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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9 11: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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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善人一口气没上来,连退两步。竟是慈儿放的火?
杨文琴上前扶住道,老爷,咱们还是先去外头避避吧!慈儿说不定已经跑出去了。
沈大善人猛一把甩开杨文琴,问沈忠,你哪里都找过了?
沈忠道,各个院子都找了。连四奶奶那儿都找了。
归晴那儿呢?
沈忠一怔。沈大善人转身就往里冲。沈忠也跟了去。
主仆二人跑进归晴原来住的屋子,果见沈慈躺在归晴床上,睡着了一般。四周烈焰蒸腾,势不可挡,房梁也被烧得旦夕即坠。
沈大善人大叫了一声慈儿,将沈慈拖起来就往外跑。沈慈睁眼见是他,便恨意迸射,狠狠将他推开。虽有沈忠帮忙,无奈沈慈疯了一样挣扎,急忙不能出去。
此刻,沈慈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死在归晴的屋子里,这里还有归晴残存的气息。
忽然,沈大善人惊呼一声,将沈慈猛地一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房梁坍塌了。
燃烧着的梁木险险地从沈慈和沈忠眼前落下,将沈大善人压倒。
沈大善人只闷哼了一声,勉力道,沈忠,快带小少爷走。
沈忠由惊转哀,哭着上前试图挪动压住沈大善人的梁木。奈何人老力衰,分毫也不能动。只得哭着对沈慈道,小少爷,快来帮个手儿啊!
沈慈却石雕似地僵站着。
沈大善人对沈忠道,罢了,你们快走。我恐怕被砸断了脊梁,动不得了。
沈忠便知无用了。大哭着去拉住沈慈,突然跪下道,小少爷,快叫老爷一声爹吧!
沈慈凄惶地转身,竟是听不懂。
沈大善人白着脸道,沈忠,你胡说什么?
老爷,你还要瞒到何时。如今不听小少爷叫你一声爹,再也不能够了。
沈大善人无言流泪,见沈慈只是不动,复又催道,你快带小少爷走吧,我死也安心了。
沈忠还不放弃,摇着沈慈衣裳,苦苦哀求,您就叫一声吧!老爷也不是有心,因喝多了酒才误闯进少奶奶房里,恰巧少爷随大掌柜的办药未归……老爷是对不起少奶奶,但跟您可是骨肉至亲啊!
沈慈惊恐地瞪视着老泪纵横的沈忠,只觉得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成了毒蛇,直往他心里钻。他颤抖着,终于厉叫一声,夺路而逃。
小少爷!沈忠欲要去追,又放不下沈大善人。
沈大善人惨白着脸急道,还不快去追!管我这个死人做什么!
沈忠重重地唉了一声,给沈大善人磕了头,便也冲了出去。
火愈烧愈烈,再不会有人来了。有谁愿意送死呢?沈大善人垂下头,慢说满屋的滚烫热浪不知晓,就是压断脊梁的痛也不知晓了。即将失去知觉前,竟又听见有人在叫,老爷老爷!他迷茫地抬头,竟看见杨文琴不顾熊熊烈焰跑了进来。
你……你来做甚?他惊愕地问。
这话莫说沈大善人不明白,就是杨文琴自己也不甚明白。年纪一把,说什么恩爱?也许她十六岁初见他时,有过刹那心动,然而消磨至今,彼此都见了彼此最丑陋的一面。爱?毋宁说憎。然而他是乔木,她是丝萝。乔木可以没有丝萝,丝萝却不能没有乔木。
没有乔木可托,丝萝迟早只是一截死藤。
沈大善人见杨文琴迟迟不答,似也明白了些。自嘲地笑了笑,便闭上眼睛任由她陪着。他这一生前前后后五个妻妾。原配早早弃他而去,留下一个祸根孽种。最宠爱的两个,一个背叛了他,一个算计了他。最本分的那个,如今正在外观火,自逃命去了。偏偏最厌恶的一个竟肯伴他共踏黄泉。真真想不到啊!
火势越来越凶猛,似有万道金蛇狂舞,渐渐吞没了一切。
一个月后,远离青柳镇的另一个小镇。
热闹非凡的街道,人来人往。
却渐渐走出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他穿的袍子原是上好丝绸,却被火烧残了,此刻又脏又破。整个人瘦得一把骨头,一双眼睛浊浊地盯着脚面走路。从他身边擦过的人不免多看他几眼,都度他是哪家遭逢变故的少爷。
忽然响起声声咒骂,一伙人揪着一个发酒疯的汉子怒气冲冲地走来,撞倒了落魄少年。少年摔得不轻,无神的眼睛总算有点儿回神,怔怔地看那一伙人。这时,又有一个少年跟了来,扑通一声跪下,拦住那伙人的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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