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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炭-感灵

《小城旧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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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有些伤心,忽听院儿里传来小丫头们和归晴问好的声音,便顺手将金莲锁收好。不一会儿,归晴拎着一盒点心挑帘进来,笑语吟吟,四奶奶怎么一个人,雪霁姐姐呢?

  珍晴看见归晴也觉得高兴,笑答,前几日着小五做一身新衣裳,左右不见送来,所以让雪霁去催一催。

  归晴哦了一声,走到桌边,一面把点心一盘盘放上,一面道,小少爷今早突然说想吃五味斋的点心,我记着四奶奶也喜欢五味斋的点心,就多买了一些。您瞧,还冒热气呢,您尝尝。

  珍晴便拈起一块吃了,笑道,这糕点好吃,也要亏你还有这份儿心意。听说慈儿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疯子,好像是夫人在世时的大丫环?我时常听院儿里的小丫头们吱吱喳喳说那疯婆子发起病来有多厉害,但凡近身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我原想过去看看你们,不过慈儿大了,我又不比杨文琴,须是避嫌些,这才没去。你们可有伤着哪里?

  归晴也是好久不见珍晴,听她还是把自己和沈慈叫作你们,便觉心里暖融融的。多少年了,只有珍晴把她和沈慈看作同等。沈慈也不看低她,可那跟珍晴不一样。她的心里有沈慈,沈慈的心里也有她。她从来不把自己看得比沈慈低,但旁人未必。然而珍晴还说她和沈慈是你们,这便弥足珍贵。

  归晴近乎感激的微笑道,四奶奶有心了,小少爷和我都没什么,都是旁的丫环受苦。那疯婆子确是夫人在世时的大丫环,叫秋痕。大奶奶已经认过的。便把那天的事儿具细说了一遍,叹道,大奶奶可真是好人,为一个丫环舍去多少银子不说,还心心念念了几十年。难怪当年夫人临走,一定要老爷娶大奶奶呢!

  一提到杨文琴,珍晴就有几分不舒服。十年前女鬼紫烟在她心里抛下一粒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一根带刺的藤萝。不去碰它,就不会难受,只不过时时提醒一下它的存在。

  珍晴微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道,总是她自个儿嘴里说出的话,哪个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她真对秋痕好,当年既已舍了许多银子,怎么偏偏最要命的时候反而不管了。一千两值多少?就是十万两,沈家也拿得出。不过愿意不愿意罢了。

  一席话呛得归晴一怔。

  珍晴见状也微微一愣,而后语重心长地道,归晴,你还小,许多事并不是人前怎样人后便也怎样的。尤其像我们沈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哪里保管人人都好呢?多看少说,凡事留个心眼儿总不会错。

  归晴想了想,笑道,四奶奶说得是。归晴知道,四奶奶是真对我好。

  珍晴吃吃笑道,我对你再好,哪里比得上你的小少爷。

  归晴霎时羞红了脸。

  珍晴笑了一会儿,又担心起来。拉着归晴地手道,实话说,你若只想像我一样做偏房,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可我知道你也是要强的,况且慈儿的心又在你身上……可是,难啊!这些日子,我听老爷的意思,像是要给慈儿找媳妇儿了。

  归晴听了,好似一个霹雳炸在耳旁。愣了一会儿,卟通一声跪在珍晴面前道,四奶奶,我……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泪已似珠串。

  珍晴慌忙去拉归晴,无奈归晴就是不动。

  珍晴看着可怜极了,道,我明白你哪里是要争什么名分,只是一心想和沈慈做一对生死相许的双飞客。

  这话真说到她心里去了。归晴叫了一声四奶奶,便大哭着扑进珍晴怀里。

  珍晴轻轻抚摸归晴的头道,你在我房里养大,我实拿你作半个女儿。你放心,我一定为你说话。再有,慈儿也是死心眼儿,老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无望。只是眼下你千万不能急,一急反而弄拧了。

  又安抚了一阵,归晴才收住泪。归晴走不多时,雪霁带着小五来了。

  小五生性羞怯,虽然进出沈家不下百回,见了女眷还是会颇显局促。轻声慢语地给珍晴问了安,说,这几日,几位奶奶赶巧都做衣裳,所以耽搁了,还请四奶奶勿怪。

  珍晴大大方方地道,不要紧。看小五手上还捧着一套衣裳便道,你若还要给其他奶奶送衣裳,便只管去吧。

  小五突然涨红了脸,说话都结巴起来,哪里,四奶奶先试一试,有什么不合身我也好给您改改。

  珍晴笑道,你的手艺,何时用得着改?只管去吧。

  雪霁抢白道,我们小姐才不像有些人鸡蛋里面挑骨头,什么都要挑来改去,生怕自己吃了亏。既说不妨事就是不妨事,你赶紧地去吧,莫要晚了,又生出一番事来!

  珍晴便知是丁月红的衣裳。看看小五连脖子都羞红了,连忙瞪了雪霁一眼,好言再叫小五先走。小五才抖抖缩缩地去了。

  雪霁道,小姐,你不觉得三奶奶也太爱做衣裳改衣裳了?

  珍晴立刻低斥道,不许胡说八道。别人的事咱们管什么?

  雪霁道,你不想管别人的事,只怕别人想管你的事呢!

  又胡说,我有什么事好给别人管的?

  李家小五一见你就羞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我不信你真不知道。

  越说越胡了。你这丫头,孩子都有一双了,怎么反而没规没矩了。

  雪霁见珍晴当真生气,才不敢说了。

  归晴怀着一肚心思回去,秋痕还在睡。看守的小丫环也在打瞌睡,看见她进来赶紧站起来问好。归晴见她困得两眼迷蒙,便说,你先下去吧,我来。看看桌上的茶壶里还有不少水,便坐在床前看着秋痕,渐渐神思恍惚。直到被人推了两下,才醒过神。转头一看,是杨文琴的大丫环。

  丫环略有不快地道,发什么愣呢,大奶奶叫了你多少声儿了!

  归晴这才看见杨文琴带着黑猫站在屋里,慌忙起身告罪。杨文琴倒一脸不在意,问,慈儿还没回来?

  归晴回答,快了,小少爷每天总是一个时辰回来。

  杨文琴哦了一声,坐到桌旁。黑猫亦步亦趋地跟上,蹲坐在主人脚边,开始舔自己的爪子。杨文琴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秋痕道,也难为你们日日夜夜守着秋痕,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一院子的丫环都没精打采的。唉,本来该让秋痕到我那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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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归晴笑道,大奶奶折煞人了。一来您是小少爷的祖母,二来小少爷懂医,怎么说都该让秋痕在这儿。至于我们,那是本分,岂能让大奶奶操心。况且,这几日经少爷调理,她已经不似刚回府时难缠了。

  杨文琴惊讶道,是么,那她的疯病能治好么?

  归晴为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小少爷说,等过几日老爷也办完药回来,让老爷瞧瞧。

  杨文琴点点头,叹道,真能治得好才好。说着说着,摇起帕子道,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一路走来都有些闷。

  归晴连忙道,您先歇着,我这就去给您沏茶。说完就要走,却被杨文琴拦住。

  杨文琴道,桌上壶里没有茶了么?

  归晴答道,有是有,不过是给秋痕喝的,不是好茶。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大家虽知道疯病不会传染,但心里总有些疙疙瘩瘩,所以秋痕用的东西,连小丫环们都不用,何况杨文琴。

  不料,杨文琴却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却是这一层。不打紧不打紧,秋痕跟我几十年主仆情分,我岂会计较一盏茶。再有,你现去沏茶,也是烫得不能进嘴,不如就把秋痕的凉茶分我一些,权且润润喉咙。

  归晴迟疑了一会儿,心想,大奶奶都不计较,我再计较岂不是我做作了。便笑着应下,倒了一盏茶送到杨文琴手里。

  杨文琴到底是正经人家的小姐,举手投足都有讲究。一手捧茶,一手拿起茶盖儿掩住,虽然既热且渴,也只轻轻啜了一口。之后和归晴聊起秋痕这几天的情形。

  杨文琴问,秋痕现在能认得人么?

  归晴苦笑着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有些认得小少爷吧,要是小少爷不在时醒来,看见我们都要发疯病的,一见着小少爷就能消停些,恐怕多少记得是小少爷救她回来的。所以,小少爷一去铺上,我们就不吵她,一直睡着才省事儿。

  杨文琴正要点头,忽然皱起眉头按住小腹。归晴和一旁的大丫环连忙问怎么了。杨文琴微弓起身子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疼,怕是刚刚太阳心儿里走来就喝了冷茶,受了凉气了。见归晴连连告罪,笑道,不关你的事儿。疼得也不很厉害,一阵儿就过去。

  谁知,脸却越来越白,渐渐的冷汗都出来了。杨文琴忍不住呻吟起来。

  这下,归晴和大丫环慌了手脚,想先扶杨文琴去躺一躺。刚搀起来,杨文琴便整个人软倒在地,死死按住肚子翻来覆去。归晴和大丫环知道事情大了,一起白着脸大叫来人。不一会儿,院里的丫头全忽剌剌地冲进来,秋痕也醒了。归晴心道不好,已经够乱了,还要再添乱。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先把秋痕按住,却见她忽然拍手大笑起来。归晴一怔,转念一想,管她笑什么,只要别又发疯就行,连忙叫过一个小丫头道,快去,叫小少爷快回来。

  小丫头转头就跑,刚出院门儿就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吃痛道,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呢?小丫头抬头一看正是沈慈,急忙道,小少爷快进去,大奶奶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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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慈被唬得一跳,沉着脸直往里冲。此时,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杨文琴在地上直哆嗦,归晴带着众丫环正试图把她抬起来,秋痕却在看戏一样高兴,猴子一样在床上手舞足蹈。

  归晴看见沈慈来,便觉心里稳当多了,赶紧叫丫头们让开。沈慈三两步上前一番诊视,竟得出一个把自己也惊呆了的结论。

  中毒!

  众人都吃惊万分。一时间,屋里静了许多,只有秋痕仍在跳她的大戏,杨文琴在痛苦的呻吟。而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子,很无聊似地趴着,一双绿眼昏昏欲睡地半眯着看人。

  送走杨文琴,沈慈长松一口气。

  归晴适时地送上一条帕子,问,大奶奶究竟中的什么毒?

  沈慈擦汗的手顿了顿。归晴看在眼里,忙转身吩咐其他丫环道,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出去吧。

  看丫环们都走了,沈慈才神色凝重地道,是砒霜。

  归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的茶壶 -- 尽管里面的毒茶已经叫人倒了,想起杨文琴痛得扭曲的脸,还是止不住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沈慈道,幸好奶奶喝得极少,恰好又赶上我回来,这才缓过来。

  两人半晌无语。

  归晴犹豫了半天才道,我看,这毒不像冲着大奶奶来的,否则何必到我们房里下毒。怕是大奶奶险些儿替了秋痕。我们屋里谁也不用秋痕的东西。

  沈慈苦恼地皱起眉头,道,话是说得没错,可秋痕不过一个疯婆子,好好儿的毒她作甚?

  归晴也说不上。

  沈慈接着道,且不说要害谁,到底是谁下的毒?屋里屋外都是人,怎么就没人发现?

  归晴垂头道,这怨我。今早去给四奶奶送了一盒糕点,回来一看留下守秋痕的小丫环在打瞌睡,就让她下去了,谁料看着看着自己也睡着了。大概,是那时候出的差错。

  沈慈摇头道,就算屋里没提防,院儿里呢?你不要总替那些丫环说话,都在我眼皮底下的,我能不知道,看你好说话,变着法儿的偷懒。见归晴不吭声,安慰道,总之这事儿,错不在你身上。就是爷爷回来要怪罪,还有我呢!

  归晴勉强笑笑,默默地看沈慈,沈慈看她的眼神正温柔。心里既喜且悲。他这样的为她着想,可惜他始终不明白她的心思。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只怕更难入老爷大奶奶的眼了。

  沈慈高兴起来,道,这才对,愁眉苦脸的哪里像我们归晴。你不要再想了,总归现在也查不出什么,只要小心些,别再让人钻了空子就好。这么多人,还怕看不好一个秋痕。

  听了沈慈的劝,归晴终于开怀了些。就在这时,柳静嘉来了。

  沈慈连忙上前扶住柳静嘉道,娘,你怎么来了。因为秋痕说不谁什么时候发疯,沈慈担心惊吓到柳静嘉,所以不让她来。毕竟柳静嘉也痴过五六年。

  柳静嘉拉住儿子的手道,我听说你们房里的茶水被人下了毒,就赶紧来了。你可没喝吧?这些年,她一直牢记着沈原留给她的话,好好保护沈慈。除了沈慈,她已经没有别的指望。

  沈慈笑道,娘,你担心错人了。是奶奶不小心喝了毒茶,我已经叫人倒了。

  柳静嘉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也不问杨文琴怎样了,只叫儿子里里外外都要小心,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沈慈只笑着听。都交待完了,柳静嘉才准备走。刚转个身,只听秋痕那里一声怪叫,紧接着传来撕打声。沈慈和归晴便知秋痕又发病了,忙不迭地赶过去。

  两个小丫环一左一右抓住秋痕的臂膀,秋痕却浑然未觉似的冲来撞去,直拖得两个丫环好似吊在她双臂上的水桶,摇摇晃晃。自从见了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中毒的杨文琴团团转,秋痕就仿佛精气神突然振奋起来,发起疯来也不像以前扭着一张脸不知什么表情,而是笑得极放肆。

  沈慈正要劝,却听身后传来柳静嘉惊讶的声音,是你?回头一看,原来柳静嘉没走也跟了进来。沈慈问,娘,你认识秋痕?

  柳静嘉道,我不认得什么秋痕,但我认得她以前常在宁国寺要饭,我和你爹时常给她钱。

  说话间,秋痕也看到了柳静嘉,突然安静了下来。甩开两个小丫环,整整头发衣裳,走到柳静嘉面前很周正地行礼道,给少奶奶请安。

  除了柳静嘉,沈慈等人都瞪圆了眼睛。

  柳静嘉苍凉地一笑,像多年前那样,拿了几个钱放到她手里。

  秋痕欢喜地收好钱,左左右右看了一阵,问柳静嘉道,少爷怎么没来?

  柳静嘉一怔,泪水汹涌而出。

  丁月红正拉着李家小五调笑,冷不防大丫环在门外急切道,三奶奶,不好了。丁月红登时抖出一身冷汗,心道,难不成老家伙提前回来了?再看李家小五也煞白了脸。慌慌张张地不知该把小五藏哪儿好时,却听大丫环又道,大奶奶出事儿了。登时松了一口气,哐的一声猛拉开门问,能有什么事儿,总是屁大点事儿就闹得满府不得安生。生怕人不知道她是大奶奶。

  丫环惊慌地道,这回真是大事儿,大奶奶中毒了!

  丁月红张着嘴,半天才道,是么?连忙叫小五先回去,自己带上丫环匆忙赶去看杨文琴。李玉娇和珍晴都在。

  丁月红凑上前一看,杨文琴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嘴唇也没血色。心里就止不住地痛快:好啊,杨文琴,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假意关切地问,在自己家里,怎么会中毒了呢?该不会犯了哪路神仙了吧?

  多少年了,丁月红对杨文琴又恨又怕,一朝解气,真是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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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李玉娇清清嗓子道,三妹莫急,小少爷已经解了毒了,大奶奶再歇歇就好了。

  丁月红听罢,心里失望的要命,这老天爷的眼真是没开全呐。硬耐下性子,陪了一会儿。

  回到自己房里,丁月红不觉忘形地笑起来。直到大丫环不知所措地问她笑什么,她才醒悟自己太不小心,又不知该如何搪塞,于是忙冷下脸拿出当主子的骄横斥道,姑奶奶爱笑不哭,什么时候轮到你小蹄子管了!

  丫环跟了丁月红好几年,早熟知她的脾性,平白挨了刺儿也只好忍着,不然还有好看。便笑道,既这样,我也不敢搅扰您,先出去了。

  丁月红巴不得一个人待着。看丫环出去,更喜形于色。她在屋里来回打转儿,突然跳出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儿。

  她从小念书不多,可是故事听过不少。她知道有一个叫红拂的女子,在黑夜里去找她的情人李靖,私奔相从,最后一起建功立业。她没有那样心贪,只要能有一个男人带她逃出青柳镇,不必再胆颤心寒地困在牢笼里。

  现在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丁月红浑身颤抖地收拾好值钱的首饰,掀起衣裳绑在腰上。然后稳稳心绪,没事儿人一样到院儿里叫过大丫环道,备些香火,咱们去寺里进香。

  现在?丫环疑惑道,三奶奶,天色都暗了。

  丁月红道,现在去正好,人少,天也不热。

  唉。丫环心里还有疑问,但不敢多嘴快手快脚地收拾了一番跟上丁月红。

  出府门时,看门的问,三奶奶这么晚还去上香啊?

  丁月红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大奶奶无缘无故出了事儿,我去上上香,也好为大奶奶祈祈福。

  看门的陪笑道,三奶奶真是好心。您早去早回。

  丁月红心花怒放地走出沈府。半道儿上,借口落了东西把丫环也支走,便飞也似地跑向小五那里。年轻时,她还为没裹脚自羞过,如今才知道一双天足的好处。

  小五正要关铺子,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丁月红,霎时惊飞了三魂七魄。

  丁月红气喘吁吁地把门关在背后,死死盯着小五的眼睛。

  小五一句话也说不上,丁月红火一样的眼神让他心惊肉跳。这些年,他虽昧着良心和丁月红苟合,但丁月红从没有大大咧咧找到铺子上来,今天还是这样晚。小五几乎预见到丁月红即将要说出多么可怕的话。

  丁月红清楚地看到小五眼里流露的恐慌,这无疑给她的满腔烈火浇了一盆冷水,可是她心中的火焰实在太盛,依旧用冲昏头脑的欣喜道,小五,带我走吧!

  小五刷地白了脸,僵硬地倒退了好几步,腿弯一下撞在椅上。砰的一声响,呆坐下去。

  如果是珍晴,此时她会冷冷看一眼这个男人便决绝离去。然而丁月红不是珍晴,她没有那么多的高傲,也没有那么多的清醒。虽然她的心已有些凉,可还是不死心跪在小五面前抓住他的臂膀道,老爷不在,杨文琴现在也半死不活了,咱们趁这会儿走了,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她连忙解下藏在身上的首饰,全都摆在小五面前道,你看,这些够咱们过一辈子了!

  很长时间,都是丁月红一个人自说自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五嘴唇哆嗦地打断了丁月红,说,三奶奶,你该回去了。

  丁月红一怔,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小五接着道,小五只想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三奶奶也该这么想。小五做的衣裳三奶奶总不合身,以后三奶奶还是找别的裁缝吧。

  丁月红霍地站起来,脸上红白交错。破口大骂道,老娘的身子都给了你,十年了,到现在你才要撇得干干净净!你还是男人么!

  小五苍白着脸,不想还口。

  丁月红骂着骂着,忽而想到什么,一把揪住小五的领子道,我知道了,你是迷上珍晴那个小婊子了。你一趟趟地往她那里跑,美得跟什么似的,我早就该想到你们也有一腿。边不停口骂,边没头没脸地打。

  小五涨红了脸,突然把丁月红一推,怒吼道,住口!四奶奶才不像你这样龌龊。难道是我硬逼你的么?我恨只恨当年不懂事儿,竟着了你的道儿,被你钳到今日!你害我一个人也就够了,怎还要我带你走,不顾爹娘兄弟!

  丁月红跌坐在地上,被骂得懵住了。小五一向怯懦,何曾见他出过一声大气。如今却这样对她。她一直以为这么久了,他多少对她有点情义,却原来是恨她的。恨得咬牙切齿。

  丁月红绝望了。

  丁月红昏昏噩噩地走,直到有人叫她才勉强回过神。抬头一看,面前站了一堆人,杨文琴正在中间坐着笑看她。她一惊,才发现自己竟又走回了沈府,走回了自己房里。

  杨文琴笑盈盈地道,听说三妹很为我担心,特意去给我上香祈福,我醒来听了心里真是高兴,就来找三妹聊聊。想不到,三妹竟会为我祈福祈到这么晚。真让我过意不去。

  丁月红僵硬地挤出一点笑。她不是不怕,而是绝望到麻木的心一时还不能反应。

  杨文琴脸色依旧苍白,这让她的笑在烛火中显得有点诡异。她说,看来三妹是累了,那我也不叨扰了。站起身吩咐丁月红的丫环们道,好好儿的侍候你们奶奶。便在自个儿丫环的搀扶下走了。

  丁月红仿佛看见杨文琴从她身边擦过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她的小腹。难道杨文琴已经知道她做过什么?

  不及细想,眼前已然发黑。

  一片大雾中,沈慈又回到小时候,被人抱着走。眼前的景物随着那人的步伐有节奏地颠簸,渐渐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他们扭来打去,似乎在激烈地争吵。抱着他的人突然往旁一闪,带他一起躲在一根黑黑粗粗面儿上不甚平整的柱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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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高矮两人越吵越烈。

  沈慈意识到抱着他的人马上就会冲出去,然后便会有一片红色的潮水席卷眼前的一切。既然无法看清那两个人,至少能看清抱他的人。

  他对自己说,转头,转头。

  眼前的景物正在慢慢改变,逐渐映出一个人的侧脸。沈慈一喜,却不等看清,那人便猛然冲了出去……

  汹涌地红色又一次掩盖了全部。

  沈慈低喘一声从梦中惊醒。不一会儿,有人掌着一盏小灯挑帘进来。抬头一看,是归晴。归晴放下灯,倒了一杯茶递上,然后坐在床沿一边拿袖子给他擦汗,一边轻声问,又做那个梦了?这回可看清那三个人是谁了?

  沈慈喝完茶,略舒服了些,摇了摇头,道,虽都看不清,可我心里似乎都认识的,只是总想不起来是谁。

  归晴道,你也不知为何老做这个梦。以前一年到头也不过梦个三五回,这半个月倒梦了七八回,连精神都差了。说着,满怀忧虑地望了一眼秋痕屋子的方向,接着道,自从她来,我这心里就一直坠坠不安,总觉得要出大事儿。

  沈慈安慰道,她是个可怜人,在外面没吃没穿,还要遭人毒打。咱们不管她,她真是没活路了。况且做梦本就是说不清的事儿,她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上的疯子,哪有那么大能耐管到我做梦了。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有疑问。确实碰上秋痕后,梦才做得勤了。

  说的也是。归晴应道,既这样,你也不要再为这梦费神了。

  沈慈见归晴还是愁眉难展,于是笑着道,我这几日正着人打听她家里有甚亲友,等找到了,咱们给一笔银子,让她家去好好受用,不比在咱们府里强?

  归晴这才笑着点点头,道,这才好,省得我们这里还有人要毒她。这几日她的饭菜茶水都要用银针探过,虽有我在,小丫环们也早已不耐烦了。

  沈慈应了声,忽然想起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醒着?一会儿便明白了,说,又在看手札?当年,归晴怕自己长大后忘记爹娘,特意把记得的事都写下来。后来就养成了记事的习惯,多年来记下的手札已有七八本。沈慈都看过,才知归晴原来还有个姐姐,在她出生以前十多年就丢了。

  归晴低头不答。

  沈慈拉过归晴的手道,你放心。我如今已经能出去办药材了,一定处处帮你留意打听你姐姐。他虽没有爹,却有疼他的祖父母亲。归晴只有这个素未谋面,生死不明的姐姐。归晴只能心里拼命以为这个姐姐还活着,否则她就真是一个人了。这些,他都懂。

  归晴看着沈慈,笑了笑。就算姐姐没死,也难找到了。姐姐走失的时候也才五六岁,能记得什么。爹爹原跟她说过姐姐的事,她却连名字也忘得干干净净。若是当年早些写手札就好了。

  两人都是满怀心事,却觉言辞不济。正沉默着,忽听一声尖叫,夜半寂静中格外瘆人。

  沈慈和归晴相互一看,便知是秋痕,连忙一起赶到秋痕房里。

  秋痕跪在地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抖着双手一会儿举过头顶,一会儿闷头拜到地上,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在念什么。留下守夜的两个小丫环也被惊醒,一脸惊骇地在旁边挤成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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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慈问,这又是怎么了?

  小丫环吓得直哆嗦,带着哭腔道,不知道,正睡得好好儿的呢,突然就看她直挺挺地从床上蹦下来,说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大罗神仙在显灵……

  沈慈一头雾水。秋痕还在旁若无人地跪拜,因为眼睛瞪得太大,几乎给人鼓起来的感觉。沈慈看看,忽然背上一阵发凉。缓缓神,决定上前问一问。

  归晴不放心,一把拉住沈慈的衣袖。沈慈笑道,我自有分寸。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秋痕旁边。先听了一气,勉强辨出她颠来倒去都是说大仙饶命。这话本来有几分荒谬滑稽,可配上秋痕抽疯一样的举动就不禁让人心里发毛。

  沈慈小心地问,秋痕,你在拜神吗?

  秋痕依旧瞪着眼睛,木呆呆地道,对,我在拜大仙。停了一会儿,脸上有些扭曲道,大仙又来索我的命了。

  沈慈听罢,惊疑不定。

  归晴上前小声道,她又疯言疯语了,你也当真。

  沈慈摇头道,我看未必,既便是疯话,听听也无妨。便接着轻声慢语地问,大仙为什么要索你的命?

  因为,秋痕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因为大仙以为是我杀了她。

  沈慈大吃一惊,连忙问,大仙是谁?

  大仙,大仙是少爷的亲娘。

  沈慈骇然变色。谁都知道秋痕口中的少爷指的是谁。

  归晴此刻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慌忙喝令两个小丫环出去,并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两个小丫环也着了慌,刚走到门口,又被归晴喊住道,谁要敢在外面乱嚼舌头,不等我来撕你们的嘴,忠伯那里自有处置。小丫环吓白了脸,知道归晴动真格儿了,一叠声地应着关上门。

  沈慈一把抓住秋痕追问,你说大仙是谁?

  秋痕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一头撞开沈慈,专拣桌下墙角钻,嘴里混乱地重复,大仙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任凭沈慈怎么问,总是这两句。

  归晴看看沈慈也要发起疯来,连忙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也静静吧,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你再问就把她往死里逼了。看看窗纸上人影攒动,又道,你瞧,丫环小厮们都醒了,也不能再问了。

  沈慈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桌上。他从小就觉得亲奶奶死得有些蹊跷。说什么突然得了怪病,竟连爷爷也治不好。秋痕是亲奶奶房里的大丫环,保不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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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慈问,这又是怎么了?

  小丫环吓得直哆嗦,带着哭腔道,不知道,正睡得好好儿的呢,突然就看她直挺挺地从床上蹦下来,说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大罗神仙在显灵……

  沈慈一头雾水。秋痕还在旁若无人地跪拜,因为眼睛瞪得太大,几乎给人鼓起来的感觉。沈慈看看,忽然背上一阵发凉。缓缓神,决定上前问一问。

  归晴不放心,一把拉住沈慈的衣袖。沈慈笑道,我自有分寸。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秋痕旁边。先听了一气,勉强辨出她颠来倒去都是说大仙饶命。这话本来有几分荒谬滑稽,可配上秋痕抽疯一样的举动就不禁让人心里发毛。

  沈慈小心地问,秋痕,你在拜神吗?

  秋痕依旧瞪着眼睛,木呆呆地道,对,我在拜大仙。停了一会儿,脸上有些扭曲道,大仙又来索我的命了。

  沈慈听罢,惊疑不定。

  归晴上前小声道,她又疯言疯语了,你也当真。

  沈慈摇头道,我看未必,既便是疯话,听听也无妨。便接着轻声慢语地问,大仙为什么要索你的命?

  因为,秋痕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因为大仙以为是我杀了她。

  沈慈大吃一惊,连忙问,大仙是谁?

  大仙,大仙是少爷的亲娘。

  沈慈骇然变色。谁都知道秋痕口中的少爷指的是谁。

  归晴此刻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了,慌忙喝令两个小丫环出去,并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两个小丫环也着了慌,刚走到门口,又被归晴喊住道,谁要敢在外面乱嚼舌头,不等我来撕你们的嘴,忠伯那里自有处置。小丫环吓白了脸,知道归晴动真格儿了,一叠声地应着关上门。

  沈慈一把抓住秋痕追问,你说大仙是谁?

  秋痕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一头撞开沈慈,专拣桌下墙角钻,嘴里混乱地重复,大仙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任凭沈慈怎么问,总是这两句。

  归晴看看沈慈也要发起疯来,连忙把他拉到一边,说,你也静静吧,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你再问就把她往死里逼了。看看窗纸上人影攒动,又道,你瞧,丫环小厮们都醒了,也不能再问了。

  沈慈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桌上。他从小就觉得亲奶奶死得有些蹊跷。说什么突然得了怪病,竟连爷爷也治不好。秋痕是亲奶奶房里的大丫环,保不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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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甚至,根本就因为她知道的事,所以才会疯掉。

  闹了一宿,沈慈和归晴都没合眼,秋痕疯累了倒是又睡着了。归晴原本劝沈慈今日就不要去铺上了,沈慈还是去了。

  辰巳相交时,柳静嘉来看秋痕。自从认出秋痕就是宁国寺的疯乞丐后,柳静嘉就常来看望她。其实也是另一种对沈原的思念。秋痕也很喜欢柳静嘉来看她,只要柳静嘉在,她就会出奇的听话。

  柳静嘉一看归晴眼里都是血丝,惊讶地问,怎么,昨夜没睡好么?

  归晴只说秋痕又发了一夜疯,发的什么疯却没敢告诉柳静嘉。这等大事儿,谁也不敢只凭一个疯子的话就全信,何况还说得有头无尾。

  柳静嘉大吃一惊道,想不到她疯得这样厉害,怎么在我面前却还好?

  归晴苦笑道,我看她心里还是清楚的,知道少奶奶对她好。

  说话间,秋痕竟然醒来了。看见柳静嘉,还是乖乖地行礼问安,一点也不像个疯子。归晴见惯不怪。

  柳静嘉笑着让秋痕坐下,说,来,我给你梳梳头。又叫自己的大丫环把带来的点心拿给她吃。

  秋痕兴高采烈地塞了一嘴的糕点,吃得满身都是。归晴看看也觉得可怜,给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秋痕傻呵呵地笑道,少奶奶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小少爷也是好人。

  归晴掌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她心里明白,她还真明白。

  秋痕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少爷是大好人。

  柳静嘉听罢,为她梳头的手一滞,眼里不觉又湿润起来。

  秋痕又问,少爷怎么总不来?

  柳静嘉再也忍不住,放下梳子坐到一旁默默流泪。归晴心里也伤感。她虽没见过少爷,可只见柳静嘉,也知道他们是多么恩爱。她从心眼儿里敬重他们。

  归晴继续替秋痕梳头,哄劝道,少爷出远门儿了,过段日子才能回来。

  秋痕忽然甩开归晴道,才说你是好人,怎么又骗人。少爷才不是出远门,跟大仙一样也成仙了。

  归晴一怔,很快意识到秋痕的成仙是什么意思。霎时白了脸,含糊道,不许瞎说。

  秋痕不理她,跑去拉住柳静嘉,笑嘻嘻地道,少奶奶走,我带你找少爷去。

  柳静嘉猛然抬头,狠狠地呆住了。

  丁月红坐在房中,尤如一尊泥塑。然而这泥塑的内里却注满了滚烫的岩浆,在灰暗的躯壳下疯狂翻滚,一旦爆发,毁灭的就不会只是她自己。

  门吱呀一声开了,大丫环带着李家小五进来,禀道,三奶奶,李裁缝给您送衣裳来了。说罢,便要像往常一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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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却被小五出声拦住,姑娘不必急着走,衣裳是改了又改的,想必这回一定合三奶奶的意,我也是放下就走。那日丁月红丢下一堆细软就走了,他也糊涂了大半夜才回过神来。原本实在不想再见丁月红,把东西扔掉就算完事,但又想要断便该断个清爽,别到临了还剩个口食在丁月红嘴里,这点骨气他还得有。犹豫了几日,听说明天沈大善人就能赶回青柳镇,真不能再拖了,才勉强来了。

  丫环吃惊地僵在一边。小五果然把衣裳放到桌上就走。正要擦过丫环,丁月红开口了。

  站住!

  如果不是屋里只有三个人,小五一定不会以为这是丁月红的声音。他认得的丁月红说话声有如珠玉,清脆滑腻。可这声音那么粗糙喑哑,只能譬之劣瓦。而且这声音也没有丁月红惯常的骄横。小五不知怎么地打了个寒噤,心沉沉地坠下。

  丁月红冷冷地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转头对丫环喝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煎药!

  丫环惊得一跳,胡乱应了声快跑出去。小五的心紧紧地悬起来。他知道丁月红命丫环去煎什么药。每次和他苟且后,丁月红都要喝药,要不然,他们早已东窗事发。这也意味着丁月红还不肯放他。

  小五沉默着浑身发颤,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丁月红也迟迟没有动静。

  忽然外面传来大丫环支使小丫环们拿药罐的声音,小五猛地一抖,终于把心一横,骤然转身。绝情地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先已吃了一吓。

  丁月红竟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他身后,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小五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不过短短几日,丁月红的明艳动人荡然无存,仿佛突然之间老了十岁,整张脸都是透着死气的灰败枯稿。可一双眼睛却射出可怖地光芒。

  小五怔怔地看那双眼睛,头皮渐渐发麻。他知道那里面远不止有恨。

  丁月红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慢慢走到小五面前,慢慢抓住他的双臂,越来越使劲儿,仿佛要抠出肉来才甘心。小五疼得冷汗直流。

  丁月红凑到小五眼前一字一字地道,我就是死了,你也别想撇得干干净净。

  看着小五惊恐地瞪大眼睛。丁月红满意地笑了。

  她丁月红何曾有过善心?既然这个男人断了她的活路,她就要拉着他一起死。不能像人一样地活着,就要像狼一样地活。还要做一匹恶狠狠的疯狼,困到死境,也要吃饱一肚子的血肉。

  丁月红的大丫环在院中煎药。屋里偶尔传出几声沉闷地低吟。众丫环都是充耳不闻,仍旧各忙各的。

  大丫环今日听着却有些揪心,不觉看着药罐冒出的热气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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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小丫环推醒她问,姐姐想什么呢?这几天总见你心神不定的。

  大丫环笑了笑,敷衍道,没什么。前些日子家里来信,说是缺钱用,叫我赶紧寄钱回去。

  小丫环疑惑道,姐姐前日不是才托人捎过钱的么?怎么还不够?

  大丫环苦笑不答。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说,我要是和三奶奶先支些月钱用,能成么?

  小丫环呵呵笑道,姐姐你怎么也会犯傻,又不是头一天伺候三奶奶。咱们这位奶奶能跟其他三位奶奶比么?没事儿都能挨她两下,哪能跟她提这个。

  大丫环不死心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跟了三奶奶也有五年,早早晚晚不敢说伺候得她都顺心,却也是尽心尽力的,难道就不顾一点主仆情分么?

  小丫环更觉好笑,正要说话,却见小五惨白着脸出来了,脚步虚浮简直像在飘。小丫环便努努嘴道,你瞧李裁缝,当初我们奶奶欢喜他欢喜得要命,如今说翻脸就翻脸,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更别提我们这些本就是给她做牛做马的了。说到这儿叹一口气道,真羡慕姐姐你,再捱到明年就能出去嫁人了,离了这个母夜叉才干净。

  小丫环只图一时说个痛快,却不知自己这番话将要害掉三条人命。

  大丫环才看着小五行尸走肉一般地离去,就听丁月红在屋里问,药怎么还没煎好?小丫环见大丫环竟没出声,光盯着药罐看,连忙代答道,好了,就来。却见大丫环猛然起身碰翻了药罐。小丫环吓了一跳,心道,这回可要好过了。

  不一会儿,便听呼地一声响,丁月红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出,过来就给两个丫环一人一记耳刮子。大骂道,没用的东西,煎个药也要闹天宫,老娘折许多银子买你们来砸东西的么?

  小丫环捂着火辣辣的脸,大气不敢出,偷眼看大丫环却平静得很。

  大丫环微笑着道,三奶奶息怒,是我做错了,甘愿让您罚了下个月的月钱去。大太阳底下的,您先回屋,仔细热着。我这就去再煎一副药。说完便去忙了。

  大丫环这样识体,丁月红也无话可说。只有小丫环傻傻地捧着肿起来的脸想,她不是急等钱用么,怎么又白白送出钱去。

  柳静嘉震惊地看秋痕傻笑着拉她。归晴也被秋痕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头脑混乱,怔了一会儿,才回神劝解道,少奶奶见谅,她又胡说八道了。说着就去拉秋痕,低斥道,你消停一会儿吧,只管吃点心。

  秋痕一把甩开归晴,瞪着眼睛道,不吃了,我要带少奶奶找少爷去。

  归晴还想说什么,却见柳静嘉握紧了秋痕的手问,你……你真的知道少爷在哪里?那样又惊惶又期待的眼神,真让归晴于心不忍。

  秋痕拼命点头道,真的,真的。

  柳静嘉惊喜万分。忽然脑中闪过十年前和沈原在梦中的短暂相聚。匆匆而难舍的离别时,沈原微笑着对她说话,眼里却全是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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