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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1 13: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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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琅因为害怕,所以睡觉时留着一个柔和的壁灯,壁灯的光是粉红色的,使卧室笼罩在一片温柔的红光里。陶然恍惚中想到,婴儿在母体中看到的世界也许就是如此。
他抬起头,看自己捆住的全身,绳子依然完好。
他低下头,看地上的图钉,星星点点隐隐约约都在。
他再次相信,刚才确实是做梦了,而不是梦游。
黎琅的绳子捆得不紧,但足以使他感到不自在。他想变一下睡姿,于是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将一只手从绳子里抽了出来。
他的手无意中放在小腹上,他摸到了粘糊糊的液体,凑到鼻子上闻,闻到了一股腥味。
他举起手来看,红色的壁灯照射下,液体像墨汁一样黑。于是他看自己的肚子,在自己肚子上看到有一片像墨汁一样黑的东西,像巴掌那么大,有点像水墨画中的荷叶。
他有一种令自己恐惧的预感。
他解开了身上的所有绳子,小心翼翼地下床,避开地上的图钉,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来到卫生间里。
在明亮的浴霸灯下,他惊恐地看到,他的肚子上那一大片全是殷红的血迹。
他慌忙揭开上衣,弯下腰察看伤疤,却什么都没有。
他揉揉肚子,肚子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这血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肚子的疼痛和血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他开始擦拭衣服上的血迹,粘糊糊的,血迹未干。
他迷惑,他恐惧。
他出了卫生间,来到卧室门口,他觉得身后有人,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刚才走过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一个披散着长发,身穿白色衣服的老女人——是他的岳母,和他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陶然没有说话,逃命似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并紧紧地关上了卧室的门。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靠在门上喘息。
黎琅似乎听到了动静,但她没有醒,发出一声梦中的呓语:陶然,是你吗?
她翻了个身,胳膊放在陶然睡觉的位置上,继续沉沉睡去。
陶然听门外的动静,但什么也听不到。
陶然看着熟睡中的黎琅,感到有点不对劲。刚才他关门的时候声音很大,足以将黎琅吵醒,但黎琅仍然呼吸均匀,这有点不可思议。也许,黎琅一直是醒的,是在假装睡着。陶然悄悄地走近床边,俯下身仔细地观察她。他看到黎琅的脸上亮晶晶的,那是壁灯照在汗水上的反光,也就是说,黎琅此刻是满头大汗。
房间的温度不是那么高,黎琅脸上的应该是冷汗
他的脸离黎琅很近。
黎琅突然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说:陶然,你,你要干什么?
陶然连忙掩饰地说:我看你满脸是汗,我想给你擦汗。
黎琅长出一口气说:吓死我了你!我以为你又梦游了。
黎琅又疑惑不解地问:不对呀,我已经将你捆起来了,你怎么又……
陶然看到黎琅的脸色变了,是吓的!
陶然再次掩饰地笑笑说:对不起,我,……刚才是尿憋得实在没办法,去了趟卫生间。没关系,你再将我捆起来吧,这次捆结实点儿啊。
黎琅没有作声,径直走过来用绳子捆住陶然。陶然明显感到,这次黎琅用足了劲。
他发现黎琅在偷偷看他,那种目光很陌生。以前的黎琅清纯而善良,像一汪清泉,看得见底。而现在这个偷看他的目光使他感到黎琅不是那么简单,他不知道黎琅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但黎琅显然有事瞒着自己,而且一定是某种可怕的事情。
睡在自己身边的最亲爱的妻子也不再给他以安全感了。
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是不具备威胁性的,小烨,黎琅,老太太,包括陶然自己,都有可能伤害过或将会伤害别人。
得出这个结论,快使陶然的神经崩溃了。
天哪,这个家是怎么啦?!
陶然和黎琅重新入睡,但陶然不打算睡着,他决心看看这个家还会发生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他开始假装发出均匀细微的鼾声,但同时却竖起耳朵倾听着屋里的一切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
陶然听到卧室的门口传来一种轻微的声音,不是敲门声,而是用指甲抠门的声音。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保持着身体纹丝不动,维持着均匀细微的鼾声。
他透过眯缝的眼睛看到黎琅抬起头在看自己。
那个指甲抠门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又开始了。
黎琅起身了,这么小的声音她也能听得见,可见她和他一样,根本没有睡着。黎琅起床动作极轻,席梦思床竟然没有一丝声音。她摸索着穿拖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开门,走出去,又回头看了床上的陶然一眼,将门关上。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家里悄无声息。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
该下手了,该下手了。这是老太太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隔着门依然清晰。
我下不了手,我想再看看。这是黎琅说的。
不要心软,心太软会坏大事的,会坏大事的!
你让我再想想。
用刀,趁着他被捆着,一刀下去就解决了。
不能,我做不到。
你呀!
妈,你先睡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黎琅开门悄悄地走进来,她看着陶然。陶然强压着心中的惊恐,发着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黎琅在床边站了好久,他听见她在轻轻地啜泣。
黎琅在枕头底下摸了一下,拿出了一把尖刀。她用两只手握住刀子,慢慢地将刀举起,对着陶然,她的手在颤抖。
陶然似乎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的手被捆着无法动弹,他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神经,做好了一级戒备,随时准备着在黎琅的刀刺来的时候滚下床去。床下有上百个图钉,必然会扎得他满身是血,但也许会让他免于一死。
可是黎琅拿着刀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两行反射着红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谢天谢地,黎琅还是爱着他的。
陶然想起了那段黎琅母女的对话。那很显然是一个阴谋,一个打算致他以死地的阴谋。黎琅和她母亲是一伙的。唯一令他欣慰的是,黎琅对他还心存爱意,不忍心下手。
黎琅重新躺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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