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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9 10: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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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有上级给王纬说了一个媳妇儿,虽不是东楚县人,也是临近的。大喜那天,王纬恭恭敬敬地请他做高堂,夫妻两个好好儿拜了。汤玉成第一次看到新娘子,也是三十开外的老姑娘了,但配王纬显然是老夫少妻,况且模样儿周正,人也极拿得出手(拿得出手:在当地意指人外向,大方),二人倒也登对儿。
看着这一对大龄新人,汤玉成心中不由得不酸楚,老依稀看见以前跟屁虫一样粘住他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孩子王。很快又想起了年幼时的朱沐阳,苏氏,接着便连锁反应似的想起一件又一件往事。直想得乱七八糟,脑袋疼得快要裂开,才又记起今天是好日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喝了新人递过的茶,说句百年好合。
打那日后,亏得王纬媳妇儿心眼儿热,时不时拉着王纬去汤玉成家坐坐,得空儿又请汤玉成来家吃吃便饭,两弟兄这才渐渐又走动起来,却也都绝口不提朱家。
转眼来年春天,王纬媳妇儿添了一个小子,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看个不停,很是精神。王纬觉着他叫守东的时候总没出息,一直到老首长改了名字才总算干起正经事儿,孩子的名字万不马虎了。那时候的小孩多有叫建军建国的,王纬肚里本没有几点墨,自然逃不出大环境的影响,可又觉得不能太普通了。想来想去憋出个建东,说这个东不是东家的东,是东方雄狮的东,咱要把这个东方雄狮建设好。
王纬半百得子,心疼劲儿自不必说,汤玉成也心里欢喜得紧,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疼。每当看到那小子,汤玉成总会想二十多年前叫老僧带走的小秀芬。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担忧之余,一发把对小秀芬的惦念转到那小子的身上。
那天适逢星期天,却巧东楚境内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王纬天没亮就被人叫走。中午,王纬媳妇儿做好饭菜一边等丈夫回来吃饭,一边看一岁多的儿子扶着椅子凳儿歪歪扭扭地走路。娘儿俩正玩儿的开怀时,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一路神色慌张地嚷嚷,王大嫂,王大嫂,可不好了。
王纬媳妇儿吃了一吓,见来的是熟人,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来人回答,王县长在朱家祠堂昏倒了,脸上煞白煞白的,你快去看看吧!
是老祠堂吗?
来人微微一怔,叠声应是。
当年朱家祠堂的鬼事越闹越凶,远近知名,朱家余脉请风水先生堪过,说祠堂阴戾之气太重已经不宜作停灵祭祀之所,在乡下另堪了个宝地新建祠堂一座,原先的就此弃置。所以朱家祠堂有新老之分。
王纬媳妇儿顿觉心头一凉,却还有些疑惑道,怎么好好儿昏倒了?况且,她一向记得王纬对老祠堂颇多忌讳,刚结婚时一再跟她说走路都要绕开那地儿的,连汤玉成也叫她但听王纬的就是。再说,明明一早忙事故去了,怎么又无缘无故跑到老祠堂了。
来人只一味地发急,说,谁晓得,刚踏进去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好大声响,王大嫂你快去瞧瞧吧。
王纬媳妇儿一心牵挂丈夫,不由得也发起急来,一把抱起儿子一边跟来人出来锁门一边道,一会儿路过汤玉成家略停一下,把孩子请他照看照看。
来人答道,刚才路过他家,门都是锁好的。
不多时到得汤玉成家,果见门关得紧紧的,挂着一把大锁。
王纬媳妇儿一愣,欲再想个朋友家照看孩子,怎禁得那人越催越紧,一颗心愈加油锅里翻滚似的,索性把孩子一同带去。
却说汤玉成早早在家吃过饭,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想去看看小建东。刚从里屋出来,抬头便看见两个人影儿从家门口闪过,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妇女,另一个是个男人。虽只是一闪,依稀觉得抱孩子的妇女像是王纬媳妇儿,于是快走几步赶到院门儿口一望,更加肯定是了,只是旁边男人的背影陌生得紧。
汤玉成大声叫道,弟妹,这么急上哪儿去啊?
许是离得远,走得也急,王纬媳妇儿没听见,倒是旁边那男人像是听见什么似的回头瞄了一眼,但又匆匆转回头脚不停步地一道走了。
也不知道王纬媳妇儿有什么急事,看来下午只能自己在家闲着了。汤玉成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百无聊赖地拍拍身上的灰后退回院里关好门。
时值春天最容易饭后发困,太阳晒在身上也暖融融的,汤玉成便搬出躺椅打算在院儿心里打个瞌睡。
不多时,眼皮就重起来,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然而又始终睡不彻底,仿佛三魂七魄叫人提着拎着,飞也飞不走,落也落不实。汤玉成不自觉皱起眉头,心烦意躁了好一阵儿才勉强觉得四周舒服下来。渐渐的,身上竟有些冷。汤玉成正懊悔没有盖件衣服身上,忽然就觉得真有人给他盖了件儿衣服。本来应该觉得暖和了才对,岂料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如睡针毡。他浑身一哆嗦,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黑暗中冷冷地盯着他。
汤玉成大叫一声坐直身子,才知道原来做了噩梦,可心脏还在卟通卟通跳个不停,又快又重。看看日头根本没动多少,晓得自己也没睡多久。
兀自心慌的时候,冷不丁大门哐里哐啷地响起来,唬得汤玉成又冒一层汗,只听一把熟悉的大嗓门儿震天抖地道,玉成哥,我媳妇儿子又来玩儿了吧!
汤玉成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心想这个王纬到死也改不了火爆脾气。便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开门应道,弟妹母子两个没来玩儿,我倒想去看看小健东的,不巧母子俩出去了。
王纬一边走进来一边微微惊讶地问,他们两个除了到你这儿转转儿,还能上哪儿去?
这些年来,汤玉成和王纬虽然走动渐渐频繁,但有关朱家的心结始终死死地扣着,反显得两人面上的热乎有些别扭。只不过两人都是心里有数。
汤玉成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弟妹人缘儿好,邻居们谁不夸她。我吃完中饭出来时,看见她抱着孩子跟人一起往街上去了,大概是到那人家坐坐去了。
谁家啊?
这我不知道了,匆匆瞄了一眼,好像以前在你家见过,大概也是县里办事儿的。
王纬哦了一声,听是认识的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两人一问都吃过饭了,一时无话可说,颇觉尴尬。
王纬两掌在膝盖上蹭了半晌,低声道,前几天,县里有人说老祠堂占了那么大片儿地,建得也齐整,一直闲放着不用怪可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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