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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炭-感灵

《小城旧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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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再找我了!忘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再找我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空谷回音一样不停盘旋。不仅这一刻,这些年她时常一个人静静回想那一场似真似幻的相聚。沈原每每欲言又止,唯独这最后的话是清晰的。他真的不愿意她再找他。可是她想不通啊,她是为他才活的,忘了他,怎么能一切都好?

  她一定要找他。她一定要找到他。

  柳静嘉对秋痕淡淡地笑道,走吧,带我去找少爷。

  归晴知道此刻柳静嘉铁了心地相信秋痕,拦也拦不住。为了以防万一,又叫上两个小厮同行。且看秋痕要疯到哪儿去。

  秋痕一路脚步轻快,完全是轻车熟路的架势,归晴和大丫环扶着柳静嘉在后头紧赶慢赶,看看却是走到宁国寺。正想歇歇,秋痕在前头直招手,只好再跟上。只见她并不往寺里头走,反沿着墙外直往后窜。转了个弯,把她们带到院后百来步远的小树林去了。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有上百亩地大,每棵树都上了年岁,地下盘根错节,天上枝缠叶交,大白天的走进去也阴森森的。这地方儿,人好好儿的不会来。

  除了秋痕和柳静嘉,其余几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在这里面突然窜出几个匪人,三两下就被收拾干净了,也没人知道。

  秋痕越来越往里走,绕来绕去利索得很。等到她肯停下,归晴等人早已头昏眼花。

  归晴还能忍住,柳静嘉的大丫环忍不住了,埋怨道,少奶奶,一个疯婆子的话您也信。现在好了,被她带来这鬼地方团团转,不是穷开心么!

  柳静嘉黯然不语。

  真是人善被人欺。归晴心中暗暗不平,脸上笑道,这位姐姐,少奶奶也难得出次门儿,咱们就当陪她散散心也好。三奶奶房里的几位姐姐妹妹成天儿不歇脚地忙呢!

  大丫环吃了个软钉子,涨红了脸不敢再多嘴。

  秋痕招手道,来啊来啊,少爷就在这里。

  大伙儿四处看了一气,明明除了他们几个再看不到别人。归晴叹了口气,上前扶住秋痕哄道,今儿先回去吧,咱们下回再找。

  秋痕对她嘘了一声,眼里带着一丝恐惧道,小声点儿,别吵醒大仙,咱们只带少爷回家。说罢,便低头去刨土。

  众人都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归晴问了好几遍你在干什么,秋痕就是不理,只管用双手刨地。她的手上本就一层厚厚的茧,根本不知道疼。这一下,大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一边看。

  随着泥土的翻挖,渐渐多了一种混浊的臭味。闻了之后,喉咙里就像有什么粘糊糊的东西在缓慢滑行,说不清的恶心。

  归晴就在秋痕身边,那股臭味毫不含糊地往她口鼻里钻。就在她开始干呕时,她看见泥土中冒出了一段白白的骨头,不由得一声惊喘。

  众人都被吸引过目光,齐齐吃了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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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再找我了!忘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再找我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空谷回音一样不停盘旋。不仅这一刻,这些年她时常一个人静静回想那一场似真似幻的相聚。沈原每每欲言又止,唯独这最后的话是清晰的。他真的不愿意她再找他。可是她想不通啊,她是为他才活的,忘了他,怎么能一切都好?

  她一定要找他。她一定要找到他。

  柳静嘉对秋痕淡淡地笑道,走吧,带我去找少爷。

  归晴知道此刻柳静嘉铁了心地相信秋痕,拦也拦不住。为了以防万一,又叫上两个小厮同行。且看秋痕要疯到哪儿去。

  秋痕一路脚步轻快,完全是轻车熟路的架势,归晴和大丫环扶着柳静嘉在后头紧赶慢赶,看看却是走到宁国寺。正想歇歇,秋痕在前头直招手,只好再跟上。只见她并不往寺里头走,反沿着墙外直往后窜。转了个弯,把她们带到院后百来步远的小树林去了。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有上百亩地大,每棵树都上了年岁,地下盘根错节,天上枝缠叶交,大白天的走进去也阴森森的。这地方儿,人好好儿的不会来。

  除了秋痕和柳静嘉,其余几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在这里面突然窜出几个匪人,三两下就被收拾干净了,也没人知道。

  秋痕越来越往里走,绕来绕去利索得很。等到她肯停下,归晴等人早已头昏眼花。

  归晴还能忍住,柳静嘉的大丫环忍不住了,埋怨道,少奶奶,一个疯婆子的话您也信。现在好了,被她带来这鬼地方团团转,不是穷开心么!

  柳静嘉黯然不语。

  真是人善被人欺。归晴心中暗暗不平,脸上笑道,这位姐姐,少奶奶也难得出次门儿,咱们就当陪她散散心也好。三奶奶房里的几位姐姐妹妹成天儿不歇脚地忙呢!

  大丫环吃了个软钉子,涨红了脸不敢再多嘴。

  秋痕招手道,来啊来啊,少爷就在这里。

  大伙儿四处看了一气,明明除了他们几个再看不到别人。归晴叹了口气,上前扶住秋痕哄道,今儿先回去吧,咱们下回再找。

  秋痕对她嘘了一声,眼里带着一丝恐惧道,小声点儿,别吵醒大仙,咱们只带少爷回家。说罢,便低头去刨土。

  众人都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归晴问了好几遍你在干什么,秋痕就是不理,只管用双手刨地。她的手上本就一层厚厚的茧,根本不知道疼。这一下,大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一边看。

  随着泥土的翻挖,渐渐多了一种混浊的臭味。闻了之后,喉咙里就像有什么粘糊糊的东西在缓慢滑行,说不清的恶心。

  归晴就在秋痕身边,那股臭味毫不含糊地往她口鼻里钻。就在她开始干呕时,她看见泥土中冒出了一段白白的骨头,不由得一声惊喘。

  众人都被吸引过目光,齐齐吃了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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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柳静嘉惨白着脸只一愣,便猛扑上来和秋痕一起挖。她一个深宅大院儿里的少奶奶,有的是一双嫩葱也似的手,如何禁得起?三两下就叫碎石子儿划伤了手。归晴连忙抓过柳静嘉的双手,柳静嘉却头也没抬,就把她狠狠推开。那把力气一点儿也不像是柳静嘉能有的。

  归晴吃痛地按住撞伤的小臂,喊过两个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少奶奶帮忙啊!她不怪柳静嘉,只深深地忧虑。但愿老天爷能给这可怜的女人一点怜悯。

  四人一齐动手,很快将白骨刨出,却是两具。两具白骨上的衣裳虽然脏烂了,可还能从其看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它们都用黑洞洞的眼眶无声注视着归晴等人。

  秋痕无视众人的惊恐,仔细看了看两具尸骨,然后指着男人的那具笑道,这个是少爷。紧接又嘘了一声,指着女人的那具小声道,这个是大仙,不要吵醒她,大仙生气了可不得了。更不能拿她的戒指。

  大丫环吓得直抖,哭着咕哝道,哪里有什么戒指,咱们还是快走吧。

  归晴倒不在意什么戒指不戒指的,只看柳静嘉呆跪在两具尸骨旁一动不动,担心极了。本想劝她别信秋痕,这白骨肯定不会是少爷。话还没出口,却听秋痕抢先尖叫起来,胡说,大仙怎么会没有戒指!说完扑过去,将女人尸骨的双手都看遍了,果没有戒指,立时发起疯来。两个小厮把她直按到地上,她还在瞪着一双眼睛令人肝胆俱裂地惨嚎,别杀我,别杀我。

  柳静嘉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地看男人的尸骨。他虽然也是直挺挺地躺在土里,可是双手却是紧曲的。他被埋的时候,一定还活着,窒息的痛苦和垂死的绝望让一只手深深地插在泥土里。而他也一定深深欢喜着一个人,所以另一只手牢牢地攥着一只荷包。

  柳静嘉慢慢地伸手,拿过荷包。荷包已经不复光彩鲜丽,可她知道刚绣完时有多漂亮。她怎么会不知道?一针一线都在她指间游走过。

  他是沈原,她的丈夫。

  柳静嘉撕心裂肺地惨叫,一把抱起泥土中的腐骨泪如雨下。

  归晴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样的痛。她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沈慈也会一样的痛不欲生。她没法儿去劝柳静嘉,只能默默地流泪。

  忽然柳静嘉像想起了什么,放开尸骨,猛扑过去抓住秋痕,疯了一样地追问,少爷是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秋痕惊惧地扭动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忽然一双眼睛猛然睁大,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景象,大叫一声,便像被人掐断喉咙一样昏死过去。柳静嘉却仍不管不顾地摇着秋痕继续问。

  归晴一阵心慌,恐怕柳静嘉又要不好,连忙命两个小厮制住柳静嘉,又请大丫环赶紧请沈慈回府,自己则半扶半拖着昏迷的秋痕,带人先回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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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多时沈慈便苍白着脸赶回。

  见柳静嘉已经哭喊得声嘶力竭,只得狠狠心先扎昏了她。听归晴哭着讲了经过,自己也是如遭雷击六神无主。他才十七岁,何时经过这等事?

  沈府上下正一片愁云惨淡时,沈大善人却提前一天回来了。

  一看见家里哭成一团,连沈慈也是两眼通红,沈大善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连忙问,家里出了何事,怎么一个个都哭成这样?听罢沈慈的禀报,脸上血色也立刻退得干干净净。蹒跚了两步,一下跌坐到椅上。白了半晌脸,才缓过神来,问,你怎知就一定是你父亲,你去见过了?

  沈慈哭着道,孙儿还没见过。况且父亲没音信时,我还小,就是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是娘认出来的,娘哭得都快疯了,可见不会错。

  沈大善人气得一拍桌子,责备道,胡闹!你娘自打你爹没了,就痴痴傻傻的,这几年也不知道真好了还是假好了。况且都成一具白骨了,我这当爹的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她怎么认出来的?你们也信!呼地站起来,指着杨文琴四个道,慈儿年小没主意就算了,你们也是,只管跟着哭,也不问清了的。涨红着脸道,我儿子福大命大,怎么会死!以后谁再犯浑,我打断谁的腿!

  众人都不敢哭了。沈慈想想祖父说得也对,真是虚惊一场才好,连忙擦干眼泪。

  沈大善人来回走了几圈,叫过沈慈和沈忠道,走,我亲自去看看。

  沈慈心里一沉。心想,爷爷嘴上虽硬,可心里也是怕的。

  因之前沈慈已着人报了官府,主仆三人只得去衙门认尸。

  沈大善人铁青着脸看上看下,半晌摇头说着实认不出。问沈忠,沈忠也是眯着一双老眼连连摇头说,不晓得少奶奶怎么认出来的。县老爷亲自陪前陪后,也安慰沈大善人,似这等情况,说谁都不见得,青柳镇哪个不晓沈少爷是好人,害谁也不会害他去,必定是旁人。

  沈大善人和县老爷在边上寒暄,沈慈一个人又细细看那付白骨。仵作说,这个男人先被砸破了脑袋,还没死透就被埋了。沈慈清楚地看到他的颅骨碎了拳头大小的一片。他总是不自觉地会看残损骷髅上黑洞洞地两只眼眶,仿佛骷髅也在无声地看他。他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心底慢慢生出一丝酸楚,眼里渐渐有泪。

  忽然躺在那里的骷髅变成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他把手伸向沈慈道,慈儿!

  沈慈大叫一声,沈大善人等人都吃了一惊,忙过来问怎么了?

  沈慈喘着气,却见骷髅依旧平静地躺着,心道,定是刚刚看花眼了。

  沈忠道,老爷,少爷还是小孩子,这地方阴气重,别是被不干净的东西迷了眼。

  沈大善人一听,连忙向县老爷和衙役们拜别,带沈慈走了。

  刚回到家门口,就有丫环慌里慌张地迎上来报信儿,说柳静嘉一口血吐得昏死过去了。祖孙俩赶过去一看,柳静嘉双眼紧闭面如白纸,浑似只剩一口气吊着。杨文琴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玉娇和几个丫环正在好言安慰。丁月红一看沈大善人来,先扭着腰上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作出伤心难安的样子。沈大善人无奈地说,我知道了,你且去歇歇吧。才绕过丁月红,问珍晴,昏了多久了。

  珍晴回道,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掐过人中了,不见效。

  沈大善人点点头急忙诊脉。一见杨文琴几个还在哭哭啼啼,把脸一拉骂道,人还没死呢,就先哭上了,真巴望她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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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文琴一怔,随即擦了擦眼泪。房里立时静了下来,偶尔添几声抽泣。

  沈慈担心地问,爷爷,娘怎样了?

  沈大善人答道,总归性命是无妨的,只怕这一闹,又要发起痴来了。唉,如今也说不定,等她醒来才知道。叫过柳静嘉房里的几个丫环细细吩咐,才说少奶奶一醒来就告诉他,又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丫环。这回却是沈慈房里的。

  沈慈知道一定是归晴遣来的,上前问,又是秋痕么?

  丫环回道,是,秋痕醒过来了,可尽躲着不让人碰。

  沈大善人只得又跟沈慈去看秋痕。

  秋痕正躲在桌下发抖,看见生人来,眼睛更瞪得快要掉出来。沈慈和归晴哄劝了半天,她死活不肯出来,也不闹,就是像见了鬼似的浑身筛糠,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个小虫儿,钻进人人都看不到的洞里。

  没办法,归晴只得叫人把她硬拖出来,强按住。沈大善人不过要给她诊脉,她就吓得直翻白眼。

  把完脉,沈大善人道,我看她身上没什么病。接着问沈慈,这个秋痕究竟是谁,不是她,也不会好端端的弄出两副白骨来。

  沈慈把这些天的事儿拣紧要的说了。

  沈大善人道,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想起来了,原先你亲奶奶房里是有过一个叫秋痕的丫环,我还以为就是你一时心好救回的不相干的人。没想到我这回办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她家里就没有人了么?

  沈慈回道,我也知道再留她在家不妙,已经让忠伯打听了。

  沈忠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竟把这话忘了。秋痕家里没什么人了,只找到一个表哥。那位老哥还是肯收容秋痕的,只他家儿子媳妇嫌弃。后来我说咱们小少爷愿给一笔银子,这就高高兴兴地来了。

  沈慈惊讶道,已经来了?

  沈忠忙不迭地回道,早上来的,他们说没吃甚东西就赶来了,我就让厨房里的人先带他们去吃些饭,打算小少爷您一回来就告诉您的,谁晓得突然出了这么多事儿,就给耽搁了。

  要早一步把她送走也生不出这么多事儿了。沈大善人频频挥手道,赶紧的,让他们来把人领走吧。

  沈慈脱口道,现在就送秋痕走?

  沈大善人反问道,不然还让她再住十天半月?家里还不够乱么?说罢,皱着眉头连番叹气。

  见祖父烦得焦头烂额,沈慈也只得默认。

  当晚,沈慈又做了那个梦。

  他还是被人抱着走路,眼前的东西依然蒙了一层雾,不过比以前要淡一些。等到高矮两人又出现时,他又被抱着他的人带着,一起躲到了一根凹凸不平又弯曲的黑柱子后。他拼命地叫自己转头好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在他旁边,可是脖子就像石头那么硬。眼见高矮两人越打越凶,沈慈急得浑身冒汗,终于一下转过头,可也在同一刻,那人又从他身边冲了出去。他依旧只匆匆看到他的侧脸一闪即过,根本无法看清。

  沈慈终于意识到,这个梦里的一切都是该发生时才发生,完全由不得他作主。他泄气极了,乖乖等那一片鲜红再度结束这个梦。

  岂料,这一次那片鲜红竟没有将一切掩盖,而是像一道血红的闪电,乍然亮过便消失了。接着,他看见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先前扭打在一起的,第三个应该是抱着他的人。

  这个梦竟然还在继续。

  沈慈惊讶不已。然而梦里那个年幼的他只是傻傻地站着,几乎不带任何情感地旁观。似乎一开始就有两个他 -- 正在做梦的他透过梦里的他看到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不是在做梦,而是一时光阴错乱,现在的他又回到了从前,看见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

  两个人的拉扯变成三个人的混乱。他们都在尖锐地说些什么,可沈慈都听不清。

  忽然先前的高个子像是很用力地喊了一句,调头便走。走了几步,像是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样顿了顿,不一会儿继续向前走。步子又快又大,很急着离开一样。

  这时,沈慈看见抱他的人双手高举着什么,突然冲上去,狠狠砸在高个子的头上。高个子踉踉跄跄地摇来晃去,竟然回头看了一眼砸他的人才缓缓倒下。高个子的头无力地歪在一边,看见了傻傻站着的沈慈。沈慈也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越来越近,一直蹲到他面前。他鲜血披面,可仍看得出有一张清俊秀气的脸。

  明知还在做梦的沈慈霎时惊呆了。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在衙门恍惚中见到的。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做了十年的梦里?

  男人的眼神有一点点悲哀,却温柔地笑着伸出手说,慈儿,不要看。

  梦中的小沈慈伸出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然后嫩声嫩气地说,爹,抱抱。

  爹,抱抱。

  爹!

  沈慈大叫着,直直坐起身。他惊恐地喘息,汗出如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伸来一只手,沈慈头皮一麻猛然甩开。听来人吃痛地哎哟一声,才看见是归晴。

  归晴捂着手也不生气,只担心地问沈慈,满头大汗的,又做噩梦了?

  可怕的梦再一次闪过。沈慈打了个哆嗦,勉强答道,嗯,还是老样子。不是他信不过归晴,只是这么匪夷所思的梦,他自己也觉荒谬,何苦再要归晴担惊受怕。

  归晴替他细细抹去脸上颈上的汗水,忧心悁悁地道,原以为秋痕走了能安生些,谁想噩梦你还是照做,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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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沈慈不想归晴担心,淡淡笑着拉过她红肿的手,一边轻轻吹气,一边小心揉着,说,你也说做梦罢了,又不是真的。停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不是真的。

  归晴点点头。一会儿,叹了口气道,秋痕说走就走了,照看了她这些日子,倒好像有些惦念。今儿送她走的时候,我看她不十分情愿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表哥家会不会好好儿待她。

  沈慈劝慰道,我看接她的表侄儿夫妇俩,虽见钱眼开,也还算老实。况且你要不放心,过些日子我叫忠伯带我去看看。其实,我还有一堆话要问她。且不说她怎么能挖出两副白骨,我亲奶奶的事儿还没完呢!

  归晴见沈慈又皱紧了双眉,忍不住问,你说,那副白骨真不是少爷么?

  沈慈犹豫道,爷爷总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吧。况且忠伯也说认不出是我爹。说实话,我也巴巴儿地盼着不是我爹。见归晴不说话,提醒道,爷爷已经说过这事儿不许再提,你可别撞到他的忌讳上。他这么大岁数,就我爹一个儿子,生死未卜也总比一堆白骨好。何况真还不一定是。这回谁要惹火了他,十成十要被赶出去。

  归晴迟疑地点点头。可她总觉得柳静嘉和沈原情深义重,也不会认错。

  就在沈慈和归晴各怀心事的时候,另一个地方一对故人正要再度相聚,揭开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也是沈慈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

  秋痕睡得正香,却被人强行推醒。眼皮像吸了水的棉袄一样沉,脑袋里也像被塞满了东西。她恍恍惚惚地看了半天,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杨文琴。

  一阵寒风从脑后扫过。秋痕霎时清醒了几分,欲待挣扎,才发觉全身都沉得厉害,竟连一根指头也不能动。

  杨文琴仿佛很高兴地笑道,你醒了。说完,抱着黑猫款款转身,在一张离秋痕并不远的椅子上坐下。见秋痕还在不懈地挣扎,笑意更深,抚摸着黑猫柔顺的皮毛轻声细气地说,不要白费力气了。今儿的银耳莲子羹特别好喝吧,我让你的表侄儿媳妇多加了点儿东西。

  一刹那,有一道无形的寒冰刺进了秋痕的胸口。她惊恐地看看四周,果然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她太不小心了,见真是表哥便以为可信了。须知亲骨肉也有嗜血相残的时候,何况一表三千里。她服侍了杨文琴多少年,怎么能忘了那些厉害手段。

  今晚,她必死无疑。

  逃无可逃,便无需再逃。秋痕一下子平静了。

  杨文琴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不接着装疯了?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着一点笑,眼神却冷厉起来。

  秋痕这才知道杨文琴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疯了,讥诮道,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

  哦?杨文琴挑挑眉。

  我如果不是真疯,打死我也不会再进沈府。而且,有的是时机把当年的事说出去。那样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是沈家的大奶奶么?

  杨文琴铁青着脸看秋痕,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是怎么好的?

  秋痕冷冷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把我表哥一家人怎样了?

  杨文琴一怔,忽然大笑起来,就像听了一个滑稽透顶的笑话。笑了一气才道,你还有心关照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表哥一家好得很。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给你喝完莲子羹就什么也别管,全家连夜搬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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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秋痕道,你就不怕他们再回来揭穿你?

  杨文琴怜悯地看秋痕,无不惋惜地叹息道,秋痕,你从小就服侍我,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怎么还是这样不济。揭穿我?从头至尾,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如何揭穿?这样大事,我岂会自己大剌剌跑到人前?

  黑猫恰在这时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仿佛也在嘲笑秋痕的愚蠢。

  其实我也想过,不如连他们一起送到黄泉,你也好有个伴儿。不过,我是吃斋念佛的,能不杀时还是不杀的好。只要他们走得远远儿的,别叫我看见心烦,就由得他们逍遥去吧!

  秋痕听得齿冷。表哥一家十数条性命,就被杨文琴当成一片枯叶也似,说得轻飘飘的。

  秋痕带着寒意问,你一早就想杀我了吧?顿了顿,补充道,也许三十多年前你就想杀我了,只是不巧,我突然离开了沈府,下落不明。

  杨文琴怔了怔,别过脸去道,总归我存心要你死,何必计较早晚?

  秋痕想错了。三十多年前的杨文琴,真的没有想过杀秋痕。否则,从原配夫人死后,到秋痕失踪,杨文琴足够让秋痕死上千百次。秋痕没了,杨文琴也当真尽心尽力地去找,可她没想到秋痕竟然就在宁国寺 -- 那个她原本发誓,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去的地方。直到沈原竟鬼使神差地找回了白玉凤戒,她才陡然意识到,她早就应该杀死秋痕,一了百了。也从那时,杨文琴才想到,秋痕很可能在宁国寺附近出没。因为当时除了她,只有秋痕知道那里埋着一具戴着白玉凤戒的白骨。却不料,待她再以进香为由频频出入宁国寺时,秋痕却又离开了青柳镇。

  杨文琴忽然有些怅惘:如今分辩这些有什么意思?她已经是个恶毒的女人了。

  她刻意挺挺背,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令她冷下心肠。缓缓地道,其实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怎么好的。我耐着性子等你醒过来,是想知道别的事。杨文琴抬起头,问,当年你没能从我这儿讨到你爹的救命钱,就那么不见人影儿了。三十年了,你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事发的疯?

  秋痕冷笑道,你何必哄我?你想知道的怕不是这些,而是我有没有把当年的事说出去。你问清了我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最好问出我见过哪些人,你好一个个儿地查明白,免得我死了还给你留下祸害。

  杨文琴也冷笑道,你既知道,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省得我再费唇舌。

  秋痕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从我跑出沈府的那一夜开始,我就疯了。直到我带少奶奶找到少爷的尸骨。

  说到这儿,秋痕略停了停。找到沈原尸骨那天,柳静嘉崩溃一般死死抓住她,不停追问沈原是怎么死的,逼迫得她不得不回想起沈原惨死的一幕。等她再醒来,脑子便突然明白过来了。多年前,她一定看到是谁杀了沈原,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沈原的鲜血像夜空中的烟花一样怒放,潮水一样的汹涌。天地都成了一片鲜红。秋痕苍白着脸,决定试探杨文琴。即便逃不过一死,她也不想做糊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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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35楼

  秋痕紧盯着杨文琴,接着道,我终于想起是你杀死了少爷。见杨文琴猛然怔住,继续紧追不舍,还有那次中毒,是你使的苦肉计吧?沈家除了你,根本没有人要我死。

  杨文琴神情古怪,渐渐崭露浅笑,说,你不必蒙我了。看来,你的心智虽恢复了,但是痴癫时发生的事儿,并不是每一件都记得。

  秋痕疑惑地思量杨文琴的话。听她的意思,竟似沈原不是她杀的。

  不错,中毒的事儿的确是我使的苦肉计。这么多年过去了,府里的下人都换了好几回,认得你的,屈指可数。我要是直截了当地毒死你,很快就会怀疑到我身上。只是我没想到,归晴那丫头会那么难缠,为了一个疯子也肯花许多心思提防。不过幸好,慈儿吩咐沈忠打听你的亲友,这可真是天赐良机。说着,杨文琴站起身把黑猫放到地上,不急不慢地走向秋痕道,我看你是不打算告诉我见过哪些人了,说不定你也根本不记得了。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秋痕睁大眼睛,不死心地问,少爷究竟是谁杀的,反正我也要死在你手里了。

  杨文琴摇摇头,说,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她伸出双手,慢慢按向秋痕的脖子。秋痕大张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也有不分主仆情比姐妹的时候,怎生就变成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杨文琴忽然有些迷惘,从前种种不期然涌上心头。

  那一年,杨文琴十六岁,待嫁闺中。

  春困发幽情。

  似乎是一个暖暖的午后,她坐在窗前,正读到锦绣年华谁与度,秋痕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正在前厅哭呢!

  杨文琴愕然地放下书卷,问,怎么突然回来了?好好儿的哭什么?

  秋痕回道,听说姑爷要娶新奶奶,大小姐虽然嘴上答应了,可心里难受,就回来了。

  杨文琴连忙带着秋痕赶到前厅。沈夫人正嘤嘤低哭,杨家二老一个叹气,一个摇头。

  杨文琴叫过人,坐到沈夫人旁边劝道,姐姐难得回来,这次就多住段日子吧。

  杨老爷听这话立刻胡子一吹,道,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值得你怄气回来?幸好女婿不是计较的人,不然七出之条无子为首,你又如此善妒,换成别家早把你休了。你若还知道给我杨家留点儿脸面,趁早回去替喜事儿张罗张罗,也好叫人知道我杨家的女儿三从四德,一行不差。说罢拂袖而去。

  沈夫人羞得脸上通红,大哭不止。

  做娘的到底心疼女儿。杨夫人苦叹一声道,儿啊,你已经是沈家的人了,娘就是想留你,也过不得你爹那关去。看看沈夫人哭得凄惨,不舍道,不如这样吧,让你堂妹陪你回去住段日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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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沈夫人万般无奈,只得哭着点点头。

  杨文琴对杨夫人道,婶娘放心,我一定好好陪着姐姐。

  她父母双亡,早早跟着伯父婶娘过日子。不说旁人待她怎样,只说寄人篱下便该本分些。伯父婶娘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就是。

  匆匆收拾了一番,杨文琴随沈夫人回到沈府。沈大善人还在铺上。

  两个人支走丫环,在沈夫人房中说体己话。

  杨文琴道,姐姐的心思我明白,谁不想嫁相如张敞,一生一世只一双。可惜世间千百年来都是妻妾如衣裳,一件还有一件。想到将来我也得这样,真是不甘心啊。

  沈夫人哭道,如今我也不奢望他不纳妾,只怕新不如旧,过几年再有一子半女……我可怎么好?哭着哭着,突然抓住杨文琴道,妹妹,你自小聪明伶俐,多得是主意,这一回,你可千万救救姐姐啊!

  杨文琴沉吟了一会儿道,最要紧就是有个孩子。不然等别人生了,迟早要扶成正房。

  沈夫人低头道,我也不知求了多少遍送子观音,怎奈十年了,就是不争气。

  杨文琴道,姐姐不必自责。听说沈家数代子嗣艰难,未必是姐姐不好。

  沈夫人吃了一吓,这话真是想也没想过,嗫嚅半天才道,那岂不是更难有孩子了?

  杨文琴咬牙道,要孩子还不简单。青柳镇上孩子多了去了,不过看怎么要法儿。

  沈夫人闻言大惊,结结巴巴地道,妹妹,你不会是想……

  姐姐不敢?

  不……不行,沈夫人连连摇摇头,仿佛想一想都是罪大恶极,做这种事儿,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再也不要提这话了。

  杨文琴叹道,我可都是为姐姐好。既然姐姐不情愿,我自然不会再提。

  沈夫人却又抬头看杨文琴,欲言又止。

  杨文琴在心里轻蔑地笑。她知道沈夫人不过嘴上说得漂亮,迟早会求她。

  沈夫人眼睁睁看着李玉娇过门,沈大善人一连几天都往新人房里跑,到底没再提这话儿。杨文琴住了一个月便回杨府了。心想,除非沈夫人真能自己生出来,否则还得按她的法子来。

  不料,半年后,李玉娇没怀上,沈夫人却真怀上了。

  听秋痕报完信儿,杨文琴怔了一会儿,心里竟然高兴不起来。

  小姐。秋痕狠狠摇醒杨文琴道,你也高兴傻了,老爷夫人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大小姐说,让你过去陪她,她怀了身子不方便,又闷。沈家来人在外头接你呢。

  杨文琴方醒过神儿来,敷衍了几句。等秋痕收拾好衣物,就去前厅和伯父婶娘告别。

  见到沈夫人时,沈大善人也在,正端茶送水好不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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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9 11:17:53 | 显示全部楼层
沈夫人看见她来,满面春风地道,妹妹,你可来了。说罢,喜滋滋地摸了摸还没隆起的小腹。

  杨文琴默默地看在眼里,莞尔道,恭喜姐姐,姐夫。

  沈夫人道,本来不该烦你来的,我房里的大丫环出去嫁人了,身边儿再没有贴心的丫环。我寻思着,咱们是姐妹,何必到处找别人,再好也没有了。

  杨文琴猛然揪紧手里的帕子。原来,所谓姐妹,就是用来顶替丫环的。脸上却仍浅浅的笑着说,姐姐说什么烦不烦,真真见外了。

  和沈夫人说了半天话,沈大善人直围着沈夫人转,只在临走时才匆匆打了个照面儿。杨文琴不由得怒火中烧。难道,真以为她是丫环么。

  接下来的日子,沈夫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多。杨文琴只作出任劳任怨的样子,话也不大声说一句。沈府上下谁不赞她好,连沈大善人也渐渐正视起这个小姨子。

  到沈夫人怀孕满六月,胎保得十分稳了,长生汤的药材也所剩无几,沈大善人才出去办药。说每次办药总要两三个月,一定能赶在孩子出世前回来。

  本来杨文琴也以为沈夫人这一回必定能有一儿半女了,谁知偏偏出了意外。沈大善人走后两个月,沈夫人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便早产下一个男婴。可这男婴只细细哭了几声,挨不到三天就死了。

  当时房里只有沈夫人,杨文琴和秋痕三人。沈夫人抱起婴儿逗弄,见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还以为睡着了。渐渐看出脸色不对,伸手一探,才知断气了。沈夫人立时号淘大哭,秋痕也慌得魂不守舍。

  杨文琴却异常镇静,几步上前一把捂住沈夫人的嘴道,姐姐,这回你可得听我的了。

  看着沈夫人脸白如纸地怔住,而后认命似地连连点头,她心里忽然有种复仇的快感。

  杨文琴一面让沈夫人装作男婴还活着,一面吩咐秋痕从青柳镇上的稳婆入手,暗暗打听谁家有新生婴儿又不想要。不久,便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生孩子的,是个跟人偷情的寡妇,原指望靠孩子让奸夫养一辈子,人财两失不说,还多了一张要吃要喝的嘴。秋痕给了一笔银子,她便欢天喜地的把孩子送了出去。

  这一着李代桃僵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沈大善人回来后抱着儿子欣喜若狂,把新妇李玉娇完全抛却脑后,整天在沈夫人房中斯磨相伴。此后,沈夫人对杨文琴言听计从。

  那一日,杨文琴带着秋痕陪沈夫人去宁国寺烧香。只为这一遭儿,又生事端。

  三人上完香,正欲离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妇人和秋痕撞个正着,双双呀了一声。秋痕急忙低头已来不及。妇人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沈夫人身上。杨文琴看这情形,心知不好。

  妇人满脸堆笑道,哟,这不是沈府大奶奶么。想不到今儿真让我遇见贵人了。

  沈夫人还不知惹上了麻烦,矜持地笑了笑。杨文琴一刻也不敢耽搁,拉上沈夫人便走。全不提防妇人横插一脚,将去路堵住,呵呵笑道,什么事儿走得这样急?转瞬,恍然大悟一般道,听说,沈夫人前不久生了个儿子,这是急着回去看儿子吧?恭喜恭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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