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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 11:4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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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亿梦(三)情殇
凋零的记忆们自我的手底盛开,繁花如蝴蝶样扑棱着飞起来,我努力倾听那只属于过去的碧翠的竹林里的清泉汩汩,那时我经常一下午坐在自家后院里拿木剑戳蚂蚁,王大妈看了总要皱了眉头说哎呦可怜的女娃。
住在村头的做屠夫的阿毛家的婶子做的扣肉香十里外都能闻到。而她总喜欢以扣肉为诱饵勾引我嫁给胖乎乎的每天只知道闲逛和流口水的阿毛,而每次我都不加抵抗的被扣肉俘虏。即使同样的笑话街坊们传了很多年,他们仍善意的乐于将这样的笑话继续下去。
那时我总在想如果以后我能变成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女多好,准叫你们都膛目结舌。可是对着小溪我只看到一个乳臭未干又邋邋遢遢的黄毛丫头。如果她皮肤变白皙眼睛变大睫毛变长鼻头不要红红的下巴尖起来嘴唇变薄……于是我开始考虑会不会变成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侠比较容易。可是当冰凉的水沾到我的脚丫,我又会忍不住捉一下午虾。
因为爹爹烧的饭奇难吃无比,所以每当我逃了他布置的功课拎一篓子小鱼小虾或者碰巧撞到树的兔子回去,他也乐得和我一起解一回馋。
那时我每天考虑的只有怎么逃过练功的那几个时辰。我无数次跟爹强调我是个丫头,村里的大妈大娘们都知道姑娘家就该学点针线女红早早嫁人,可我爹偏要把我往不淑雅的方向培养。
只是听说闺秀不能用手抓了滚烫的剥了壳的虾子往嘴里撂之后,我登时又改变了想法。
当时还有大把青春可挥霍的年轻的我不会懂想法容易改变的幸福。我曾以为对未来的憧憬改变起来可以像跟村里的男孩子打赌输了反悔一样容易,后来才发现女人无论做什么都很辛苦,再后来发现原来作为女人我只能憧憬什么怀念什么,被扔来供我挑选的有金银珠宝绫罗玉器乃至爱情,只是惟独没有未来。
就像十年以前的我在对着明镜样的小溪时自卑的以为我要变成绝代佳人除非灶神娘娘显灵一样斩钉截铁,我真的成了美女,还名动江南。
只是听他们说枕霞阁的沈嫣然琴艺惊人美艳绝伦的时候心口会有一口挺沉的苦涩。
青姨比爹爹严厉多了。
一曲弹罢。心不在焉的听着台下的掌声调头离去。他们的话题我早已听倦;关于我出色的琴艺也好,精致冷漠的脸蛋也好,如瀑的漆黑的长发也好,漂亮的血红色的裙子也好,异或是直裸的称赞裙子下裹着的妖娆身段。
青姨陪了一圈笑就进来牵了我的手款款的问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怎么一直郁郁寡欢的。
我眯着眼笑笑说这次又有谁施压啦,姨你不是打算把嫣然多攥两天等到行情最好的时候再出手的么。
青姨用丝绢掩着嘴捶我,说你这孩子猴儿一样精,你是我的摇钱树啊,我怎么舍得你啊。
只是我始终忘不了童年里那段天堂般的山清水秀。
故事开始时我在后山竹林的那片空地上晒太阳。王小花顶着两根小辫子跑来叫我回去,说你家来人了。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还以为有强敌来犯,于是惴惴不安的兜了一口袋小石子回去。结果发现来的只是一个既英俊又温柔的小帅哥。
在许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清晰的记得那天的阳光的形状。他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捧着茶。爹爹正在问着他什么,而他在低头沉思,微挑的唇角是柔和的。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浅淡的阴影细节化了他白皙的脸上每一根浅色的绒毛,而我傻傻的瞪着他长长的黑黑的粗粗的睫毛,捏在手里的鹅卵石落到了地上。
他望过来。眼珠的深棕色像阿毛家的大黄,可是却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我差点哭起来。
后来我听说,世上有一种邂逅叫做宿命。
这时爹爹招招手,让我叫他哥哥。
我对我哥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如果有谁敢垂涎你的美貌,我帮你做了他。”然后爹爹给了我一个爆栗。
后来我一直很辛苦。因为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要我罩。我习惯于每天盯着他以免有哪家的闺女禁不住诱惑把他强掳回家。我总是不小心忽视在练功的时候他明显比我武艺高强无数倍的事实。
爹叫我怜儿,他叫我怜怜,村里其他的孩子叫我大姐。听他好脾气的带着笑对谁说话我都想把那个家伙敲晕,即使他说话的对象是大黄或者我爹爹。
另外,我还习惯他每天早上温柔的一叠声的“怜怜起床了”;习惯他比我爹强万万倍的厨艺;习惯每天有他陪我玩和练武功。习惯和他在一起。
只是每一段戏曲里甜美幸福的情节都不会长久。
有几天爹爹好象收到了外面来的信。那段时间里总是连着出去几天不见人影,就连吃着饭也作忧心忡忡状。
然后有天黄昏我在小竹林和哥一起翻蟋蟀的时候突然发现山下的村子里起火了。我跳起来要冲下去,然后哥哥抱住了我。
我听着隐约传来的尖叫哭号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用力挣扎着大声的哭。我说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我要去救他们哥哥放开我。
哥哥封了我的穴道,把我塞进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小山洞里,自己跑了出去。
等到我穴道解开以后,村子里已经空空的了。
我把大家找齐了一起埋了。爹爹到死还握着他手上的剑。只是哥哥不见了。
再后来。我决定去找哥哥的时候,被坏人拐进了勾栏里。
总之做女人是很不容易的。不过我还是活下来了。
只是,我可以假装忘记我叫柳怜卿,却忘不了我哥叫柳剑书。
明天是这个叫柳剑书的男人大喜的日子。
青姨说他是武林中很有名的谁谁的徒弟,刚闯下什么什么样的名号,将要娶的谁谁是有名的贤淑的某武林世家的千金。于是这个人在结婚前包下了我的场子。听我弹曲到夜里然后叫了姑娘各自暖床。
我每天都在幻想再次和我哥重逢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可以骑着白马腰佩长剑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敲我的窗户,说“怜怜我们回家了”;他也可以腰缠万贯大肚便便拿一打元宝砸在青姨面前说我接我妹回家。他的出现打乱了我设计的一千种美好或者悲怆的结局。
红裙妖娆。青丝如瀑。我为着对哥哥的思念着了最精致的妆容。
一抹难得的浅笑。
那个猥琐的中年大叔不是。使劲喝酒和揩斟酒脾女油的色文人不是。把小碧揽在怀里亲热的粗鄙汉子不是。……
我早知道他坐在主席上,可是到了最后才敢怯怯的望过去。
他变高了。更英俊迷人了。
他身旁的桌子上摆着热茶。灯火通明里他脸部的线条是那么柔和。以前就很粗的眉毛变成了英挺的剑眉。深邃的深棕色的眸子让我快要无法呼吸。只是黝黑的皮肤不复当年。
哥……
他的温柔的笑一点都没有改变:“在下柳剑书。听说姑娘色艺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知柳某是否有幸聆听姑娘的仙曲?”
哥哥。
我低头为他们弹琴助兴。
眼泪滴在弦上。恰如前奏的一声颤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我们的小竹林。小竹林里藏着的那片空地。空地后只属于我们的小山洞。竹林里的花。那棵总有兔子撞死的树。小溪和小溪里的小鱼小虾。大黄总喜欢追着我后面跑。有了哥哥之后我再也不去吃阿毛婶的扣肉了。
我努力的努力的努力想用琴声告诉哥哥我是多么想他。也只是连成一片的切切槽槽,断了线的珠子落在盘子里零落的丁冬。哥哥哥哥。我用力的叙说那段时光的纯净,手底却只有蝴蝶扑棱样的靡靡之音。我哭了。
一支曲子接一支曲子。直到我终于能够假装台下那双温柔的眼睛不是来自谁。
青姨。请让我今夜侍侯柳大侠吧。
我跪倒在她面前,泪糊花了眼。
“咦,我不是唤刚陪酒的玉香来么……怎么是你?”一脸的惊诧。
“小女子久闻柳大侠的英名,今日更是为大侠的风姿所倾倒……”我说着违心的话带着甜美的笑我是多么想他能发现我是谁。
他轻轻的把我揽进怀中,仿佛握住一只蝴蝶。
笑。哥哥。让我陪你吧。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重新看清他脸上浅浅的细密的绒毛。他的嘴唇上方胡子渣。他的嘴角永远扬着的弧度落在我的脖颈上。他的睫毛温柔的摩擦着我的脸颊。我是那么嫉妒曾经被他同样温柔的对待的小花小鸟小朋友们。在他的温热濡湿的吻里我好像要融化掉一样。
恶作剧的想。如果爹爹知道。如果爹爹知道。
我生涩但热情的回吻他。舔嗜他的耳垂。亲吻他的眼睛和睫毛。
他把我抱上床,耐心的温柔的脱着我的衣服。我扬起头望着他,如同隔着一世的寂寞。
我亲爱的哥哥。我等了你很多年了呢。
撒娇样的在他怀里喊疼。他满脸满眼的怜惜让我眩晕。
“剑书……”
“嗯?”
“剑书哥……”
“乖。”落在我额头的吻。
“剑哥哥……给我讲讲你的童年吧。”
“童年啊。是听我的童年呢还是听我大破黑风寨的经过呢?”他轻轻的刮我的鼻子。
“大破黑风寨的经过!”我故作可爱状嚷嚷道。有好深的疼。
“我渴了……”
一只茶杯。我和哥哥分着喝了一杯水。
“困了。”我揉着眼睛。
他抱着我。听着他的气息在耳边,一点点安静下来。
我在茶里下了毒。
我说。哥,如果有谁敢垂涎你的美貌,我帮你做了他。
我没能力再守护你。至少再抱住你,和你永远在一起。
回忆们像是蝴蝶的翅膀流着泪。月光寂寞的洒下来。
有关哥的回忆海潮一样翻涌着漫上来。堤岸上的每粒沙子都是因着你才坚强下来。
只是来不及说。哥。我是这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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