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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8 12: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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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灯闪烁着红蓝白的三色光芒而来时,刘云已经站在离现场稍远处的一堵墙下面,杵在墙的阴影里,他把自己隐藏起来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灯光能达到。
他在颤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楼梯。他宁愿相信这六天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奇怪而零碎的梦,不管梦里发生的事情多么可怕,只要一觉醒来,所有都会烟消云散。他甚至在楼梯上用软弱无力的手掐了掐自己,感觉不到有多疼,于是当他站在陈星破碎的尸体前时,就不见得有多么害怕。
陈星的身体只能用支离破碎来描述,没有掉进井里的部分散落在和头部相反的另一边,奇怪地扭曲着。坚硬的水泥地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她青春的身体完全吸收了这种猛烈撞击,一些状态模糊早已经分不清原来是什么器官的内脏跑出来,残留的身体好象被某种力量压扁了许多,鲜血喷得满地都是,刘云不敢去看她的脸,在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脸哪里还能保存着新鲜模样?
一开始听到堕楼的声音,四周也倒还是有人探出头来看看,等明白是这样的惨况后,附近的门窗都立刻都闭上了。许多家里原本传出来的电视音响声都灭了,附近发现这事倪儿的人们立刻都睡着了。没有关灯的反而是那些确实没发现事情的后知后觉者。
现场地上,在警察来前,只留下月色照射中还缓缓蠕动着一滩妖红的血,一滩带有伤感情绪的血。
整条街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怀着罪恶。他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内心处有一种浓浓的恐惧,是对自己的恐惧,对这没有具体价值的身体——存在的合法性感觉到由衷慌张。直到警察到来。
街道被封锁了一个小时,四处窜动的警员居然都没发现刘云就躲在那幕黑暗里。
不对!好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人不时向刘云所在的地方警惕地扫上一眼。但他没有刻意的防备,好象知道刘云不是危险的制造者。那人站在人群里,并没有很忙碌的肢体动作,却让刘云觉得他便是人群的中央。他很高,起码有一米八几或者一米九,比刘云至少要高出一个头,体形非常魁梧。在等到其他人特定的工作程序完结后,那人才蹲下去,仔细看看陈星的尸体,然后在他的掌上电脑记录着什么,再拿出一个数码相机给现场照了像。
有些警察陆续到附近的居民处去敲门,刘云默默地看着这群忙碌的‘制服者’。他自己也是一个‘制服者’,不过他现在已经模糊到底制服的是谁,被制服的好象一直是藏在各种颜色衣裳下的自己。
有一个上楼检查的警察走过来,在那个高大身影耳边说了些什么,借着月光,还有临时架起来的灯光,刘云能清晰的看见到他皱了皱眉头,他再次望了望刘云藏身的这片黑暗,走近了些,却不真正走过来,只是独自靠在一个破旧的报栏上,抽起烟。
刘云这才注意到,这个人并不是警察,他穿着另外一种服装,他居然是一名军人。刘云并不知道这种颜色的军服是属于什么部队,他基本是个国防盲。青年军人没有再和其他警察说话,他只是抽着烟,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看刘云这边的黑影,军人出现在一个少女的堕楼现场,本身就很奇怪。这场面给街头巷尾的多事者、想象力丰富的小报记者描绘起来,肯定是事关情杀也必定有一大片的腐败现象隐藏事件的背后。
刘云没有走出去,六天里三桩死亡事件都和自己有切身关联,这离奇的经历很难一下子说明白,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但他也不想走,此时脑子里乱得很,他极度需要有一个人来倾诉、来为他解心头的结儿,他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能为这些事情做点什么,因为这些事情好象是围绕着自己展开的。
尸体很快被运走,现场的血也被冲刷干净,没有流下任何发生惨剧的迹象。后来,街道二三楼上的一些窗户也开了,飘出电视连续剧主题曲的声音。
在大家离开后,刘云也准备离开,却忽然感到眼中一闪,他擦了擦眼睛,有一个透明的小小的东西从井里蹦出来。刘云混身的毛都竖起来,想到的是自己预见的那个染血的怪物,但这个东西却是透明的,穿过它能看到在它后面的所有物体,只不过眼光象穿过水帘子一般,被折射了,以至看上去它身后的东西有些奇怪,有些流动的感觉。那小东西并没有发现刘云,它施施然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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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慢慢走在街道上,后面有人远远地跟着他。
脚步声既不远也不近,一直是那么十多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刘云停下来,靠着墙,摸了一根烟在手里。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长长的影子,青年军官站在影子后面。
军官站在月光洒得到的一边,半边脸阴沉半边脸圣洁,他的面貌和他的身材非常配合,象一座多棱的山峰。刘云觉得他就是那种特别有爆发力和非常坚韧的人,这种人能审时度势,能克己奉行,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他站在月光下,眼神锐利得让人心里发寒,刘云觉得那个人能比自己看他时更加清晰、更明白地看到街墙阴影中的自己。
刘云点不着烟,一滴一滴溅跳出来的微弱星火,许多还没等掉到烟纸上时,就灭掉了;偶然有一两滴能象雨撒在布衣上那样,滋开个小洞,但燃不起更多的火焰,也灭掉了。
时间就这么有声地流着,呛!是一秒。呛!是两秒。刘云的打火机有节奏的一下下擦着火星,也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火石被磨损完了以后,时间就没有了声音。那军官走上来,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用手护住火,伸到刘云眼前。
刘云吐出一口烟,干涩的喉咙得到些缓解,他看着军官,军官看着他,彼此都没有说话。他掏出一根烟,军官摇了摇头,自己拿出一包白色的烟,撕开包装,刘云见到那盒烟的烟嘴五颜六色。军官抽出其中一根白色的香烟,点上火,烟草味弥漫了长街。
军官的皮鞋非常亮,和他的眼睛一样,刘云有点奇怪军人现在的军鞋怎么也这么漂亮。他们站着,军官靠在刘云对面的墙上,他和他那顶大沿帽的影子奇怪的折伸到刘云站的黑影中,象一具被人砍了头的尸体。
终于,那军人低低地说:“您看到什么了?我知道您一定可以告诉我,要不然您就不会在那里等我。”
“在那里,等你?”刘云一愣,而后他在心里头问自己,站在那里是等人吗?心里没有任何答案,只不过,他忽然在这一问后就明白他站在那里,确实就为了等,等不知道会继续发生着的什么事,那些个事情让他实在是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需要等一个人或者是一个答案。刘云接着说:“请问您是?”
“我叫郭毅*TG。”军官拿出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个名字和电话递给刘云,“您可以找到我,在您无法解决好自己的问题时,我也许是唯一可以帮到你的人;记住您不需要去任何警署不需要寻求任何你能接触到的专家,那些人对你没有帮助,这个电话号码你保存好,有事情第一时间找我。”他的语气非常诚恳,重复强调了那个电话的重要性。刘云看了一眼,这是一串奇怪的号码,和所有手机号码都不一样,它居然是井字打头的,号码也很难记。刘云抬起头,军官可能看到他眼里的疑惑,便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是她姑妈把她推下来的。”刘云把纸片叠好,放到钱包里。他的声音很小,但郭毅*TG听到了,他望着刘云把纸片放进衣服里,想了想后把只抽了三分之二的香烟扔在地上,脚尖摁在火苗子上,狠狠地踩灭了。刘云的眼光随烟火滴落,烟火灭的时候,整个夜好象都在那一瞬间灭掉了,等到刘云的目光移到郭毅*TG的眼睛时,夜才又开始活过来。
郭毅向刘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而后指了指刘云放纸条的口袋说:“您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您也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记住,保存好我的电话。”两个人背过身子,刘云靠着月光照不到的一边向长街的一头走去。军官走在月色中,向着来时的方向,脚步声依然是那样的节奏,只是慢慢远去了。
刘云走了许久,他没有告诉军人那个透明的怪物,那东西是那么奇怪,以至他不能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完全是另一个幻觉。马路上尽是些看起来奇怪的人,他们默默地走各自的路,有时候有一些人抬起头对着刘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但那一切都静悄悄的发生,没有白天的喧哗闹声,连平时车流不少的滨海路也显得那么冷清。刘云喜欢这样,他来到滨海路的滨海公园上看海,灰色的天空下面汹涌澎湃着黑色的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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