了一刻,才开口说道:“我的名字叫树学,树木的树,学习的学……”

  没等男人说完,顾青已经忍不住捂嘴一笑,居然有人的名字叫语文数学的,难怪男人这么犹豫。

  宇文树学的脸微微一红,想来他的名字引人发笑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今天面前的是个漂亮女孩,难免还是有些挂不住脸。

  “呵呵……宇文,多谢你,我叫顾青,行政主管。”顾青伸出手来和宇文握了一下。宇文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漂亮女孩竟然是公司的行政主管,颇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好了,我还有很多公务必须在今天完成,不能再和你聊天了,一会儿你出去的时候麻烦你把门带上。”顾青看了看表,又恢复了行政主管的干练作风。

  宇文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顾青注意到宇文在走出门的瞬间,伸手摸了一下门边的胡桃木书架,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手上的工作繁杂无序,如果不加快处理速度的话,今天晚上难免要加班。

  工作状态下的顾青是非常专心的,时间飞快地流逝,顾青打印完最后一份文档,才发觉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了22点30分,她不由得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分公司的现状实在不容乐观,不仅在人力资源和公共关系方面都有较大的漏洞,二期营销策略上也与总部的基本规划有所偏离,真不知道分部的几个经理都在搞什么名堂,明天一定得召开一个高层会议,重新制定一下现行方针。

  关掉笔记本电脑,顾青才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但愿附近能有夜间营业的快餐店,否则就只能回家泡方便面了。

  顾青走到门边,将室内的空调和照明关掉,掏出钥匙正准备关门之际,她看见一个微蓝色的光圈浮在半空中,位置大约就在门边的书架那里。顾青心中一惊,忙按亮日光灯。

  房间内有了灯光,光圈立即消失不见,顾青走近书架仔细查看,书架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光圈是从何而来呢?顾青很相信自己的眼睛,5.5的视力不会看错什么。再细细检查书架的两侧,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就在靠门的这一侧,有一串念珠一般的东西嵌在书架上,每一粒珠子都只有小指甲盖般大小,共有十八粒,外观上看来似木非木,似铁非铁,闪耀着黑色光芒。回想起来,今天宇文树学走出门的时候摸了一下书架,大概也是因为看见了这串珠子吧。顾青又好奇地看了一会,忍不住用手中的钥匙在珠子边缘撬了一下,谁知这串念珠轻轻巧巧地被钥匙撬了下来,无声无息地掉在地上,书架侧面留下一个露出白色木材的环状坑洞。

  顾青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便把念珠弄了下来,倒好似她无意间弄坏了书架。她拾起地上的念珠,手感很硬,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造的,便顺手将念珠放进自己的挎包,重新关掉灯,把办公室的门锁上。

  楼道走廊的主灯已经熄灭,只留下两侧脚边的夜行小灯,暗黄的灯光就象一支支蜡烛。远处有一个安全出口的绿色标示灯箱,却因为电线的接触不良,一明一灭地闪烁着。顾青在长长的走廊上一步步向前走着,感觉自己不象是走在大楼里,倒仿佛是走向某个邪恶的祭坛,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心中颇后悔加班到现在,这栋楼自己一点都不熟悉,要是遇到什么情况,怎么逃跑都不知道……

  提心吊胆的顾青总算走进了电梯间,面前的景象让她心中又是一紧,一左一右两台电梯居然同时开着门,并且就这么一直开着,平时的电梯不是都会自动关上门的吗?难道两部电梯一起坏了?顾青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转身向消防通道走去。

  消防通道这边倒没有什么怪异的景象,顾青轻吁了一口气,从护栏边探头向下望去,想知道是否所有的楼层都开着灯。

  确实,所有楼层的路灯都亮着,但正因如此,顾青又看见了一件东西。

  大约在七楼或者八楼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迅速地盘旋而上,才两三秒钟,就跑到了十二楼。那么快的速度,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在上楼!

  顾青被吓坏了,再次跑回到电梯间。两扇电梯门仍然都开着,顾不了这么多,她嘴里念叨着“男左女右”,走进了右边的电梯门。刚走进电梯,门就无声无息地关上了,顾青去按一楼的按钮,很奇怪,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12楼的按钮,似乎从她进来的时候起,就一直是亮着的……

  电梯启动了,下降的速度却异常的缓慢,顾青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楼层指示灯慢慢地跳动。

  十二楼,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外是一片漆黑。

  顾青猛然间想起,今天早晨分部的陈经理在带她去办公室的路上,大致说过一下这栋大楼的楼层分布情况。这栋大楼位于C市的黄金商业地段,所以一至五层都高价出租给一个大型百货商业中心,从六楼到十楼,则是分公司的市级部门,从十七到二十六楼,就是省级部门的办公地点了,大厦中间的十一到十六楼,尚在招租过程中,由于报价偏高,暂时无人问津。

  无人的十二楼,电梯怎么能够停靠呢?顾青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她拼命地拍打关门按钮和一楼的按钮,然而电梯就象被卡住一般,毫不动弹。

  顾青急忙掏出手机想拨打一楼保安的值班电话,却发觉自己手机里只有原来的办公大楼的电话,和新大楼相关的一切,她一无所知。而且,手机的信号竟然也象18楼的安全出口灯箱一样,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不停地跳跃。她试着拨打110,刚一接通就断了线。顾青在电梯里折腾手机的时候,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电梯门外的黑暗。待她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立刻惊声尖叫起来!

  门外的无尽黑暗中,竟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而且从模糊的体型上,能判断出那是一个身高和顾青相差无几的女人!

  顾青尖叫着倒退了两步,那个人影也迅速地退回黑暗中。惊魂未定的顾青一咬牙,决定向外冲去,若能跑到消防通道口,说不定就可以避开这噩梦般的一切。谁知她刚冲到电梯门口,那个黑影也同时几步冲到顾青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顾青的鼻尖几乎要与对方撞在一起,顾青只看见一对青色的眼珠极其快速地翻动了一下,便已无力尖叫,软软地晕倒在地……  





二、惊变
  当顾青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出现在她眼前,她惊叫一声,随即想起这张面孔的主人就是白天刚认识的宇文树学,想到这里,顾青一下紧张地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确认自己身上的白色套装并未有任何破损后,顾青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长相就那么象坏人吗?宇文苦笑着挠挠头。顾青读懂宇文的表情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我刚才怎么了?这里是几楼?”顾青这时才回想起晕倒前的事情,脸色又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宇文盯着顾青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顾青浑身不自在,他才慢慢说道:“这里是一楼,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晕倒在电梯里,你是不是加班没吃晚饭,低血糖反应啊?”


  顾青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确实是躺在一楼大厅的会客室沙发上,会客室门口还有两个保安正在向这边张望。她稍微心安了一些,支撑着坐了起来。

  宇文给她端过来一杯热水,顾青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有回家?”顾青问道。

  “我?我就住在这栋楼里。”宇文微笑着,“我一直住在二十五楼的机房里,刚才联机玩反恐精英玩累了,就想下楼去找点吃的,结果电梯门一开,我就被你绊了一下,呵呵……”

  顾青正想张嘴说话,又越过宇文的肩膀看见远处那两个保安正对着他们两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她不愿自己刚到新的工作单位就被人谣传出什么绯闻,便改口让宇文送她出去。

  宇文把顾青送到大楼门前,伸手叫停一辆出租车。顾青正要钻进车内,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顾青有些脸红,宇文呵呵地笑起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通宵营业的面馆,一块去吗?”顾青也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

  出租车载着两人,在宇文的指点下,开到一条小巷前。巷内的一家小店里透射出温暖的灯光,临街的大锅里升起殷殷热气。

  这家老马面馆的手艺确实不错,顾青就着一碟泡菜,将一大碗鸡丝豆花面吃个精光。宇文吃得很少,只要了一份豆花,其余的时间都在看顾青狼吞虎咽。

  顾青用美食安抚了被惊吓过度的自己,总算缓过气来,可以慢慢将自己的遭遇说给宇文听。宇文很认真地听着顾青那骇人的经历,中途并不提出任何疑问,似乎他完全能接受顾青所叙说的荒诞故事。

  等顾青说完,宇文皱着眉毛想了一下,才开口发表意见。

  “这栋楼正式投入使用才不过一年的时间,没什么人气,晚上夜深了难免有些阴气过剩,电梯偶尔出现故障也很正常,你不熟悉环境,晚上肯定会有点害怕,加上女孩子联想又比较丰富,自然就……”没想到宇文竟然没把顾青的遭遇当回事。

  顾青刚想分辨,却也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别人不信也是理所当然,一时间,两人对坐着沉默不语。

  “夜深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宇文看了看表。

  顾青想想,还是拒绝了,“谢谢你,不麻烦你了,我乘出租车就可以了。”

  宇文拦下一辆出租车,顺便还当着司机的面在手机上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这个城市的黑出租车不少,宇文是怕顾青受欺负,才这么做的。顾青见他如此细心,心中也有些感动,虽然两人认识了才一天,宇文在顾青的心里已经留下一个比较可靠的印象。顾青在上车之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跳下车来,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那串在办公室弄到的念珠,递给了宇文。

  “这串珠子很奇怪,居然嵌在我的书架上,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宇文将珠串接在手中,顿时脸色大变,只是街灯昏暗,顾青并未察觉宇文的神情变化。

  “这东西就先放你那儿吧,说不定楼里的哪位同事正在四处寻找呢,你帮我转交吧。我先走了,拜拜。”顾青进入车内,出租车轻快地发动起来,迅速地驶上主干道。

  宇文捏着手中的珠子,若有所思地目送顾青远去。突然,他转身向着公司大厦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二天上午,顾青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警察挡在了大厦门外。

  腾龙大厦的大门被黄色警戒带隔挡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各带着一副扑克脸守在门前。大厦门前人声鼎沸,顾青的同事们没有一个能进入大厦,顾青正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就在人群外围看见了给自己安排办公室的陈经理――陈词。陈词正在接受两个只在胸前佩带了工作证的便衣刑警的提问,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用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珠。顾青从同事间用力挤过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没等她挤到陈词身边,两个便衣就已经离开了,顾青只截住了刚想走开的陈词。她把这个有些肥胖的分部经理拖到地下停车场出口没人的地方,开始盘问起来。

  陈词结结巴巴地说是有人报警大厦内有炸弹,警察正封锁现场查找炸弹。顾青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陈词的小眼睛,陈词马上就有些慌神。

  “好你个陈词,你也是从总部调到这里来的,又不是没在一起干过活,就不知道我的厉害么?少骗我,在行政主管面前你都敢张嘴胡来,如果真是有炸弹,警察怎么不把这些站在楼下的同事疏散开,只是封锁了大厦的入口,就不怕炸弹爆炸的碎片从楼上掉下来伤人?”顾青瞪着陈词,提高了嗓门。

  陈词被顾青的嗓门吓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挡住顾青的嘴,又突然反应过来面前的是自己的美女上司,硬生生地把那只胖手收了回去。“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不行么?”陈词的胖脸可怜地扭曲着。

  顾青闭上嘴,只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陈词,陈词打了个颤,看看四周确实没有人,才极小声地对顾青说:“昨天晚上,大厦里的两个保安一死一疯,但是没人知道楼里发生过什么。”

  顾青一震,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一楼看见的那两个保安,遭遇不幸的就是他们吗?

  陈词费劲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又接着说:“今天凌晨清洁工发现出事后最先通知的就是我,然后才报了案,所以我最先赶到现场。”

  说到这里,陈词抬起头望着顾青,开始犹豫起来。顾青板着脸,用目光示意陈词继续说下去。

  陈词似乎在回忆当时所看到的情景,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惊恐。“我的家就在附近,接到清洁工的通知,便立即赶过来,我直接乘坐电梯到达十八楼,电梯门刚一打开,我就开始呕吐,差点连黄胆水都呕出来了……十八楼的整个走廊,四处都溅满了鲜血和人肉碎片,唯一完整的就只有一个保安的头,那颗人头面朝下地嵌在走廊正中的吊顶龙骨上。”提到那血腥诡异的场面,陈词打了一个寒颤,“另一个保安浑身是血,蜷缩在楼道的角落里,问他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口中不停念叨着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是什么“蓝月”。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血染全身的保安发了狂,一直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但我突然发现他的双手竟被人齐齐地砍去,才知道一定另有一个杀人狂……”

  18楼不就是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吗?顾青听着陈词所说的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自己昨天晚上离开大楼的时间再晚一些,会不会就遇上那个凶残恐怖的杀人狂?或许,那个杀人狂就一直潜伏在18楼?再联想到自己昨天在消防通道窥见的那个黑色影子,顾青面色越来越苍白。

  陈词没注意顾青的脸色变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警察来了之后,把清洁工和那个断手的保安都带走了,然后让我配合他们,不要把案情传出去,其实他们不说,我也不敢外传啊,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被外面知道了,我们这栋楼剩余的写字间就别想再租出去了。真要租不出去,总部肯定拿我开刀……”

  一辆警车从停车场里出来,被顾青陈词挡住了去路,它等了一会儿,看这两人就没有想让开的意思,不得已,车内人摁响了喇叭。

  顾青被刺耳的喇叭声吓了一跳,察觉背后有车后,把仍在喋喋不休的陈词从出口处拉开。警车慢慢驶到二人的身边,停了下来。顾青从车窗向内望去,驾驶座上是一个面部线条硬朗,皮肤微黑,颇有英气的男人。他虽然身着警服,却没有扣好风纪扣,黑色的领带也松松垮垮,还隐约泛着油光,活象一条炖烂了的海带。

  “刘队,有什么进展吗?”陈词向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看来二人原先见过面。

  “目前还不好说什么。”刘队长看了看顾青。

  “哦,刘队,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行政主管,是我的上司,我已经给她说过了具体情况,不用顾忌什么。”陈词说道。

  “行政主管?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孩子?”刘队长有些不太相信。

  顾青见他制服穿得吊儿郎当,一点不顾及人民警察的形象,不免有些不屑,但仍落落大方地向车内的男人伸出手。“你好,我叫顾青。”

  刘队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和顾青握了一下。“我叫刘天明,是C市刑侦一队的队长,负责你们公司内发生的这起恶性凶杀案件的侦破工作。希望你这个公司领导能协助我们的工作。”

  顾青展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有需要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刘天明无意间看见远处围在大厦入口的人群,立刻皱起了两道剑眉,他马上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个步话机,刚一接通就怒吼起来:“小张,你搞什么鬼,既然暂时对外宣布是有炸弹,为什么不把楼下的人群疏散了?”

  顾青回头偷偷对陈词说道:“我还以为警察都和你一样的笨。”陈词尴尬地笑了笑。

  刘天明的车驶出腾龙大厦的停车场之后,顾青突然想起了昨晚分手的宇文树学,连忙向陈词打探。

  “那个家伙啊?哼……昨天晚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在机房里睡大觉,什么都不知道,我带着警察去拍机房的门,这家伙还嫌我们扰了他的美梦,真该把他推进18楼感受感受!”陈词愤愤不平地说着。

  确认宇文没什么事,顾青松了一口气,她又问道:“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在机房睡大觉?”

  “那有这么好的事等着他,昨天晚上在大厦里面的人都是嫌疑犯,他自然也被警察带走了嘛,哼哼……平时吊儿郎当的,进去有他受的。”也不知道宇文怎么得罪了陈词,陈词提到他就没好声气。

  “顾主管,现在公司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干净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呵呵……陈经理,我刚来就想把我架空啊?不就是办公室进不去嘛,你马上打电话租用对面玉泉酒店的会议室,顺便召集一下课长级别以上的所有员工,今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顾青一回到工作这方面,立刻就变得果断干练起来。

  临时在玉泉酒店召开的会议上,陈词热情地向顾青介绍集团下属的腾龙影音国际顾问有限公司的领导班子,几个年青的经理都没让顾青特别留心,只有市场部经理杜听涛给顾青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杜听涛的年纪在这一群经理中明显偏大,大约四十五岁左右,中等个子,两鬓已有些斑白,神情冷傲,眼神异常锐利,就在其他几个经理握着顾青的手拼命拍马屁时,顾青从杜听涛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轻视。顾青在集团总部就听说过杜听涛其人,据传,他是公司的开国元老之一,对营销和广告策划很是拿手,只因其功高震主,才被调离到这略显偏远的城市,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市场部经理。顾青虽然是总部派遣的钦差大臣,毕竟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孩,不受他待见,也算正常。顾青在总部的时候就领教过这些元老们的脾气,也不为怪。

  会议开始不久,顾青就将议题直指向分公司的几处软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满脸堆笑,阿谀奉承的几个经理竟然会抱成一团,对自己提出的明显有益于公司发展的建议强烈抵制。而那个杜听涛,显然是这个经理小团体的头目,根本没把顾青放在眼里,冷硬地回答着顾青的问题,态度漠然,顾青拿出三份有明显问题的投资项目签约合同质问他,杜听涛几记太极推手就把责任推卸到几个据说已经辞职的课长身上。看着其他几个经理对杜听涛连声附和,顾青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在场的几个经理中只有陈词一个人还算是站在她这边,但职务与公司财务无关的陈词说话没有什么份量,也帮不到她什么忙……顾青渐渐明白,分部的经理们对她的到来早有准备,这次真的被架空了。

  会议结束之后,顾青怒气冲冲地离开玉泉酒店,就连陈词在远处叫她都没有听见。她想马上给总部的董事长蒲远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今天开会遇到的情况,电话接通后却只得到秘书小姐温柔的回复:“蒲董受一个国外财团的邀请,已经出国考察三天了。”顾青没有蒲远的随身电话,只得作罢。

  杜听涛只不过是分部的一个高级经理,虽说C市不是总部的业务重点,管理上也有些山高皇帝远的疏忽,但这次蒲远亲自任命顾青到C市来当行政主管,已经说明总部有心在此施加整顿,他杜听涛也不是笨蛋,怎也不该象今天会议上这么嚣张,难道他还有比顾青更强硬的后台?心事重重的顾青险些撞倒一位行路的老人后,才强压住烦乱的思绪。她站定脚步,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站在腾龙大厦的脚下。

  顾青突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办公室里,硬盘上还有很多昨日收集的材料没有分析,杜听涛如果真能在这里只手遮天,恐怕还有不少历史投资项目有问题,在没有联系到蒲董之前,自己还能做的,也就是继续收集有问题的资料了。但大楼仍被警方封锁中,怎么把笔记本拿出来呢?她抬头望去,阴沉沉的天空中乌云翻滚,惊鸟四飞,一场大雨在所难免。腾龙大厦因为被封锁了入口,整栋楼基本没有灯光,在灰暗的空气中更显得清冷阴森。顾青的目光慢慢移到18层,猛然间,她惊恐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低低地发出一声尖叫。她的目光聚焦处,正是顾青自己办公室的窗户。

  一个长发的女人身影正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女人的面目如何顾青无法看清,只是从衣着上看,身着连衣裙的身影显然不可能是正在调查现场的警察!而且,在昨夜发生过如此恐怖案件的现场,还有哪个与事无关的女人敢上去?

  顾青生怕自己是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来,那本是纹丝不动的黑色身影,突然扭动了一下头部,脸庞一下正对着楼下的顾青。顾青再也无法抵抗内心汹涌而出的恐怖,惊恐地转身跑向人流频繁的公共汽车站台。  








三、偶遇
  四周虽然人来人往,顾青却没有一丁点安全的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离开家乡跨省任职的时候,总部的同事们都对她羡慕不已,把这次调任看成是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前兆。她才27岁,就已经是腾龙集团高层主管中的一员,公司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主管。加上她相貌出众,精明能干,一直是公司内部男性白领们的话题人物。当然,因妒生恨而恶意中伤的情况也不少见,围绕着她与公司董事长蒲远的谣言时有传闻。顾青虽然身正不怕影斜,却也对谣言烦不胜烦,这次调任远离总部,也算是一次辟谣吧。


  可这两天连续遇到的怪事,第一次让顾青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工作上遭遇的阻力,如遇到杜听涛这样的人,倒还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最多棘手一点而已。但在某种非自然的压力下,她就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顾青的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因车祸早逝,所幸留下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让顾青还不至于为吃穿发愁,但过早失去家庭温暖的她,很早就学会将自己包裹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中,身边人对她的印象除了年轻美丽、工作能力强等,更多的感觉还是她的冷傲。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从前是那样的清高自傲,以致于现在连个可以打电话倾诉的朋友都没有……



  顾青就这么站在汽车站台上,呆呆地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公共汽车进站后又出站,无数的人在她身旁走过,却未有一人能对她有所关注,大家的人生路线互相平行,似乎永无交叉点。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公司安排给她的单身宿舍只住过两天,完全没有家的感觉,就是回去了,也不会感到安全,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正慢慢侵蚀到顾青的内心深处……



  正在此时,她的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全身紧绷的顾青一惊,猛地一回头,直勾勾地瞪着身后的人。

  拍顾青肩膀的人正是昨晚见到的宇文树学。

  “你……没事吧?” 他没料到顾青的脸色会如此苍白,反被吓了一跳。

  顾青总算见到一个稍微熟悉一些的人,只觉得咯噔一声,那坚硬的心理防线轻轻裂开了一个缺口,心底泛起一阵想哭的感觉。她声音微颤地说道:“宇文,我又看到一些东西了”

  宇文树学的表情有些严肃,“就是你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些东西?”

  “不是,在我办公室里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宇文习惯性地挠挠头。

  顾青不想再说下去了,一把拉住宇文的手臂,将他带到腾龙大厦的楼下。

  顾青想让宇文看看她的办公室窗户,可现在窗户前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宇文抬头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说不出话的顾青,说道:“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顾青用细密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沉默良久,才开口说;“我……想回办公室拿我的笔记本电脑。有很多文件必须处理……”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18楼出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么?”

  顾青固执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宇文叹了口气,“这样吧,我陪你回办公室拿笔记本,顺便让你瞧瞧,昨天晚上你看见的是什么。”

  顾青一脸的惊悸,“你也看到了那个?”

  宇文神秘地一笑:“跟着我来你就知道了。”

  “可现在大楼还被警察封锁着的,怎么进去啊?”

  宇文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向前走去,顾青踌躇了一下,也就跟着去了。

  两人没有从大门经过,宇文带着顾青顺着车行道直接步入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内空荡荡的,同事们的车今天都没能有机会停进来,那宽阔的空间让两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沉重。

  宇文走到一扇颇为隐蔽的防盗门前停了下来,开始从裤兜里摸钥匙,顾青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小腿边有一个温热的东西一擦而过,她一低头,只见一条黑影猛地向宇文扑去!

  顾青啊地惊叫一声,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不过是一条黑色的大狼犬,而且宇文已经亲热地拉住了它的两条前腿,拽着它转了两圈。那狼犬身材高大,被宇文拖着站立起来,竟然不比身高一米八五的宇文矮多少,它回头看了一眼顾青,一咧嘴,露出两排森然利齿,顾青又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宇文放下它,用手臂搂着狼犬的脖颈,笑着对顾青说:“它叫玄罡,是停车场的守夜老人养的看门犬,和我很熟,你和我一起进来的,它不会为难你的。来,摸摸它,以后它就熟悉你的气味了。”

  顾青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伸手摸了一下它的头,狼犬的皮毛异常的光滑柔顺,顾青如同在抚摸一匹上好的绸缎。宇文放开它,玄罡低头迅速地在顾青的两腿间来回窜动了两圈,顾青只觉得隔着一层丝袜的小腿痒痒的,不由得笑出了声。

  “玄罡……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是那个守夜的老人给它取的?”顾青看着这条大狗,它正用头在她的小腿上蹭痒。

  “真是条色狼……看见美女就发疯,给我回来。”宇文用低沉的声音将玄罡召至身边,“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玄,即黑色,很适合它,而罡又代表什么意思呢?”顾青问道。

  “罡,在古文中有猛烈的意思,啊嚏……啊嚏……”似乎有狗毛飘到宇文的鼻孔里,他连打了两个很猛烈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宇文又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个含义,是指北斗七星的斗柄,你明白了吗?”

  顾青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明白北斗七星的斗柄和这条狗有什么关系。

  “你昨天晚上在消防通道看见的黑影,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宇文用手指虚点了玄罡两下。

  “就是它?”顾青的脑筋一下还没转过弯。

  “是啊……昨天它肯定是饿了,偷偷窜进消防通道,想到顶楼食堂的垃圾桶里淘骨头。我在顶楼见过它几次了,每次都把垃圾弄得满楼道都是。”宇文蹲下身,轻轻掌撸了玄罡的头两下,它低下头呜呜地哼了两声,似乎在承认自己做了错事。

  顾青仔细想想,也觉得很合理,如果是一条狗在楼梯间奔跑着上楼,自然有着超越人类的速度。

  “我们上去吧。”宇文对顾青说,又拍了一下大狗的屁股。“去去去……别跟着妨碍我们。”玄罡老实地跑开了。

  顾青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家伙莫非认为现在是在和她约会?

  宇文用钥匙打开那扇防盗门,门后竟然是一个电梯入口。

  “这个入口废弃不用很久了,我们可以从这里上去。避开那些警察。”宇文摁下了向上的按钮。

  在等待电梯就位的时间里,顾青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今天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昨晚送你上车后就直接回机房睡觉去了,警察们拿大门的出入监控录像和机房的监控录像回放来看看,再对照一下记录的时间,知道那场凶杀和我没有关系,随便问了问,就把我给放了。”

  两人进了电梯,相对无言,电梯缓慢地上升中。

  顾青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宇文选择的楼层居然是12楼!

  她惊恐地看着宇文,“我们不是去我的办公室吗?”

  “我不是说了吗?要让你知道你看见的是什么。”宇文咧嘴一笑,笑容温暖平和,让顾青心中略略一宽。

  12楼电梯门展开的刹那,顾青情不自禁地向宇文身后躲了一下,昨夜的情景一直让她心有余悸。

  门外搁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大概有两米多高,把电梯口完全挡住了,光滑洁净的镜面将顾青和宇文二人的影子清晰地映在他们面前。

  “12楼因为还没有租出去,装修便暂时停止,这些工人没有把预备在卫生间安装的镜子抬进仓库,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扔在这儿,你昨晚所看见的恐怖人影,就是你自己啊,呵呵……还好你没有一头撞上去,那样就真的很危险了。”

  顾青没有笑,大镜子也许可以说明她看见的黑影其实是自己,但却无法解释那双迅速转动的青色眼珠。顾青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可仅凭这一细节似乎也难以说服宇文相信那一切并非虚无啊……

  宇文见顾青并没有就此释然,神情便有些尴尬。顾青注视着宇文的面庞,那张瘦削的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如果可以把胡须刮去,背后应该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吧?虽然心中疑窦未解,顾青还是非常感激宇文没有把她所说的故事当作一派胡言而未加理睬,并且还专程来查看过楼梯间和12楼的情况。宇文对顾青的目光注视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低头咳嗽了一声,说道:“12楼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还是继续往上吧。”

  电梯继续上升,停顿在17楼,宇文步出电梯,并示意顾青随他一同出来,“也不知道现在上面是怎样一般景象,恐怕还不适合你接近吧?”

  顾青用力点点头,如果楼上仍是陈词形容的那般血腥,她可没这个胆量上去。

  “办公室钥匙给我,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宇文伸出手,顾青老老实实地将钥匙放在宇文的手中,她的指尖接触到宇文的掌心,柔软的触感让顾青心中一暖!“除了笔记本之外,没有其它需要带出来的东西吗?”顾青摇摇头,“那好,我去去便来,但愿楼上现在没有警察。”宇文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里。

  顾青独自在楼梯间的防火门前等待着,周围死一般沉静,走廊内空无一人,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一股怪味。顾青只觉得这股气味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她心中有些害怕,就来回走动着,刻意用高跟鞋的鞋跟撞击地板弄出一些声响来壮胆。

  十分钟后,宇文皱着眉毛从楼上走下来,手中抱着顾青的SONY笔记本电脑,顾青微笑着迎上去,刚走到宇文身边,那股怪味顿时加重不少,仿佛这味道就是宇文带下来的。见顾青的眉毛拧成一团,宇文讪讪地解释着:“楼上还没清扫现场,那场面,啧啧……”

  顾青低头轻掩鼻子,却看见宇文的黑色皮鞋周围有淡淡一层泛紫的血迹,还有一两处粘着血红的肉屑,她一下想起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股怪味,只有在夏天的菜市场猪肉摊前才能闻到这股味!顾青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差点吐了出来!

  两人从停车场内出来时,天地间已被倾盆豪雨所覆盖,空中电闪雷鸣,云翻雾卷。宇文抬头仰望着黑压压的雨云,似乎若有所思,黑犬玄罡也坐立在宇文身边,一脸严肃地举头望天。顾青看着这神情相似的一人一犬,心中却忍不住想笑。因为宇文手中提着一个打了死结的垃圾塑胶袋,袋里装着的正是他那双怪味熏人的皮鞋。他的西裤直挽到膝盖处,赤着一双脚,如果再给他盖上一顶草帽,那就活象一个刚插秧归来的老农了。

  “一时半会的,是出不去了,咱们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宇文转过头愁眉苦脸地望着顾青,顾青哑然失笑,这家伙表情严肃地想了半天,就是在想晚上吃什么吗?玄罡在一旁汪汪地叫了两声,宇文低头看了它一眼,对它说道:“不用提醒我们了,我们不会吃你藏起来的骨头的。”

  “呵呵……莫非你还听得懂狗语?”顾青被宇文逗乐了。

  斑馈???皇堑谝淮蜗肭胛页怨峭妨恕!庇钗木尤换雇θ险娴叵蚬饲嘟馐汀?

  顾青笑着摇头,不打算再听他的疯言疯语。

  宇文突然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地说:“有啦!”他将自己手中的垃圾袋扔在一旁,一路小跑地窜进停车场守夜人的小屋里,不一会儿,宇文手中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跑出来,把一个还有些烫手的递给顾青,“快吃吧,昨天就看见老头买了一袋红薯,果然在他的锅里。”

  顾青咬了一小口,红薯又糯又甜,实在是美味,刚才还因衣着单薄觉得有些凉,现在吃了一些热红薯,身上也不冷了。她看着宇文一边啃红薯,一边象孩子一样逗弄着玄罡,在她周围跑来跑去,恍然间,她竟觉得手中这块红薯的滋味,远远超过从前在各家高级饭店中享用过的所有珍馐美味……

[ 本帖最后由 mirror 于 2007-11-27 14:49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6-5 19: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恶魇
  天空是什么颜色?万里无云的蓝色?夕阳将坠的红色?黑云压城的黑色?


  顾青眼中出现的竟然是绿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如同一块上好无瑕的翡翠般碧绿的天空!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有觉得天空与平日不同呢?他们依然忙忙碌碌,我行我素,丝毫不受天空异象的影响。顾青有些惊慌,想拉住一个行人问问天空怎么会这样绿?可行人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顾青,将顾青拉扯他们衣袖的手用力地甩开。倒似天空本就该是绿色。


  顾青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一辆公车停靠到她的身边,是去腾龙大厦的,顾青上了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每个人的脸在绿色天空下都显出一片阴森的菜色。



  汽车停靠在站上,有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步履蹒跚地上了车,顾青连忙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她,那孕妇也不客气,神情冷漠地坐在顾青让出的座位上,连个谢字都没有说。顾青心中有些气愤,却也没有多计较。这时,有人在顾青身后撞了一下她的腰,顾青回头一看,居然又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顾青看了看附近,想给这位孕妇再找一个座位,却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陆续有人登上这辆公车,每一个人都是孕妇!她们虽然相貌各不相同,脸上却都挂着同样冷漠的神情。顾青心头一寒,又看了看四周,不知从何时起,整辆公车竟然坐满了孕妇!就连那个司机,也挺着一个大肚子!就在顾青惊慌失措的那一刻,所有的孕妇都将脸缓缓转向顾青,嘴角浮起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随着一声尖叫,顾青猛地坐起身来,又大叫了一声救命,她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四周并没有坐满诡异的孕妇,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顾青松了一口气,打开床头的小灯,闹钟显示现在才凌晨4点。她整理了一下还有些混乱的头脑,回忆起昨夜是宇文送自己回的家,自己一进家门就觉得异常疲倦,早早地上床躺下了,谁知竟做了这么一个怪异的梦。奇怪的是梦中的一切都深深地嵌在顾青脑海中,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而不象往日那样,梦醒之后,梦境便会慢慢淡去。

  顾青赤足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脸上冰凉的有些刺疼,头脑一下就清醒了。她抬头注视着洗脸池前的镜子,镜中女孩苍白的脸上惊恐的表情尚未完全褪去,一缕被水浸湿的长发垂在眼前,随着还未平静的喘息而轻微抖动。这是自己吗?顾青突然觉得镜中人的面孔有些陌生。算了,别胡思乱想了,不就是做了个梦吗?她劝告一下自己,用毛巾将脸擦干,看着脸颊慢慢又有了血色,俨然还是一个俏丽佳人,顾青才放心地回卧室钻进被子里。

  顾青再次醒来时,则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睡眼惺松地接通手机,居然是刑侦队长刘天明打来的。

  “顾主管,我是刑侦队的刘天明,昨天我们见过面,抱歉这么早就打搅你,但事情有些紧急,希望你能配合。”刘天明的口气很严肃。

  顾青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您说吧,不碍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来一趟局里吗?我派人来接你。”

  顾青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起身匆匆忙忙地简单梳妆打扮了一下。

  走出单身宿舍楼,已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前,一个很精神的年轻警察站在车门边等着她,“你好,我是张建国,你叫我小张就行,是刘队叫我来接你的。”小张举起右手向她行了个礼,又顺手打开车门。顾青察觉警察似乎暗地里调查过她,不但知道她的手机号,甚至知道她所居住的地方,心中就有了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不免有些不太高兴,她冷冷地向小张点点头,钻进了警车。

  顾青在车后座上胡思乱想着,又回想起昨夜的那个怪梦。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常常是现实生活的一种映射,那些奇怪的孕妇,又代表了什么呢?

  转眼间,警车驶入C市公安局。顾青老远就看见刘天明站在办公楼前向大门这边张望,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看来事情确实有些麻烦,只不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天明今天看起来和上次有些不一样,身上的警服是崭新的,领带也打的一丝不苟,配上他那线条分明的脸,还是挺英俊的。顾青将上次见面时对他的不屑之心收敛了一些,脸上依然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

  “顾主管,耽搁你一些时间,请原谅。”刘天明很客气地说。

  顾青并不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接到公安局,但还是笑着说:“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嘛,刘队不用客气。”客套一下,刘天明就带着顾青去他的办公室,小张则跟在他们身后陪同。

  在走进刑侦一队的队长办公室之前,顾青还在猜想,会不会办公室里就象好莱坞电影里的那些警察局一样,桌上堆满如山的文件,墙上挂着黑板,粘着乱七八糟的线索纸条与各种血腥的凶杀现场照片,嫌疑人的画像或者照片被彩色图钉钉得到处都是……

  门打开了,顾青失望地叹了口气,这儿简洁得就象公务员的办公室,不多的几份文件整齐地叠在桌上,一台液晶显示器搁在写字台的一角,和这里相比,恐怕顾青自己的办公室还更凌乱一些吧。

  刘天明请顾青坐下后,就去给她倒茶,发觉茶叶已经用完之后,他又匆忙去隔壁办公室要了一些。就在他出去的那一会儿空当时间,顾青好奇地问跟随他们一起进来的小张:“你们的办公室平时都是这么干净整洁吗?”小张表情暧昧地微笑了一下,说:“这儿平时可是我们警局脏乱差的典型,大概是刘队为了接待你,特意打扫的吧。”顾青可没想到这里这么干净是因为自己要来的缘故,一时间有些发愣。

  刘天明端着一杯热茶进来,热情地递给顾青,随后坐在顾青对面的椅子上。

  “我们现在怀疑贵公司的员工宇文树学与前夜的凶杀案有关联,是重大嫌疑人!”刘天明的第一句话就切入了正题,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

  顾青吓了一跳,怎么好好一个人突然就成了重大嫌疑人?“刘队,没弄错吧?宇文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杀人狂?”

  “具体情况我随后向你说明,我目前只通知了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们昨晚分手后就没有联系,他不就住在……”顾青猛然想起大厦已经封锁,宇文已经不能回机房睡觉了。

  “据我们了解,他一直居住在腾龙大厦二十五楼的机房里,大厦昨日已被封锁,现在就不知道他居住在哪里,我们调查得知你昨天和他有接触,便首先向你了解情况,又因为你是公司领导,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协助。”

  “可你们怎么确定他和案件有关系呢?”顾青还是完全不能相信昨天那个象孩子般和狼犬嬉戏的男人会和恐怖的凶杀有关。

  “我们从头说起吧。”刘天明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顾青,“受害人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从现场和伤口的形状上分析,初步认为是动物撕咬和拉扯造成的。”顾青刚打开文件夹,就被第一张一片血肉模糊的照片吓坏了,一下就将文件夹扔在一边,不敢再看。

  刘天明看了她一眼,将文件夹拿到自己面前打开,一边看一边接着说:“幸存的那位保安经过医生鉴定,确实已精神失常,除了口中不停念叨的蓝月二字,已不能再提供对案情有帮助的资料,他的双手腕断裂处,却是利器切割所致。奇怪的是,手腕伤口的肌肉已经严重收缩,正因如此,那位保安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顾青很不习惯刘天明用这种平淡的口气和专业的术语来描述一场残忍屠杀的结局。

  “经事发当日的大门出入监控录像确认,留在腾龙大厦内的人应该只有保安和宇文树学三人,由于没有楼层监控系统,无法得知18层当时的情况。”说到这里,刘天明摇了摇头,“这么大一栋楼,怎么没有安装楼层监控系统呢?只有一个大门的进出监控,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啊。”

  顾青没心思听刘天明发牢骚,只在心里回忆着和宇文树学在一起的所有情景。

  “至于确认宇文树学和案件有关的关键,则是那段电脑机房的监控录像!”

  顾青啊地轻叫一声,想起宇文说过,警察之所以放了他,就是因为看过监控录像的缘故。

  刘天明注意着顾青的面部表情变化,将谈话继续下去,“从大门的监控录像上看,宇文树学是在12点33分进入大厦的,而机房的监控录像则显示,12点37分宇文树学就进入机房,随后一直睡觉到天亮。”

  顾青明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还是问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才几分钟的时间,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有作案的机会吧?”

  刘天明的声音陡然加大了,“问题就在这段监控录像上,刚开始我们也和你一样认为他与此事无关,便把他放了,谁知证物科的一个弟兄无意间发现这段录像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后期制作加上去的,和往日的录像视频显示的时间位置有偏差!”

  “所以,你们认为这段录像视频是宇文自己制作来掩盖他的真实行为时间?”顾青急切地问道。

  刘天明缓缓地点点头,说:“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来精心制作这么一段录像。”

  顾青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难道这个面对自己注视的目光都会害羞的男人,真的会是一个嗜血的杀人狂魔?

  “刚才你说到你们昨天分手之后没有联系,他昨天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的?”刘天明很敏锐地抓住顾青话语中的关键。

  顾青本想将宇文帮他拿笔记本的事情说出来的,却又有些顾忌自己私下背着警察进入大厦的事情不好交待,迟疑了一会,便只说在街上碰到宇文,受约一起吃了晚餐,至于那顿晚餐只是几块烤红薯这样的细节,就更没有提及了。

  “你和他的谈话中,有涉及到凶杀案的可疑之处吗?”刘天明追问道。

  顾青摇摇头,她的心中很是矛盾,仔细想想,宇文也确实有不少行为可以打上问号。比如,他知道一个废弃的电梯入口,并且有打开遮掩电梯入口防盗门的钥匙。还有,他竟然能毫不犹豫地进入18层那血肉横飞的恐怖地带,他就一点都不害怕?怎么看这也不太象一个普通的IT技术人员所能做到的。自己昨天怎么就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呢?至于那条大狼犬玄罡……顾青回想起它那满口的白色利齿和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难道真的是它……

  “你再好好想想,宇文树学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刘天明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了。

  顾青低着头,一头柔顺的秀发垂在面前,挡住了她的脸。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说道:“他……好像……养着一条大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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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5 19:43: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猜疑
  宇文树学是在离腾龙大厦最近的一家网吧里被便衣带走的,刘天明本来认为这家伙会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让小张去就近搜捕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想到宇文树学是腾龙大厦附近十来家小饭馆和烟酒铺的熟客,老板们都对他印象深刻,小张很快就在某位老板的指引下,在网吧内将其一举擒获。宇文树学在被便衣从座位上提起来的前一会儿,还在大呼小叫地和一群小屁孩们联网打反恐精英,带队的张建国顺便还将私自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网吧的网吧老板给处理了。


  刘天明自己则亲自带队去腾龙大厦的停车场将黑狗玄罡活捉了回来,本以为这条身形巨大的狼犬会很难对付,毕竟十八楼那满地的碎肉很可能就是它弄出来的,谁知它一看见警察手中的麻醉枪就乖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比网吧里的宇文树学还配合一些。


  刚回到局里就看见宇文树学蹲在墙边,刘天明真是又惊又喜,但细细听完张建国对捉拿宇文树学情况的汇报后,刘天明的眉头慢慢皱成一个“川”字。如果这家伙真的就是杀人凶手,那他的心理素质可非比寻常,做了这么一桩血案,还从容不迫地和美女上司约会,满不在乎地去凶案现场附近的网吧杀时间,要让这种粗神经的家伙供认罪行可不太容易。

  宇文树学暂时被关押在拘留室内,出于对他的重大嫌疑,加上案情的严重性,刘天明给二进宫的宇文树学特别加赠了手铐和脚镣。黑狗玄罡则被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锁在警局后院的消防栓上。



  考虑了一会,刘天明决定让张建国带上一个同事先去拘留室按照司法程序讯问一遍。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样就能问出什么。

  两个小时之后,小张满面怒容地从拘留室内冲出来,将警帽往办公桌上用力一砸,两手把头发揉得一团糟。“妈的,这小子还真他妈讨厌,问基本情况就老实回答,一涉及案情就装傻,这样的人我倒常见,关键是他那张脸总是笑呵呵的,还一副极度配合公安机关的德行……弄的我真他妈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刘天明笑了:“才两个小时就能让你忍不住想动手的犯人还真不多见啊。”

  小张端起桌上的茶缸猛灌了两口浓茶,“我是不想问了,刘队你自己来吧。”

  刘天明又笑了笑,起身向拘留室走去。

  走进拘留室,刘天明将所有的日光灯全部打开,室内的光线一下变得有些刺眼,宇文忍不住抬起手遮挡被灯光刺疼的双眼,手铐撞击在一起,发出一串喀啦喀啦的声音。刘天明坐在主讯位上,并不忙于说话,先掏出一包烟,自己叼出一支,又递给宇文一支。宇文弯下腰直接用嘴将刘天明手上的烟衔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刘天明摸摸身上,火机忘带了,又向坐在一旁的小王借过火机,给自己和宇文点上,然后,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言不发地吸完一杆烟。

  冷不丁地,刘天明声音平淡地开了腔:“宇文树学,为什么要自己给监控录像加上时间?”

  宇文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盯着刘天明,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前天晚上12点30分你在干什么?”刘天明的声音依然平淡得象一杯白开水。

  “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在睡觉吧。”宇文不再象张建国审讯的时候那样嬉皮笑脸了。

  “嗯,我帮你回忆一下,根据腾龙大厦的出入监控录像显示,你在12点33分进入大厦,与大厦的保安李卫国打了个招呼,便乘坐电梯上楼,是吗?”

  “是的。”

  “保安李卫国与你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我和他关系一直很好。”

  “嗯,接下来,根据23楼机房室内监控录像显示,你在12点37分进入机房,随后便上床睡觉,是吗?”

  宇文顿了一下,说道:“是的。”

  “你撒谎!”刘天明的嘴里淡淡地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看着宇文。

  宇文没有说话。

  “技术鉴定证明,前天晚上机房内的那段监控录像已经被你更换过,只可惜你做假的功夫还不够,视频上显示时间的位置应该是你们机房内第二台光纤交换机与第三台路由器之间,你制作的那一段视频,时间显示的位置向上偏离,略微掩盖了那台光纤交换机。”刘天明点燃第二支烟。

  “嗯,那又说明什么呢?”宇文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造假。

  “说吧,那段时间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宇文略微提升了一些音量。

  “那你就无法证明凶案发生的时候你不在场!”刘天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同样无法证明凶案发生的时候我就一定在场!”宇文毫不示弱。

  刘天明一怔,突然发现宇文所说的话无法反驳,自己确实还没有找到宇文树学出现在凶案现场的证据。光凭那段造假的录像,还没法将宇文树学推翻。

  “谁说我没有证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就这么自信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刘天明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些底气不足。”

  宇文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将脸朝向天花板。

  刘天明慢慢冷静下来,静静地将手中的烟吸完,将烟头扔进烟灰缸,带着小王走出拘留室。

  就在他走出门前的那一刻,宇文在他身后缓缓说道:“《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第二章第九条,对被盘问人的留置时间自带至公安机关之时起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在特殊情况下,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批准,可以延长至四十八小时,并应当留有盘问记录。四十八小时后,应当立即释放被盘问人。”

  刘天明冷哼一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有毁灭、伪造证据或者串供可能的,可以先行拘留!宇文树学,你现在被拘留了!”说完,他重重地关上了拘留室的大门。

  “刘队,你怎么比我出来的还快啊?”小张站在拘留室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刘天明苦笑了一下,“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拿到更多的证据,不然你我就得欢送他出去了。”

  小张神情肃然地说道:“那个漂亮的女主管恐怕是一个突破口,今天她和你谈话的时候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没把所有的情况都坦白出来。”见刘天明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凶杀现场今天已经被清理了,会不会还有什么细节我们没有注意到?”

  “如果以宇文树学作为重大嫌疑人的话,确实应该再回去重新做一次现场调查,调查重点可能应该放在他的机房里。”

  “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腾龙大厦这边我去,美女主管那边你去。”小张又坏坏地笑了。

  刘天明醒悟过来,给小张胸口一拳,“你小子!敢戏弄你刘队了?”

  小张灵活地避开刘天明的拳头,向门外跑去,边跑还边喊着:“刘队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啦,哈哈……”刘天明周围的一帮同事也都会心的呵呵笑起来。

  门外的笑声传到拘留室里,已变得模模糊糊,神情有些忧郁的宇文树学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从桌边站起来,慢慢走到房间内唯一的一扇通气窗下,享受着窗外一束阳光的温暖。

  顾青回到单身宿舍,抱着枕头在床上呆坐了一天,中途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陈词打来的,幸灾乐祸地向她报告宇文树学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另一个是刘天明打来的,约她晚上去一个叫无限海的地方吃饭,说是想再了解一些情况。她本想一口回绝,但想到落在刘天明手中的宇文,又犹犹豫豫地答应了。顾青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宇文树学是被自己害进了监狱。

  下午,墙上的老式挂钟重重地敲了六下,顾青才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更衣洗漱,为晚上的见面做准备。她选了一套黑色薄针织衫搭配利落的黑色窄裙,配上一件白色的长褛,一头披肩长发细细地挽了起来,盘成一个简单发髻,又画了比平日略重的面妆,一个成熟的知性女子便出现在镜中。顾青照着镜子,只希望这样的装扮能方便自己打听到关于宇文树学的事情。

  无限海,城中比较有名的小资酒店,身处其中的顾青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店中的环境,简单雅致的店面装修倒也合自己的口味,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刘天明,身着藏青色的休闲西装,笔挺的深灰色衬衫,刚刮过胡须的面颊干净利落,眼神坚定深邃,同样英俊得无懈可击。顾青不禁心中一动,自己见过的白领精英男性不少,但象刘天明这样面带英武之气的男人却很少见,也许是刑警工作的关系吧,刘天明比那些白领经理人更具有男子的硬性魅力。

  刘天明点了几个无限海的招牌菜,要了一瓶红酒,两人的话题便从这红酒的年份谈起,一直引申到法国东部特产的香槟,天南地北地闲扯了好一通,气氛甚是融洽,似乎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直到刘天明从身后拿出一份文档,顾青窥见封面上写着的《口供实录》四字,席间的气氛才顿时凝重起来。

  “顾青,我不是很清楚宇文树学和你是怎样的关系,但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再为他隐瞒什么,如果他确实与案情无关,我们自然会还他清白,若他逃不了这一关,也是罪有应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两个受害的保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死一疯?”刘天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和缓。

  顾青端着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红酒,又静静地想了想,才问道:“宇文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他承认了什么吗?”

  刘天明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已经承认了伪造录像视频的事情,但仍然拒绝回答关于凶杀的任何问题。”

  “你们……没有对他怎么样吧?”社会上众多的关于无良警察刑求逼供好人的传闻实在让顾青不放心。

  刘天明哑然失笑:“顾青,公安局不是黑社会,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电视骗了,我们不会随便动人打人逼供的,宇文树学只是按照司法程序正常拘留了,呵呵……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听刘天明这么说,顾青放心了一些。

  “宇文树学的个人档案我已经从你公司的陈经理那里拿来了,你想看看吗?”刘天明又拿出一份档案放在顾青面前,顾青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通过网络查阅了公司人事档案了。”

  “那么你应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吧?”刘天明兴奋地说道,“他是在半年前才到你公司工作的,求职的时候他出示的大学毕业证、学位证等学历证明,据我查证,都是伪造的。”

  “这有什么,现在就业压力大,做假学历求职的人多着呢,只要是真有工作能力的人,我们公司一向不是很看重学历的。”顾青不知为何,一直在试着为宇文辩解。

  “可是他的身份证也是假的,这样也很正常?”

  “你们是公安机关,应该能查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吧?”

  “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个奇怪的家伙是没有身份的,也就是说,通过全国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查找这个人的相关资料,也完全找不到,他连户籍都没有,典型的城乡均无户口的外来人员。我就是想把他象民工那样遣返回乡都不知道该送到哪儿去……”刘天明苦笑起来。

  顾青沉默不语,刘天明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自己翻看着关于宇文树学的资料。

  “你相信……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顾青突然愣头愣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这个……应该没有吧……”刘天明被这么莫名其妙地突兀一问,舌头便打了结,他实在想不出,有没有鬼和宇文树学有什么关系。

  “我和宇文树学的接触,和我遇到的一些怪事相关。”顾青左思右想,还是把这几天的全部经历原原本本地都说了出来。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一直盯着顾青眼睛的刘天明相信她再没有隐瞒任何事情,他的大脑便高速地运转起来,迅速分析顾青所说的话中是否存在案件的突破口。可惜,这只是徒劳,能组合真相的碎片还是太少了。顾青说的遇鬼什么的,刘天明并不怎么相信,巨大的工作压力下,现代都市人的神经普遍比较脆弱,出现幻想与现实交错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顾青口中的宇文树学,似乎更显得有些神秘了。

  顾青不敢打搅刘天明的沉思,只在一旁小口地品尝着牛排,鲜嫩的牛肉在她的口中却味同嚼蜡,她又想起了那块甜糯的红薯。

  这时,刘天明的手机响了。

  “怎么了……什么?宇文树学在发疯?你等等,我马上就来!”刘天明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青。

  “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刘天明跑到总台结了帐,顾青帮他收拾餐桌上散乱的资料,二人匆匆忙忙地跑出无限海。

  两人赶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张建国正通过拘留室门上的小窗向屋内张望,拘留室内传出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顾青和刘天明也探头望去,他们看见的是一个状若疯虎的宇文树学!

  宇文已经将拘留室内唯一的一张木桌砸了个粉碎,现在正双手握着一条木桌腿疯狂地打砸墙面,口里还愤怒地大喊着:“废物。”当他看见刘天明在门外看着他时,便猛地冲到门前,重重地将木桌腿打在小窗上,木腿一下就断成了两截,他又拼命地用手铐砸在那块小小的钢化玻璃上,让玻璃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印子。宇文的凶相将顾青吓得向后一退,啊地惊叫一声。

  宇文突然看见门外的顾青,脸上暴怒的神情一下僵住了,随后,他无力的靠在墙边,慢慢滑坐在地上,停止了疯狂的举动。

  张建国有些惊慌地向刘天明解释道:“晚上我又审讯了他一次,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便威胁他,说我今天晚上就再去腾龙大厦调查取证,偏不信他的手脚干净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谁知他猛地跳起来,说今天晚上千万不能去腾龙大厦,我有些奇怪,便当着他的面安排小王晚上加个班和我去一趟腾龙大厦,他便惊慌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晚上去腾龙太危险,会出人命。我没理他,和小王走出拘留室,他就开始发疯似的打砸起来……”

  刘天明沉吟了片刻,说道:“看来今天晚上去腾龙大厦一定能知道些什么,他才会这么紧张。”

  顾青走到拘留室门前,轻轻叫了一声宇文,宇文一下从地上蹦起来,隔着小窗对顾青大喊着:“顾青!去劝劝他们,今天晚上千万别去腾龙大厦!”顾青回头看了看刘天明,用眼神向刘天明请求着。

  刘天明猛地一挥手,说道:“今天晚上非得去一次腾龙大厦不可,你宇文树学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那里怕被我们发现!”

  顾青现在也有些怀疑宇文的目的了,她看着宇文,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刘天明开始安排小王去准备警车,张建国从一旁插出,对他说道:“刘队,今天晚上你就别去了,我和小王去就可以了,我查找证物一向比较拿手嘛。”

  “那我干嘛呢?”刘天明诧异地问道。

  张建国神色暧昧地努嘴指了指办公室门外,刘天明顺着他的指点向门外看去,顾青正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柔滑的月光倾泻而下,让顾青越发地显得亭亭玉立。

  “皓月佳人,美景当前,你的好机会来了,嘿嘿……还不送人家回家去?”张建国又开始想做月老了。

  刘天明脸上一红,有些窘迫,随后,他便作出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和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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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六、恨悔

  用力!
  疼!

  顾青的右手臂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淤青,痛感顺着她的神经瞬间遍布全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就此醒过来。不是说拧自己的手臂就能从梦中醒来吗?可自己怎么还是站在这里呢?

  顾青望着那片绿色的天空发怔。

  长长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四周一座大厦的轮廓模模糊糊地立在前方的街道尽头,看上去就是自己上班的地方--腾龙大厦,但又似是而非地看不真切。

  顾青彷徨地顺着街道前行,不时回头张望着,心中火急火燎的,急切地想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突然,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和顾青擦肩而过,顾青没看到他的脸,只觉得那人既有些像宇文,又有些像刘天明,她连忙回头,可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顾青想大声喊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呆立在那里,看着一个又一个脸色青绿的陌生人从面前走过。

  “嘀嘀……”顾青一惊,喇叭声过后,竟然和上次梦中一样,又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了路边!看那车上空无一人,自动门打开后,便一直停在那里,倒似专程来接顾青一般。

  鬼使神差地,顾青又踏上这辆公车,上车后,她特地留心了一下开车的司机。还好,那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大叔,并不是什么怪异的孕妇。

  空空的车厢,顾青仍然选择了上次梦中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随着公车的启动,她的心跳逐渐加速。

  顾青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在这个诡异的梦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必然要发生。

  公车再次停靠在某一个陌生的站台,顾青死死地盯着车门的方向,上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来了!顾青一阵头皮发麻,上车的人,果然又是一个大肚孕妇!顾青没打算站起来,车上这么多空座位,用不着她让座吧。

  车厢内有些背光,顾青看不清那孕妇的脸,她心头害怕,便扭头望向窗外。

  可那孕妇竟颤巍巍地走到顾青的身边来了。

  顾青感觉到那孕妇就站在自己身边,她鼓起十二分勇气,慢慢回过头来,陡然间看见了那孕妇的脸!

  顾青尖叫着站起来!

  哦,不,顾青只是坐了起来,她还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噩梦在一瞬间被终止。

  她用双手掩着脸,轻声地哭泣着,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

  “妈妈!”

  那梦中孕妇,竟然是顾青的妈妈,而且那张脸,竟然异常的年轻!顾青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母亲,就是从自己幼年时候的家庭照片里,也从未见过!

  那应该还是妈妈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顾青慢慢停止哭泣,把脸埋在被子里,让泪水一点点地被柔软的棉被吸干。然后,她起身走进卫生间,打开镜前灯,灯光下,白皙手臂上俨然留存着一个淡色淤青!

  再也睡不着了,顾青打开电视,只有一片不停跳动的雪花点,现在只是凌晨四点而已。

  她往DVD机里放上一片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看着星爷和达叔在屏幕上使劲搞笑,她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父母过世太早,也太突然,顾青已经忘记了十六岁那年,自己在刚听到车祸噩耗时的反应。面对温暖家庭的崩塌,她好像并没有哭得地动山摇,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象刚才那样,用棉被将泪水慢慢吸干。

  很久没有梦到母亲了……

  就在顾青坐在床上看着星爷发呆的时候,躺在拘留室里的宇文也被冻醒了,衣衫单薄的他蜷缩在一地碎木头之间。他看看四周,有些惊讶自己的破坏力,竟而把一张木桌弄得这么破碎。宇文用手支撑自己靠在墙壁上,才发觉两只手掌被刺入好几根细小木刺,稍一用力活动,便钻心地疼痛。

  手铐还真他妈的重……宇文嘀咕着。

  “咣铛”一声,拘留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条人影如旋风般冲进屋内,宇文只觉眼前一花,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衣领提了起来。紧接着,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下腭上,让他的整个身躯猛地向后一仰,若不是那只抓住他衣领的手没有放开,宇文一定会倒飞出去的。

  两眼金星的宇文被打得莫名其妙,想看动手的是谁,眼角上又挨了一下,他想用手去挡住来势汹汹的拳头,怎奈手铐拘束,实在无法跟上拳头的速度,只一会儿,他便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拳打脚踢!

  就这么受了十几拳,肚子上也被踢了好几脚,施暴之人才放慢了速度。宇文眯着肿胀的眼睛,忍住肚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终于看清动手的人是刘天明!

  刘天明双目血红,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将宇文树学拖到自己面前,大吼一声:“为什么?”随即一个重摔,将宇文扔了出去,宇文如同一个装满谷子的麻袋一般撞在墙角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一截断牙。

  “小张死了……张建国死了!我他妈的为什么会让他去啊……”刘天明撕扯着自己的警服,仰天长号!然后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

  宇文喘息着,用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凉。

  腾龙大厦再次被警察们包围起来,顾青和其余来上班的经理们都惊呆了,昨天才接到警方通知说今天腾龙大厦重新开放,可以恢复正常的工作,转眼间又被拒之门外。

  一个陌生的一级警司找到顾青和陈词,解释说这只是因为找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涉案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故而再封闭一日,随即就将腾龙公司的员工们全部疏散了。

  陈词点头哈腰地将那位警司送走后,又苦着脸回到顾青身边,“顾主管,今天不会又要在对面租酒店开会吧?”

  顾青凭直觉感到大楼里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简单,又想到昨夜宇文所说的那些话,早已无心理睬公司的那些破事。她僵硬地笑了笑,对陈词说道:“陈经理,警察老这么折腾,大家上班也不安心,你去发个通知,让手上有项目的同事们互相联系一下,就在家通过网络办公吧,其余的同事和经理们干脆放假一周,大家休息一下。”她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杜听涛在我来之前所经手的全部项目,是否都保留了相关资料?”

  陈词低头想了一下,说:“现在大楼进不去,纸介质的资料拿不到,我让我的秘书去整理一下电子文档,发到你的电子邮箱去,可以吗?”

  顾青点点头,就在陈词转身正欲离去时,她又叫住了陈词,“陈经理,还想麻烦你一个事情,公司现在有闲置的轿车吗?我最近可能会需要用车,你看是不是帮我安排一下。”

  “没问题,正好公司车班的一个驾驶员请年假回老家探亲去了,车钥匙就交在我这里,你先拿着吧,车就在地下停车场里,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哦,那就多谢了!”顾青从陈词的手中接过车钥匙。

  目送陈词那胖胖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顾青掏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一个号码,这个手机号是昨夜送自己回家的刘天明留下的。

  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通,只听到那边人声嘈杂,混乱不堪,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到:“你好?”

  顾青在想是不是电话号码拨错了,柔柔地问了一声:“请问这是刘天明的电话吗?”

  “哦,是的是的,但刘队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看是不是……”

  那陌生男声还没有说完,顾青就听到刘天明的声音横切了进来,“是不是顾青打的,别他妈乱接我的电话,老子还不至于接不了电话!”那声音极其粗暴,全无半点刘天明平日的冷静。

  又是一阵忙乱,顾青甚至能听到拿电话的人跑动时撞到桌子的声音。

  “喂……顾青?”刘天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

  “刘队……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腾龙大厦为什么又不让人进去?”

  “顾青……对不起,能来市公安局一趟吗?”

  一个小时之后,在刘天明的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宇文树学,他面目青肿,浑身伤痕累累,加上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简直就象一个行窃失败后被痛打的小偷,不过手铐和脚镣倒是被取下了。另一个是刘天明,他的眼圈通红,神情悲痛,警服胸前的几粒纽扣也不知道飞那儿去了,露出贴身的白色汗衫。三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就只有顾青了。

  “两位大概都已经知道,张建国和王飞两位同志,在昨晚的调查中……以身殉职了……”刘天明说完第一句话,声音就有些呜咽。

  顾青在刚到警局的时候,便从那些乱成一团的警察口中听到了这一噩耗。但现在再次从刘天明口中得以验证,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不仅震惊人生别离无常,昨夜才见到的生龙活虎的两个小伙子,今天却已阴阳相隔,更震惊宇文树学的未卜先知,他怎么会知道腾龙大厦中会出事?

  刘天明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道:“昨夜,在我送顾青回家之后,就给张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那时候他和小王刚到腾龙大厦的一楼,正准备坐电梯上二十五楼,也就是大厦机房所在的位置。我叮嘱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就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那边并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我以为是小张的手机忘了锁键盘,又误拨过来了……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紧接着,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连续的两声枪响,之后便是小张凄厉无比的惨嚎,那声音……到此刻都仍在我耳边回响。当时我被吓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车赶到腾龙大厦。”

  “在二十三楼,我找到了王飞……”刘天明的声音开始颤抖,“或者说……那应该是王飞……我只看到一团扭曲成螺旋锥状的肉体,那肉体的四周溅满鲜血和碎肉,若不是滚落在一旁的警帽和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间有一个二级警员的警衔标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就是王飞……惊恐万分的我大声呼喊着张建国,但周围只是死一般沉寂,我在王飞的遗体边看到一条粘黏的拖动痕迹,顺着这条痕迹的去向,我从消防通道下到二十二层。”

  “在二十二层楼道的尽头,我看见了小张……”说到这里,刘天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顾青吓得一抖。

  “小张的整个身躯受到剧烈的撞击,胸部以下的骨头全碎了……人摊在墙角,胸腹被撕开一个大洞,内脏流了一地……他的脸上有很大一个撕裂伤,舌头也不见了……可怜他的手中还捏着警枪,最后一枪却是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开的……”刘天明又流下了热泪。

  顾青坚持着听完刘天明骇人听闻的经历,喉间一阵翻滚,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想呕吐的感觉。

  宇文树学在一旁慢慢开了腔:“从今天起,要对腾龙大厦实行宵禁,夜晚九点之后,绝不能再让人接近那里。不过白天的正常工作,可以照常进行。”

  刘天明恶狠狠地瞪着宇文,“你为什么会知道大厦晚上会出事?如果你肯早点说出来,小张也不会……”说着说着,他的拳头又捏紧了。顾青怕刘天明又冲上去动手,连忙站起来走到两人之间,安抚激动的刘天明:“刘队,现在大概已经能证明,宇文并不是凶手,至于他不能说出为什么,也许是有他自己的难处吧?”顾青说着,回头看了看宇文树学,宇文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刘天明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宇文和黑狗玄罡都整夜被锁在警局里,确实不可能是凶手,自己动手打人,已经是违反了纪律,照常理,自己应该马上释放宇文,但宇文明显知道些什么,偏偏又死活不肯说,要放走这家伙,他实在接受不了。

  一个警员敲门进来,报告说:“刘队,局长来电话,在三线。”刘天明疑惑地走进里屋去接电话。不一会儿,顾青和宇文在外屋就听见刘天明情绪激动地对着电话大叫着什么,似乎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又过了一会,刘天明走出来,长叹了一声,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疲惫地对宇文说道:“去办个暂住证,你就可以走了。”

  顾青和宇文都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刘天明这么快就松口放了宇文。刘天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宇文,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说出事情真相了,就打这个电话。”宇文接过名片,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就在刘天明送顾青和宇文走到警局大厅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被两个女警搀扶着从门外走进来,那老太太一看见刘天明,便用力挣脱两个女警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刘天明面前。

  顾青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已经重重地一个耳光打在刘天明的脸上!

  刘天明完全没有躲闪,趴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任由老太太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扇在脸上。老太太满面是泪,口中哭喊着:“刘天明,还我的建国来!我把他托付给你,你答应过要照看他的,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把你当作哥哥的!”打着打着,老太太抱着刘天明的头,两人泣不成声……在场的警察们无不低头无言,擦拭眼角。

  在一旁眼圈通红的顾青也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一向沉稳的刘天明,会如此冲动地打了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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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七、双现

  白色桑塔纳平稳地向顾青的单身宿舍驶去,开车的顾青和在副驾驶座上的宇文一路无话,趴在后座上的黑狗玄罡也老老实实地一声不吭。
  两人一犬回到顾青家中,顾青安排宇文去洗澡,又给他和玄罡各泡了一份方便面,家里也只有这个可以吃了。顾青又驾车去附近的超市给宇文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处理伤口用的碘酒药棉与纱布,顾青还是第一次让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家中,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宇文这样,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的宇文看上去十分需要她的帮助吧……

  顾青再次回到家时,宇文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他脸上和手臂上的青紫伤痕很是触目惊心,顾青轻叹一声,拿出碘酒药棉和纱布,简单地给他清理包扎了一下。由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折腾完宇文的伤口,顾青也累得够呛,她坐在沙发上休息着,很快就头一歪,进入梦乡。

  等墙上挂钟的报时惊醒顾青时,宇文和玄罡都已经消失了。顾青看看床上,宇文已把她买来的衣服穿走了。她有些怅然,坐在床边,不知该做些什么,却发现电视机上粘着一张便笈,撕下来一看,上面写着力透纸背的四个字,“顾青,谢谢!”顾青微微一笑,感觉自己这一天总算没有白忙活。

  “嘀嘀……”手机又响了,顾青最近已经开始有些害怕手机的铃声,因为每次接电话都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她抗拒地装作没听见,无奈对方实在是执著,手机铃声一直未停,顾青无法,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又是刘天明!她只好接了。

  “顾青,在睡觉吗?打搅你了!”刘天明的声音似乎又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沉稳,“腾龙大厦的调查需要你的帮助,能来一下大厦这边吗?”

  顾青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脏话,想自己又不是警察,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找上她?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约七点左右,顾青站在了腾龙大厦的楼下,夜幕已缓缓垂下,大厦的二十二楼和二十三楼灯火通明,不时看见有警察的身影在窗前闪过。顾青想起宇文树学说过,晚上最好别接近这栋楼,她便不敢再上去,只把刘天明从楼上叫了下来。

  刘天明抱着一个大文件夹出现在顾青面前,脸上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

  “顾青,我记得你问过我,是否相信这世间有鬼,我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我倒很愿意把这起案件栽在它们身上。因为确实有一些事情很难解释……”

  “刘队,我的遭遇应该和这起案件无关,你该不会认为我也与案件有牵连吧?”

  “不是不是,我哪会这么想,叫你来是另外有事需要你的帮助。你还大概记得我上午曾经给你描述过昨夜我所看到的血腥情景吧?”

  “我只希望能赶快忘掉你说的那些话。“顾青皱着眉头。

  “在我下午第二次回到现场的时候,张建国遗体旁的墙上,竟然有人用血写了大大的两个字--蓝月!而我清清楚楚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那里时,墙上是没有字的!”刘天明的脸色有些发白。

  顾青惊恐地望着刘天明,不敢细想这意味着什么。

  “尸检报告也已经出来了,这次特地请了动物学家来帮忙分析,王飞的死因最为恐怖,从现场来看,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缠绞成那样的,自然界中似乎只有被蟒蛇绞死的小兽才会有那种情形,但遗体上还兼具爬虫类动物撕咬的痕迹。”

  “爬虫类?你是说……”顾青有些不解。

  “爬虫类,例如……鳄鱼!”刘天明说道,然后就看见顾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张建国……”提到小张,刘天明总需要些时间平息一下情绪,“张建国的情形,却仿佛是被一个巨大的撞锤反复撞击了多次,胸腹和脸上的撕裂伤,也是爬虫类动物造成的……”

  “刘队,如果你们的尸检报告没有出错,这也太难让人相信了,难道腾龙大厦是个动物园?”顾青苍白着脸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知道这结果很难接受,一切似乎都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而现场留下的唯一能与人有关的证据,就只有墙上的蓝月二字了。”

  刘天明将手中的大文件夹打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顾青,照片上,是血淋淋的两个大字,小时候学过书法的顾青,竟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字的笔画间,透出一股悲愤。

  “蓝月,蓝色的月亮?上次那个发疯的保安也不停念叨着这两个字,倒底是什么意思呢?而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顾青连续丢出几个问号。

  “蓝月的含义还不清楚,但这两个字的笔迹却是一条线索,希望能从你们公司内部的员工开始调查,对照所有人的笔迹,这就需要你这个公司领导的帮助了。”

  “这事应该把陈词叫来啊,他手上的人事档案里面可能有所有员工留下的笔迹。”

  “不,目前你们大楼内的所有员工,除了你是清白的,其他的人都不能排除在外,因为昨夜你是和我在一起的。”说到这里,刘天明的目光停留在顾青的脸上。

  “那这事情就就交给我吧,我有公司服务器的人事数据库浏览权限,可以通过网络对照所有员工笔迹的扫描件。”顾青轻轻侧身,避开了刘天明的目光。

  “对了,宇文树学呢?”刘天明似乎是下了些力气,才提起这个名字。

  “不知道,今天我把他带到我住的地方,让他休息了一下,后来他就和那条黑狗一起走了,也不知现在何处。”

  “你带他去了你家?”

  “嗯……”

  刘天明抬着头看了看天空,说道:“上次在无限海,你对我说过,宇文树学曾经带你去十二楼,在电梯间,你看见了一面大镜子。今天,我也去了十二楼。”

  顾青一惊,她已经快忘记这件事了。

  “经过调查,我们在这面大镜子上找到了宇文树学的指纹,就在镜子背后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拖动镜子的痕迹,顺着这条痕迹,我们在十二楼的卫生间内,找到了这面镜子原来所在的位置。”

  顾青捂着嘴,这太让人震惊了!

  “你……你是说,这面镜子是宇文从卫生间拆下来,拖到电梯间的门前?”

  刘天明点点头。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顾青不敢下这个结论。

  刘天明替她说了出来:“除非你在十二楼看见的鬼影,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你自己的影子,宇文树学很清楚这一点,出于某种原因,他不希望你深究,便用心良苦地排下这么一个局”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各有滋味在心头。

  “当……当……”远处钟楼的大钟连敲了八下,顾青有些惊慌地对刘天明说:“宇文说过,晚上九点之后一定不可以留在大厦里,你快安排你的同事们走吧!”

  刘天明笑得有些勉强,“我实在不怎么愿意相信那家伙的话,不过也确实不早了,还是让弟兄们回家吧。”

  二人分手告别,刘天明上楼去召唤同事,顾青则步行至地下停车场,取她的白色桑塔纳。

  看守停车场的老人已经回家了,入口的横杆高高地翘着,顾青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空……”的回声。停车场内只有她的桑塔纳这一辆车,四周空荡荡的。

  顾青钻进车内,连发动两次都熄了火,她轻轻拍打了一下方向盘,嘀咕了一句:“什么破车……”

  第三次发动,总算起来了,顾青没有急着踩下油门,让发动机稍稍预热了一会。

  突然,顾青听见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是从她背后传来的。顾青猛地一回头,车后什么也没有,顾青又看看了车后座,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她想起惨死的小张,顿时觉得背后一股寒气冒了上来。顾青急忙踩下油门,桑塔纳朝出口处驶去。

  离出口的斜坡还有三十米左右时,顾青听见了第二声嘶吼,这一声嘶吼距她极近,仿佛就在她耳后。“嘿啊……”吼声变得有些尖厉,顾青再次回过头来,一头怪兽竟然站在她的车后座上!

  那怪物并不大,体形如同一只狸猫,但全身虎纹,色彩斑斓,最奇怪的是怪物的头,居然长着一张狰狞的人类面孔!顾青吓了一跳,猛踩了一脚刹车,那怪兽竟借这刹车的力量猛然一跃,直扑向顾青的咽喉。

  顾青眼看着怪兽扑来,那诡异的人脸忽然狰狞一笑,张开嘴,露出两排尖牙!她尖叫一声,扭头避开这怪物。怪兽没有扑在顾青的脖颈处,却顺势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顾青惨叫一声,用手去抓那怪物,怪物轻巧地躲过顾青的手,猛地甩头一扯,跳回到车后座上,顾青肩膀上竟被它连皮带肉地地撕下一块。顾青痛得险些昏厥过去,忙乱间想打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眼看那怪物吞下顾青的皮肉,狞笑了一下,作势再次扑来,顾青已无躲闪的余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条黑影撞碎了车后窗,向那怪物猛扑,在空中将怪物横撞在挡风玻璃上,玻璃被撞得粉碎,怪物也飞了出去。黑影落到副驾驶座上,又是一跃,跳出了车外。与此同时,驾驶座旁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靠在车门上的顾青站立不稳,也倒出了车外。

  惊慌失措的顾青在倒地之前,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顾青回头一看,顿时热泪盈眶,扶住他的,正是宇文树学!

  那在危急时刻救了顾青的黑影,就是那黑犬玄罡,它与那人面虎身的怪物滚出车外,在地上形成对峙之势。两兽各自低吼一声,再次交错在一起。虽然玄罡的身形比那怪物大了很多,但那怪兽胜在动作灵活,一番撕咬后,各自都受了几处伤。宇文看见玄罡占不到多少便宜,就放开了顾青,猛地冲了上去。

  只见他低吼了一声:“孽畜!”两手间顿时各燃起一团青色火焰,逼向那怪兽,怪兽似乎很是忌惮宇文手中的青色火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发出极其惨厉的嗥叫。玄罡在宇文冲向怪兽的时刻,飞速绕行到怪兽的身后,怪兽只顾躲避宇文,没注意身后的玄罡,顿时被玄罡的两只利爪从身后按住,动弹不得。宇文把握这瞬间的机会,带着火焰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怪兽的脖颈,怪兽连声惨叫,四肢飞快的舞动着。

  半蹲着的宇文脸色一凝,双手猛地一分,生生地将怪物的头颅和身躯扯成两段!

  顾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宇文将怪物的残躯就地一扔,大踏步地走回到顾青身边,他脱下自己的衬衣,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割下一只袖子,把顾青受伤的肩膀包扎了起来。

  顾青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宇文把顾青从地上扶起来,引着她走到那怪物身首分离的地方。玄罡正不断舔食着怪物脖腔内流出的鲜血,怪物的头滚在一边,那张人脸上的狰狞表情已经凝固了。顾青不敢细看,躲在了宇文的身后。

  宇文看看顾青,又看看地上的怪物,缓缓地说道:“人面虎身,其形如狸,嗜食人肉,这是上古魔兽猰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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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8:01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八、灵虚

  C市第四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内,顾青正接受着狂犬疫苗和破伤风预防针的注射,小护士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针头扎进顾青的胳膊,一边牙尖嘴利地责备宇文树学,“没事干嘛养这么大一只狼狗?这下可好,把女朋友咬成这样!要是我男朋友敢养狗来咬我,我非一脚蹬了他不可!”
  宇文只能苦笑,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顾青则掩着嘴偷笑,拿眼角去瞟自己的这个“男朋友”。急诊室外趴在桑塔纳旁边打盹的玄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好大一口黑锅。

  顾青本来只是想到医院包扎处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谁知值班医生责任心特别强,一听说是被动物咬伤,再看见他们带着一只大狼狗,马上就安排护士准备狂犬疫苗的注射,还特地对宇文作了一番关于健康狗咬人也可能会传染狂犬病的义务教育。

  注射完毕,该处理顾青肩膀上的伤口了,她脱下外套,露出黑色的贴身无袖薄衫,刚想接着把薄衫脱了,突然看见宇文还站在一旁傻乎乎地望着天花板,顾青不由脸上一红。小护士看了一眼宇文,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了急症室,嘴里还念叨着:“去去去,别以为你是她男朋友就可以站在这儿看。”

  宇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赶了出来,他愣了一会,点上一支烟,陪打盹的玄罡去了。

  “你男朋友个子好高啊,其实他挺帅的,要是肯刮刮胡子就好了……”小护士的嘴还在喋喋不休,顾青却已经陷入对刚才的突发事件的回忆中。

  那个什么“牙鱼”,倒底是什么怪物?上古魔兽?没概念……我问他为什么知道我在停车场遇到了危险,是不是也听到了怪物的吼叫?为什么手上能燃起火来,对付怪物这么有效?可他马上扭过头瞪着我看,倒好像我就是个怪物……不管了,今天他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好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如果伤口很疼,可以吃点阿司匹林,如果伤口发胀,可以用冰袋敷一下。”小护士的声音打断了顾青的沉思,顾青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还可以,就向小护士道谢。“谢什么,去教训教训你的男朋友吧,让他赶紧把狗处理了,不然还会有下次的!”小护士还在对宇文耿耿于怀。

  顾青走出医院大门,一眼就看见宇文蹲在玄罡旁边,一人一犬都在打瞌睡,宇文手上夹着的烟很快就要烧到手指了。顾青轻轻踢了宇文的皮鞋几下,“哦,处理完了?我们走吧。”宇文揉揉眼睛,站起来给顾青拉开车门,顺便也踢了玄罡的屁股一脚。

  “别急。”顾青把车门又推关上了,“你不是说过出了医院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吗?”

  宇文尴尬地笑了笑,说:“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顾青板着脸,口气非常严肃,“不要再编造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我现在已经知道大厦里有怪物出现,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能降伏怪物,还知道你偷偷搬动十二楼的镜子!”说到这里,顾青狠狠地瞪了宇文一眼。

  宇文看着顾青的眼睛,挠挠头,终于明白今天不坦白是不行了。他长叹一声,又点燃一支烟。

  “首先要声明,我说的话,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有些事情,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答应替你保密,只要你别编造谎言骗我,快说吧!”顾青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处于倾听的状态。

  “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普通的人,所以别拿看怪物的眼光看我,我不过干着一份比较特殊的工作而已。用干我们这一行的行话来说,我是一个黄泉引路人。”宇文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易经》上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世上,确有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们一般统称它们为魂,也就是你们说的鬼。”

  “鬼,不过是部分人生前的精气比较旺盛,死后游魂一时还散不去,滞留在人间的一种精神力量。它们的力量都非常的弱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本身是不会影响普通人生活的。不过也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因为天演异象、地生剧变、人心不古等因素,极少数游魂的力量被放大了,它们开始不择手段地要完成生前的遗愿,甚至会伤害普通人。而黄泉引路人,则担负起引导这些游魂们平安散去的责任,以免影响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就象《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一样,专靠捉鬼为生?”顾青在一旁插嘴。

  “燕赤霞?”宇文又挠挠头,笑了起来,“我哪有他那种本事……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呵呵……我只会五行之术而已。”

  “五行之术?好像也挺厉害的嘛,手上还能升起火焰。”顾青笑道。

  宇文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真的能看得见火焰?”

  “骗你干嘛?”

  宇文左手抬至胸前,一团青色火焰刷地一下从掌心升腾起来。顾青一惊,条件反射地闪避了一下。宇文猛地将左手压在顾青肩膀上,顾青啊地叫了一声,挣脱宇文的手。

  “你还真看得见!”宇文看顾青的表情就象看见一头大熊猫。

  “神经病!”顾青忙去看自己右肩,但衣服并没有被烧坏。

  “呵呵……这是虚灵火,对自然界的人与物是不起作用的。”宇文把左手从顾青面前拂过,顾青的脸从青色火焰间穿过,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你居然能看得见虚灵,了不起!我一定要去告诉师傅。”

  “师傅?你还有师傅?”顾青好奇地问道。

  “啊?当然了!谁天生就什么都会?不都是师傅教的嘛?”

  “那你师傅又是谁?”

  “这……”宇文有些踌躇。

  “哼……不方便就不说吧。”顾青甩下一个鼻音,很不满意。

  “那么你也听得见猰狳的叫声?”宇文忙岔开话题。

  “你是说那种嘿啊嘿啊的叫声吗?我当然听得见,不然早就被咬死了!”顾青不服气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宇文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别卖关子!快说,你知道了什么?”顾青老实不客气地逼问宇文。

  “嗯……你大概是体内精气特别强的人吧,这样的人极其少见,就和还长有尾巴的人一样,属于进化还不完整的人……”宇文环抱双臂,抬头望天侃侃而谈,完全没注意到顾青的脸色变化。

  “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什么进化不完整的人?你才是个进化不完整的猴子呢!”顾青生气了!

  “啊……这个……”宇文被柳眉倒竖的顾青吓了一跳。“别急别急,等我说完,中国古代的神话你大概知道一些吧?《山海经》、《搜神记》什么的,古时的人们体内精气特别的旺盛,所以他们亲眼见过的鬼神之事特别多,也就导致他们对神神鬼鬼的事情记载也不少,慢慢地唐宋元明清这么一朝朝传下来,鬼神之事就越来越少见,到清朝蒲松龄写《聊斋志异》时,也不过是整理前人所载的故事而已。人们慢慢地进化,体内的精气逐渐削弱,就再也看不见游魂与虚灵了。”

  “这算是进化吗?这明明就是退化!”顾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宇文可不这么想,他表情凝重地看着顾青身后的一团黑暗,语调低沉地说道:“不,这真的是进化。人,最好还是与精气脱离开的好……”

  “那么能听见那个什么猰狳的叫声,也是一种退化?”

  宇文看看顾青,笑着说:“是啊,我的进化就比你强一点,我从前只是看得见虚灵,虚灵发出的声音我是听不见的,虚灵吼叫的声音属于超高频率的超声波,普通人的听力只能听到频率在八十至八千赫兹之间的声音,超声波只有蝙蝠这样的动物才听得见,后来,我师傅给我做了一个特殊的手术,戳聋了我的左耳,进行兽化的改造,之后我才能听见这些虚灵的叫声。你天生就能听见超声波,颇不容易呢。”

  顾青听他说什么戳聋耳朵,竟说得如此轻松,脸上表情越发地惊异了。“你师傅竟然戳聋你的耳朵?就为了让你能听见什么虚灵的叫声?那你的左耳岂不是已经听不见我说的话了吗?”

  “嗯,没办法啊,我又不象你这样天生就能听见超声波。一个黄泉引路人,怎么能听不见虚灵的声音?”

  顾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她可无法理解宇文的师傅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那上古魔兽又是什么东西呢?也是一种鬼?”

  “这个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有机会我再慢慢给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它们也是一种虚灵就可以了。不过它们这种虚灵,是有实体的,现出真身时,普通人也能看得见。”宇文很认真地阻挡了顾青打破沙锅的精神。

  顾青很清楚,宇文不想说的事情,你就是用刑也没用。她也就不再深究,另外提出一个问题。

  “最后问一个,你干嘛要骗我?偷偷搬动十二楼的镜子,还说我是自己吓唬自己!”

  宇文脸色微红,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知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顾青又想起那黑色的女人身影与青色的眼珠,这竟然是真的存在!她不由浑身一寒,忙拉住宇文的衣袖说道:“那你怎么不赶紧把那个女鬼捉住?”

  “我不是捉鬼的,我只能引导它们散去……我也是听你这么说,才知道腾龙大厦内有这么个黑色游魂,我自己却从来也没有机会见过它,要如何引导这个游魂,我还没拿定主意……”说着,宇文又望了望腾龙大厦所在的方向,灯光辉映下的城市夜空并非黑色,而是一种压抑的淡红色,腾龙大厦突兀地立在那里,仿佛一把刺破天空的短剑。在宇文的眼中,这栋大厦笼罩在一团不祥的怨气里……

  回家的路上,宇文开着车,夜风呼呼地从破碎的挡风玻璃窗上灌进车内,将顾青的长发吹散开来,全身发冷的顾青缩成一团,正在给陈词打电话,她是想请陈词安排一下,看能否让宇文住进公司员工的单身宿舍,因为现在的宇文和玄罡已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流浪狗。

  陈词在那边用手机嘀嘀咕咕地给公司宿舍物管处打了一个电话,又跑来接起顾青的电话,“顾主管,单身宿舍已经全部住满了,只剩下一间小阁楼,你看……”

  顾青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宇文,说道:“有张床就行,反正他住机房都住了那么久。”

  “那行,我让宿舍物管把钥匙拿着,你让宇文树学回去的时候找一下他们吧,那间空阁楼好像就在你所住的那个单元的顶楼。”

  顾青向陈词道谢后挂掉了电话,突然发觉车仍然在向公司的方向急驶,“这么晚还去公司?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顾青诧异地问道。

  宇文板着脸,说道:“刚才看见你受了伤,一时慌张,忘记给猰狳收尸了!那玩意可不好让别人看见。”

  顾青听他说又要回停车场,不禁想起那身首分离的残尸,心头忍不住一阵恶心。她问道:“那东西是不是应该让刘天明他们来看看啊?”

  “让他们来看什么?现在只求他们别添乱了!”宇文一口回绝了顾青的建议。

  顾青也不知道宇文肚里打的什么主意,便闭上了嘴。

  重回停车场,顾青和宇文都吃了一惊,刚才玄罡和猰狳大战了一场的位置,现在竟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地上只有碎裂的车窗玻璃和顾青肩上滴下的一小摊血。

  宇文跳下车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周围静悄悄的,鬼影也没一个。玄罡跟在宇文身后,鼻子贴在地上一处处地细细嗅了一阵后,失望地抬头吠了两声。宇文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顾青走到宇文身边,说道:“会不会是刘天明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东西,抬走了?”

  “不会,如果是被他们抬走了,玄罡应该能闻到猰狳尸体的气味,甚至能闻出尸体被拖走的路线。但现在猰狳的尸体就仿佛是瞬间蒸发了一样。”

  “真是奇怪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我的车后座上,又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这就是上古魔兽么?”顾青自言自语着。

  “猰狳的属性为金,能附身或者穿越任何金属的物质,它可以悄悄穿过你的车门,但并不能悄悄地土遁啊。何况还是一只死猰狳……”宇文百思不得其解。

  猰狳的尸体已经奇怪地消失了,再留在停车场里也解决不了问题,两人只得先驾车回公司宿舍休息。

  由于陈词打了招呼,宿舍的守门老人一直没敢歇息,直到宇文和顾青来拿了阁楼的钥匙,老人才放心地锁了宿舍的大门。

  “去我家坐坐吗?”顾青说完这句话,马上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自己竟敢在这么晚了还邀请一个男人去家中,这可是以前从没有的事。

  宇文倒挺自然地说道:“去一下也好,我有半天没喝水,嗓子都快冒烟了。”

  前两日顾青一人回到宿舍,在打开房间的灯之前,总是难免会有些害怕,生恐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今天有宇文陪着走进门,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顾青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

  玄罡老实不客气地窜进厨房,趴在冰箱的旁边,似乎知道顾青今天早晨才去超市补充过食物,冰箱里放着新鲜的火腿,顾青笑着打开冰箱,满足了它的食欲。

  宇文站在顾青的家门前,并没有马上走进房间,而是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标准的一室一厅单身宿舍,被顾青收拾得一尘不染,宿舍内原配的简单木质家具上都用淡雅的纯色布料遮盖了一下,立即显得温馨自在。顾青见他鬼鬼祟祟张望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干嘛?怎么不进来?”

  “我师傅说过,晚上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如果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会坏了修为的。”宇文答道。

  顾青好气又好笑,“你师傅是个什么老古董啊?我都没反对你进来,你还装模作样的。放心吧,我的房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扯着宇文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进来。“随便坐,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牛奶?”

  “有白开水吗?白开水就行。”宇文一边答应着,一边被顾青的笔记本电脑吸引了过去。

  “真是个怪人。”顾青给宇文倒了一杯开水,站在宇文身后看他折腾电脑。

  宇文打开IE浏览器,输入一串奇怪的域名,连上一个更奇怪的网站,这网站的页面比大名鼎鼎的GOOGLE还干净。除了一个文本输入框,其它什么都没有。

  宇文在框内写入:“猰狳”,随即按下了回车。

  只一会儿,页面上的文本框变大了,里面出现几行字:“猰狳,人面虎身,其形如狸,嗜食人肉,凶兽,属性为金,破刀兵,惧火灵。”文字后面跟了一幅手绘的水墨画,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正是顾青所看见怪物的模样。

  宇文关掉了浏览器,回头看看顾青,把手一摊,说道:“兽灵谱里也找不到线索,没辙了。”

  “兽灵谱?这个网站……是你做的?”

  “是我师傅做的,他费心整理的资料,方便同行们查询。”宇文所说的话总是会出人意料之外。

  顾青又问道:“伤害张建国和那两个保安的怪物就是这个猰狳吗?”

  宇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说:“那是另外一个家伙。”

  “啊?难道还有另一个上古魔兽?”顾青张大了嘴。

  宇文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害他们的应该是浑沌。”

  “馄饨?馄饨还能杀人?”顾青十分好奇。

  宇文苦笑着,直想伸手去敲一下顾青的脑门,“别瞎搅和好不好,我说的是天地迷茫的浑沌,不是你碗里的馄饨!”

  顾青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了,你该休息了,我也该去我的小阁楼看看。”宇文起身,去招呼玄罡,似乎就没打算继续给顾青解释浑沌又是什么。

  夜已深,顾青不便再留宇文,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听着宇文和玄罡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门外,顾青坐在床边,心里空空的。看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顾青再次打开IE浏览器,从历史选项中调出宇文刚才所上的那个奇怪网站,当那个空白的文本框出现时,她托着腮帮想了一下,在里面输入了“浑沌”。

  “浑沌,无耳目爪鼻,但有口,其形方如肉柜,浑浑而行,所过处寸草不生,凶兽,属性为木,破石岩,惧刚金。”文字下面跟着的图谱上,是一条只有一张大嘴的蛇形怪兽!

  顾青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鼠标,难道这就是夺走三条人命的真正凶手?腾龙大厦里面竟然会藏着这样的怪兽?

  当顾青再细细去看那怪物的形象时,这幅画得栩栩如生的水墨图谱似乎带着些邪性,那扭头摆尾的怪物看上去正要从屏幕上滑将下来,吓得顾青赶紧关掉浏览器窗口。她呆坐了一会,又把那个网页打开了,这次,顾青恶作剧地在文本框内写上了宇文树学的名字。按下回车,网页上竟然出现一排大大的红字--“你查我徒弟干嘛?当心好奇心害死人哦!”红字后面还跟着一个Q版的白胡子老头的头像,左右晃动着,十分可爱。顾青没想到宇文的师傅还会来这么一手,一下笑出了声,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那老头像做了一个鬼脸,啪地一下关上了笔记本电脑。

  今天接触了太多难以置信的事情,顾青的大脑一直出于兴奋状态,在床上翻来翻去烙饼烙到三更时分,她才模糊睡去。

  迷迷糊糊中,顾青突然觉得自己的身躯有些沉重,正一点一点地陷入软软的床垫中央,她试图伸手抓住床单,但全身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就这么慢慢地,顾青陷入噩梦。

  第三次站在绿色天空下,顾青已经很清楚这仅仅是一个梦,但她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少一星半点,这如同鬼域般迷离的梦境中,每次的行程终点都会让顾青惊声尖叫,而这一次,她又会看见什么呢?

  天空依然,街道依然,那墓碑一般耸立的大厦依然,顾青不敢再迈步前行,只眼睁睁地看着四周冷漠阴森的行人,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知道那东西一定会出现。

  果然,那神出鬼没的公共汽车再次出现在顾青身边!

  顾青莫名地感觉到车上有人在召唤她,“青~~~青~~~”那声音细长而绵软,似乎是个女子。这幽灵般诡异的呼唤只叫得顾青浑身汗毛倒竖,哪里还敢走上前去。

  如果宇文在身边就好了!顾青心底猛地冒出这个念头,但宇文此刻正在楼顶呼呼大睡,怎会知顾青此时身陷梦魇。

  顾青只能捂住耳朵,抵抗那让人心寒的魔音,但那声音竟能挤进顾青的指缝,强行钻入顾青的耳中!挣扎了一阵,顾青终于抵抗不住这种莫名的恐惧,闭上眼睛,转身向后跑去,但她仅跑得两步,便与一个软软的身躯撞了个满怀!顾青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这一瞥间,就惊得顾青魂飞魄散,她所撞上的,正是在腾龙大厦十二楼电梯门前见过的那黑色女人身影,只见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突然裂开两条细缝,一对青色的眼珠鼓凸而出,快速地转动两圈后,定定地望着顾青!

  顾青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开自己的嗓门,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释放心中的无限惊悸。

  仿佛是一个信号般,顾青顺着自己的叫声,再一次挣脱梦魇的束缚。当她察觉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中时,那身下的棉布床单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刺骨。顾青无力的坐起身来,抹去眼角的残泪,连续三个夜晚做同一个场景的噩梦,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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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宇文在房间正中活动身体,还没来得及和他招呼,宇文手中就出现了那柄长枪。顾青好奇地接着看下去,直到宇文一跤跌在地板上,她才发出一声惊呼。

  “行了,你可以转过来了。”宇文说。

  顾青转过身来,宇文红着脸站在床边,不停地挠着脑袋,玄罡还趴在床下,嘴里直哼哼。

  “唉……我始终不是个练武的料。”宇文自嘲着说,“师傅教我的枪术,总是偷懒不认真练习,现在才临阵磨枪,让你见笑了……”

  顾青走到宇文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手,“刚才那把长长的枪呢?怎么突然又不见了?”

  “哦……那是虚灵金枪,和虚灵火一样,是五行之术中的一行。”宇文一边解释,一边平摊着双手,一瞬间,长枪又出现在他的手中。“别看这玩意外观威猛,其实很难使用,因为这枪是虚灵,轻飘飘的没半点重量,简直没法用力。”

  “虚灵金枪……破石岩,惧刚金……你是为了对付浑沌,才在这里临阵磨枪,练习枪术吧?”顾青背着手笑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宇文一脸的惊讶。

  “我昨晚在网上那个什么兽灵谱上查到的。”顾青有几分得意。

  “哼哼……当心好奇心害死人!”宇文板起脸教训顾青。

  “嗯?你怎么口气和你师傅一样?”顾青诧异。

  “啊?你又怎么知道这是我师傅的口头禅?”这次又轮到宇文发呆了。

  “这个……这个就不能说了,你用不着知道。”顾青开始报复宇文树学。

  “不说就不听,你还没说你干嘛跑上来打搅我休息呢?”

  “我……我晚上做噩梦了。”顾青终于想起自己跑到阁楼来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顾青将自己连续三个晚上所做的噩梦详详细细地向宇文描述了一遍。宇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到顾青把话说完的时候,宇文脸色已经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顾青被宇文的模样吓住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你的三个噩梦,应该是某个游魂在干涉你的脑电波,不然不会这么有目的性。她好像想暗示你什么……”宇文的声音很沉重。

  “你是说……那个女鬼?”顾青颤声说道。

  “应该是她,但游魂的力量是非常薄弱的,别说这里距腾龙大厦有整整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是你躺在腾龙大厦一楼的大厅里,她要干涉你的脑电波也非常不容易。如果这是个能量被放大了的游魂,那她的能力也已经超出我已知的范围了……”宇文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最近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大厦里隐藏的那只浑沌身上,这家伙属性为木,随便附身在某件家具上就可以隐藏得很好,大厦里房间太多,我一直头痛怎么才能把它找出来,没想到你这边竟然还遇到一个力量异常强大的游魂……加上那只被我杀掉后又消失的猰狳,这座腾龙大厦,怎么这般邪门?”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报警?”顾青刚说完这句话,便想起被杀害的小张,报警……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

  “现在情况好像还没坏到极点,毕竟那游魂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具体的伤害,据你所说,第一次遇到那游魂时,你被吓晕在电梯里,我那天在电梯里看见你躺在地上,除了眉心有点煞气,也确实没受什么伤,它为什么出来吓晕了你就跑,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那么……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浑沌身上吧?现在真正出来害人的,就是这浑沌了。”

  “这浑沌也不简单,师傅曾经说过,浑沌噬人,以口吞之。就是说,它吃人是像蛇那样,一口吞掉猎物,而现在已经遇害的人,还没有哪一个是完整的,满地碎肉,可不是浑沌的风格。”

  “那你又怎么能确定害人的就是浑沌呢?”顾青提出疑问。

  “我亲眼看见浑沌附身在你办公室书架……”宇文说到这里,猛地闭住了嘴。

  顾青耳尖,完完整整地听清了宇文的半截话。“你说浑沌是附在我办公室的书架上?”

  宇文表情有些僵硬,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顾青冰雪聪明,略一思索,就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我交给你的那串念珠,本来就是你的吧?”顾青轻声问道。

  宇文机械地点点头。

  两行珠泪,缓缓地从顾青眼中流下。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都应落在顾青的身上。

  宇文与顾青第一次见面,顾青就请宇文修理窗锁,当那扇深海蓝的玻璃窗被宇文拉开,阳光照射在办公室门边的那架胡桃木书架上,便是刺激魔兽浑沌苏醒的时刻,顾青和宇文同时听见的那声细微嘶叫,正是浑沌所发出的,当时顾青认为自己是幻听,而宇文听见之后立即发现浑沌元灵附身在书架上,但他没有声张,只在离开顾青办公室时,悄悄用那串念珠镇住了尚未完全复苏的浑沌,只待夜深人静时再来收拾它,谁知顾青的体质异于常人,不但看得见宇文留下的法珠,更在好奇心驱使下,用钥匙将法珠撬了下来,铸成大错。深夜,浑沌出世,两个保安就成了最初的牺牲品。

  “没错,你师傅一点都没有说错……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顾青抽泣着,“我只是用钥匙轻轻撬了一下……那珠子就……”

  宇文被顾青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他只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细声安慰着顾青:“这也不能怪你,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心中也在长叹,这世上之事,真是造化弄人,自己那串定灵珠,恰恰属性为金,顾青顺手用金属钥匙去撬,加上她体内有强烈的精气,正好两性相斥,就破了他的定灵术,若顾青是用手去取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去撬,也断然取不下法珠。自己一心想就此将这事隐瞒了,谁知道竟会说漏了嘴,一时间,宇文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那浑沌在大楼里也不知道藏了多久,就算你不去使用那间办公室,它也迟早会出来害人,说不定,那时我已经不在公司了,后果可能更严重,这事,真的不怪你。”宇文轻轻拍着顾青抖动的肩膀,看着顾青哭得难过,他心中也隐隐生疼。

  过了好一会,顾青才慢慢止住抽泣,宇文递给她一张纸巾,顾青却猛地一抬头,双手将额前秀发往耳后一拢,神色坚定地对宇文说:“这事是我造成的,我不能置身事外!我一定要跟你去捉住这怪物!”顾青泪痕未干,一张俏脸梨花带雨,两只大眼睛里却透出一股坚毅勇气,宇文不由一呆。

  “虽然我没什么本领,但我还能看见虚灵,浑沌的叫声我也听得见,如果能帮得上一点忙,也可以让我安心一些,宇文,带上我一起去吧!”顾青摇了摇宇文的衣袖。

  “要帮忙并不一定要站在最前面,你有这心就好,你看,你现在不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吗?没有你,我和玄罡都要露宿街头了。”玄罡在一旁两爪向前伸直趴在地上,宇文也趴在床上两手向前伸直,两个家伙都做出一副可怜像,终于将顾青扑哧一声逗笑了。

  白天的腾龙大厦里有一群警察在调查现场,顾青和宇文都不方便进去,两人便相约晚上再去大厦内寻找浑沌,因为据宇文所说,浑沌对阳光敏感,只会在半夜里出来觅食。

  然后,宇文表情尴尬地向顾青借钱,说是要出去买一些必备品。这个生活粗糙的家伙,工作了半年,却基本没有存款,这个月的生活费也搁在了腾龙大厦的机房里。顾青若是不收留他,他真的只能和玄罡流落街头。顾青哭笑不得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银行卡,顺便把账号密码和车钥匙一股脑地全给了宇文,让他顺便去把破碎的车窗玻璃换掉。

  “你简直就是个骗人吃喝的神棍!”在顾青的笑骂声中,宇文和玄罡三步并成两步,灰溜溜地跑下楼去。

  顾青独自一人留在自己的房间内整理与杜听涛相关的材料,陈词收集的档案比较单一,似乎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顾青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坐在床边思考该如何找到更多有价值的资料,直到无意间看见挎包里露出那张“蓝月”照片的一角,她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刘天明,要帮警方查验笔迹。

  登录进入腾龙影音国际顾问公司的人事档案数据库,顾青才发觉自己面对的工程颇为浩大,全公司共一千三百多在职员工,每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亲笔所写的文案或者入党申请之类的东西被扫描保存,若是全是纸质原本,迭起来恐怕也快有顾青这么高了。顾青鼓起勇气开始一一对照,只不过对照了二十多人的笔迹,她就已经头晕脑胀,看这个也像,看那个也似,单凭“蓝月”两个字,实在很难确定它是谁的手迹。

  顾青揉揉太阳穴,仔细想了一下,便开始骂自己是笨蛋。这查证笔迹本来就是警察们份内的事情,刘天明又没有要自己亲自对照笔迹,自己只需要把这些档案交给警方就可以了。她抓起手机,给刘天明拨了过去。

  “顾青,是你吗?”刘天明的声音听起来颇为高兴,他似乎没料到顾青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是我,你所需要的公司员工笔迹扫描件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怎么给你?”

  “你在哪儿?我亲自来拿!”

  “不用你亲自来吧?你给我一个电子邮箱,我发给你就是了。”

  “不不不……你帮我这么大忙,我还是亲自来拿的好。”刘天明还不死心。

  “我……我马上要和朋友出去,你要是……现在不能给我电子邮箱,那就下次再说吧。”顾青还不太习惯说假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结结巴巴的。

  “哦……那……还是发到我的邮箱里吧。”刘天明失望地说出自己的电子邮箱。

  顾青听得出刘天明的失落,有些不忍心,又多问了他两句。

  “刘队,案情有什么进展吗?”

  “还是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刘天明沮丧地说。

  “你们……有没有具体搜查整栋大楼啊?”顾青想起宇文曾经说过,浑沌很可能是藏在某个办公室。

  “我们已经像梳子一样把整栋楼给梳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除了……”刘天明的声音有些迟疑。

  “除了什么?”顾青竖起了耳朵。

  “也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我们在连续好几层楼都看见一个玻璃鱼缸被放在楼道地板上,每个鱼缸里都养着几条金鱼。我有个家里养金鱼的弟兄说这些金鱼都是名品蝶尾,价值不菲,你们公司玩鱼的人还不少啊,就这么放在楼道里,不怕被人无意踢翻么?”

  顾青也觉得奇怪,但自己才到公司一两天,也不知道公司里有什么人爱养金鱼。她又叮嘱了刘天明几句,让他千万要注意安全,便挂掉了电话,那浑沌凶恶的画像总在顾青脑海里浮现,她实在害怕再有谁落在那怪物的口中。

  宇文是中午才回来的,他怀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进顾青的房间,身后还拖着一个大纸箱。顾青好奇地去打开纸箱,立即被吓得尖叫一声,那纸箱里竟然是一堆密密麻麻蠕动着的小动物!

  宇文哈哈大笑,走过去把纸箱又盖上了,“别把我的金丝熊放跑了。”他笑着说。

  “金丝熊?你居然弄来一箱金丝熊?”顾青惊讶极了。

  “怎么?你不信啊?你们女孩子不最喜欢这小东西吗?”宇文把纸箱拉开一条缝,伸手进去抓出一个。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小鼠在宇文的手心里东张西望,短小的四肢趴在宇文手指上,一双小眼睛黑得发亮。顾青一下被这可爱的小家伙吸引住了,笑着把金丝熊从宇文手中抱了过去。“累死我了,我可是跑遍了全城的宠物市场,才收集到这么多。”宇文一屁股坐在地上,玄罡走到他身边,舔了舔他的手。

  “你花我这么多钱,买这么多金丝熊来干什么?”

  “这个……钱我发工资的时候还你就是了,金丝熊是买来做诱饵把浑沌给引出来。”

  “做诱饵?你竟然想用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做诱饵?你这个冷血的家伙!”顾青不干了。

  “那怎么办?难道让我现在去捉五百只老鼠来?”

  “你就不能另外想想办法?比如……去买五百只鸡?”

  “五百只鸡?亏你想得出来!先不说我们怎么用车拖着五百只鸡去公司,就算真的拖去了,警察会让你带进去么?你要把腾龙大厦变成养鸡场啊?”

  顾青无言以对。

  “天下生灵皆平等,若要深究,无论拿什么去做诱饵都不好,但浑沌只吃活物,不做出点牺牲,怎么能引得出这上古魔兽?”宇文叹口气,低声劝说着顾青。

  “好吧,随便你怎么做,我配合就是了。”顾青摸摸手中的小金丝熊,实在有些舍不得。

  宇文拿出一大捆细细的棉线,“我们必须将金丝熊的腿用细线栓住,让它们连成一长串,你来帮帮我吧。”

  顾青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开始帮宇文干活。

  两人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把这许多金丝熊一只只连在一起,一串一百米,共做了五串,又全部用大纸箱装了起来。

  宇文见顾青仍是十分不舍得这些小动物,便又劝道:“它们也不会都有事的,一旦浑沌出现,我们马上就可以救下它们。杀掉浑沌之后,我们就一起把它们放生吧。”

  顾青点点头,她突然想起刘天明说的那些金鱼,会不会也能把浑沌引出来呢?她连忙把今天打电话的事情告诉宇文。宇文把那张“蓝月”的照片找来看了看,虽然觉得很奇怪,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倒是对刘天明所说的那些金鱼很感兴趣,“晚上去看看这些金鱼。听上去觉得有点意思。”

  两人随便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就披着夜色出发了。

  到达腾龙大厦时,警察们大概也对楼里连续发生的凶案有些忌惮,早已全部离场而去,只留下两人守住大门。宇文带着顾青再次从停车场内的隐蔽电梯入口进入大楼内部。

  宇文没让顾青去二十二楼,仍像上次一样让顾青在二十一楼等待着,不一会儿,宇文跑下楼来对顾青说:“楼上已经完全被清理干净了。警察们手脚倒是挺快。”

  顾青这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宇文身后,走进张建国殉职的二十二楼。这里已经变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楼道尽头的墙边上,虽然被冲洗擦拭过多次,顾青仍能隐隐看见那个用血写上去的“蓝月”两个大字。蓝月……顾青一回头,楼道另一头的窗户外正对着天空中的半个月亮,苍白的月光淡淡地洒入楼内。月亮何时才会变成蓝色呢?

  “我们现在就把金丝熊们排出来?”顾青问宇文。

  “不急,我想先去看看刘天明说的那些金鱼。”宇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顾青看看周围,二十二楼并没有看见有什么鱼缸。

  两人顺着消防通道走下楼去,二十一楼也没有。直到二十楼,顾青才看见在财务办公室的门旁,放着一个玻璃鱼缸,几条蓝黑色的蝶尾正悠闲地游来游去。

  腾龙大厦的内部结构是呈一个”凹“字形的结构,宇文走到平行的另一边楼道望了一眼,神情竟猛然一震!他一把拉住顾青的手,快步向下一层楼跑去,顾青莫名其妙地跟着宇文,在下楼前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平行楼道这一边也有一个玻璃鱼缸。

  宇文刚一踏进二十楼,顾青就感觉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顺着宇文的目光,顾青又看见一个鱼缸!这个鱼缸却是放在楼道的拐角处。

  宇文神情凛然地说道:“这些金鱼不是普通人养的,这是道家的混元水龙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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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是第二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宇文把大纸箱安置在墙角之后,一屁股坐在顾青的大班椅上,“唉……还是做主管舒服啊,椅子都和我的不是一个级别。”

  顾青笑着给宇文倒了一杯水,学着老总的口气说道:“年轻人!只要你努力上进,会有机会的!”

  “我要是能长得和你一般美貌,可能还有这个机会,呵呵……”宇文随口调笑着,却没看见顾青脸色微愠。顾青最不愿意别人认为她是凭外表才坐上这个位子,所以她才加倍地努力工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宇文没注意顾青,目光却落在大班桌上,桌上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金属像框,面朝下地倒着。宇文伸手去把像框扶了起来,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

  相片中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态随和,气质儒雅。他身旁坐着一位中年美妇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趴在妇人身后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她搂着妇人的脖子,正调皮地对着镜头吐舌头。不用问,这一定是顾青一家的全家福了。

  “顾青,你和你妈妈长得挺像啊。”宇文仔细端详着照片。

  “别乱动人家的东西!”顾青对宇文刚才不负责任的玩笑还在有些生气。

  “哦……”宇文吓了一跳,又把相框放回原处,仍然让它面朝下倒着。

  “你干什么啊?”顾青走到桌边,将相框立了起来,“有把相框面朝下放的吗?”

  “可它本来就……”宇文无辜地解释着。

  “走吧,晚上留在这大厦里,浑身都不舒服。”顾青已经走到了门边。

  宇文老老实实地招呼玄罡,跟着顾青走出门外,正临顾青锁门前的那一刹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桌上立着的相框。

  从停车场里出来,宇文看了看表,才八点半。他挠挠头,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会留在大厦里通宵守候,这么早就出来了,又该干点什么呢?

  顾青走到露天的地方,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今天不用留在大厦里,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也把刚才宇文得罪她的小小不愉快忘了个干净。

  “我们去看电影吧?”顾青突然提出一个建议。

  宇文愕然地看着顾青,预先准备血雨腥风大干一场的夜晚突然变成一场约会,他明显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最近正在上映《史莱克》第二集,我看过第一集,很喜欢那个怪物史莱克啊。你陪我去看第二集好不好?”顾青温柔的声音里略带着恳求,宇文实在有些不忍拒绝。

  “可是……玄罡怎么办?它进不了电影院啊。”宇文低头和玄罡对视了一眼。

  “让它在停车场等着我们吧,原来它不就是住在这吗?”顾青蹲下身去,对玄罡说:“你可不可以等我们回来,我给你带吃的!”

  玄罡幽怨地看了宇文一眼,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回停车场。

  “哈哈……它答应了!我们走吧。”顾青拽着宇文,走向白色的桑塔纳。

  开车去电影院的路上,顾青的好奇心再次发作,一定要宇文说说关于道家混元水龙阵法的事情。

  “道家五宗,气、丹、羽、符、占,各有千秋。”拗不过顾青的强烈要求,宇文只好开始解释。

  “什么是气、丹、羽、符、占啊?”

  “你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宇文笑骂。“气、丹、羽,就是炼气、炼丹、羽化升仙。符,是指用符咒镇邪捉鬼,占,则是看风水测地脉。气、丹、羽三宗只讲究个人的修为,甚是自私,符、占两宗倒是对老百姓挺有用,只可惜从古到今的道士们大多去修炼气、丹、羽三宗,符、占两宗日愈衰败,早已风光不在,偶尔有人自称符占门传人,也不过是招摇撞骗,骗吃骗喝而已。”

  说到骗吃骗喝,顾青便拿眼去睨宇文。宇文有些脸红,咳嗽两声,接着往下说。

  “那裂邪阵法,正是占宗的拿手好戏,它是占宗道士们从风水学中悟得的一套借助生物间若有若无的心灵感应来配合天时地利而成的阵法,不仅可以压制邪灵,道行深的,更可以保得一方风调雨顺。混元水龙阵,则是其中一门,按理说,这阵法的原形是七口大水缸,各养七条鳝鱼,排成北斗之形,遥相呼应。腾龙大厦的那一个,是打了折扣的,大概现在鳝鱼没上市,还不好买吧……只好用金鱼来充数了。”

  “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难道你也是道家的?”顾青问道。

  “我可不是道家的,这些阵法我也只是识得破不得。”

  “你知识面还挺广嘛,什么都知道。”

  “这都是师傅逼着我背的,不然谁爱记这些破玩意?”

  “那……你师傅又是什么帮派的?”

  “什么帮不帮派的,你以为是黑社会啊?我师傅是信佛的。”

  “哦……原来你们是和尚。”

  “别乱说,我可不是什么和尚,我师傅又没逼我信佛。”宇文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究竟修的是哪一门啊?”顾青越来越好奇。

  “我信奉的是儒家……”宇文说到这里,一手掌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腾出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弹出半支,用嘴叼了出来。

  “好啊!你居然敢用我的钱去买软包中华!”顾青的声音一下凶狠起来。

  “我看见你工行卡里的钱好多啊,就忍不住想帮你用一点……啊哟!”宇文的手臂已经被顾青狠狠地掐了一下。

  “我的钱再多也是我辛辛苦苦卖命换来的!你以为你是在劫富济贫啊?”顾青又举起了手,白色桑塔纳里传出的惨叫声让过路的行人们惊诧不已。

  电影院内冷冷清清,大概是因为盗版DVD的冲击,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带着孩子坐在影厅里,史莱克大战穿靴子的猫时,宇文正抱着一袋爆米花哈哈大笑。顾青偷偷看着宇文的侧影,黑暗中,宇文的脸有如一张剪影般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线条让顾青怦然心动。

  “怎么了?”宇文突然扭过脸来,把顾青吓一跳。

  “拿点爆米花来,你吃独食啊?”顾青的声音理直气壮。

  “哦……给你。”

  顾青从宇文手中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暗自庆幸电影院里没开灯,不然宇文就会发现她的脸红成了一个灯笼。

  电影散场之后,宇文显得有些兴奋,还把电影票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顾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电影票可是只能用一次的,下次来就得另外买了!”

  宇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留着做个纪念吧,我还是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

  顾青一呆,没想到宇文这么大一个人,竟然是第一次来电影院……

  出了影院大门,顾青在肯德基买了一个翅桶,准备带给玄罡,然后两人慢慢走到电影院背面的露天停车场。刚走进停车场,顾青就听见长长的一声金属划过玻璃的声音,这声音尖锐刺耳到令人牙酸,前方有几个黑影晃动着,还不时传来一阵嬉笑声。顾青心头觉得不妙,她快步走到自己的车前仔细一看,白色桑塔纳竟被人用刀划花了,细长的划痕从车尾一直拉到前灯,深可见底,车前窗上还被划了一个大叉!再看看周围停放的其它车辆,居然都有轻重不一的划痕。

  顾青顿时怒不可遏,宇文看顾青表情不对,连忙想拉住她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顾青对着那几个黑影大吼了一声:“站住!你们哪个混蛋划伤了我的车!”

  前方那几个黑影突然站立不动,紧接着,黑影四散开来,迅速地冲到宇文和顾青身边,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这是七个古惑仔打扮的年轻人,年纪都不大,个个都叼着烟,两人手中拿着大号猎刀,一人手中还提着一条自行车的软锁铁链。为首的一个家伙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走到顾青的面前,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脸,顾青开始有些害怕,朝宇文身边靠了一靠。

  “你他妈的嚷嚷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划了你的车?”刀疤脸凶狠地说道,旁边一个家伙也走上前一步,朝顾青脸上喷了一口烟。

  “大哥,我女朋友不懂事,错怪你了。”顾青突然听见在一旁的宇文低声下气地对刀疤脸说道,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头来望着宇文。紧接着,宇文做出了令她更不能相信的举动,他一把从顾青手中抓过顾青的挎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把顾青的钱包给掏了出来。

  “大哥别生气,我请客,大家拿去喝酒吧。”宇文将顾青的钱包递到了刀疤脸的面前。

  刀疤脸冷哼了一声,把钱包拿在手里打开,将钞票全抽了出来,塞进自己的裤袋,钱包就顺手向身后一扔。

  “大哥,放我们走吧,下次见面我再请客,好不好?”宇文不顾一旁顾青恨恨的目光,继续讨好刀疤脸。

  刀疤脸看都没有看宇文,眼睛一直盯着顾青的脸,他嘴角轻佻地一翘,说道:“你诬蔑我划了你的车,我受到的精神损失可不是钱就能赔偿的,不如你陪大哥我去喝几杯?”说着说着,刀疤脸竟想伸手去摸顾青的脸。

  宇文突然低沉地吼道:“别碰她!”

  刀疤脸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宇文。

  “你们竟然敢在新世纪电影城的停车场里面划烂别人的车,还敢打劫我们!”宇文突然大声吼叫起来。

  刀疤脸和他的手下们愕然地对视了一眼,接着,几个家伙都狂笑起来。

  “哈哈哈……老子什么不敢做?难道这里有牌子写着禁止打劫吗?”刀疤脸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突然,他一把拉住顾青的胳膊,恶狠狠地对着宇文说:“你的钱我要了,你的女朋友我也要了,快给我滚开!”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宇文一个箭步冲到刀疤脸的身前,一记凶狠的头锤猛地撞向刀疤脸的鼻梁,刀疤脸应声倒地,捂着鼻子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

  宇文可没有停下来,立即飞身扑向前去,跨骑在刀疤脸的身上,左右开弓地对着他的脸一顿痛揍。

  站住一旁的六个古惑仔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三个人伸手将宇文从他们的老大身上拉下来,另三个忙不迭地将刀疤脸扶了起来。

  刀疤脸鼻血长流,眼角高肿,狼狈不堪地对手下喊道:“给我上,打死他!”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宇文面对着六个家伙。宇文打倒两个家伙后,终于在顾青的尖叫声中被铁链扫中膝盖,他大叫一声,跪了下去,又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几个家伙冲上去轮番凶狠地踢打着宇文,宇文只能咬紧牙关在地上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刀疤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要去拉顾青,顾青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又大声喊叫着“救命”。刀疤脸凶相毕露地拔出猎刀,顶在了顾青的脖子上。顾青只觉得脖颈上一凉,再也不敢大声喊叫。

  在地上翻滚的宇文闷哼着:“别碰她!”但换来的是更加毒辣的拳脚。

  刀疤脸抹了一把还在汹涌而出的鼻血,将刀尖移到顾青的脸上,“老子划花的车也不知道有多少,倒还没有划花过女人的脸,今天非得试试看,这女人的脸划起来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还有机会从监狱出来的话,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划划豆腐算了。”一个冰凉的声音在刀疤脸的身后响起。

  刀疤脸惊愕地回头看去,但他还没有看到身后是谁,一只异常有力的手就已经握住了他拿刀的手,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施加在他的手腕上。刀疤脸惨叫了一声,猎刀从手中掉落在地上。

  顾青惊喜万分地叫了出来:“刘天明!”

  没错,解救了顾青的正是身着便衣的刘天明,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便衣的青年警察。

  刘天明甩开刀疤脸的手,走到顾青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顾青顿时闻到刘天明口中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她差点被熏得背了气,只能用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正对宇文拳打脚踢的几个古惑仔并不知道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两人是什么来头,只看到老大吃了亏,就扔下宇文,一阵风地向刘天明扑来,刀疤脸也重新站了起来,再次拾起那把猎刀。

  刘天明把顾青向后推了两步,又对身后的那位青年警察递了个眼色,两人同时迎着几个古惑仔走去。

  刀疤脸他们哪里知道刘天明是C市警察队伍中出了名的散打王,那跟在刘天明身后的青年也是经受过正规训练的跆拳道黑带一段。短短的一分钟内,七个家伙都呻吟着倒在了地上。刘天明打红了眼,把刀疤脸又从地上拉了起来,一个重重的当胸踹踢,飞出去的刀疤脸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青年拉住刘天明,说道:“刘队,不能再打了,不然要打出人命的。”

  刘天明回头望去,顾青正去扶蜷缩在地上的宇文,可怜宇文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脸上又是青紫一片。

  刘天明走到顾青和宇文身边,蹲下身去对宇文说道:“还好我来的巧,不然你可保不住顾青了。”他的声音里略带了一丝轻蔑。然后,刘天明又酒气冲天地站起身对青年说道:“小李,打个电话通知附近的派出所,让他们来人把这几个家伙拖走。”

  小李刚掏出手机,便听到大街那边有警车的鸣叫声响起,很快,几个警察冲进了停车场。小李诧异地举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没拨电话啊?”

  浑身灰扑扑的宇文挣扎着坐起身来,从裤兜里摸索了一会,掏出一个诺基亚手机,顾青惊讶地叫道:“我的手机怎么在你的身上?”

  宇文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朝身旁唾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缓缓举起手中的手机,对那几位刚进来的警察挥挥手,低声叫道:“警察同志,是我这里报的警。”

  至此,顾青才恍然明白,原来宇文把她的挎包拿去,把钱包拿给刀疤脸,只是为了偷偷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裤兜里,后来宇文大喊大叫的时候,已经在裤兜里拨通了110。

  警察们依次拷走几个仍在地上呻吟的小混混,那刀疤脸已经昏迷了过去,不得已,又叫来了救护车。

  医生们在带走刀疤脸的同时,又为宇文简单包扎处理了一下。

  等乱成一团的停车场里再次安静下来时,只剩下了顾青、宇文、小李和刘天明四人,宇文和刘天明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宇文苦笑着在那里喘息,刘天明却是头一歪,似乎早已睡着了。

  小李尴尬地对顾青笑了笑,说道:“刘队今天是喝多了。”

  顾青宽慰地笑笑:“还是要谢谢你们两个来搭救我们啊。”

  小李说道:“因为上面下命令,叫我们停止对腾龙大厦的所有调查,迅速清场,所以刘队今天心情很不好,我们一队的人刚才都在陪他喝酒,后来他喝高了,我这才扶着他回家。他虽然醉醺醺地连路都走不直,居然能在听见你叫救命的时候一下子就飞奔过来,我追都追不上他,呵呵……”

  顾青惊奇地问道:“为什么上面会让你们停止调查啊?小张的案子还没有破啊?”

  小李叹了一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好像你们腾龙公司的老板来了,和我们上面的打了招呼,让我们停止调查,似乎张建国和王飞的殉职抚恤金也是你们老板给的,那数目可不小啊……”

  “哪一个老板这么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顾青张大了嘴。

  “这个……”小李拍拍脑袋,突然叫出来,“我想起来了,那位老板好像是叫蒲远!”

  “蒲远?”顾青仿佛被人猛撞了一下,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宇文疑惑地抬头看着顾青,“蒲远又是谁?他说不查案子就不查了么?”

  顾青摇摇头,说道:“蒲远是腾龙集团的董事长,你也只是在为他手下的一个分公司打工啊。”

  “哦……原来是真正的大老板啊!”宇文想笑笑,却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又疼得他吡牙咧嘴。

  “他不是去国外考察了吗?怎么会突然来到分公司?”顾青想起前几天打电话去总部时秘书小姐的回复。

  “你这位蒲大老板,财大气粗到想要用钱买人的命啊!”一直闭着眼睛的刘天明突然有些鄙夷地说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醒了。

  小李也附和地冷哼了一声:“上面也不知得了他什么好处,居然将腾龙大厦凶杀事件的专案组撤了,难道张建国和王飞就这么白死了吗?”

  顾青对自己的这位老板倒是颇了解,若要让公安机关停止调查腾龙大厦里发生的这件案子,对蒲远来说,并不是件难事,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青!”有人在远处高声叫道,顾青一回头,停车场入口的地方,正走进三个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三人中领头的,正是蒲远!后面依次跟着的是陈词和一个秘书模样的青年男子。

  “蒲董。”顾青惊讶地迎上两步。

  “顾青,你没事吧?”蒲远大步走到顾青身边,关切之情溢于面上。

  “蒲董和我刚才正好在市公安局办事,听到回来的几个警察说你在这儿遇上打劫,蒲董立即和我赶了过来。”陈词在一旁解释道。

  “谢谢蒲董关心,我没事。”顾青笑着和蒲远握了握手。

  宇文和刘天明虽然都冷冷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暗地里却都在仔细观察着这位手眼通天的大老板。

  蒲远中等身材,双肩宽阔,肚子收得很好,并不像平日常见的中年老板那样发福。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经过精心保养的面部很难看见皱纹,线条坚毅的脸显得颇有男性魅力,不知道的人,是无法从他的外表上看出蒲远已经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见顾青确实毫发未伤,蒲远松了一口气,注意力便转移到顾青身后的三个男人身上。

  刘天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小李的肩膀,说:“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说完,两人径直从蒲远身边走过,看也没看蒲远一眼。顾青举起手想挽留刘天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眼看着他们走出了停车场。

  蒲远走到宇文身边,笑着伸出手,“你的事我已经听陈词说过,被警察冤枉蹲了一天大牢,也难为你了。”

  宇文倒没想到蒲远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也就含混地笑笑,与蒲远握了握手。

  “蒲董,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顾青提出心中的疑问。

  “我来看望一个生病的老朋友,顺便到分公司视察一下,明天上午,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蒲远轻描淡写地说道。

  “蒲董已经下发了通知,明天公司恢复运作,所有员工正常上班,就差你没通知到了。”陈词微笑着对顾青说。

  “什么?正常上班?蒲董,大厦里有鬼的啊!”顾青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小顾,你我都是共产党员,唯物主义的信奉者,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呢?”蒲远有些严肃地说,“大厦里发生的凶杀案确实很恶劣,但我们会配合公安机关的侦破调查,这并不是影响腾龙影音正常运作的理由。”

  “可是……”顾青还想分辨,坐在椅子上的宇文却用眼神制止了她,并缓缓地摇了摇头。

  “嗯……时间也不早了,陈词,你开我的车送顾青回去休息吧,我和小黄坐的士回酒店。”蒲远对陈词下了命令。

  “不用了,我会开车送顾青回去的。”宇文突然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车虽然被划花了,也得开回去啊。”顾青也在一旁帮腔。

  蒲远看了宇文一眼,说道:“那也好,如果你的伤不碍事,就麻烦你送一下顾青。”说完,他就带着陈词和那位姓黄的青年一起离开了停车场。快走到出口时,蒲远又回头对顾青喊了一嗓子:“记住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

  顾青答应着,和宇文钻进了桑塔纳。

  “手好疼啊……你来开车怎么样?”宇文试着晃晃方向盘,又从驾驶座上下来。“怎么自从认识了你,我就三天两头的被人揍啊?”他小声地嘟哝着。

  顾青坐上驾驶位,却半天没有动,宇文奇怪地侧身看看,发现顾青眼眶里有泪花的闪光。

  “又怎么了?”宇文最怕顾青掉眼泪。

  “我……我又害了你一次……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很厉害的收拾那些坏人……”顾青心里内疚得不行,她和宇文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有安全感,胆子也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大起来。

  “唉……算了,这不怪你,换作是别人,也会这样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宇文叹着气说道。

  两人又回到腾龙大厦的停车场,玄罡早等得不耐烦了,还好顾青买的肯德基翅桶安抚了这个家伙。

  看着玄罡大口大口地啃嚼鸡块,宇文脸上露出笑容,“今晚就让玄罡留在你的房间里睡觉吧。”

  “嗯?为什么让它在我的房间睡觉?”顾青很奇怪。

  “你还想接着做噩梦吗?”宇文神秘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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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十一、实业

  蒲远很早就从酒店出来步行去公司,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之一。在路上,他接到了妻子文玲的电话。
  “忘记给你准备毛衣了,早上起来看天气预报你那边要降温,你自己去买一件好不好?”

  “呵呵……我知道了,小瑶起床没有?”

  “起来了,正在吃早餐……”

  “是不是爸爸的电话?”一个可爱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蒲远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爸爸!你不要忘记给我带一件礼物回来,你答应过我的!”

  “知道知道,我怎么会忘记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带生日礼物?”

  “不要以为随便买个价格昂贵的东西就可以打发我,只准买50元以内的东西,但一定要是我喜欢的!”蒲瑶在那边撒娇。

  “好好好……我一定亲自去给你挑生日礼物!”蒲远拿自己这个十五岁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啊!我上学去了,拜拜!”蒲远听见蒲瑶啪嗒啪嗒地跑开,电话又被妻子拿了起来。

  “你既然答应了小瑶,可别又像上次那样买金表什么的给她了,她不喜欢这些东西。”文玲叮嘱蒲远。

  “是啦,老婆大人,你不也一样吗?最喜欢的不是钱,是我亲笔写给你的情书……”

  “讨厌!老提这事干嘛?注意休息,别整天像个工作狂一样!公司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蒲远诺诺连声地答应着,挂掉了电话。他看看手中的手机,长叹了一声,公司虽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但他是这个公司的家长,在这个领导决定一切的年代,他的决定就是公司的决定,他必须担负起公司兴亡的责任!特别是现在,腾龙集团正处于一个生死攸关的境地,他更不能松手……

  走进腾龙大厦的大厅,两个身着公司制服的健壮小伙子立即从会客室沙发上弹了起来,站得笔直。蒲远略略点了点头,两个小伙子就紧跟着蒲远身后,一起走进了电梯。

  这两个年轻人是蒲远特地从京城请到C市来的贴身保镖。蒲远再怎么见多识广,在公安局看见那些血淋淋的照片时,他也无法压制心头的震惊,那时蒲远就打定了主意,要继续在腾龙大厦办公,不做点保护措施是不行的。

  电梯上升的速度不是很快,蒲远心里便有些烦躁,他对这种密封的狭窄空间有种天生的厌恶感。“怎么没安装高速电梯……”蒲远心里嘀咕着。

  突然,电梯内的灯光暗了一下,蒲远脚下猛地一阵抖动,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跤,他身边的一个保镖连忙扶住了他。但只是一瞬间,灯光又恢复了正常,电梯平稳地停了下来。

  “叮铃……”随着悦耳的提示铃声,电梯门打开了。

  蒲远只觉得一股冷风从门外吹了进来,他不禁打个冷战,抬眼看看门外。

  门外并没有人,保镖探头出去看了看,说了声奇怪,又按下关门键。

  蒲远扫了一眼门边,这里是十二楼。

  电梯继续上行,停在二十二楼,蒲远走出电梯间,一眼便看见陈词正指挥着几个清洁工打扫他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让给蒲远办公。

  “蒲董,马上就打扫干净了,再等五分钟。”陈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脸上绽开一片献媚的笑容。

  “嗯,辛苦你了。”蒲远一副无可无不可的面孔,快步走进办公室。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站在办公室门前,就像两尊门神,陈词看看这副架势,忙招手让几个清洁工停手出去。

  蒲远随便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看陈词还站在门边,便对他挥挥手:“去把顾青给我叫来。”

  此时的顾青,正心情愉快地在办公室里哼歌呢,昨晚她听从宇文的意见,让玄罡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竟然就此一夜无梦,美美地睡了一觉。充足的睡眠让顾青今日精神焕发,整个人一下亮丽起来,就连刚进门的陈词,也感觉到顾青与前两日有些不同。

  “哟,顾主管今天心情不错啊!”陈词微笑着。

  “呵呵……是吗?我也不能一直苦着脸影响下属情绪啊。”

  “哈……顾主管这样的美女,站在哪里都能让下属们精神振奋啊。”陈词随时随地都不忘拍马屁,只不过这样的马屁,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吧。

  “陈经理就是喜欢开玩笑,呵呵……有什么事吗?”

  “蒲老板心情不是很好,正急着招你去办公室,快去吧。”

  “哦……”顾青本想把关于杜听涛的一些情况整理一下再去见蒲远,现在蒲远这么着急,也只好先放一放了。

  顾青走进蒲远办公室时,蒲远正背着手神情严峻地眺望窗外。

  “蒲董……”

  “哦,来了,坐。”蒲远指指沙发,顾青坐下后,他又去门边把门关上。

  “顾青,你比我先到这里几天,感觉怎么样?”蒲远坐在顾青的对面。

  “唉……蒲董,这边出了这么多事,我正经呆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大概才一天吧。”顾青苦笑。

  “嗯……现在应该赶紧把公司运作拉入正轨了。”

  顾青想说点什么,却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厦里发生的案件现在并没有被散布出去,特别是第二个案子,目前也只有你我和陈词知道,警察那边也向我保证了不会有人出去乱嚼舌头,其它经理和员工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是……为什么要封锁这个案件的情况,甚至要冒再次发生凶案的危险!”顾青的声音开始有些激动。

  “顾青,腾龙集团最初的前身是什么,你还记得吗?”蒲远的脸色很平静。

  “这……不就是中原油漆厂吗?”顾青有些不明白,蒲远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对,正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原油漆厂。”蒲远回忆着,“那时候的中原油漆厂只不过是一家频临倒闭的小厂,负债累累,破产在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负资产。当时,我顶着压力接手养育这个残疾孩子的任务,尽心竭力地一点点把局面扭转过来,用科技和资本来铺路,终于,残疾孩子不但治好了残疾,更是在路上飞奔起来。这才有了今天的腾龙集团。”

  顾青不禁点着头,腾龙集团的基础确实是蒲远带来着手下一锤一锤打下的江山,那个年代的扭亏为盈可不像现在这样融资、上市什么的,可以依靠金融运作来曲线救国,那才是真正的实业。

  “顾青,腾龙现在的资产有多少,你心里有数没有?”

  顾青只是略为沉吟,便说道:“目前腾龙集团拥有二十三家分支控股企业,分别涉及冶金、货运、电子、化工、工业机械等行业,另有腾龙科技、腾龙股份两支上市股票。净资产接近一百八十个亿。”

  “嗯,这一百八十亿的资产,哪一分钱不是我们腾龙人自己用双手创造出来的!但现在……却要被拿走了……”

  顾青一惊:“难道……产权界定避免不了啦?”

  蒲远沉重地点点头。

  中原油漆厂虽然破烂,却是一家根红苗正的国营企业,蒲远为它投入再多的心血,它也戴不上私营企业的帽子。顾青虽然知道这一往事,但她一直习惯于在蒲远那手眼通天的能力下做事,总是认为产权界定的事情终将被蒲远摆平,便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年多了,我再怎么去努力打通关节,政府也始终不松口,毕竟……现在的腾龙太富裕了,政府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么一块肥肉。”蒲远侧目往向窗外,“而且我的理由也确实不够充分,中原油漆厂翻身,依靠的是一笔部委下属公司投资的两百万资金,虽然我们很早以前就把这钱还清了,但按照资产递延的说法,我们的一百八十亿都是这两百万的儿子孙子,都是属于国家的……”

  顾青心里很清楚,一旦产权界定最终谈判之后,上面肯定会想派人来与蒲远共同管理腾龙实业,以蒲远的个性,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我现在只有和政府谈判,尽力拿回属于我们的股份吧,目前谈判结果基本已定,我们只剩下30%的股份,想控股已经基本没有指望。”蒲远叹口气。

  “蒲董,我倒是有个想法。”顾青沉思片刻后,试探地开了口。

  “哦?你说。”

  “我们可以把手上能动用的资金全部集中起来,在股市上打一场埋伏战,对我们的效益最好的优良资产进行绝对控股,保住最有生命力的几株苗,至于那些成长中不是很顺利的,甚至有亏损迹象的资产,就划到那70%中去吧……”

  顾青侃侃而谈的过程里,蒲远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赞赏,这个年轻女孩的头脑真的很好,竟然能和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她实在是拥有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蒲董,你说我的想法可行吗?”顾青察觉到蒲远有些心不在焉。

  “啊?你说得非常好!”蒲远的思绪被顾青扯回当前的谈话中,“我现在的想法就是这样的,但要具体实施,还是有不少困难。”

  蒲远点燃一支烟,终于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目前腾龙集团总部的高管们已经全部出动,在华东和沿海地区进行活动,能集中的资金基本已经全部落实。但西北地区由于前期开发比较保守,资金潜力还没有完全挖掘出来,而在作为西北重镇的C市,腾龙影音国际顾问公司便是腾龙实业的风向旗,我要想在这里得到支持,就必须在这段时间里保持公司的对外形象!”

  顾青已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蒲远会兴师动众地来到C市,又一手遮天地封锁大楼里的凶杀案。

  “现在正面临转折的关键点,我们输不起啊!”蒲远有些沉重地将拳头砸在茶几上。“我准备今天晚上就在腾龙大厦里举办一场酒会,把西北地区的实业老板们都请来,好好展示一下我们的企业形象,争取多拉拢几位同盟,共谋股市大计!”

  “今天晚上?就在腾龙大厦里?”顾青惊叫了一声。

  “你是不是又想说这里有鬼啊?”蒲远有些不悦。

  顾青知道自己就算把宇文的事情和盘托出,蒲远也断然不会相信,更何况自己还答应了为宇文保密,但就这么在晚上大张旗鼓地开酒会,会不会太危险了?一时间心头矛盾,顾青脸都胀红了。

  “行了,小顾,我已经和市公安局谈妥了,今天晚上他们的领导也是我们的客人,顺便会有大批便衣警力进驻大厦,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发现那个凶手,一举擒获。再说,今晚这么多人在场,真有什么杀人狂,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顾青知道,蒲远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准备开酒会定是早已谋划完毕的事情,现在顶楼的餐厅肯定正忙着准备晚上的大餐,再坚持己见,恐怕也已无回头的可能,她便有些急着想去找宇文,商量今天晚上该怎么办。

  “小顾,下一步的股市反击战,我可要请你唱主角哦。”蒲远见顾青悟性这么好,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现在你去配合陈词安排一下今晚的酒会吧,记得留点时间回去打扮一下,让那些宾客们见识见识我们腾龙第一美女的风采,呵呵呵……”

  “好……我这就去安排。”顾青已无心留在这里。

  就在顾青即将出门时,蒲远叫住了她:“那个……你知道十四五岁的小女孩,都喜欢些什么吗?嗯……必须是不超过50块钱的东西……”蒲远的心中,仍是挂念着自己的孩子。

  顾青知道蒲远有个宝贝女儿蒲瑶,现在这么说,必然是想给女儿带礼物,她回头笑着说:“改日我陪你去给蒲瑶挑个小东西吧。”

  “那就好……那就好……”蒲远满意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顾青回到自己办公室门前,突然想起那几个奇怪的鱼缸,这混元水龙阵若是真有用,今晚的酒会或许还能顺利进行。她便多走了几步,想去看看楼道拐角处的鱼缸。

  现实总是出人意料之外……那玻璃鱼缸竟被打了个粉碎!

  顾青怔怔地看着鱼缸,鱼缸里的水早已尽数淌出,地上只有一圈淡淡的水印,那几条蝶尾也已不见踪影。

  是被人无意踢翻的吗?顾青急忙向其它楼层跑去。

  七个鱼缸无一例外,统统碎了一地,金鱼也全部人间蒸发!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破坏,就是浑沌完全无视这个阵法的存在,甚至把金鱼也挑来吃了……想到后一种可能,顾青用手捂着嘴,倒退了一步。

  她立即想把这事告诉宇文,等她掏出手机,才想起宇文好像没有手机,打电话到宿舍,也没有人接。

  “这个财迷混蛋……”顾青心头暗骂,只好先回自己的办公室。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顾青就看见宇文和玄罡正蹲在墙角玩弄金丝熊。

  “你怎么进来的?”

  “啊……谁叫你忘记关门了,丢三落四的。” 宇文还在对上次顾青的不请自入耿耿于怀。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顾青怒气冲冲地关上门,“你没看见你那混元水龙阵被砸了吗?”

  “那可不是我摆的阵法。”宇文似乎已经知道了。“不过浑沌竟然能破阵……那位道家高人似乎也没露面的打算……这事情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你我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是一步了。

  “现在怎么办?晚上蒲远就要在这里开酒会,会有很多人到场,要是浑沌又出现……”顾青急得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开酒会?”宇文猛地站了起来,惊得玄罡也躲了一下。

  “是啊!你以为晚上不留人在楼里,把大门一关就没事了吗?”顾青将自己和蒲远的谈话内容又说了一遍。

  宇文消化了顾青所说的全部情况后,意识到情况确实很危急,思考了好一阵,他开始提问题:“酒会是准备在几点开始?”

  “七点。”

  “所有的人都将乘坐电梯从一楼直接到达顶楼?”

  “应该是这样。”

  “本公司员工也要参加酒会?”

  “课长以上级别的必须参加。”

  “喏,现在是你发挥行政主管力量的时候了,你去把一楼、二十六楼的消防门钥匙和电梯管理钥匙全给我找来,然后以晚上有领导莅临公司的名义,在下午六点以前,把课长以下级别的员工统统给我赶走,一个都别留在楼里。”宇文沉着脸,拍了拍玄罡的头。

  顾青点点头,不知这个宇文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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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6 02: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十二、宴宾

  下午六点,太阳斜斜地靠在半空,染得腾龙大厦一片昏黄,偶有一两只乌鹊飞过大厦楼顶,却不敢片刻停留,只在离楼三丈的范围外盘旋,发出凄哑的叫声。
  一辆接一辆的豪华轿车驶入地下停车场,蒲远亲自带着一班高管们站在大厅里迎接客人。站在蒲远旁边的顾青只略施薄妆,却身着一套淡紫色缎面低胸晚礼服,由于肩上还有猰狳留下的伤痕,顾青给自己披上了一条与晚礼服同色的披肩,既将自己的曼妙身材尽显无遗,又不失高贵大方的知性气度,顿时把那些陪伴豪门贵客来参加酒会的艳妆女宾们比了下去。在男宾热切视线和女宾嫉妒目光的包围下,顾青的微笑从容大度,给每一个走进大门的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只有顾青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的心思完全落在了宇文身上,下午顾青忙着安排酒会,就一直没有见到宇文的面,也不知他现在正倒腾着什么。刚才送两位财政厅的高官乘电梯时,顾青试了试电梯里的楼层按钮,除了顶楼,其余所有楼层按钮都没有了反应,这一定是宇文做了手脚。一楼和顶楼的消防楼梯间也被宇文锁了,现在宇文将一楼和顶楼之间完全封闭了起来,他准备做什么呢?

  十八楼,顾青的办公室里,宇文正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他把自己的整个身躯埋在大班椅里,只留下左手放在桌上,五根细细的棉线从门外引进来,颤巍巍地连在宇文左手的五个手指上,玄罡趴在宇文腿边,低着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紧闭双眼,却支着一双耳朵。

  一楼大厅里聚集的宾客越来越多,不少客人因互相认识,便站在大厅里交谈起来,蒲远被几个浓妆艳抹的贵妇缠着说话脱不了身,便用目光示意顾青去疏散一下这些宾客,让他们有话到顶楼去说。

  顾青微笑着将一堆堆客人引向电梯间,无意间发现人群中混有不少身着本公司制服的陌生面孔,顾青疑惑地四处张望,突然一个人影从一旁窜出,站在顾青跟前,把顾青吓得直拍胸口。这突然跳出的人是刘天明,他居然也穿着一身腾龙公司的制服。

  腾龙公司的男装制服是蒲远亲自设计的,引用了部分二战时期纳粹军官服的线条设计,虽然德国纳粹惹人憎恨,但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军服十分帅气。所以身材标准的刘天明穿上制服更显得异常的精神,惹得顾青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刘天明凑到顾青耳边轻声说:“我的弟兄们都穿着你们公司的制服混在客人中,别大惊小怪的张望。”

  顾青点点头,说道:“你可不可以让你的弟兄就在一楼大厅和二十六楼宴会厅这两处的范围内活动,如果有打不开的门,也别试着强行破门,好吗?”

  刘天明诧异地说:“你的口气怎么说得我们像土匪一样?未经许可,警察也没权利随便破门吧?”

  顾青笑得有些不自然:“呵呵……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电梯可以直接到达顶楼。”她轻展手臂,指向那正打开门的电梯。

  刘天明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笑问道:“顾主管就这么不待见我啊?我就不能陪你在下面站一会吗?好歹我现在也是腾龙公司的一员嘛。”

  顾青倒也不反感刘天明站在身边,也就微微一笑:“只要不影响你的工作,随便你站在哪里都行。”

  刘天明露出愉快的笑容,正想再和顾青搭话,却察觉身后有人在拉扯他的手臂,刘天明一回头,一个如同啤酒桶般肥胖的女人正绽开笑脸望着他。刘天明一愣,在一旁的顾青倒先热情地喊了一声。

  “哟,朱灵,您也来了,上次在北京分手,还常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呵呵……顾青,你这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今天客人多,我本来也不想打搅你,只是你们公司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啊?”那朱灵已经四十来岁的年纪,说话的声音倒像二十岁的小姑娘。

  顾青拍拍刘天明的肩膀,说道:“刘助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老板的夫人,朱灵。李老板可是西南地区钢铁行业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哦。”顾青口中的李老板是个半秃的小个子老头,此刻正和蒲远热情地拥抱着。

  刘天明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腾龙公司的员工,只得在脸上堆积起僵硬的笑容,半弯着腰说道:“原来是朱灵女士,久仰久仰。”他心里却在嘀咕,面前这个啤酒桶和那个“灵”字哪里有半点联系?

  那朱女士的一双小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刘天明帅气的脸庞,“哦,小刘,我对陌生的地方特别迷茫,麻烦你引一下路,带我去你们的宴会厅,好吗?”嘴上说着是“麻烦一下”,那手却开始毫不客气地拖拉刘天明,也不知道她怎会这么“迷茫”,以至于完全看不见她身后正敞开大门的电梯。

  刘天明就这么被拽进了电梯,他无辜地回头看看顾青,却发现顾青正掩着嘴偷笑。

  站在大厅一角的杜听涛冷漠地看着这络绎不绝的人流,手中的一支万宝路慢慢地被揉得变了形,几缕烟丝飘落在黑曜石的地板上。一个旧相识走过来与他打招呼,杜听涛脸色阴沉地扔掉揉烂的烟,从西装上衣兜里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那与他相识的人还以为他是准备握手,便热情地伸出手,谁知杜听涛完全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转身上了电梯,弄得那人好生尴尬。

  这一幕尽数被顾青看在眼中,她心里微微生疑,向蒲远这边望了一眼,却发现蒲远也正看着杜听涛走开的那块地方。

  腾龙大厦顶楼的宴会厅平时就是公司员工的餐厅,整整有一千二百个平方,瑰丽堂潢,高大宽敞,顶棚采用了波浪式的设计,既符合声学原理,又显得气派独特。不断穿越在人群中的服务生为宾客们奉上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和西式小点,名流淑女们愉快地享受着这一切。

  刘天明在宴会厅费尽浑身解数才摆脱那位朱女士的纠缠,正想再回一楼,藏在耳中的微型通话机响了起来,是小李的声音。

  “刘队,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只是靠近厨房操作间这边的消防通道门不知被谁锁了起来,要是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很麻烦。”

  刘天明一下想起刚才顾青说的话,就吩咐小李暂时不去管那被锁的门。他自己也留了心,走到另一个消防通道门前,用力试了试,也已经被锁上。“难道这样就可以防止凶手上来?”刘天明苦笑着摇摇头。

  眼看大多数来宾都已经去了顶楼,蒲远心中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那变态的杀人狂魔要是乘现在作乱,即使有便衣警察在场,恐怕也不一定管用。他想了想,又指使两个贴身保镖到楼上去随机应变。

  两个保镖应了一声,就一起上了电梯。两人刚才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地注意蒲远身边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现在老板不在,倒可以稍微歇口气。

  “唉……这有钱的老板也不好服侍啊。”说话的这位保镖年纪在二人中相对较小,“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定只负责蒲远一人的人身安全吗?怎么又变成看管这么一大群人了。”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保镖靠在电梯的轿厢内壁上,懒洋洋地说道:“让你干嘛就干嘛呗,反正都是卖命,又有什么区别了?”

  “没钱的人过得不舒坦,这有钱人的心理负担也挺重啊,我可不喜欢有人躲在暗处盯着我的感觉。”

  “得了吧,你这辈子还没机会让人盯着你呢。”刚说完这句话,年长的保镖就觉得这小小的电梯里有第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一惊,猛一抬头,年轻保镖脑袋旁边的轿厢内壁上竟有一双眼睛与他对视!他心头一颤,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保镖见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还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适,“怎么?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你少喝点,还偏不信!”

  年长保镖揉揉眼睛,又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年轻保镖掏出一支烟,递给面前这位同僚,又拿出火机,想为他点个火。年长保镖把头凑到火边正想点,火苗却一下子熄灭了。年轻保镖重新打了两下,火焰复燃起来,但刚举到香烟上,火焰又熄了……

  “你别呼吸出气这么重好不好,火都被你吹灭了。”年轻保镖埋怨道。

  “我哪有出气了?”年长保镖身躯猛地一抖,慢慢地抬起了头。

  年轻保镖嘀咕着:“难道火机快没油了?”他把火机举到自己眼前,啪嗒啪嗒地连打好几下。

  年长保镖脸上的肌肉刹那间扭曲起来,眼中布满恐惧,他竟然看见还有一只手举着同样的火机伸到自己的面前!那手竟是从年轻保镖的腋下伸出来的!他重重地后退一步,将电梯的箱壁撞得咣当一声。还没有等他发出尖叫,那只手已经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年轻保镖将视线从火机上移开时,正看见这极其诡异的场面,只见那只惨白的右手紧紧地扼住年长保镖的嘴,细长的手指已经嵌进他的脸,五缕血丝正顺着手指向下滴淌,这五个手指竟然没有肌肉,只有那森然的白骨,在电梯照明小灯下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

  年轻保镖喉咙里荷荷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他已经被吓傻了,以至于第二只手从他身后绕出来划断他的咽喉时,他也完全没有反抗。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时,电梯刚经过十二楼……

  刘天明并不知道在电梯里已经发生了极恐怖的事情,他只是谨慎地在顶楼电梯间附近来回走动着,刚才2号电梯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二楼整整停了五分钟,他心中便有些在意,而今,这2号电梯又慢悠悠地爬上来了。

  叮铃……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刘天明斜对着电梯间,左手已经放入怀中打开自己那把92式手枪的保险,只要电梯里稍有异常,他便会在0.2秒之内抽出那把压满20发子弹的手枪。

  但电梯里什么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电梯,似乎在嘲笑刘天明的过敏,干净的轿厢内壁将刘天明的影子反射出来,略微有些扭曲。

  刘天明有些不甘心,慢慢走入电梯内,手并没有从怀中拿出来。

  电梯里隐约有股清新的气息,刘天明抽了抽鼻子,眼光在轿厢内扫动。这轿厢……怎么感觉比平日干净了一些?刘天明将两个手指放在厢壁上,竟感到些微湿润……

  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刘天明皱着眉毛走了出来,一个从礼仪公司请来负责指引来宾签名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偷看这位酷酷的刘助理,见他不停地摆弄手指,还以为他摸到什么脏东西,就大着胆子从签名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刘天明。

  刘天明一言不发地摇摇头,并未接过纸巾,女孩见他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被小刺扎了手吗?”

  刘天明茫然地抬起头来,“啊?什么?哦……没有没有……”他表情怪异地走开了,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上来搭话的女孩丢在原地,那女孩顿时满面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气。

  不过这也不能怪刘天明,现在他的注意力一下全集中在手上,明明自己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食指和中指在揉搓间会有一种熟悉的粘黏感呢?他又转身走到自己刚才乘坐的2号电梯前,想再进去瞧个究竟。但门一开,刘天明就立即后悔自己有再乘坐电梯的想法,因为电梯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个让刘天明头痛不已的胖女人朱灵正笑面如花地向他招手。

  朱灵一把拉住刘天明的左臂,“刘助理,原来你躲在下面啊,害我找你这么久,你不是答应陪我调鸡尾的吗……”

  刘天明没料到她会追到楼下来,不经意间被她扯得一个踉跄,这女人肥胖成这样,手上着实有把力气。他心中有些生气,便按捺不住,手上使出三分力,借脱卸擒拿的一个小招式甩掉那条胖臂。“蒲董安排我做的事情有些紧急,实在不能奉陪了,抱歉抱歉。”他还没有忘记在嘴上答谢朱灵的“好意” 。

  朱灵手腕吃力后很有些疼痛,终于恼羞成怒,口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去你妈的,你居然这么不识相,想傍着我朱灵的帅哥都要拿号排队,给你个插队的机会,倒蹬鼻子上脸给老娘摆起谱来了。”她顿了一顿,又邪笑着说:“一直传说蒲远不好女色,只知道守着家里的黄脸婆过日子,难道你就是那蒲远养的栾童,没主子的同意,不敢随便换床头么?嘿嘿……”

  刘天明哪里会想到面前这女人的嘴会这么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把这肥猪般的女人抽个翻滚,他的左手颤了一阵,还是忍住了念头,一声不响地按动电梯,看着电梯门再次闭上,带着这女人升向顶楼。

  朱灵气哼哼地在电梯里给自己的脸补粉,准备到顶楼再寻找一个目标,不然今夜的良辰美景又要白白浪费。她从拎包里拿出一面小圆镜检查补粉的效果,只苦于那张圆脸太大,不得不把脑袋左右摆动的幅度尽量增大一些,才可看见自己的全貌。正顾盼间,朱灵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拂过,头皮一阵发痒,她不禁伸手去挠,却抓住一把光滑柔顺的头发。

  朱灵全身猛地一颤,她的头发是特地在发廊处理过的细波浪卷,怎会有光滑柔顺的感觉?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向上望去,只看了一眼,她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朱灵头顶上倒立着一个黑色的女人,一张枯萎惨白的脸距离朱灵极近,正对着她阴笑,那张脸的嘴角滴下一滴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啪嗒一声落在朱灵刚扑满白粉的胖脸上,朱灵手里抓着的,正是那女人头上垂下的长发……

  朱灵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一对手指便从空中插下,直插入她的双眼中,那只有白骨没有肌肉的两根指节,完全没入朱灵的眼眶之中,迸起的两串鲜血混杂着眼球内的液体,极其有力地溅洒在电梯内壁,又缓缓地顺着厢壁,向下流淌……

  快七点半了,蒲远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最后两位宾客,他忙招呼大厅内剩余的人一同去顶楼。1号电梯很快站了不少人,顾青站在电梯前没进去,想等2号梯下来,刘天明却在她身后轻推了一下,两人便一起挤进了1号电梯。

  “你干什么啊?”顾青回过头瞪了刘天明一眼,有些生气他的莽撞。刘天明嘴角微翘地说:“你是愿意现在这样还是愿意等一会和我单独坐2号电梯?”

  顾青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一行人步入宴会厅,主人蒲远站在主持台上拍了拍麦克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在开饭之前发言是最不得人心的,”蒲远诙谐地说道,人群中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所以,我们边吃边谈。”蒲远轻击双掌,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轻柔的钢琴曲弥漫在宴会厅内,雪白餐布覆盖在长长餐台上,乳龙虾是刚从新西兰空运而来,蒲远专程从总部带来的日本师傅所做的乳龙虾刺身配合晶莹透亮的红色三文鱼鱼子,绝对是一等一的极品。现在虽然不是吃海胆的季节,但神通广大的蒲远提供的海胆却比宾客们在任何时候所见的都更为肥美,再加上难得一见的黑鲔鱼和法国酩悦年份香槟,更让宾客们如痴如醉。为了显示腾龙的实力,蒲远可是下了不少本钱。这场酒会对蒲远而言是举行得非常成功的,此刻的他正在人群间不停地游走,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会热情升温,还会不时爆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顾青身边也总有年轻英俊或者自认为年轻英俊的男人出现,梦想一亲芳泽的家伙还真是不少,让她不禁头痛不已。最后顾青实在忍受不了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中年老板连番骚扰,把刘天明拉出来做了挡箭牌。受宠若惊的刘天明被顾青挽着左臂拉到落地的玻璃景观窗前,身后是好几位男士艳羡的目光。

  顾青一直没有说话,头轻轻地靠在窗柱上,眼神中溢出淡淡忧郁。刘天明也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背挺得笔直,陪着顾青看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

  许久之后,刘天明才慢慢地开口道:“顾青,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如果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替你承担一部分呢?”

  “哦……对不起,我走神了。”顾青抱歉地笑笑,“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我们从未探索过的领域,而那里,却一直有注视着我们的眼睛。”

  刘天明用手背轻轻摩擦了几下自己光滑的下巴:“你难道和我一样,是个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吗?”

  顾青一愣,旋即笑出了声,“呵呵……大概是吧,那你应该会愿意去尝试了解一些违背我们常识的问题吧?”

  “这个……就要看这问题是否有科学依据咯。”

  “如果没有科学依据呢?”

  “哈哈……封建迷信可是国家严厉打击的哦。”

  “那宗教信仰为什么又能如此香火旺盛呢?”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

  顾青没再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宇文树学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刘天明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他没说过什么……”顾青的声音里一点也把握也没有。

  刘天明正想再说什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顾主管,今天好漂亮!”说话的人居然是杜听涛。他端着一杯红酒,对顾青虚敬了一下。

  顾青有些愕然,但她很快便恢复了迷人的微笑,也举起手中的香槟回敬杜听涛一下:“杜经理今天也是神采飞扬啊。“

  “请原谅我的冒昧,不知顾主管是哪里人?我总觉得只有江南水乡才能滋养出你这样的美人。”杜听涛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又低头闻了闻红酒的芳香。

  “呵呵……杜经理见多识广,但这一次倒是没猜对。”顾青轻抿一口香槟,“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父母更是籍贯遥远的辽沈人士。”

  “啊哟,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只因为今天顾主管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我才大着胆子猜上一猜的。”杜听涛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是吗?若下次有机会,我倒想见见杜经理的这位故人,看她是不是真的和我很像。”

  杜听涛说话的口气轻松随意,顾青倒有些警惕起来,这是那个心高气傲,态度冷漠的杜听涛吗?

  杜听涛锐利的眼神晃过站在一旁的刘天明,又开口说道:“蒲董也有些小心过头了,不过是一场来宾多一些的聚会,也弄出这么多保安来。”他故意把警察说成保安,言语间大有轻视之意。

  刘天明心头有些憋气,但又不好说什么,今天这个任务本是轮不到他的,局长已经点名让刑侦二队的队长老夏带队执行任务,理由是刘天明在张建国殉职的大楼里执行公务恐怕会不够冷静。他仗着自己和老夏的私交甚好,软磨硬缠地逼老夏在出行前一小时请了病假,局长没办法,才开恩让他带队。要是现在出言顶撞这位杜经理,被离这里不远的局长看见就不好办了。

  虽然杜听涛并不知道大厦里曾经发生过极其严重的凶杀案,顾青还是觉得他当着刘天明的面这么说话也实在有些不妥。她连忙打圆场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蒲董在京城举行宴会时也时常这么安排的,大家都是为老板打工的,都挺不容易的。”

  杜听涛轻哼了一声,“蒲董的时间常用来举行宴会么?”

  顾青听出杜听涛话里有话,便不再接他的茬,“我们这些打工的,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老板的事情,犯不着去操心吧?”

  刘天明哪里知道这些话语中的深意,只觉得这个杜经理老缠着顾青,又对自己很有些瞧不起,实在有点讨厌,正寻思如何回敬他两句时,耳朵里的通话器又响了!

  “刘队!我听见楼下有动静!”小李急促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

  刘天明立即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跑去。顾青见他突然丢下自己跑得匆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李蹲在厨房操作间的总排水管边,耳朵紧贴在水管上,刘天明大步跑到他身边时,正赶上第二声怪响顺着管道从楼下传来。

  “咣!”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撞在楼下的某根水管上。

  “我们下去!”刘天明拉了小李的衣领一把。

  “可消防楼梯锁住了……”

  “走电梯!”

  “电梯去不了楼下,只能直接下一楼,我发现消防门锁上时就去检查过了。”小李一贯是个细心的人。

  “妈的,搞什么鬼!”刘天明一把推开经过他身边的一位厨师,急忙向顾青所在的位置跑去。

  “什么?楼下有奇怪的响声?”顾青一下有些慌张起来,眼珠不自然地向两侧转动着。紧盯着顾青双眼的刘天明立即察觉她神情有异,他逼上一步,压低了嗓子问道:“谁在楼下?谁锁了门?”

  顾青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刘天明又看了顾青一眼,通过通话器下了指令:“小李,马上把老郑和杨副队集中到靠近操作间的消防通道前用工具开门!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随后,他也快步从顾青身边跑开。

  顾青呆了一下,也慌忙提着晚装追了上去。她用目光跟随着刘天明,不期然间,看见刘天明因奔跑而快速挥动的左手上,食指与中指染着一抹刺眼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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