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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城》四部曲之《暮色》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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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17 20: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吾LOVE零 于 2010-2-19 12:02 编辑



我从未仔细思考过,我将如何死去——尽管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我有足够的理由去考虑这个问题——但即使我想过,我也想象不到它将会像这样发生。
我屏住呼吸,盯着长长的房间对面,捕猎者黑色的双眼。他愉快地回视我。
显然,这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死亡方式:在别人的地方,我所爱的人的地方死去。甚至是,高尚的。这应该是值得的。

我知道如果我不回福克斯,我现在就不会面临着死亡。但是,尽管我十分恐惧,我依然无法让自己后悔这个决定。如果命运赐予你的美梦,远远超出了你所期待的那样美好,那么当它结束时你没有任何理由感到悲伤。

捕猎者温柔地微笑着,漫步过来给我最后的死亡。
第一章 初见

我母亲开车载我去机场,车窗开着。七十五华氏度,凤凰城,天空是澄澈的,不带一丝云影的湛蓝。我穿着我最喜欢的衬衫——无袖,带着白色的网眼蕾丝。我穿着它,作为一种告别的仪式。我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是一件皮夹克。

在华盛顿州西北部的奥林匹亚山脉,有个永远笼罩在阴霾里的名叫福克斯的小镇。这里的雨水多得不可思议,比美利坚合众国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就是从这个小镇,我母亲带着我逃出来,逃离那里充斥着的压抑的阴霾,那时我才几个月大。就在这个小镇,每个夏天我都被逼着去那里过上一个月,直到我十四岁那年。那年我终于坚定表明了我并不想去。而后的几个夏天,我的父亲,查理,只好带我去加利福尼亚度过两周的假期作为替代。

现在,我把自己放逐到了福克斯——这是一个我自认为十分崇高的举动。我讨厌福克斯。

我热爱凤凰城。我热爱这里的阳光和热浪。我热爱这个生气勃勃,不断扩张着的城市。

“贝拉,”在我上飞机前,我母亲第一千遍地对我说,“你真的不必这样做。”

我母亲和我长得很像,除了短短的头发和笑纹。当我注视着她大大的,孩童般的双眼时,我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我怎能离开我挚爱的、稳定性极差的、粗心大意的母亲,让她自己照顾自己呢?当然现在她有菲尔,账单有人付,冰箱有人补充食物,车有人加油,当她迷路时也有可打电话求助的人,但是……

“我真的想去。”我撒谎道。我通常是个蹩脚的说谎者,但我如此频繁地重复这个谎言,以至于它现在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替我向查理问好。”

“我会的。”

“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她强调。“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回家,你就只管回来——只要你需要,我会立刻赶过来。”

但我能从她的双眼里看出她会为此作出的牺牲。

“不用担心我,”我竭力劝说。“一切都会顺利的。我爱你,妈妈。”

她紧紧地拥抱了我一分钟,然后我上飞机,她离去。

从凤凰城飞到西雅图要四个小时,然后转到一架小飞机飞一个小时到天使港,最后还要开一个小时车才能到达福克斯。飞行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我却有些害怕和查理待在一辆车里的那一个小时。

查理对整件事相当的接受。他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也几乎是永久性的搬来和他住在一起。他甚至为我办好了高中入学手续,还打算帮我弄辆车。

但和查理相处仍毫无疑问地是件尴尬事。我们都不擅长谈话,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毫无顾忌地谈论。我知道他对我的决定仍有些困惑,就像我母亲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因为我从未掩饰过我对福克斯的厌恶。

当我抵达天使港时,天下着雨。我不打算把这视为某种征兆——这只是不可避免的现实。我已经和阳光作别了。

查理在一辆巡逻车旁等着我,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查理是福克斯镇的良好市民的史温警长。我虽然囊中羞涩也要买辆车的主要动机,就是不想坐着顶上有红蓝色灯的车在镇里乱晃。警察可是造成交通堵塞的万恶之首。

我跌跌绊绊地从飞机上下来以后,查理只伸出一只手有些尴尬地拥抱了我一下。

“很高兴见到你,贝拉。”他微笑着说,不假思索地抓住我让我稳住。“你没多大变化。蕾妮好吗?”

“妈妈很好。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爸爸。”他们不让我当面叫他查理。
我只带了几袋行李,我在亚利桑那州的大部分衣物对华盛顿州的气候来说都太薄了。我母亲和我把钱凑起来给我添置了一些冬装,但这仍远远不够。这几袋行李很容易就塞进了巡逻车的后备箱。

“我弄了辆适合你的好车,相当便宜。”当我们系上安全带时,他宣布道。

“什么样的车?”我对他放着简简单单的“好车”不说,却故意说是“适合你的好车”这点很是怀疑。

“嗯,确切地说是辆卡车,一辆雪佛兰。”

“你在哪儿弄到的?”

“你还记得拉普什的黑仔比利吧?”拉普什是在海岸线上的一个小小的印第安人保留区。

“不记得。”

“夏天时他曾经跟我们一起去钓鱼。”查理提示我。

这解释了我为什么不记得他。把那些充满痛苦的,不必要的回忆抹去是我的拿手好戏。

“他现在坐轮椅了,”我不作声,查理只得继续说道:“所以他再也不能开车了,他主动把他的卡车便宜卖我了。”

“哪年的车?”我可以从他骤变的神色看出,这是一个他不希望我提起的问题。

“嗯,比利在引擎上下了不少力气——才几年的车,真的。”

我希望他不要这样小看我,认为我会轻易放弃。“他哪年买的?”

“我想,他是在1984年买的。”

“他买的时候是辆新车吗?”

“嗯,不,我想它是六十年代早期的车——最早也是五十年代的。”他爽快地承认了。

“查——爸爸,我对汽车一无所知。如果它坏了我没办法自己去修理它,我也没有钱请个修理工……”

“真的,贝拉。这家伙跑得棒极了。他们再也没有生产过像这样的好车。”

这家伙,我暗自思索着……这可能是——是个昵称,极有可能。

“好了,宝贝,作为欢迎你回家的礼物,我几乎已经算是买下来了。”查理满怀希望地偷看着我。

哈,免费。

“你不必这样做的,爸爸。我打算自己买辆车的。”

“我不介意。我只想让你在这里过得快乐。”他说这些时直视着前方的路面。查理不擅长坦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在这方面我受他的遗传。于是作为回应我也直直地向前看着。

“真的太棒了,爸爸。谢谢。我真的很感激。”不必补充我在福克斯感到快乐是个不可能事件。他本不必忍受与我相处的漫长时光。更何况,馈赠之马不看牙——或者引擎。

“嗯,现在,欢迎回来。”他喃喃道,对我的感谢尴尬不已。

我们交换了一点对天气的看法,包括今天是否有些潮湿。在没有更多的话题可供讨论以后,我们都沉默地看着窗外。

当然,这里很美。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一切都是绿色的:那些树,树干上长满了苔藓,枝干上挂着的绿叶宛如穹庐,地面覆盖着蕨科植物。就连空气都像被叶子过滤了一样弥漫着绿意。

这里太绿了——对我来说像外星球一样。

最终我们抵达了查理的房子。他依然住在那栋小小的、只有两个卧室的房子里。那是他和我母亲新婚燕尔时他买下来的房子。他们的婚姻也只持续了那些日子——较早的那些。在那儿,停靠在房子前的街道上的,确凿无疑,是我的新——嗯,对我来说是新的——卡车。它是辆褪色的红色卡车,有着巨大的圆形的挡泥板,还有一个灯泡状的驾驶室。让我十分吃惊的是,我喜欢这辆车。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动,但我从它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它是那种永远也撞不坏坚硬的铁家伙——就是那种你在事故现场看到的车,漆都没蹭掉半块,周围全是它毁坏的外国汽车的碎片。

“哇,爸爸。我喜欢它!谢谢!”现在我恐怖的明天将不会那么吓人了。我不必再面对是在雨中步行两英里去学校还是坐着警长开的巡逻车去学校的两难选择了。

只一趟我的全部行李就被全部搬上了楼。我住在西面正对着前院的卧室。这个卧室对我来说毫不陌生,从我出生时起它就属于我了。原木地板,淡蓝色的壁纸,尖尖的天花板,窗上淡黄色的蕾丝窗帘——这些都是我童年的一部分。唯一的变化是随着我天天长大查理把摇篮换成了床铺还添了一个写字桌。写字桌上现在摆着一台二手电脑,连着长长的拖过地板的电话线接着调制解调器到最近的电话接口。这是与我母亲的约定,这样我们就可以更方便地联系了。我孩提时的摇椅依然放在角落里。
福克斯中学有着惊人的学生数目,357——现在是358——名学生;在我家那边仅初中部就有超过700名学生。所有的孩子都是在一块儿长大的——他们的爷爷奶奶在蹒跚学步时就在一起了。

我将成为从大城市里转来的女孩,一个新鲜的,古怪的存在。

也许,如果我看起来像是个来自凤凰城的女孩,我能更占些优势。但事实上,我和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我应当是棕褐色的,运动型的,发色发浅的——一个排球运动员,或者一个拉拉队队长,也许——拥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生活在日光城的特征。

但相反的,我拥有着象牙白色的肌肤——不是因为蓝眼睛或者红头发的反衬——持续充足的阳光对我毫无作用。我身材纤细,但有些单薄,显然不是个运动家的身材;我也没有足够的平衡感来参与运动而不让自己蒙羞——不伤到自己或者任何离我太近的人。

把所有的衣服都塞进那口老旧的松木衣橱后,我拿上洗漱包到与查理共用的浴室里,洗去身上的一路风尘。在我洗那一团纠结的、潮湿的头发时,我盯着镜中自己的脸。也许是光线的缘故,我看上去脸色发黄,形容憔悴。我的肌肤本可以很美的——它原是明亮的,近乎透明的雪白——但它需要好气色。我现在毫无神采。(这段翻译得很烂。。。我对外表描述最没辙了。。。)

看着镜子里我黯淡的身影,我被迫承认我一直在对自己撒谎。我只是不能接受现实。如果我在一个三千人的学校里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在这里又有什么机遇可言?

我和同龄人相处得并不好。也许事实是我无法与人相处。甚至是我的母亲,她是我在这个星球上最亲近的人,她也从未与我和谐相处过,至少从未步调一致过。有时我会怀疑透过我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是否和他们所看到的一致。也许是我的脑子有问题。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结果。而明天即将开始。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即便在我大哭一场以后也没睡好。连绵的风雨声穿透屋顶,丝毫没有减弱为背景音乐的迹象。我扯过褪色的旧棉被蒙住头,最后连枕头也压上了。但我直到午夜才能入睡,那时侯降雨终于变为比较安静的毛毛细雨。

清晨,当我向窗外望去时,我只能看到浓重的雾霾。我可以感到幽闭恐惧症正在向我袭来。你不会有机会看到这里的天空。这像个笼子。

和查理共进早餐是件安静的事。他祝我在学校过得愉快。我感谢他,但知道他的希望只是白费。好运总是躲着我。查理先走了,去了警署,那里更像是他的家。在他离开后,我坐进靠着那张老旧的橡木方桌放着的三张不配对的椅子的其中一张,审视着他小小的厨房。灰暗的墙壁嵌板,明黄色的壁橱,白色的油毯地面。什么都没变。壁橱是我母亲十八年前粉刷的,她想给这座房子引些阳光进来。小小的壁炉上方,紧挨着只有手帕大小的家庭活动室,是一组照片。第一张是查理和我母亲在拉斯维加斯拍的结婚照,然后是我们三个在医院的合照,是一位好心的护士帮忙拍的。紧接着的是一系列之后我在学校里的照片。看到这些实在让人尴尬——我希望我能说服查理把这些照片放到别处去,至少在我住在这里的时候。

呆在这所房子里,很难让人不意识到查理根本从未真正忘掉我母亲。这让我感到不自在。

我不想太早去学校,但我在这房子里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穿上我的夹克——感觉更像是生化防护服——一头冲进雨中。

天仍然下着蒙蒙细雨,但不足以在我拿藏在门檐下的钥匙并锁门时把我淋透。我新买的防水靴溅起泥水的声音让人烦躁。当我走动时我怀念着踏在碎石上的应该有的吱嘎声。我无法像我期望的那样停下来确认我的卡车。我急于离开这种雾蒙蒙的潮湿,它让我的头一阵阵眩晕,让我的头发紧贴着我的兜帽。

卡车里舒适而干燥。不是比利就是查理把这里清理得干干净净。但皮制软垫座椅上依然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汽油和薄荷的味道。引擎发动得很快,这让我感到宽慰,但噪声很大,响得要命,在空转时到达最高声量。好吧,这把年纪的卡车不可避免地会有一点瑕疵。那台老古董收音机居然还能用,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找到学校并不困难,尽管我此前从未去过那里。这所学校,像其他大多数建筑一样,就建在高速公路旁。但作为一所学校它太不显眼了;除了那个标志,声明它就是福克斯中学,才让我停下车来。它看上去像是由一组一模一样的,用红砖砌成的楼房组成的。这里有太多的大树和灌木,让我无法一眼看清它的校园大小。教育机构的感觉在哪里?我怀着满腹乡愁思索着。插着铁藜的高墙在哪里?金属探测器在哪里?

我把车停在了第一栋建筑物前面,这里的门上有个小小的牌子写着总务处。没有人把车停在这儿,所以我确定这里是不许停车的。但我决定不管它,径直走进去,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在雨里兜圈子。我不情愿地离开暖和舒适的驾驶室,走过一段小石子砌成的、围着暗色树篱的小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

屋子里比我希望的还要明亮和温暖。这间办公室很小,有一个摆着折叠椅的小小的等待区,地上铺着橘黄色斑点的商用地毯,布告和奖状混杂着贴满墙壁,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声音响亮。养在大大的塑料容器里的绿色植物随处可见,就好像外头还不够绿一样。这间屋子被一张长长的柜台切成两半,柜台上杂乱地摆了装满了文件的、前端绑着亮彩丝带的铁丝筐。柜台后有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属于一位身躯庞大戴眼镜的红发女士。她只穿着一件粉色T恤衫,这立刻让我感到自己穿得太多了。

那位红发女士抬头看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伊莎贝拉?史温。”我告诉她,却见她眼睛一亮。毫无疑问,我是期待已久的八卦头条。警长轻浮的前妻的女儿终于回家了。

“当然。”她说。她在桌上摇摇欲坠的文件堆里翻找着,直到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些文件。“这是你的课程表,还有一张校园地图。”她拿着几份表格到柜台给我看。

她和我一起讨论了我的课程,在地图上标出上课的最佳路线,然后给我一张纸条让各科老师在上面签名,一天结束以后我再把纸条带回来给她。她对我微笑,像查理一样,希望我将会喜欢这里。我也向她微笑,尽可能笑得更让人信服一些。

当我回到车上时,别的一些学生也陆续到校了。我开车穿过校园,紧跟着大部队。我很高兴看到大多数的车都像我的车老旧,一点儿也不浮华。在凤凰城我住在少数几个由天堂谷区辖管的低收入区里。但在学生堆里看到一辆奔驰或是保时捷是件寻常事。而在这里,最好的车是一辆闪闪发光的沃尔沃,它显得格外突出。我在陷入窘境以前迅速地关掉了引擎,防止它雷鸣般的轰鸣给我招来太多关注。

我在车里看着地图,力求现在就记住它的内容。我可不想一整天都把它展在鼻子底下走路。我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书包里,把书包带甩到肩后,然后深吸一口气。我能做到的,我对自己说着苍白无力的谎言。没有人正等着咬我一口。(我喜欢这句话,草蛇伏灰,线在千里之外,呵呵)最终我呼了口气,走下车来。

我把脸隐藏在兜帽下,走向挤满了少男少女的人行道。我式样简洁的黑夹克在人群里一点儿也不突出,这让我感到欣慰。

在我绕过自助餐厅后,很容易就找到了三号楼。一个大大的黑色的“3”写在楼东角一处白色方块里。在走到门前时,我能感到我的呼吸越来越用力,快透不过气来了。我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跟着两个穿着不分男女的雨衣的人走进大门。

这间教室很小。走在我前面的两个人一进门就停住了,把他们的雨衣挂在长长的一排挂钩上。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原来那是两个女孩,一个有着瓷器般的肌肤和明亮的金发,另一个肤色也很浅,头发是浅褐色的。至少我的肤色在这里不是那么突兀的存在了。

我把纸条拿给老师,那是一个高大的、有些谢顶的男人,桌上的名牌写着他是梅森老师。当他看到我的名字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对我来说这不是个令人鼓舞的举动——当然我立刻满脸通红。但最终他把我领到一张空桌子旁,没让我向全班自我介绍。这样我的新同班同学们就很难从后面偷偷瞄我了,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办到了。我埋头看老师开给我的阅读清单。都是些很基本的内容:布朗蒂,莎士比亚,乔叟,福克纳。这些我都读过。这让人感到宽慰……也感到无聊。我思索着能不能让我母亲把我装着旧论文的文件夹给寄过来,或者说她会不会认为这是作弊。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在脑海里和母亲不停着作着各种争论。

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嗓音尖细,身材瘦长,满脸粉刺的黑发男孩像油一样滑行冲过过道来和我说话。

“你是伊莎贝拉?史温,对吧?”他看上去像是过分热情的象棋俱乐部成员。

“贝拉,”我更正。距我半径三排以内的每一个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你下一堂课是什么?”他问道。

我不得不在我书包里翻找着。“嗯,gover-nment课,杰斐逊的课,在六号楼。”

无论我向哪个方向看,都无法避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我要去四号楼,我可以给你带路……”显然是热情过头了。“我是埃里克。”他补充到。

我尝试着微笑:“谢谢。”
我们穿上夹克,冲进如影随行的雨幕中。我可以发誓有好几个人紧跟在我们后面,近得都能偷听到我们对话。我希望我不要变得这样多疑。

“嗯,这里跟凤凰城很不一样,嗯?”他问道。

“很不一样。”

“那里不常下雨,对吧?”

“一年三四次。”

“哇,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疑惑地问。

“阳光灿烂。”我告诉他。

“你看上不太黑。”

“我母亲是半个白化病人。”

他担心地审视着我的脸。我叹了口气。这里看上去乌云密布,和幽默感格格不入。几个月以后我就会忘记怎么说反讽话了。

我们往回走,绕过自助餐厅,走到南边体育馆旁的建筑物那里。埃里克让我直走到门口,尽管门上标得清清楚楚。

“好了,祝你好运,”当我摸到门把手时他说。“也许我们还会有别的课一起上。”他听上去满心期待。

我对他敷衍地一笑,走了进去。

这个上午的余下时间都在同样的模式中度过。教我三角函数的瓦尔纳老师——我本该只因为他教的科目而讨厌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站在全班面前做自我介绍的人。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完,然后在回到座位的路上还绊到了我自己。

两堂课后,我开始认得每堂课上的一些面孔。总有一些人比别人更勇敢地过来介绍他自己,问我是否喜欢福克斯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我试图回答得更老练些,但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在不停地说谎。至少我用不着那张地图了。

有个女孩在三角函数课和西班牙语课上都坐在我旁边,午餐时间她和我一起去自助餐厅。她个子娇小,比我五英尺四英寸的身高矮几英寸,但她蓬松的黑色卷发填补了一些我们身高上的差距。我没记住她的名字,所以当她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老师和课程时我只能微笑和点头。我不打算跟进她的话题。

我们坐在一张坐满她的朋友的长桌尽头,她向她的几个朋友介绍我。她一说完我就忘掉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看上去对她敢于和我说话这点印象深刻。那个来自英国的男孩,埃里克,从房间的另一头向我招手。

就在这里,坐在餐厅里,尝试着和七个好奇的陌生人对话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他们坐在自助餐厅的一角,与我坐的地方隔着长长的房间。他们五个人,既不交谈,也不吃东西,尽管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盘不曾动过的食物。他们不像大多数学生那样呆呆地盯着我看,因此盯着他们看很安全,不必担心遇上一双太过感兴趣的眼睛。但这些都不是吸引我注意力的原因。

他们的长相并不相似。三个男孩中的一个体格健硕——浑身的肌肉像个专业举重运动员——长着一头卷曲的黑发。另一个男孩更高些,瘦削些,但还是很健壮,头发是蜜色的。最后一个男孩身材瘦长,更纤细些,有着慵懒凌乱的红发。他比另外两个显得更孩子气些,那两个看上去更像是大学生,或者说,更像这里的老师而不像是学生。

两个女孩刚好是相反的类型。高个子的女孩长得像雕像一样。她有着美丽的轮廓,就是你会在运动画报游泳版封面上看到的那种,只是和她呆在一个房间,就能让她周围的每个女孩子自尊都深受打击的美丽。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轻轻地飘拂在她的后背中间。那个矮个子女孩看上去像个精灵,身材极其纤细,有着小巧精致的五官。她黝黑的头发剪得很短,向各个方向张扬着。

但是,他们也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像粉笔一样苍白,比生活在这个缺乏阳光的小镇里的任何学生都要苍白。比我这个白化病人还要白。无论发色深浅,他们都有着黑色的眸子。在他们的眼睛下都有着黑色的阴影——略带紫色的,瘀伤一样的阴影。就好像他们经历了一个无眠之夜,又或者是鼻子折断了还没好。尽管他们的鼻子,他们的五官,都既笔挺又完美,棱角分明。

但这都不是我无法收回视线的缘故。
我盯着看是因为他们的脸,如此不同而又如此相似的,近乎嘲讽的,超越常人的美丽。他们的面孔,你不会有机会在时尚杂志的彩页以外的任何地方看到这样的面孔。就像是古老的画家所画出的天使的面孔。很难判断谁长得最美——也许是那个完美的金发女孩,又或者是那个红发男孩。

他们都看着别处——没有看着彼此,也没有看着别的学生,没有看着任何我能确定他们在看的东西。在我这样看着的时候,那个小个子女孩端着盘子站起来——盘子上的苏打水没有开封,苹果也没被咬过——用一种敏捷优雅的,只属于T型台的步子走起来。我惊异地看着她柔美的舞者般的步子,直到她把盘子倒掉,行云流水般地从后门走出去,速度超乎我想象的快。我重新把目光投向剩下的几个人,他们仍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们是谁?”我询问和我一起上西班牙语课,名字我忘了的女孩。

当她抬头看向我所指的人时——也许从我的声音里就已经听出来了——忽然,他看着她,那个最瘦的,最孩子气的,也许是最年轻的男孩。他只盯着我的邻座看了几分之一秒,然后,他深邃的双眼对上了我的眼睛。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比我还快,尽管我立刻就红着脸尴尬得垂下了眼。在那惊鸿一瞥中,他脸上没有任何感兴趣的神情。也许只是因为她说了他的名字,他本能的看了过来,但决定了不作回应。

我的邻座局促不安地傻笑着,跟我一样盯着桌子看。

“那是爱德华和艾密特?卡伦兄弟,还有罗莎莉和贾斯帕?黑尔姐弟。走了的那个是爱丽丝?卡伦,他们都和卡伦博士夫妇住在一起。”她低声说道。

我从一旁瞥了一眼那个俊美的男孩,他现在盯着自己的盘子看,用纤长苍白的手指拿起一个面包圈撕成一片片。他的嘴动得很快,他漂亮的嘴唇只是微微张开。其余三个依然看着别处,但我可以感觉到他是在小声跟他们说话。

奇怪的,复古的名字,我这样想着。这样的名字是祖父母辈才用的名字。但也许在这里很时髦?——小镇里的名字?我最终想起来坐我旁边的女孩叫杰西卡,一个相当普通的名字。在我家那边我的历史课上就有两个叫杰西卡的女生。

“他们……很好看。”我努力但又太过明显地掩饰着。

“没错!”杰西卡表示赞成,又是一阵傻笑。“但他们都成双成对——我是指,艾密特和罗莎莉,贾斯帕和爱丽丝。而且他们都住在一起!”她的声音里包含了这个小镇对此的震惊和责难,我下了如此判断。但是,如果我足够坦白,我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凤凰城,这也会招来流言蜚语的。

“哪几个是卡伦家的孩子?”我问道。“他们看上去没有血缘关系……”

“噢,他们都不是。卡伦博士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顶多三十岁出头。他们都是被收养的。黑尔姐弟是双胞胎——那两个金发的——他们是被领养的孩子。”

“作为被收养的孩子他们的年纪有些偏大。”

“他们现在是,贾斯帕和罗莎莉都是十八岁,但他们和卡伦太太一起生活时才八岁。她是他们的姑姑或是别的什么亲戚。”

“他们真的很善良——他们照顾了这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才这样年轻。”

“我想也是。”杰西卡不情愿地承认,而我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她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不太喜欢那位博士和他太太。鉴于她向那些被领养的孩子投去的眼神,我可以推测出,一切源于嫉妒。“但是,我想卡伦太太不能生孩子。”她补充道,似乎这样会削弱他们的善行。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我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投向那古怪的一家人所坐的桌子。他们继续看着墙,什么也不吃。

“他们一直住在福克斯吗?”我问。确实是这样的话,在我呆在这里的某个夏天我就该注意到他们了。

“不,”她说话的腔调像在暗示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是对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来说。“他们两年前才从阿拉斯加搬过来。”

我感到一阵怜悯涌上心头,还有宽慰。怜悯是因为,尽管他们如此美丽,他们仍然是局外人,显然不被接纳。宽慰是因为我不是这里唯一的新来者,无论以任何标准评判也绝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当我再次审视他们时,那个最年轻的,其中一个姓卡伦的男孩抬头遇上了我的目光,这次他流露出好奇的神情。我很快地看向别处,对我来说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某种得不到满足的渴望。

“那个红褐色头发的男孩是谁?”我问。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他,他仍然盯着我看,但样子并不像今天别的盯着我看的学生那样呆——他带着些许挫败的神情。我又一次低下了头。

“那是爱德华。当然,他很出众,但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他不和任何人约会。显然这里也没有哪个女孩好看得能配得上他。”她嗤之以鼻,明显是酸葡萄心态。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拒绝的她。

我抿紧唇以免笑出声来。然后我再次看向他,他已经转过脸去了,但我觉得他的脸颊微微扬起,好像也在微笑。

几分钟后,他们四个一起从桌子旁站起来。他们都相貌出众,举止优雅——包括那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很难不去注意他们。那个名叫爱德华的男孩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们走进教室以后,安吉拉坐到一张黑色台面的实验桌后,这种实验桌和我原来用过的一样。她已经有同桌了。事实上,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只一张除外。在过道中间,我认出了爱德华?卡伦和他不同寻常的头发,他坐在唯一一个空着的位子旁。

我一边穿过过道向老师介绍自己并让他在我的纸条上签名,一边偷偷瞄着他。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挺直身体,笔直地坐在座位上。他又一次盯着我看,脸上露出极其陌生的神情直视着我的眼睛——一种敌意的,狂暴的眼神。我赶快移开视线,大为震撼,而且又脸红了。路上我被一本书绊到,不得不抓住一张桌子来保持平衡。坐在那张桌子后的女孩吃吃地笑起来。

我注意到他的眼眸是黑色的——黑得像煤炭一样。

班纳老师在我的纸条上签了名,递给我一本书,没有半点让我自我介绍的意思。我敢说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当然,他别无选择,只能让我坐到屋子中间那张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在我坐下去的时候我一直低垂着眼,对他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眼神大为不解。

我把书放到桌上,坐了下来,在此过程中我一直没有抬头,但我用眼角注意到了他姿势的改变。他尽可能地倾斜身子远离我,坐到了他的凳子最尽头的一角。他的脸扭向一边,就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我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嗅了嗅我的头发,只闻到了草莓的味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洗发水的香味。只有这种味道而已。我让头发从我的右肩垂下来,像一袭黑帘隔在我们之间,然后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老师身上。

不幸的是,这堂课讲的是细胞解剖学,我已经学过这部分内容了。但我还是仔细地做着笔记,一直埋着头。

我无法抑制自己,总是时不时地透过我的发帘偷瞄那个坐我旁边的奇怪男孩。整堂课,他都僵直地坐在凳子边缘,不曾放松,尽可能地坐得离我远一些。我可以看到他放在左腿上的手握紧成拳,苍白的肌肤上青筋暴起。他的手也不曾松开过。他的白衬衣的长袖管挽到了手肘以上,他的小臂结实得惊人,雪白的肌肤下全是肌肉。他一点儿也不像和他健壮的兄弟们坐在一起时看起来的那样纤细。

这堂课似乎比别的课都要漫长。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即将结束,又或者是我一直在等他握紧的拳头松开?他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拳头。他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得好像根本没在呼吸。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吗?我开始怀疑自己午饭时对杰西卡的尖酸刻薄的腔调的判断,也许她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愤愤不平。

这不可能跟我有什么关系。前一天晚上他还不认识我呢。

我又一次偷瞄他,但立刻就后悔了。他再次用仇视的眼神瞪着我。他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厌恶。我畏缩地收回视线,在凳子上蜷成一团,那句名言“如果用眼神可以杀人”忽然闯入我的脑海。

就在这时,铃声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而爱德华?卡伦已经离开了他的座位。他很快地跳起来——他比我想象的还有高——背对着我,他消失在门外的时候别的人甚至还没站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茫然着盯着他的身影。他太过分了。这不公平。我开始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试着抑制住满心愤怒,生怕眼泪夺眶而出。我生气时总忍不住哭起来,这是一种丢脸的倾向。

“你不是伊莎贝拉?史温吗?”一个男孩的声音问道。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可爱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孩。他的浅黄色头发用发胶小心地固定成整齐的造型。他友好地向我微笑着。他显然不觉得我闻上去有异味。

“贝拉。”我微笑着,更正他。

“我是迈克。”

“你好,迈克。”

“需要帮忙找下一堂课的教室吗?”

“事实上,我要直奔体育馆。我想我能找到它。”

“我下堂课也是体育课。”他看上去很激动,尽管在这么小的学校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巧合。
我们一起向体育馆走去,一路上他一直喋喋不休——大部分谈话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这对我来说轻松多了。他十岁以前住在加利福尼亚,所以他能明白我对阳光的感受。而且他跟我也是一个英语班的。他是我今天见到的最友好的人了。

但在我们走进体育馆的时候,他问我:“嗯,你是不是用铅笔戳了爱德华?卡伦一下,还是别的什么?我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

我怔了怔。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件事的人。同样,显而易见,这也不是爱德华?卡伦一贯的作风。我决定装聋作哑。

“你是说生物课上坐我旁边的男孩吗?”我毫不做作地问。

“是的,”他说。“他看上去像在忍受某种痛苦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我还没跟他说过话。”

“他是个古怪的家伙。”迈克磨磨蹭蹭地不肯进更衣室,继续和我说着话。“如果我有幸坐在你旁边,我一定会和你说话的。”

我对他微笑,然后走进女生更衣室门里。他很友好,而且明显是在赞美我,但这依然不能减轻我的怒气。

体育课老师克拉普教练给我找了件运动服,但没让我在这堂课就换上。在我家那边,只需要上两年体育课,但在这里,体育课四年里都是必修课。福克斯根本就是我的地狱。

我看着四场排球赛同时进行着,回忆起我曾经承受了多少伤痛——同时也造成了不少——打排球,我感到有些恶心。

当我走进温暖的办公室时,我几乎要立刻转过身冲出去。

爱德华?卡伦在我前面倚着办公桌站着。我认出了他凌乱的红发。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开门进来的声音。我强迫自己背靠着墙站着,等着接待员空闲下来。

他正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和她低声争论着什么。我很快抓住了他们争论的要点。他试图把第六节的生物课改到别的时间——任何别的时间都行。

我只是不能相信这和我有关。一定是因为别的事,在我进生物教室以前发生的事。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事彻底地激怒了。这个陌生人,不可能如此突然地、强烈地厌恶着我。

门又开了,一阵冷风突如其来地涌进房间,把桌子上的纸张吹得沙沙作响,我的头发不停地拂着我的脸。刚进来的女孩只是走近办公桌,把一张纸条放到铁丝筐里,然后又走出去了。但爱德华?卡伦整个背部都僵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我——他的脸英俊得不可思议——用洞悉一切,充满厌恶的眼神,注视着我。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颤栗,一种真正的恐惧,我手臂上的细毛都竖起来了。他的凝视只持续了一秒钟,但它给我带来的寒意远胜于刚刚吹过的冷风。他转身面向那位接待员。

“好吧,没关系,”他很快地说道,声音听起来像天鹅绒。“我看得出这是不可能的。谢谢你的帮助。”然后他转身离去,再也不看我,消失在门外。

我温顺地走向桌子,脸色立刻由红变白。我把签了字的纸条递给她。

“第一天过得怎样,亲爱的?”接待员像母亲一样温柔问道。

“很好。”我撒谎道,声音虚弱。她看上去并不相信。

当我回到车上时,停车场上几乎就剩下我这辆车了。它简直像个天堂。对我来说它是在这个潮湿的绿穴里最接近家的地方了。我在驾驶室里坐了一会儿,只是茫然地盯着挡风玻璃看。但很快我就冷得不行,需要打开暖气。于是我拧动钥匙,引擎轰鸣起来。我径直开回查理的家,一路上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第二章 开卷

第二天要好些,也更糟糕。

更好些是因为它不再下雨了,但云层依然又厚又密。这一天要容易些,因为我知道这一天都有什么可期待。迈克英语课上和我坐在一起,然后陪我去下一堂课,一路上说个不停,而“象棋俱乐部”埃里克始终瞪着他。人们不再像昨天那样老盯着我看了。午餐时我和一大群人坐在一起,包括迈克,埃里克,杰西卡,还有一些别的名字和面孔我都不记得的人。我开始感到像是踏在了水面上,而不是被水淹没。

更糟糕是因为我很疲倦。夜里风声在屋里回荡,我一直无法入睡。更糟糕是因为瓦尔纳老师在三角课上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而那时我并没有举手,而且我还答错了。这是悲惨的一天,因为我不得不开始打排球,而且有一次我没能从球的来路中躲开,而把它打到了我队友的头上。这一天更糟糕,是因为爱德华?卡伦没有来学校。

整个早上我都在惧怕着午餐,害怕他异乎寻常的怒视。我的一部分想要对抗他,要求知道他的问题所在。当我无法入睡,只能躺在床上时,我甚至想象着我该怎么说。但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胆量去做这件事。我让胆小的狮子看起来像个终结者。

当我和杰西卡一起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我努力不让自己偷瞄他所在的地方,但没有成功——我看见他的四个风格迥异的兄弟姐妹一起坐在昨天的那张桌子旁,但他不在那里。

迈克拦住我们,要我们坐到他那张桌子去。杰西卡看上去很乐意得到他的注意,她的朋友们也很快就加入了我们。但在我努力去听他们轻松的谈话的同时,我仍然不安地等待着他进来的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时刻。我希望他进来时不会注意到我,以证明我的多疑是错误的。

他没有进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紧张不安。

午餐时间结束时,他依然没有出现,因此我更加充满信心地去上生物课。迈克表现出了金毛寻回犬的优良品质,忠实地陪着我去教室。在门边上我屏住了呼吸,但爱德华?卡伦也不在那里。我松了一口气,向我的位置走去。迈克一路跟着我,谈论着一次即将到来的沙滩之旅。他一直待在我的桌子旁直到铃声响起。然后他满怀希望地向我笑了笑,回去坐到一个戴着牙套,烫着可怕的波浪发的女孩旁边。看来我得对迈克做点什么了,但这不太容易。在这样一个小镇里,每个人都对别人了如指掌,因而采取一些策略是十分必要的。我不会做得很老练;关于应付过分热情的男孩我没有任何经验。

我很高兴我能一个人占据整张桌子,因为爱德华不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告诉自己。但我无法逃避这样的疑虑:他不在这里是因为我。认为我能够这样强烈地影响某人,这种想法实在太过荒谬,也太过自负了。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无法停止担心,担心这是真的。

这一天的课程都结束以后,我一直等到脸上被排球打到的擦伤不那么红时,才迅速换上我的牛仔裤和海军蓝色的毛衣。我快步走出女生更衣室,愉快地发现我终于成功地暂时甩开了我的寻回犬朋友。我迅速走到停车场,现在这里挤满了急于离开的学生。我钻进卡车里,检查了一下书包以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昨天晚上我终于发现查理除了煎蛋和熏肉什么也不会做。所以我要求在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由我接管厨房。他相当乐意地交出了打理三餐的权力。(这句原文是交出了the keys to the banquet hall,我琢磨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翻比较顺)我也发现他家里已经没有食物了。所以我列了一张购物清单,从橱柜里标着“伙食费”的罐头里拿了钱,现在只需直奔平价超市。(我决定把“thriftway”意译,音译实在很诡异。。。)

我踩下油门,发动了轰隆隆的引擎,无视一堆向我方向转过头来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车倒进等着离开停车场的车队长龙中。当我在队伍里等着,假装那个震耳欲聋的轰鸣是别人的车发出的时候,我看到卡伦两兄妹和黑尔双胞胎钻进了他们的车里。是那辆闪闪发光的沃尔沃。当然,也只能是他们的。我之前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衣着——我太着迷于他们的面孔了。现在我看到,很显然他们的穿着出奇地好;式样简洁,但明显是出自设计师之手。有这样出众的外形,这样优雅的姿态,他们就算穿着破抹布也能出人头地。居然能够同时拥有美貌与财富,他们好得有些过分了。但就我所能告诉你的,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公平的。看起来他们拥有的一切并没能让他们在这里得到认同。

不,我并不完全坚信这一点。似乎是他们自己把自己隔离起来了;我不能想象对于这样优秀的人生活中会有哪扇门推不开。
在我开车经过他们车旁时,他们和别人一样,都扭过头来看着我这辆隆隆作响的卡车。我坚持着直视前方,直到逃出校园以后,才终于感觉到得救了。
平价超市离学校不远,只隔着几条马路,紧挨着高速公路。呆在超市里是件很惬意的事:这里感觉正常多了。在家时我负责购物,所以我很高兴能投入到同样的工作中。超市里很大,呆在这里我听不到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的雨声,可以忘记身在何处。 回到家后,我把买回来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塞满了我能找到的每一块空间。我希望查理不会介意。我把马铃薯裹上锡箔,塞进烤箱里,给一块牛排浇上酱汁,搁在冰箱里的鸡蛋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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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做完这些以后,我拿起书包走上楼。在开始写作业以前,我先换了一件干爽的毛衣,把湿漉漉的头发扎成马尾,然后去检查电子邮件。我有三封邮件。

“贝拉,”是我妈发来的。

“你一到那边就发邮件给我。告诉我你一路飞得是否顺利。下雨了吗?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我刚刚打包好去加利福尼亚的行李,但我找不到我那件粉色外套了。你知道我放哪儿了吗?菲尔向你问好。妈妈。“

我叹了口气,翻到下一封邮件。这封邮件和上一封邮件隔了八个小时。

“贝拉,”她写到。

“为什么你还没有发邮件给我?你在等什么?妈妈。”

最后一封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伊莎贝拉,

如果今晚五点半我还没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要打电话给查理了。”

我看了看钟。还有一个小时,但我妈爱抢跑是出了名的。

“妈妈,

冷静点。我现在就写。别冲动。

贝拉。”

我发出这封邮件,然后开始写下一封。

“妈妈,

一切都很好。当然这里一直在下雨。我只是在等有什么可写的。学校不算太糟,只是有点单调。我认识了一些不错的孩子,他们午餐时和我坐在一起。

你的外套在干洗店——你应该周五去把它取回来。

查理给我买了辆卡车,你信不信?我喜欢这辆车。它有些年头了,但相当坚固,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我也很想你。我很快会再写邮件给你的,但我不可能每五分钟检查一次邮件。

放轻松,深呼吸,我爱你。

贝拉。”

我开始看《呼啸山庄》——我们的英语课正在学这部小说——再看一遍纯粹是为了消遣。我正在看书的时候,查理回来了。我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忘了时间。我冲下楼,把马铃薯拿出来,开始烤牛排。

“是贝拉吗?”爸爸听到我下楼的声音,问道。

还能有谁?我暗自想着。

“嗨,爸爸,欢迎回家。”

“谢谢。”他把枪挂在墙上。趁我还在厨房里忙活,他把靴子换了下来。就我所知,他还不曾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开过枪。但他总是时刻准备着。当我还小,来这里住着的时候,他总是一进门就把子弹给卸下来了。我猜他是觉得我够大了,不会因为枪走火而伤着自己,也没有沮丧到要饮弹自杀尽。

“晚饭吃什么?”他警惕地问。我的母亲是个富有创意的厨子,但她的试验品通常都难以下咽。我既惊异,又难过:他居然到现在还记着这件事。

“牛排和马铃薯。”我回答道。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我忙着的时候,他似乎觉得在厨房里干站着太傻,就笨拙地走到起居室里看电视去了。那样我们都会更轻松些。趁牛排还在锅里烤着,我做了份沙拉,摆好餐具。

等晚饭准备好后,我喊他过来吃饭。他走进屋子时,满意地嗅着。

“闻着不错,贝拉。”

“谢谢。”

我们静静地吃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很自在。我们都不会因为沉默而难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很适合住在一起。

“嗯,你觉得学校怎样?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嗯,我和一个叫杰西卡的女孩一起上了几节课。午餐时我和她的朋友们坐在一起。还有一个叫迈克的男孩,人很不错。大家都很友好。”除了某位人物。

“那一定是迈克?牛顿。不错的孩子——家境也不错。他爸爸在离镇上不远的地方开了家运动装备商店。他在路过这里的徒步旅行者身上赚了不少钱。”

“你知道卡伦一家吗?”我迟疑地问。

“卡伦医生一家?当然。卡伦医生是个好人。”

“他们……那些孩子……有些不太一样。他们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学校。”

查理气愤的表情把我吓到了。

“镇上这些人!”他喃喃地说。“卡伦医生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师,他在世界上任何别的医院工作都能挣到十倍于这儿的工资,”他越说越响。“能得到他是我们走运——因为他太太喜欢住在小镇上。他是这个社区的财富。他的孩子们个个都行为端正,礼貌得体。他们刚搬来时我也曾对这些这个年纪被收养的孩子产生过疑虑。但他们都很懂事——他们从没给我惹过哪怕一丁点的麻烦。而有些世世代代住在镇上的家伙,他们的孩子我简直没法说。而且他们确实像一家人那样团结——每两周就去一次露营……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新来的,人们就对他们说长道短。”

这是我听过的查理一口气说出的最长的话。他一定是对人们的流言蜚语气愤得不得了。

我改口说道:“他们似乎对我还算不错。我只是注意到他们总是独来独往。他们都很引人注目。”我补充道,努力想要表现得更赞赏些。

“你应该见见那个医生,”查理大笑着说。“他婚姻美满实在是件好事。当他在附近时,医院里的很多护士都很难集中注意力工作。”
我们吃过饭后,再度陷入了沉默。我开始洗盘子时,他动手收拾桌子,然后回去看电视。我洗完盘子后——用手洗,因为没有洗碗机——不太情愿地上楼去写数学作业。我可以感觉到某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正在形成。

这天夜里很安静,我感到精疲力竭,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周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我开始习惯每天例行公事的课表。周五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认得全校的学生了,只是还叫不全名字。体育课上,我的队友已经吸取教训,不再传球给我了。如果别的队试图利用我这个弱点,他们会尽快地冲到我前面。我很高兴地给他们让开路。

爱德华?卡伦还是没有来学校。

每一天,我都不安地看着门口,直到那群卡伦家的孩子走进自助餐厅,不包括他。这时我才会安下心来,加入到午餐时间的谈话中。通常这些对话都只围绕着迈克组织的,两周后的拉普什海洋公园之旅开展。我也被邀请了,我也同意了,更多是出于礼貌而非自愿。海滩应该是既炎热又干爽的。

星期五的时候我怡然自得地走进生物课教室,不再担心爱德华会在那里。就我所知,他已经退学了。我试着不去想他,但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忧虑:我也许是造成他持续缺勤的罪魁祸首。但这似乎太荒谬了。

我在福克斯的第一个周末无惊无险地过去了。查理还是老样子,不愿意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消磨时间,把周末都耗在了工作上。而我打扫了房子,顺利完成了家庭作业,给我妈又写了几封假装快活的邮件。周六我有开车去图书馆,但那里的藏书少得可怜,我也懒得办借书证了。或许最近我该去趟奥林匹亚或者西雅图,找家不错的书店。我懒洋洋地想着这辆卡车开过去每英里得耗多少油——然后不寒而栗。

周末时雨变得小多了,安安静静的,所以我睡得很好。

星期一早上,停车场里的人都向我打招呼。我还不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但我还是向每个人微笑着招手致意。今天早上气温又降了,但我很高兴没有下雨。英语课上,迈克照旧坐在我旁边。我们简单地聊了一下《呼啸山庄》,既坦然又轻松。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相处比我所想过的还要更自在。在这里我过得比我期望过的还有自在。

当我们走出教室时,天空里落下了无数打着旋儿的小白点。我能听到人们兴奋地大喊着。风拍打着我的脸,我的鼻子。

“哇,”迈克说。“下雪了。”

我看着这些小小的棉絮逐渐堆积在人行道上,时不时打着旋儿掠过我的脸。

“呃。”雪。我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他看上去很吃惊。“你不喜欢雪吗?”

“不喜欢。这意味着冷得都不能下雨了。”显而易见。“还有,我觉得雪应该是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你知道,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所有的雪都是这样。这些雪看起来像棉花棒上的小棉球。”

“你之前没见过下雪吗?”他怀疑地问道。

“当然有,”我顿了顿。“在电视上。”

迈克大笑起来。然后,一个巨大的、松软的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后脑勺上。我们都回过头去看是谁干的。我怀疑是埃里克,他正背对着我们走开——但不是向他下一堂课的方向。迈克显然也这样认为。他弯下腰,团起一堆白色的雪泥。

“我们午餐时见,好吗?”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开。“人们一开始打雪仗,我就跑进去。”

他只是点点头,紧盯着埃里克后退的身影。

整个上午,每个人都在兴奋着谈论着这场雪。显然这是新的一年里下的第一场雪。我一直抿紧双唇。当然,这比下雨要干燥些——直到它在你靴子里融化开来。

下了西班牙语课,我和杰西卡走向自助餐厅,一路上保持着警惕的姿势。雪球到处飞来飞去。我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预备着必要时拿来当挡箭牌。杰西卡觉得我很恶搞,但看见了我的表情以后,她放弃了向我扔个雪球的打算。

我们刚进门,迈克就追上了我们。他大笑着,头发上沾满了融化的冰渣。当我们排队买食物的时候,他和杰西卡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刚刚那场雪仗。我出于习惯,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张桌子。然后,我僵在了那里。那张桌子旁坐着五个人。  
杰西卡拉住我的手。  

“喂?贝拉?你想吃点什么?”  

我低下头,耳朵都发热了。我没有必要这样自觉,我提醒自己。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贝拉怎么了?”迈克问杰西卡。  

“没事,”我答道。“我今天喝苏打水就可以了。”我跟上队伍的尾巴。  

“你不饿吗?”杰西卡问。  

“是的,我有点不舒服。”我说,眼睛依然盯着地面。  

我等着他们去取他们的食物,然后跟着他们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鞋。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苏打水,胃里一阵阵翻腾着。迈克两次问起我,带着我个人觉得很不必要的担心。  

我告诉他我没事。但我在想着是否应该表现得更夸张一些,然后逃到医务室把下一堂给翘掉。  

荒谬。我根本没有必要逃走。  

我决定允许自己瞄一眼卡伦一家那张桌子。如果他还瞪着我看,我就翘掉生物课,当个懦夫。  

他们都在哈哈大笑。爱德华,贾斯帕,还有艾密特,头发都湿透了,沾满了融化的雪。爱丽丝和罗莎莉都倚到一边去,因为艾密特在向她们甩着自己的头发。他们像别人一样,享受着下雪天的乐趣。只是和我们相比,他们看上去更像是电影里的某个镜头。  

但是,除了欢笑和嬉闹,还有些许不同之处。但我无法确切地说出到底有何不同。我更仔细地打量着爱德华。他的肤色不那么苍白了,我觉得——大概是一场雪仗带来的红晕——他眼睛下的黑眼圈也不那么明显了。但还不止这些。我反复思考着,看着,试图找出变化的地方。  

“贝拉,你在看什么?”杰西卡插进来,她的眼睛随着我的视线望去。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睛转过来,对上了我的双眼。  

我垂下头,让头发落下来遮住我的脸。但是,我能确定,在我们目光交汇的那一瞬,他看上去并没有我上次见到的那样严厉和不友好。他看上去只是有些好奇,还有某种程度的不满足。  

“爱德华?卡伦盯着你看呢。”杰西卡在我耳边咯咯地笑着。  

“他看上去不太生气,对吧?”我不禁问道。  

“不,”她说,听起来对我的问题深感困惑。“他应该生气吗?”  

“我不认为他喜欢我。”我坦言道。我还是有点想吐,于是把头靠在手臂上。  

“卡伦一家不喜欢任何人……嗯,他们甚至不去注意任何人,更别提喜欢了。可是,他还在盯着你看。”  

“不要再看他了。”我嘘声道。  

她窃笑着,但还是看向了别处。我稍稍抬起头,以确认她没在看,否则我就要采取bao——力来阻止她了。  

随后,迈克打断了我们。他计划放学后在停车场来一场史诗般的暴风雪式雪仗,想让我们加入。杰西卡满腔热情地响应了他的号召。瞧她看着迈克的样子,毫无疑问,无论迈克让她干什么她都会同意的。我保持沉默。看样子在停车场没人以前我都得躲在体育馆里了。
剩下的午餐时间里我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自己的桌子上。我决定尊重心底的天人交战的结果。既然他看上去没在生气,我就去上生物课。一想到要再次坐在他旁边,我的胃就可怕地抽动几下。  

我不太想和平时一样跟迈克一起去教室——他似乎是个极受欢迎的雪球狙击手们的移动靶子。但当我们走到门外的时候,我身旁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唉声叹气起来。下雨了,雨水把积雪冲刷得干干净净,在人行道留下一道道冰痕。我窃喜着套上兜帽:下了体育课我可以直接回家了。  

去四号楼的路上,迈克一直在抱怨着。  

一进教室,我很宽慰地看到我的桌子依然是空的。班纳老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给每张桌子发一台显微镜和一盒玻片。还有一会儿才开始上课,屋子里全是窃窃私语的嗡嗡声。我不再看门外,无所事事地在我的笔记本封面上涂鸦。  

当我旁边的椅子被移动的时候,我听得异常清楚,但我还是专注地看着我刚刚画的图案。  

“你好。”一个平静的,宛如天籁的声音说道。  

我抬起头,有些眩晕地发现他是在和我说话。他坐在桌子所能允许的尽可能远离我的地方,但他的凳子的一角向着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凌乱不堪——尽管如此,他看上去就像刚刚拍完一个洗发水广告。他美得惊人的脸显得既亲切又坦率,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他完美无瑕的唇上。但他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我是爱德华?卡伦,”他继续说道。“上周我没来得及向你作自我介绍。你一定是贝拉?史温吧。”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整件事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吗?他现在礼貌得无懈可击。我必须说点什么:他在等着。但我想不出什么值得一说的内容。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结结巴巴地说。  

他温柔地笑起来,但显得有些迷惑。  

“噢,我想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整个小镇都在等待你的到来。”  

我不由得露出苦相。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我愚蠢地坚持着。“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叫我贝拉?”  

他看上去很困惑。“你更喜欢别人叫你伊莎贝拉?”  

“不,我喜欢贝拉这个名字。”我说。“但我想查理——我是说我爸爸——一定在背后叫我伊莎贝拉——所以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只知道我叫伊莎贝拉。”我试图解释,感觉自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哦。”他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我笨拙地移开视线。  

谢天谢地,就在这时,班纳老师开始上课了。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对我们今天要做的实验的讲解上。盒子里的玻片的次序已经被打乱了。我们要两人一组地进行实验,找出每个洋葱鳞茎表皮细胞玻片所代表的细胞分裂周期,并贴上相应的标签。在此过程中不允许我们翻看书本。二十分钟以后,他会来回巡视,看谁做得正确。  

“开始。”他下令道。
女士优先,伙计?”爱德华问道。我抬头看着他。他微笑着,弯起的嘴角是那么的迷人,以至于我只能像个白痴一样盯着他看。

“或者我先来,如果你愿意的话。”笑容有些僵硬,他显然在怀疑着我的智力能否胜任。

“不,”我说,满脸绯红。“我先来。”

我是在卖弄,但不算过火。我做过这个实验,我知道我该找什么。这很简单。我“啪”地一下把第一张玻片放到显微镜下,敏捷地调到40倍镜,然后简单地看了一下玻片。

我很有把握地下了结论。“前期。”

“让我看一眼好吗?”我正要移开玻片,他问道。与此同时,他抓住我的手,让我停下来。他的手指冰冷,就好像上课前他一直把手埋在雪堆里一样。但这不是我飞快地挣开手的缘故。当他触到我的时候,他的触碰灼痛了我的手,仿佛有一股电流刹那间从我们身上流过。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立刻收回了手。但是,他仍旧伸手拿过了显微镜。我有些动摇地看着他,他检视玻片的时间比我还短。

“前期。”他表示赞同,工整地写到我们的实验报告的第一栏空白处。他动作熟练地换上第二张玻片,粗略地看了一眼。

“后期。”他一边低语着,一边写下来。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漠不关心。“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他撇嘴坏笑,把显微镜推给我。

我急切地透过接目镜看进去,却失望了。该死,他是对的。

“第三张玻片?”我伸出手,却不看他。

他把玻片递给我。他似乎小心翼翼地避免着再次和我有肌肤上的接触。(其实我很想翻译成肌肤相亲来着。。。一亲芳泽也可以。。。)

我用我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看了看玻片。

“间期。”在他开口以前,我把显微镜递给了他。他飞快地瞄了一眼,然后写下来。在他看的时候我本可以写下来的,但他清秀雅致的笔迹把我镇住了。我不想用我笨拙潦草的字体毁掉这张纸。

我们早早地完成了实验,把别人都甩在了后头。我可以看到迈克和他的搭档在一遍又一遍地对比着两张玻片,而另一组则在桌子底下翻开了书。

我实在无事可做,只能尽量不让自己看他。但没有成功。我看过去,他正在盯着我看,眼里有着令人费解的挫败感。电光火石间,我发现了他容貌上的极细微的不同之处。

“你戴了隐形眼睛吗?”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似乎对我出人意料的提问感到很困惑。“没有。”

“哦,”我咕哝着说。“我觉得你的眼睛有些不太一样。”

他耸耸肩,看向别处。

事实上,我确定他的眼睛有些不太一样。我对他那双纯黑的眸子记忆犹新——上次他曾那样地瞪着我——那种眸色在他的苍白肌肤和红色头发的映衬下越发醒目。今天,他的眼睛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颜色:一种奇怪的黄褐色,比奶油糖的颜色略深一些,但同样是金黄的色调。我无法理解这种事情,除非是他出于某种原因在隐形眼镜的事情上说了谎。又或者是福克斯让我疯狂地脱离了对世界的正常感知。

我向下看,他的双手又一次收紧握成拳头。

班纳老师走到我们的桌子旁,想看看为什么我们停下来不做了。他越过我们的肩膀看到已经完成了的实验,于是更加专注地检查起答案来。

“那么,爱德华,你不认为伊莎贝拉应该拥有使用显微镜的机会吗?”班纳老师问道。

“贝拉,”爱德华下意识地更正道。“事实上,她找出了五个之中的三个。”

现在班纳老师看着我,表情很是怀疑。

“你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吗?”他问道。

我羞涩地一笑:“但不是用洋葱鳞茎。”

“是用白鱼囊胚?”

“没错。”

班纳老师点点头。“你在凤凰城上过大学先修课程吗?”

“是的。”

“很好,”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你们两个在同一个实验小组是件好事。”当他走开的时候,嘴里还咕哝着什么。等他走了,我又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这雪太可惜了,不是吗?”爱德华问。我有一种感觉,他在强迫自己和我闲聊。我又开始犯妄想症了。这简直像是他听到了午餐时我和杰西卡的对话,正努力想要证明我是错误的。

“一点儿也不。”我老实答道,而不是假装和大家一样寻常。我仍在努力把愚蠢的多疑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没法集中注意力。

“你不喜欢寒冷。”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还有潮湿。”

“福克斯对你来说一定是个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他若有所思地说。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阴郁地低声含糊道。
他看上去对我所说的很着迷,但我想象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的脸让我分神,我只能在不失礼貌地前提下尽可能不去看他。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至少,不像他这样直白。  

“这……说来话长。”  

“我想我可以耐心地听完。”他敦促着。  

我停顿了许久,然后犯了一个错误:对上了他凝视着的双眸。他黑金色的眸子让我迷乱,于是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我妈妈再婚了。”我说。  

“听起来不算很复杂。”他似乎不能赞同,但很快同情起我来。“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九月。”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伤,至少对我来说。  

“但是,你不喜欢她的新丈夫。”爱德华推测着,声音依然很亲切。  

“不,菲尔人很好。可能,太年轻了点,但还是很好。”  

“为什么你不继续和他们一起住了呢?”  

我想不出他在对什么感兴趣,但他继续用那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盯着我看,就好像我乏味的生活是一个异常精彩的传奇。  

“菲尔经常出差,他是个职业球员。”我勉强笑道。  

“我听说过他吗?”他问道,也笑了。  

“应该没有。他打得不太好,严格地说还在小联盟里。他总在东奔西跑。”  

“所以你母亲让你到这儿来,好让她能跟着他一起走四方。”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在做推论,而不是提问。  

我略微抬起下颚。“不,她没让我来这儿。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颦起眉头。“我不明白。”他坦白道,看上去被这个事实深深地挫败了,而且有些过头。  

“刚开始她留下来陪我,但她很想念他,所以很不快乐……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和查理一起好过日子了。”我说着,声音沉了下去。  

“但现在,变成你不快乐了。”他指出来。  

“所以说?”我挑衅道。  

“这好像不太公平。”他耸耸肩,但眼神依然紧绷。  

我干笑着。“没有人告诉过你吗?生活是不公平的。”  

“我相信我曾经在某处听过这句话。”他冷冷地说道。  

“所以,说完了。”我坚持着,想知道为什么他还在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他的目光变为审视的神情。“你表现得很好,”他慢吞吞地说道。“但我敢打赌,你所经历的比你表现给任何人看的都要多。”  

我向他做了个鬼脸,按捺住学五岁小孩说话的冲动,看向别处。  

“我做错了吗?”  

我努力无视他。  

“我不这样认为。”他沾沾自喜地低声说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被激怒了,于是问道。我的眼睛依然看着别处,看到老师正在教室里来回巡视。  

“这是个好问题。”他低语道,声音小得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我确信这是我所能得到的唯一答案。  

我叹了口气,沉下脸看着黑板。  

“我惹你生气了吗?”他问道,听起来有些好笑。  

我不假思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一次说了实话。“确切地说,不是。我主要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把心事都写在脸上——我母亲常说我是她的一本翻开的书。”我皱起了眉。  

“恰恰相反,我觉得很难明白你的想法。”他猜测着,完全否认了我刚刚所说的,但听起来他是说真的。  

“那你一定是个很好的阅读者。”我反驳道。  

“通常是这样。”他笑得很开怀,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班纳老师让全班听他说话,我得救了,于是回过头去专心听课。我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我居然把我沉闷的生活讲给了这个出色的、俊美的男孩,而他本可以轻视甚至无视我的。他似乎对我们的对话很投入,但现在我可以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又开始把身子偏向一侧远离我了,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紧绷得不可思议。  

当班纳老师开始演示时,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去关注幻灯机放映的剖视图,尽管我毫不费力地就在显微镜里看到了。但我还是走神了。  

当铃声终于响起时,爱德华像上周一一样,迅速但优雅地冲出了教室。而我,也像上周一一样,诧异地盯着他远去的身影。  

迈克马上蹦到我身边,把我的书拿起来给我。我觉得他像个滑稽的尾巴。  

“太可怕了。”他呻吟着。“他们看上去都一个样。你真幸运,你的搭档是卡伦。”  

“我没费多大劲就完成了。”我说,被他的臆测刺痛了。但我很快就后悔了。“但我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在他觉得受到伤害以前我补充道。  

“卡伦今天看起来挺友好。”当我们披上雨衣时,他评价说。他看上去对此不太高兴。  

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无动于衷。“我想知道他上周一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们向体育馆走去时,我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和迈克的闲聊上。体育课也没能让我专心致志。今天迈克和我一组。他仗义地同时防守了我和他的位置,所以我只在轮到我发球时才停止神游太虚。每次我发球的时候,我的队友都要小心地躲开我的发球路线。  

在我走向停车场的时候,雨已经减弱成雾状了,但坐进干燥的驾驶室里还是让我更高兴些。我发动引擎,头一次不去在意引擎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轰鸣声。我拉开夹克的拉锁,把兜帽放下来,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好让暖气在我回家的路上就把它弄干。
我看看四周,以确认前后没有来车。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个静止的、雪白的身影。爱德华?卡伦倚在那辆沃尔沃的前门上,在离我三辆车开外的地方,专注地看着我的方向。我移开视线,手忙脚乱地倒车,却差点撞上了一辆锈迹斑斑的丰田花冠。算那辆丰田走运,我及时地踩下了刹车。丰田刚好属于那种会被我的卡车撞成破铜烂铁的车。我深呼吸,依然看着另一侧的车窗,小心翼翼地把车倒出来,这回总算成功了。在我开车经过那辆沃尔沃的时候,我保持着眼睛直视前方,但还是偷偷扫了一眼四周。我可以发誓,我看到他在大笑。  
第三章 奇迹

早上,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事情有些变化。

是光。灰绿色的光线落入房中,依然宛如阴天森林里的光影,却更明朗些。我意识到,我的窗没有被云雾遮蔽。

我跳下床想看看外面,然后发出了惊恐的呻吟。

好一场大雪:吞没了前院,压满了我的车顶,把道路都染白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昨天下的雨都冻成了冰——树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绚丽的冰棱,车道上也覆上了一层该死的冰面。即使在地面干燥的时候我都很难不摔倒,现在我还是回到床上去比较保险。

我下楼的时候,查理已经走了。从很多方面来说,和查理住在一起就像我自己一个人住一样,而且我发现我很享受独处的感觉,并不觉得孤独。

我匆匆咽下一碗麦片,喝了盒橙汁。我急于去学校,而这一点把我吓到了。我知道这不是因为那里有我所期望的良好的学习氛围,也不是因为能见到我那帮新朋友。如果我对自己足够诚实,我会承认,我渴望去学校是因为我想见到爱德华?卡伦。但是,这念头实在是非常,非常地愚蠢。

在昨天说了那堆毫无头脑、令人尴尬的胡言乱语之后,我应该彻底地避开他。而且我对他也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对他眼睛的事说谎呢?我仍害怕着有时候感受到的,从他身上散发的敌意。更何况,无论何时,只要一想到他那张完美的面孔,我就会舌头打结。但是,我很清楚地意识到,我的活动范围和他的活动范围完全没有重合之处,所以今天我不应该这样急切地盼着见到他。

活着通过那段冰封的车道耗尽了我身上每一盎司的注意力。快要走到车前的时候,我差点失去平衡,但最后还是成功地抓住了后视镜,让自己得救了。这再清楚不过了,今天将会是一场噩梦。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我尽可能地把注意力从对车子失控的恐惧,还有对爱德华?卡伦的不必要的推测,转移到迈克和埃里克,还有这里的年轻男孩们对我的截然不同的态度上。我确定我的外表和在凤凰城时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家那边的男孩们亲眼目睹了我惨不忍睹的青春期的全过程,还在用老眼光来看我。也许是因为我在这个新鲜事匮乏的地方是个新奇的存在。也可能是我跛子似的笨拙惹人怜爱而非怜悯,让我陷入了肥皂剧里的不幸少女的角色。不管理由是什么,迈克宠物犬一样的举动,还有埃里克跟他针锋相对的表现,让我受宠若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情愿被无视。

我的卡车似乎丝毫不受路面上那层黑冰的影响。但我还是开得很慢,生怕在大街上撞出一条破坏通道来。

等我到了学校,走下车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路上没遇上半点麻烦。某些银色的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我走到卡车后面——小心地抓住支撑的东西——检查我的车胎。细细的链条十字交叉成钻石的形状,缠在车胎上。天知道查理是几点起的床,给我的卡车上了雪地链。我只觉得喉头一紧。我不习惯被人照顾。查理讷于言表的关心冷不防打动了我。

我站在车后的一角,拼命压抑着雪地链带来的突如其来的、潮水般的情绪。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那是一声惊骇的尖叫,然后迅速变成了一片尖叫声。我吃惊地抬起头。

我同时看见了好几件事物。没有一个像电影中那样,用慢动作进行着。事实上,是奔涌的肾上腺素让我的大脑运作得更快,使我可以同时专注于几件事物的细节。

爱德华?卡伦站在离我四辆车以外的地方,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他的脸在许多张脸汇成的海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些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被吓坏了的神情。但更迫在眉睫的是那辆打滑了的、轮胎锁死了的深蓝色的货车。它的刹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在停车场的冰面上疯狂地旋转着。它即将撞上我的卡车后部,而我正站在它们中间。我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闭上眼睛。

在我听见那辆货车压上我的卡车车厢的那声毁灭性的碾压声以前,某种东西硬邦邦地撞上了我,但不是在我所预料的那个方向。我的头磕到了结冰的柏油路面上,我感到有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把我按在了地上。我躺在了一辆客货两用车前的人行道上,刚才我正是把我的卡车停在了这辆客货两用车旁。但我没有机会注意别的事情,因为那辆货车冲过来了。它让人气恼地顶着卡车后部拐了个弯,继续旋转着滑过来,即将再次撞上我。

一声低咒让我意识到有人和我在一起,而这个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两条长长的,雪白的胳膊伸在我前面保护着我。那辆货车忽然停在了离我的脸只有一英尺远的地方。那双大手如有神助地嵌在了货车车身一侧的一道深深的凹痕上。

而后,他双手的动作快得让我看不清。(他使出了无影手。)一只手骤然撑住货车的车身,另一只把我拖开。我的双腿像破布娃娃一样晃荡,直到碰上那辆客货两用车为止。一阵金属坠地的锐响刺痛了我的耳朵,那辆货车重重落到地面上,玻璃爆裂,迸射到柏油路面上——恰恰是一秒钟以前,我双腿所在的地方。

一阵彻底的沉默,几秒后,一片尖叫。在这阵突然的骚动里,我听到不止一个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但比所有的喊叫声都要清晰的是,我听见了,耳畔,爱德华?卡伦低沉的,狂乱的声音。

“贝拉,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想要坐起来,然后发觉他紧紧地抓着我,把我护在身下。
当心,”当我挣扎的时候,他警告我。“我觉得你的头碰得很厉害。”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左耳一阵抽痛。

“哦。”我惊讶地说。

“这正是我所想到的。”奇怪,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用力忍住笑声。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弱下来,努力整理思路,控制自己的举动。“你怎么能那么快就冲到这边呢?”

“我就站在你旁边,贝拉。”他说,语气再度严肃起来。

我挣扎着坐起来,这次他不再阻止我,而是松开了紧紧箍住我腰部的双臂,迅速又安静地退开,退到这个狭小空间所能允许的离我最远的地方。我看着他既担忧又无辜的神情,又一次迷失在他黑金色的双眸中。我想问他什么来着?

他们终于发现了我们。一群泪流满面的人,彼此呼喊着,呼唤着我们的名字。

“别乱动!”有人下令。

“把泰勒从货车里弄出来!”另一个人喊道。

我们周围一片忙乱。我想要起来,但爱德华冰冷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现在待在这儿别动。”

“但这儿太冷了。”我抱怨着。让我惊讶的是,他悄声地笑了起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刚才你在那里。”我忽然记起来了。他的轻笑声戛然而止。“你站在你的车旁边。”

他脸色一沉。“不,我没在那里。”

“我看见你了。”我们周围一片混乱,我可以听到到达现场的大人们粗暴的声音。但我固执地继续我们的争论:我是对的,他应该承认这一点。

“贝拉,我就站在你旁边,是我把你拉开的。”他不再掩饰,用直勾勾的、毁灭性的眼神瞪着我,像是要让我明白某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不是的。”我咬紧牙关。

他眼中的金色在燃烧。“求你了,贝拉。”

“为什么?”我诘问。

“相信我。”他恳求着。他柔和的声音征服了我。

我听见了救护车的警笛。“你能保证过后向我解释一切吗?”

“很好。”他咆哮着,勃然大怒。

“很好。”我气愤地重复着。

六个紧急医疗救护人员和两个教师——瓦尔纳老师和克拉普教练——合力把那辆货车退开,好让担架进来。爱德华坚决拒绝上担架,我正要开口,那个叛徒却告诉他们我撞到了头,很可能有脑震荡。当他们给我戴上护颈支架的时候,我羞愧得想要一死了之。看上去整个学校都到场了,庄严肃穆地目送我被抬进急救车后部。而爱德华居然可以坐在救护车前排。这简直让人抓狂。

更糟糕的是,查理?史温在他们把我安全地弄走以前赶到了。

“贝拉!”当他看到我躺在担架上时惊恐地大喊。

“我一切安好,查——爸爸。”我叹息道。“我没事。”

他转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紧急医疗救护人员询问补充性意见。我索性不管他,开始思考在我脑海中乱转的一些令人费解的画面。当他们把我从那辆客货两用车旁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车的保险杠上一道深深的凹痕——一道显然和爱德华双肩的轮廓相吻合的凹痕……就像是他曾经撑在这辆车上,生生把这个金属框架给压变形了一样。

那时候,他的家人远远地看着,神情各异,从不赞成到愤怒,但唯独丝毫不见对他们兄弟安危的关切。

我试图想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来解释我看到的一切——一个能否定我精神不正常的假设的答案。

自然,救护车一路由警车护送,到达了县医院。让我觉得荒谬的是,他们根本不让我下来,一路抬着我走。更糟的是,爱德华依靠自身的能力轻轻松松地溜出了医院大门。我直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这段不太懂,不知道是指爱德华用“脚”走出去,还是用“色诱”蒙混出去。。。)

他们把我推进急救室,这是一个长长的房间,呈一字型排开的各张床之间只用塑料帘隔开。一个护士在我手臂上缠了一个血压计,在我舌头上放了一支温度计。既然没人费事把塑料帘拉起来给我留点隐私,我也没有义务再戴着那个看起来傻不拉几的护颈支架了。一等护士走开,我立刻解开了维可牢扣,把它扔到床上。

又一群医院职员匆匆忙忙地冲进来,又一副担架被抬到了我的邻床上。我认出那是和我一起上gover-nment课的泰勒?克劳利,他头上包扎着血迹斑斑的绷带。泰勒看上去比我糟一百倍。但他不安地盯着我。

“贝拉,真对不起。”

“我没事,泰勒——你看着挺吓人的,你没事吧?”我们说话的时候,护士开始解下他弄脏的绷带,露出他前额和左脸颊上的无数浅浅的伤痕。

他无视我的话。“我还以为我会把你撞死!我开得太快了,又错误地撞到了冰上……”当一个护士开始给他脸上抹药的时候他畏缩了一下。

“别担心,你没撞上我。”

“你怎么能那么快躲开呢?你本来在那里,然后就不见了……”

“嗯……爱德华把我拉开了。”

他看上去很困惑。“谁?”

“爱德华?卡伦——他就站在我旁边。”我实在是个蹩脚的说谎者,我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能让人信服。

“卡伦?我没注意到他……噢,我猜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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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是的。他在这里的某处,但他们没用担架固定他。”

我就知道我没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没办法解释我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把我放到轮椅上,推着我去做头部X光检查。我告诉他们我没事,一切都很好,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撞击。我询问我能否离开,但护士告知我必须先跟医生商量。于是,我被困在急诊室里,等待着,同时被泰勒滔滔不绝的道歉骚扰着:他保证他会补充我的。我无数次试图说服他,让他明白我没事,但他还是不停地责怪自己。最后,我闭上眼晴,无视他的存在。他继续懊恼地说个不停。

“她睡着了吗?”一个天籁般的声音问道。我飞快地睁开了眼睛。

爱德华站在我的床尾,坏笑着。我瞪着他。这不太容易——也许抛个媚眼会更自然些。

“嗨,爱德华,我很抱歉——”泰勒又开始了。

爱德华竖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不流血,就不算犯规。”他说着,露出整齐的皓齿。他走过去坐到泰勒的床边,脸向着我。然后,又一次撇嘴坏笑。

“那么,他们对你的判决是?”他问我。

“我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他们就是不让我走,”我抱怨着。“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没像我们俩那样被捆在轮床上?”

“这都是你所知道的那人的功劳。”他回答道。“但别担心,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随后,一个医生从拐角处走过来。我张大了嘴巴。他很年轻,金发碧眼,肤色白皙……还有,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要英俊。但是,他的肤色太苍白了。他看上去很疲倦,眼睛下还有黑圈。根据查理的描述,这位应该就是爱德华的父亲。

“那么,史温小姐,”卡伦医生用极富魅力的声音说道,“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我答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他走过来,把我头上的壁灯打开。(lightboard是什么东东?直译是灯牌。。。)

“你的X光照片看着没什么大碍,”他说。“你觉得头疼吗?爱德华说你的头碰得很厉害。”

“我的头没问题。”我重复着,叹了口气,小小怒视了一下爱德华。

医生冰冷的手指轻柔地察看着我的头。我畏缩了一下,他注意到了。

“疼吗?”他问道。

“不疼,真的。”我有过更惨痛的体验。

我听见一声嗤笑,便看看四周,只见爱德华一脸俨然以恩人自居的笑意。我眯缝起眼睛。

“好啦,你父亲在等候室——你现在可以跟他回去了。但是,如果你感到晕眩,或者有任何视力问题,请务必回来复查。”

“我不能回学校吗?”我问道,想象着查理努力表示关心的样子。

“恐怕你今天得悠着点了。”

我瞪着爱德华。“那他可以回学校咯?”

“总得有人回去把我们幸免于难的好消息传播出去吧。”爱德华沾沾自喜地说。

“事实上,”卡伦医生更正道。“大半个学校好像都在等候室里了。”

“哦不!”我呻吟着,用手捂住脸。

卡伦医生扬起眉头:“你想待在这里吗?”

“不,绝不!”我坚持着,把腿甩下床,飞快地跳下地。快过头了——我摇晃起来,卡伦医生抓住了我。他看上去有点担心。

“我没事。”我再次向他保证。没有必要告诉他我的平衡问题跟碰到头一点关系都没有。

“拿点泰诺止痛吧。”他一边稳住我,一边建议道。

“没痛到那个地步。”我坚持着。

“听起来你相当地幸运。”卡伦医生说道,微笑着用优雅的手势在我的表格上签字。

“幸运鬼爱德华碰巧站在了我旁边。”我更正道,用力瞪着我的病历的标题。

“哦,嗯,是的。”卡伦医生同意道,忽然对他面前的那张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然后他看向别处,看着泰勒,去下一张床。我灵光一闪:这医生熟悉内情。

“恐怕你得在这儿多待一阵子了。”他对泰勒说,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医生刚转过身去,我立刻挪到爱德华身旁。

“我能和你谈谈吗?”我小声说道。他退了一步,下巴骤然一紧。
“你父亲在等着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瞥了一眼卡伦医生和泰勒。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和你单独谈谈。”我强调。

他怒视着我,然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过这个长长的房间。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我们转过拐角,刚走到一个短短的走廊里,他转过来面向我。

“你想干嘛?”他问道,听起来气坏了。他的眼神冰冷。

他的不友好让我感到了威胁。我说出的话远远没有达到我所想要的充满火药味的效果。“你欠我一个解释。”我提醒他。

“我救了你的命——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他声音里的忿恨让我退缩了。“你保证过的。”

“贝拉,你撞到了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斩钉截铁地说。(His tone was cutting.这样翻应该没问题吧。)

我被激怒了。我大胆地瞪视着他。“我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

他瞪回来。“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贝拉?”

“我要知道真相。”我说。“我要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在替你圆谎”

“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嚷道。

我再也收不住话头,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根本不在我旁边——泰勒也没看见你,所以别告诉我我的头碰得太厉害。那辆货车本来要撞上我们的——可它没有,你的手在它身上留下了凹痕——你在另一辆车上也弄了一道凹痕,可你却一点都没受伤——那辆货车本来会碾碎我的双腿的,但你把它举起来了……”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多疯狂,但我就是停不住。我太生气了,我能感觉到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咬着牙,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他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但他的脸绷紧着,防备着。

“你认为我把一辆货车从你身上举起来?”他的语气是在质疑我的神智是否正常,但这让我更起了疑心。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娴熟的演员所说的完美的台词。



我只是点了点头,下巴一紧。

“你知道,没人会相信这些话的。”他的声音现在几近于嘲讽。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竭力控制着怒火。

惊讶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那么,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这对我很重要。”我坚持着。“我不喜欢撒谎——所以最好能有一个让我这样干的理由。”

“你就不能说声谢谢,让这事过去吗?”

“谢谢。”我等着,怒气冲冲地期待着。

“你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对吧?”

“是的。”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享受失望的滋味。”

我们沉默着,怒视着对方。我第一个开了口,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我面临着被他铁青着的,绝美的面孔分神的危险。就像是在盯着一个毁灭天使看,试图看得他垂下眼睛去一样。

“你何必这样自找麻烦?”我冷淡地问。

他顿了顿,有一瞬间他足以让人迷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料之外的脆弱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耳语道。

然后,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走开了。
我简直气疯了,过了好几分钟,我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离开。一直等到我能走路的时候,我才慢慢地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我一直忧心忡忡着,但等候室里的情形比我想象中的更不愉快。看样子我在福克斯认识的人全到齐了,都在盯着我看。查理向我冲过来,我只得举手投降。

“我没事。”我阴沉着脸,向他保证。我依然怒气冲冲,丝毫没有闲聊的兴致。

“医生怎么说?”

“卡伦医生给我看过了,他说我一切都好,可以回家了。”我叹息道。迈克,杰西卡还有埃里克都在,开始向我们靠拢过来。“我们走吧。”我催促着。

查理伸出一只手放到我的背后,但没有碰到我,带着我向出口的玻璃门走去。我笨拙地向我的朋友们挥手告别,希望能传达出让他们不必担心的意思。能坐进警车里实在是件让人感到莫大的宽慰的事,我头一次这样觉得。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我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只能勉强注意到查理还在那里。我敢肯定,爱德华在走廊里的那些自我保护的举动只能证明我看到的那些异乎寻常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我自己都很难相信它们的真实性。

当我们到家的时候,查理终于开口了。

“嗯……你得给蕾妮打个电话。”他垂下头,心虚地说。

我吓坏了。“你告诉她了!”

“对不起。”

我走下车,“砰”的一声关上巡逻车的门,力道大得有些不必要。

当然,我妈竭斯底里大发作。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感觉很好,说了至少三十次,她才冷静下来。她求我回家——完全忘记这会儿家里根本没人的事实——但她的恳求比我想到的还要容易回绝。我对爱德华神神秘秘的举动简直着了魔。而且,我也迷上了爱德华本人,不止是一点点。愚蠢,愚蠢,太愚蠢了。我应该,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头脑清楚的人会做的那样,渴望着逃离福克斯。但我却没有。

这天晚上,我决定早早上床睡觉,和平时一样。查理始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这让我更加烦躁。半路上,我停下来,到浴室里拿了三片泰诺。这些药片真的很有帮助,当疼痛不再那么厉害时,我沉沉地睡去。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见了爱德华?卡伦。
第四章 邀约

在我的梦境里,四下里很暗,仅有的微弱的光芒似乎是从爱德华的肌肤上散发出来的。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正在离我而去,把我留在黑暗中。不管我跑得多快,我都追不上他。不管我喊得多响,他都没有回头。我心绪不宁地在半夜醒来,直到过了很久才能再次睡着。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我梦里,但总是离我远远地,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那场事故之后的一个月,充满了紧张和不安,而最初那几天,还让人发窘。

那一周余下的几天里,我沮丧地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注意的焦点。泰勒?克劳利简直让人无法容忍,无论我上哪里去他都跟着我,喋喋不休地说着要设法补偿我。我试图让他明白,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让他把这一切忘掉——尤其在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前提下——但他仍然固执己见。每节课下课后他都跟在我后面,午餐时还坐到了我们现在极其拥挤的桌子旁。迈克和埃里克对他很不友好,甚至超过了对彼此的敌意。这让我很是苦恼:我又多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仰慕者。

似乎没人想去关心一下爱德华,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解释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怎样把我拉到一旁,差点也被撞上了。我努力想要说服大家。但杰西卡,迈克,埃里克,和别人一样,都说在货车被拉开以前根本没有看到爱德华在那里。

我问我自己,为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在他突然地、几乎不可能地把我救下来以前,他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我懊恼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没有人像我那样,总在注意着爱德华。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那样地注视着他。多么可悲的发现。

爱德华从不曾被一群好奇的旁观者围着,渴望着听他描述他的第一手消息。人们像往常一样躲着他。卡伦兄妹和黑尔双胞胎总是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什么也不吃,只跟自己人说话。他们,尤其是爱德华,再也不曾看我一眼。

课堂上,当他坐在我旁边时,总是坐到桌子所能容许的离我最远的地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有在他的拳头时不时地收紧——绷紧的肌肤几乎要比骨头还白——的时候,我才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健忘。

他正巴不得当初没有把我从泰勒的车轮下拉开——我不作他想。

我很想跟他说话,而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我尝试过了。上一次我在急诊室外见到他的时候,我们的反应都太激烈了。我还是很生气,因为他始终不肯信任我,不肯把真相告诉我,尽管我无可挑剔地单方面遵守了协议。但他确实救了我的命,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经过一夜之后,我的满腔怒火终于消失殆尽,化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当我走进生物教室时,他已经坐到了座位上,直直地看着前方。我坐下来,希望他转向我。但他没有流露出半点意识到我在场的迹象。

“你好,爱德华。”我和颜悦色地说道,向他表面我正在自我检讨。

他略微侧过脸来,看也不看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别处。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他接触的全部内容。虽然,每一天,他都在那里,离我只有一英尺的距离。有时侯我会看着他,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但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在自助餐厅里,或是在停车场上。我看着他,发觉他金色的双眸明显变黑了,每一天都在变得更黑。但在课堂上,我对他的注意,不会比他对我表现出来的更多。我陷入了极其悲惨的境地。而那个梦仍在继续。

虽然我一直在说谎,但我的电子邮件的内容还是让蕾妮察觉到了我的消沉。她时不时给我打电话,担心着我。我试图让她相信我的情绪低落完全是由天气造成的。

至少,迈克对我和我的实验小组搭档之间的冷战感到很高兴。我看得出,他本来还在担心爱德华英雄救美的举动会让我对他产生好感,现在他很宽慰地看到这件事似乎适得其反。他变得更有信心了,总是坐在我的桌旁和我聊天直到生物课开始为止,完全无视爱德华的存在,就像他无视我们一样。

在那个危险的冰雪天之后,积雪被雨水永远地冲走了。迈克很失望,他还没来得及开展他的雪球大战呢。但海滩之旅很快就要到了,这一点让他略感安慰。尽管,一周周过去了,大雨仍在继续。

杰西卡让我了解到了另一件日益逼近的大事。三月里的第一个周二,她打电话给我,希望能得到我的许可,去邀请迈克和她一起参加两周后的春季女生择伴舞会。
“你真的不介意?……你不打算邀请他吗?”当我告诉她我一点都不介意时,她固执地追问。

“不,杰西,我不会去的。”我向她保证。跳舞显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舞会是很有意思的。”她半心半意地试图说服我。我有时觉得,杰西卡跟我做朋友更多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超高人气,而不是真的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祝你跟迈克过得愉快。”我鼓励她。

第二天的三角函数课和西班牙语课上,我惊讶地发现杰西卡不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地自说自话了。课间我们一起走的时候,她一直沉默着。我实在不敢问她为什么。如果迈克拒绝了她的邀约,我一定是她最不想告诉的人。

午餐的时候,我更加担心起来,因为杰西卡坐得离迈克远远的,和埃里克聊得很起劲。迈克显得异常地安静。

迈克陪我向教室走去,一路上继续沉默着,他脸上不自在的表情是个坏兆头。但他始终没有提出这个话题,直到我坐到座位上,他靠在我桌子上为止。和往常一样,我像被电了一下,意识到爱德华虽然坐得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如此遥远,仿佛他只是我虚构出来的一个梦。

“那个,”迈克看着地板,说道。“杰西卡邀请我和她一起参加春季舞会。”

“好极了。”我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明朗又热情。“你跟杰西卡一起会过得很愉快的。”

“嗯……”他审视着我的微笑,挣扎着,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高兴。“我告诉她我要想一下。”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失望的色彩,虽然我感到很宽慰,幸亏他没有一口回绝她。

他又一次低下头,一脸的坦然。(bright?不可能是高兴吧?)内疚让我的决心有点动摇了。

“我还以为也许……嗯,也许你会邀请我的。”

我停顿了片刻,厌恶着在心底翻滚着的内疚之情。但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了,爱德华好像条件反射一样,向我这边侧过头来。

“迈克,我想你应该接受她的邀约。”我说。

“你已经邀请别人了吗?”爱德华有没有注意到,迈克的眼睛飞快地掠过他的方向呢?

“没有。”我向他保证。“我根本没打算去舞会。”

“为什么不去?”迈克诘问道。

我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到舞会上去,试探我的运气。于是,我迅速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那个周六我要去西雅图。”我解释道。反正我需要去镇外透透气——那个周六忽然成为了出发的最佳时刻。

“你不能找别的周末去吗?”

“抱歉,不能。”我说。“所以,你也别让杰西再等了——这太没礼貌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他喃喃地说着,沮丧地转过身,回到他的座位上去。我闭上眼睛,用手指按住太阳穴,试图把内疚和同情逼出我的脑海。班纳老师开始讲课了。我叹了口气,睁开双眼。

爱德华正好奇地盯着我,他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和上次一样的,熟悉的挫败感,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明显。

我很惊讶,但还是盯回去,希望他能快点移开视线。但他却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眼神直接而深邃。毫无疑问,只能是我移开目光了。我的手开始颤抖。

“卡伦先生?”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要他回答某个我根本没听到的问题。

“三羧酸循环。”爱德华回过头去看着班纳老师,很不耐烦地答道。

他的眼睛刚放开我,我立刻低下头看着我的课本,试图找到老师正在讲的地方。我甚至怯懦到把头发拢到右肩上垂下来,挡住我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全身居然都被涌起的一股激动之情给席卷了——仅仅因为这是在隔了一周半以后第一次,他碰巧看了看我。我不能容忍他这样左右我的情绪。这太可悲了。比可悲更甚的是,这有害于我的健康。

那堂课剩下的时间里,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注意他。虽然,这不太可能,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注意他。当铃声响起时,我转身背对着他,开始收拾东西,希望他能像平常一样立刻离开。

“贝拉?”我不应该这样熟悉他的声音的。就好像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了整整一辈子,而不是只有短短的几个星期。  
我很不情愿地,慢慢转过身去。我不想体验那种感受,那种我早就知道的,当我凝视着他太过俊美的面庞时,我所感觉到的一切。当我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警惕。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琢磨。他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你又开始跟我说话了?”我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虽然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用微笑来反击我。“不,确切的说,不是。”他承认道。

我闭上眼睛,用鼻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他在等着。

“那你想干嘛,爱德华?”我问道,依然闭着眼睛。这样跟他说话能说得更有条理些。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诚恳。“我知道,我太粗鲁了。但这样会更好,真的。”

我睁开双眼。他的神情很严肃。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警惕。

“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会更好些。”他解释道。“相信我。”

我眯缝起眼睛。我之前听过这样的话。

“真遗憾,你没有更早地想到这一点。”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本来可以把自己从这种后悔中拯救出来的。”

“后悔?”这个字眼,还有我的语气,显然让他失去了警惕心。“后悔什么?”

“后悔没让那辆愚蠢的货车从我身上碾过去。”

他被震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等到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抓狂了:“你认为我后悔救了你的命?”

“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嚷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显然已经抓狂了。
我干脆地扭过头去,紧紧地闭着嘴,以免失控地喊出我想要扔到他头上的所有责难。我把书叠成一摞,然后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想要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外,但是,当然,我的靴子绊到了门框,怀里的书散落一地。我站了一会儿,想让它们就这样在地上躺着算了。最终,我叹了口气,弯下身子想把它们捡起来。他蹲在那里,已经把书都堆成一堆了。然后他把书递给我,脸上冷冰冰的。

“谢谢。”我冷淡地说。

他眯缝起眼晴。

“不客气。”他回敬道。

我随即直起身子,再次转身离开他,头也不回地昂首阔步向体育馆走去。

体育课太残忍了。我们开始学篮球了。我的队友从不把球传给我,这点很不错,但我老是摔倒。有时候我还会连累别人跟我一起倒下去。今天我的状态比平时更糟,因为我脑子里全是爱德华的身影。我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上,但他总在我需要保持平衡的时候闯进我的思绪里。

像往常一样,放学是件让人宽慰的事。我几乎一路跑着向我的卡车冲去:这里有太多我想要逃避的人。在这场事故里,我的卡车所受的伤害微乎其微。我只需要把尾灯给换掉,就算我确实有一些喷漆的工作要做,我也已经搞定了。泰勒的爸妈只能把他们那辆货车当废品给卖掉了。

当我转过拐角,看到一个高大的、黝黑的身影靠在我的卡车上时,我差点吓得心跳停拍。然后我意识到那只是埃里克。我继续走过去。

“嗨,埃里克。”我招呼道。

“嗨,贝拉。”

“怎么了?”我一边打开车锁,一边问道。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所以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嗯,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春季舞会?”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上戛然而止。

“我想,那是一场女生择伴舞会,对吧。”我说道,因为太吃惊而没法说得更圆滑些。

“嗯,是的。”他羞愧地承认。

我恢复了镇静,试图笑得更温和些。“谢谢你邀请我,但我那天要去西雅图。”

“哦,”他说。“那好吧,也许下次吧。”

“好的。”我赞同道,然后咬住唇。我不想让他按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我的话。

他无精打采地走开,向学校里走去。我听到一阵低低的嗤笑。
爱德华正从我的车前走过,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的嘴唇又紧紧地闭在了一起。我猛地拉开车门,跳进车里,然后重重地把身后的门关上。我发动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然后把车倒出车道。在离我两个停车位远的地方,爱德华已经坐在车里了。他把车平稳地开到我的车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他停在那里——等他的家人。我可以看到他们四个还在路上走着,才走到自助餐厅那里。我真想一踩油门直接撞到他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上,但这里有太多目击者了。我看向后视镜,在我的车后,一长排车龙正在形成。我后面的第一辆车,是泰勒刚弄到的二手森特拉,他正坐在车里向我挥手。我正在气头上,没空跟他打招呼。

当我坐在车里东张西望,就是不看我前面那辆车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敲乘客座的窗户。我看过去,是泰勒。我困惑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的车没熄火,左侧的车门开着。我把身子侧到驾驶室的另一边,把窗子摇下来。窗子卡死了。我吃力地把它摇下一半,然后放弃了。

“对不起,泰勒,我被堵在了卡伦后面。”我很生气——很显然,塞车不是我的错。

“哦,我知道——我只是想趁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向你问件事。”他咧嘴一笑。

这一切不该发生的。

“你愿意邀请我去春季舞会吗?”他继续说道。

“我那时不在镇里,泰勒。”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我不得不记住这不是他的错,但迈克和埃里克已经把我今天的份额的耐心都给耗光了。

“是的,迈克说过了。”他承认道。

“那为什么——”

他耸耸肩。“我以为那只是你用来让他不那么失望的借口。”

很好,这全是他的错。

“对不起,泰勒。”我说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真的要去镇外面。”

“没关系。我们还有正式舞会。”

在我能作出回应以前,他已经走回他的车那里了。我可以感受到我脸上的震惊。我向前看,发现爱丽丝,罗莎莉,艾美特和贾斯帕已经坐进那辆沃尔沃里了。在那辆车的后视镜里,爱德华正注视着我。毫无疑问,他正笑得浑身颤抖,就好像他听见了泰勒说的每个字。我的脚渴望地向油门伸去……一次小小的撞击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人受伤的,只意味着要给那辆银光闪闪的沃尔沃平整喷漆而已。我发动了引擎。

但一等他们都坐进车里,爱德华就加速把车开走了。我只能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回家,一路上不停地低声向自己咒骂着。
当我到家的时候,我决定晚餐做鸡肉馅玉米卷饼。这要花不少时间,能让我一直忙个不停。当我把洋葱和红辣椒小火煨成酱汁时,电话响起来。我不敢接电话,但这可能是查理或者我妈打来的。

电话是杰西卡打来的,她正兴高采烈着:放学后查理截住她,答应了她的邀请。我一边搅拌锅里的酱汁,一边简短地祝贺了她几句。她要挂电话了,她还得给安吉拉和劳伦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我佯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建议道,那个和我一起上生物课的安静的安吉拉可以去邀请埃里克,而劳伦——那个总在午餐餐桌上无视我的冷淡的女孩——可以去问问泰勒,我听说他还没约人。杰西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她已经确定要和迈克一起去了,她说她真的希望我能去舞会时,声音听起来真诚多了。我照例用要去西雅图的借口打发了她。

等我挂了电话,我开始努力集中注意力准备晚餐——尤其是把鸡肉切丁的时候。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急诊室之旅了。但我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试图分析今天爱德华说的每一个字。“我们最好别做朋友”,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当我意识到他在暗示什么的时候,我的胃一阵抽搐。他肯定是看出来,我被他深深地吸引了。他不想欺骗我的感情……所以我们最好连朋友都不要做……因为他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他不会对我有任何兴趣,我气愤地想着。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只是来得稍晚的,对洋葱的反应。我确实很乏味。但他不是。有趣……有才气……神秘……完美……英俊……或许还能单手举起标准型号的货车。

好,很好。我可以不打扰他。我根本不想打扰他。我会在这里把我给自己判处的有期徒刑服完,然后兴许西南的某所大学,也许是夏威夷大学,会给我提供一份奖学金。当我把鸡肉馅玉米卷饼做完,放到锅里的时候,我竭力想着阳光灿烂的海滩和棕榈树。

当查理回到家,闻到青椒的味道时,他似乎有点疑惑。我不会责怪他的——离这里最近的能吃到墨西哥菜的餐厅很可能在南加利福尼亚。但他是个cop,就算只是个小镇cop,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咬下第一口。他似乎挺喜欢这个味道。看着他渐渐地开始信任我的厨艺是件有趣的事。

“爸爸?”当他快吃完的时候我问道。

“怎么了,贝拉?”

“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下周六我想去趟西雅图……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来不打算请求他的准许——这会开一个不好的先河——但我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所以最后我又找补了一句。

“为什么?”他似乎很吃惊,就像是他不能想象有什么东西是在福克斯找不到的。

“嗯,我只是去买点书——这里的图书馆库存太有限了——也许再看几件衣服。”我手头的钱多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多亏了查理,我不必自己花钱买车。不过这辆卡车的油耗可没让我少花钱。

“那辆卡车的油耗可能不太好。”他说着,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知道,我会在蒙特撒诺和奥林匹亚停下来加油——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在塔克马停一下。”

“你一个人去吗?”他问道。我不知道他是在怀疑我秘密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纯粹在担心车的问题。

“是的。”

“西雅图是个大城市——你可能会迷路的。”他有点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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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爸爸,凤凰城是西雅图的五倍大——而且我能看懂地图,别担心。”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我尽量巧妙地隐藏起听到这话时油然而生的恐惧。

“没问题,爸爸,不过我可能会在试衣间里耗上一整天——那会很无趣的。”

“哦,那好吧。”一想到要坐在女装店里,不管要坐多久,都足够吓得他打了退堂鼓。

“谢谢。”我冲他笑了笑。

“你会及时赶回来参加舞会吧?”

呃。只有在小镇上,当爸爸的才会知道中学里什么时候举行舞会。

“不——我不跳舞,爸爸。”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难以保持平衡的毛病可不是遗传自我妈。
他确实清楚。“哦,那好吧。”他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进停车场时,故意把车停得离那辆银色的沃尔沃远远的。我不想让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最后落得赔他一辆新车。我刚走出驾驶室,钥匙就从我的指间滑落下来,掉到我脚步的一滩积水里。我弯腰去捡的时候,一只雪白的手忽然伸过来,在我之前把钥匙抓住了。我立刻直起身子。爱德华?卡伦就站在我旁边,若无其事地倚着我的卡车。

“你怎么做到的?”我恼羞成怒地问道。

“做到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我的钥匙。等我伸手拿的时候,他让钥匙落入我的掌心。

“在稀薄的空气里出现。”(这句绝对出自哈利波特!!!幻影显形!!!)

“贝拉,你心不在焉得过分可不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像天鹅绒一样柔软。

我阴沉着脸,瞪着他完美无瑕的面庞。今天他眼睛的颜色又变浅了,是一种色调偏深的,金黄的蜜色。我不得不低下头,召回自己当下已经陷入混乱的神志。

“昨天晚上的交通堵塞是怎么回事?”我依然看着别处,诘问到。“我想你更可能是假装没注意到我存在,而不是想把我气死。”

“这是为了泰勒,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给他个机会。”他窃笑着。

“你……”我喘息着,想不到一个足够坏的词。感觉像是我的怒火的烈焰都能把他烤焦了,他还是只觉得很好玩。

“我也没有假装没注意到你的存在。”他继续说道。

“所以你想把我活活气死?只因为泰勒的货车没有做到这一点?”

愤怒从他黄褐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的嘴唇抿紧成一条坚硬的线条,所有幽默的气氛都不见。

“贝拉,你简直不可理喻。”他说道,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冷冰冰。

我的掌心一阵刺痛——我迫切地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好好揍一顿。我对自己的想法很吃惊。我通常是个非vi_olient主义者。我转过身去,大步走开。

“等等。”他叫道。我继续走着,愤怒地踢溅起了不少雨水。可他紧跟在我后面,轻而易举地跟上我的步子。

“我很抱歉,这些话太失礼了。”我们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我无视他。“我不是说这些不是实话。”他继续说道。“但不管怎样,这样说真的太没礼貌了。”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我喃喃地抱怨道。

“我想问你些事,但你总在转移话题。”他笑起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他良好的幽默感。

“你有多重人格吗?”我激烈地问。

“你又来了。”

我叹息道。“那好吧,你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下周六——你知道,春季舞会那天——”

“你是在搞笑吗?”我打断他的话,停下来转向他。当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我的脸都被雨水打湿了。

他的眼睛看上去快乐得有些恶毒。“你愿意让我说完吗?”

我咬住唇,双手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这样我就不致于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了。

“我听说你那天要去西雅图。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搭我的便车。”

这话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我不确定他在指什么。

“你想搭便车去西雅图吗?”

“跟谁去?”我困惑地问。

“很显然,跟我。”他把每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晰,就好像他在跟某个智障人士对话一样。

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不能自拔。“为什么?”

“嗯,我刚好打算要在这几周去趟西雅图,而且,坦白地说,我不觉得你的卡车能开到西雅图去。”

“我的卡车性能良好,谢谢你的关心。”我继续往前走,但我太吃惊了,没办法维持我的愤怒在原来的水平上。

“可你的车要开到那里,一箱油够用吗?”他继续跟着我的步子。

“我不觉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愚蠢的,银光闪闪的沃尔沃车主。

“浪费有限的资源跟每个人都有关系。”

“老实说,爱德华。”当我说到他的名字时,我感到一阵颤栗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讨厌这样。“我实在跟不上你的思路。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只是说如果我们不是朋友,会更好些,但并不是说我不想这样。”

“哦,谢谢,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巨大的讽刺。我发觉自己停了下来。现在我们站在了自助餐厅的屋檐下,所以我可以更容易地看着他的脸。但这显得对我理清思路没有任何帮助。

“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这样情况会更谨慎些。”他解释道。“但我厌倦了,我不想再费尽心思地把自己从你身边赶走,贝拉。”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显得非常紧张。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仿佛在燃烧。我忘了要怎么呼吸。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雅图吗?”他问道,依然有些紧张。

我还说不出话来,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淡淡一笑,然后他的脸严肃起来。

“你真的应该离我远远的。”他警告道。“我们上课时见。”

他陡然转过身去,沿着原路走回去。
第五章 血型

我神思恍惚地向英语教室走去。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开始上课后才走进教室的,这是我第一次在英语课上迟到。

“谢谢你屈尊加入我们,史温小姐。”马森老师轻蔑地说。

我闪身冲进教室,飞快地奔到我的座位上坐下。

直到这节课结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迈克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我旁边。我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内疚。但他和埃里克都像以往一样在门外等着我,所以我估计自己还不致于罪无可恕。当我们一起走的时候,迈克似乎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他,开始热切地谈论着这个周末的天气预报。连绵的雨天似乎会在周末稍作停顿,所以他的海滩之旅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热衷些,以补充昨天给他带来的失望。这很不容易:不管下不下雨,气温最高也就四十华氏度,这还得建立在我们运气好的前提下。

一个上午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我很难让自己相信,爱德华所说的话,以及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不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也许这只是一个太过逼真的梦境,被我跟现实混淆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比起我真的对他具有某种吸引力——不管程度大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所以当杰西卡和我一起走进自助餐厅的时候,我既不安又害怕。我想看到他的脸,想知道他是不是又变回了过去几周里我所知道的,那个冰冷的、漠然的人。又或者,出于某种奇迹,我真的听到了今天上午我以为我听到的那些话。杰西卡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她对舞会的计划——劳伦和安吉拉都邀请了别的男孩,他们都会一起去的——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当我的目光准确地投向他的桌子时,失望吞没了我。另外四个人都在,只有他不在那里。他已经回家了吗?我跟着嘴巴一直没停过的杰西卡穿过人群,只觉整个身心都被碾碎了一样。我完全没有了胃口——我什么吃的都没买,只要了一瓶柠檬水。我只想快点走开坐下,独自咀嚼心中的失落。

“爱德华?卡伦又在盯着你看了。”杰西卡说着,最终打破了我对他的名字的抽象感。“我想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一个人坐。”

我猛地抬起头。追随着她的目光,我看见了爱德华。他嘴角弯弯地笑着,正盯着我看。他现在坐着的那张空桌子,与他通常坐的位置分别处在自助餐厅的两头。他一对上我的视线,就举起一只手,用食指示意我过去和他一起坐。我不敢相信地盯着他,他只好冲我使了个眼色。

“他是在叫你吗?”杰西卡问道,声音里透着近乎无礼的惊讶。

“也许他需要有人帮助他做生物作业。”为了让她觉得好受点,我低声含糊地说道。“嗯,我最好过去看看他想干嘛。”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始终钉在我的背上。

我走到他的桌子旁,不太确定地站在他对面的椅子后。

“你今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坐呢?”他微笑着问道。

我机械地坐下来,警惕地盯着他。他依然微笑着。很难相信这样美丽的人居然存在在现实之中。我真怕他会忽然消失在一阵轻烟中,然后我惊醒过来,发觉这只是一场梦。

他似乎在等着我说点什么。

“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最终,我成功地挤出了几个字。

“嗯……”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决定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打定主意了,就算我这是在下地狱,我也要把这一切做完。”

我等着他说出意思更明确些的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你知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最终还是指出来了。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来,然后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因为我把你偷走了,你的朋友正在生我的气呢。”

“他们能活得下去。”我能感觉到他们烦人的目光直射着我的背。

“不过,我不打算把你还回去。”他说着,眼里闪过促狭的光芒。

我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大笑起来:“你看起来很担心啊。”
“不,”我说道,但可笑的是,我破音了。“确实,有点吃惊……是什么导致你改变了态度呢?”

“我告诉过你了——我厌倦了,不想再把自己从你身边赶走。所以我放弃了。”他还是微笑着,但他黑金色的眸子显得很认真。

“放弃?”我迷惑地重复着他的话。

“是的——放弃强迫自己循规蹈矩。现在我只想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就由它们去吧。”(and let the chips fall where they may. Edward啊,你还可以说得再隐晦点么?)他解释着,嘴角的笑意有些黯淡,某种生硬的味道在他的语气中蔓延开来。

“你又让我迷惑了。”

那抹险些就要消失的微笑重新浮现在弯弯的嘴角上。

“当我和你说话时,我说出口的永远比想要说的还多。——这实在是个问题。”

“不用担心——我一句都没听懂。”我挖苦道。

“我就指望着这点呢。”

“所以,用通用的英语来说的话,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朋友……”他露出不太确定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说。

“或者不是。”我低沉地说。

他咧嘴一笑:“好吧,我们可以试试看。但我有言在先,对你来说我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撇开他的笑容不说,这个警告绝对具有现实意义。

“你已经讲过很多遍了。”我提醒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不去管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抽搐。

“是的,那是因为你总不专心听我说话。我会一直等着,直到你相信这一点为止。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应该躲开我。”

“我认为,你针对我的智商这个话题所发表的意见也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我眯缝起眼睛。

他一脸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如果我……不够聪明,我们就要试着成为朋友了吗?”我奋力总结出这个令人困惑的交换条件。

“听起来,完全正确。”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柠檬水瓶上的双手,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你在想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我抬起头,看进他深邃的金色双眸里,立刻被迷住了。然后,像往常一样,实话脱口而出。

“我正在努力思考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下巴一紧,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微笑。

“有什么进展吗?”他唐突地问道。

“没什么进展。”我承认道。

他轻笑着:“那你的理论依据是什么?”

我脸红了。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布鲁斯?维尼(蝙蝠侠)和彼得?帕克(蜘蛛侠)之间举棋不定。但我实在不敢承认自己的这些念头。

“你不想告诉我吗?”他问道,嘴角挂着一抹太过诱人的微笑,慢慢地把头侧过我这边来。

我用力摇头:“太丢人。”

“你知道,这太让人沮丧了。”他抱怨着。

“不。”我很快地否认了,眼睛眯缝起来。“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为什么会让人沮丧——仅仅因为某些人拒绝告诉你他们在想什么——即便他们一直被某人所说的某些具有特别意味的只言片语困扰着,整夜不睡地揣测着某人可能暗示着……所以,现在,这为什么会让人沮丧呢?”

他扮了个鬼脸。

“或者更有甚者,”我继续说道,被压抑已久的怨言现在全都毫无节制地爆发出来了。“这样说吧,某人做了一大堆异乎寻常的事——从某天在极不可能的情形下救了你的命,到紧接着就把你视如草芥——而且他还从不对这些行径作任何解释,甚至是在他承诺过以后。这些,同样地,丝毫不让人觉得沮丧。”

“你正在气头上,对吧?”

“我不喜欢双重标准。”

我们都板着脸,看着对方。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的肩膀,然后,毫无预兆地,他窃笑起来。

“干嘛?”

“你的男朋友似乎认为我在惹你生气——他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过来结束我们的争吵。”他又窃笑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淡地说。“但不管怎样,我可以肯定,你是错的。”

“我没说错。我告诉你,大多数人都很容易读懂。”

“当然,不包括我。”

“是的。不包括你。”他的语气忽然一变,眼神转为沉思的神情。“我真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得不移开视线,以逃避他深邃的目光。我专心致志地把柠檬水瓶的盖子拧开,喝了一大口,然后心不在焉地盯着桌面。(staring at the table without seeing it目光落在桌子上,却对它视而不见……)

“你不饿吗?”他问道,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饿。”我根本不想告诉他我饱得很——憋着一肚子的惴惴不安七上八下。(my stomach was already full——of butterflies.这段翻译太要命了。。。)“你呢?”我看着他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

“我也不饿。”我读不懂他的表情——像是他想到了某个私底下的笑话于是暗自发笑。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迟疑了片刻,问道。

他忽然小心起来:“那得看情况,得看你想要什么。”

“不会太过分的。”我向他保证。

他既警惕又好奇地等待着。

“我只是想知道……下次你为了我好而决定不理会我之前,能不能先给我提个醒。我好有所准备。”我一边说着,一边埋头看着手里柠檬水瓶子,试验着要转多少圈才能用我的小指把瓶盖打开。

“听着还算合理。”我抬起头,发觉他正用力抿紧唇,以免让自己笑出来。

“非常感谢。”

“那么,作为回报我要索取一个回答咯?”他要求道。

“就一个。”

“告诉我你的一个理论。”

呜哇。“换一个。”

“你没限定我不能问什么,你刚刚承诺过的,要给我一个回答。”他提醒我。

“同样,你也违背了你的承诺。”我反将一军。

“就一个理论——我不会笑的。”

“不,你会的。”我对此相当肯定。

他垂下头,然后抬起眼,透过他又长又黑的睫毛盯着我。他黑金色的眼睛发出灼热的光芒。

“好吗?”他侧向我,低语道。(breath,好词。。。撞墙。。。)

我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干得好,他是怎么做到的?(holy crow,再次撞墙中。。。)

“呃,什么?”我晕乎乎地问道。

“告诉我吧,就说一个小小的理论。”他的眼神依然左右着我。(smoldered at me,继续撞。。。)

“嗯,好吧,被一只带放射性的蜘蛛咬了一口?”或许他还是个催眠师?又或者,我刚好是那种可悲的容易被摆布的家伙?

“你甚至根本没沾边。”他揶揄道。

“不是蜘蛛?”

“不是。”

“跟放射性无关?”

“毫无关系。”

“靠。”我叹了口气。

“氪石也耐我不何。”他轻笑着。(氪石,超人的克星。)

“你说过你不会笑的,还记得吧?”

他竭力绷住脸。

“总有一天我会猜出来的。”我警告他。

“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尝试。”他又认真起来。

“因为……?”

“如果我不是一个超级英雄呢?如果我是坏人呢?”他戏谑地笑着,眼神却深不可测。

“哦,”我说道,仿佛他暗示着的许多事情忽然间水落石出了。“我知道了。”

“真的?”他脸色陡然一沉,就好像他害怕着自己不小心又透露得太多。

“你很危险?”我猜测着,然后直觉地意识到了我所说出的真相——我的脉搏不由得加快了。他很危险。他自始至终都在试图告诉我这一点。

他只是看着我,眼里涌动着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可你不是坏人。”我摇着头,低声说道。“不,我不相信你是坏人。”

“你错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垂下眼帘,侵占了我的瓶盖,在手里把玩着。瓶盖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飞快地旋转着。我看着他,想知道为什么我丝毫不感到害怕。他想要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太明显了。但是,我只感到了急切的焦虑……还有,比任何感觉都要强烈的是,深深的着迷。这种感觉,和每次我靠近他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我注意到自助餐厅里几近空无一人时才告一段落。

我跳了起来:“我们要迟到了。”

“我今天不去上课。”他说着,瓶盖在他的指间转得飞快,快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不去?”

“偶尔翘课有益于身心健康。”他微笑着抬头看着我,但他的眼里依然很不平静。

“好吧,那我走了。”我告诉他。我确实是个胆小鬼,所以我不敢承担万一被抓的风险。

他把注意力转回被他临时征用的瓶盖上:“那么,待会见。”
我犹豫着,挣扎着,但第一声铃响逼着我冲出门外——我最后扫了他一眼,确定他还在原处,甚至连一公分都没挪动过。

在我一路狂奔到教室的路上,我的脑子疯狂地转动着,比那个瓶盖还快。只有极少的几个问题得到了解答,而相比之下,却有更多的新问题冉冉升起。至少,雨已经停了。

我很幸运。当我到教室的时候班纳老师还没到。我飞快地坐到座位上,注意到迈克和安吉拉都在盯着我看。迈克看上去一脸忿恨,安吉拉则惊诧不已,还有些许敬畏。

然后,班纳老师走进教室,让全班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他的手里艰难地抱着几个摇摇欲坠的小硬板纸盒。(juggle,我觉得班纳老师的个性没那么浮夸)他把东西都放到迈克的桌子上,让他把纸盒子传给全班同学。

“好啦,同学们,我要求你们每个人,从每个盒子里各拿一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实验室大褂的口袋里扯出一对塑胶手套,戴在手上。他用力拽着手套,把它们拉上手腕时所发出尖锐的嘎巴声对我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第一样,是一张指示剂卡片。”他继续说着,拿起一张四角上都有标识的白色卡片,向我们展示。“第二样,是四齿涂敷器——”他举起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几乎没有锯齿的光滑的剃毛刀片。“——然后,第三样是一把无菌微型刺血针。”他举起一个小小的蓝色塑料包装,把它撕开。在这个距离我不可能看见针上的倒钩,但我的胃还是翻腾起来。

“我会在教室里走动,用滴管往你的卡片上滴一滴水,这样卡片才算准备好,所以在我走到你那里以前先别开始。”他还是先从迈克那桌开始,小心地往每张卡片的四个角各滴了一滴水。“然后,我要你们小心地用刺血针扎一下手指头……”他抓起迈克的手,把针扎进了迈克的中指指头。哦不。我的前额上开始渗出粘湿的冷汗。

“在四齿涂敷器的四个齿上各沾一小滴血。”他还在示范着,挤压着迈克的手指直到血流出来为止。我全身痉挛地吞咽着,胃里一阵沉重。

“然后把涂敷器抹到卡片上。”他完成了,把那张四角都染红了的卡片举起来给我们看。我闭上眼睛,试图无视耳中的嗡嗡声,继续听课。
“下个周末红十字会有一辆义务献血车会开到天使港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都知道一下自己的血型。”他听起来很自豪。“你们中未满十八岁的人需要有家长的书面同意——相关表格在我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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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拿着滴管,继续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我把脸贴在凉凉的黑色桌板上,试图让自己保持神志清醒。在我的周围,我的同学们开始扎自己的手指,我听到了一阵阵的尖叫声,抱怨声和傻笑声。我开始用嘴呼吸,艰难地吸气,呼气。

“贝拉,你还好吧?”班纳老师问道。他的声音离我的头很近,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血型了,班纳老师。”我虚弱地说道。我实在不敢抬起头。

“你是不是觉得头晕?”

“是的,先生。”我含糊地说着,在心里踢了自己一脚,以免自己一有机会就放松警惕,任由自己坠入昏迷中。

“有谁能带贝拉去医务室吗?”他喊道。

我不必抬头也能知道,那个自告奋勇的家伙一定是迈克。

“你还能走路吗?”巴纳老师问道。

“能。”我低声说道。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我想,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

迈克似乎相当热衷于此,他一只手环绕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把我的胳膊拉过他的肩膀。我把重心靠在他身上,一路走出教室。

迈克搀扶着我,慢慢地穿过校园。当我们绕过自助餐厅的一角,走出四号楼里的班纳老师的视线范围——如果他有在看的话——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让我在这里坐会儿,好吗?”我恳求道。

他扶着我坐到人行道的边上。

“还有,不管你要做什么,把你的手放回口袋里。”我警告他。我还是觉得头晕目眩。我向着与迈克相反的方向伏倒身子,把脸贴在冰冷潮湿的人行道水泥路面上,闭上了眼睛。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

“哇噢,贝拉,你看上去脸色发青。”迈克焦急地说。

“贝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这个熟悉得可怕的声音可千万得是我的幻觉。

“怎么回事——她受伤了吗?”现在他的声音更近了,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这不是我的幻觉。我紧紧地闭着眼睛,真希望就这样死掉算了。或者,至少至少,不要吐出来。

迈克显然感受到了压力:“我想她有点头晕。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甚至还没开始扎手指呢。”

“贝拉。”现在爱德华的声音就在我后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我gro_an着。“走开。”  
"I'll take her,"Edward said. I could the smile still in his voice. "You can go back to class."
“不。”迈克抗议道。“这应该是我的工作。”

忽然间,我身下的人行道消失了。我大吃一惊,飞快地睁开眼睛。爱德华把我横_抱在双臂间,轻松得就好像我只有十磅重,而非一百一十磅。

“放我下来!”拜托,拜托别让我吐在他身上。我还没说完,他就大步走了起来。

“嘿!”迈克大喊着,已被甩在了我们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

爱德华根本不理他。“你看起来很吓人。”他咧嘴一笑,对我说道。

“把我放回人行道上。”我发出一声悲鸣。他走路带来的晃动让我很不舒服。他谨慎地把我抱开一些,不再贴着他的身体,而是只用双臂支撑着我的重量——这对他来说似乎毫不费力。

“所以说,你一看到blo_od就晕倒了?”他问道。他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

我没回答。我再次合上双眼,紧紧地闭上嘴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住恶心的感觉。

“而且那还不是你自己的blo_od。”他自得其乐地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他双手抱着我,是怎么把门打开的。但周围忽然暖和起来,所以我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屋。

“我的天!”我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喘息着说。

“她在生物课上晕倒了。”爱德华解释道。

我睁开了眼睛。我正在办公室里。(刚开始译成总务处实在是个错误。。。)爱德华径直穿过前台,大步向医务室的门走去。科普女士——那位红发的前台接待员——奔到他前面,把门打开。那位祖母般慈祥的护士从一本小说里抬起头,大吃一惊。爱德华侧着身把我抱进房间,轻轻地把我放在那张覆盖在屋里唯一一张帆布床的吹塑床垫上的,脆弱的薄纸上。然后他穿过这间狭小的屋子,走到屋子另一头靠墙站着,尽可能站得离我远些。他的眼睛兴奋得发亮。
他轻笑起来。  

“我要带她去医务室。”迈克用辩白的口吻说道。“但她走不动了。”  

“我会带她去的”,爱德华说。我能嗅到他语气里的坚定。“你可以回去上课了。”
“她只是有点头晕。”他给那位吓得够呛的护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在生物课上检测血型。”

护士英明地点了点头:“总会有一两个人这样的。”

他闷笑了一声。

“躺一会儿就好,亲爱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叹息着说。那种恶心感快要消失了。

“你常常这样吗?”她问道。

“有时会。”我承认道。爱德华咳嗽了一声,以掩饰他又一次的轻笑。

“现在你可以回去上课了。”她告诉他。

“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陪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威严。那个护士撅起了嘴,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亲爱的,我去拿些冰来,给你敷在前额上。”她对我说着,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你说的很对。”我呻吟着,闭上了眼睛。

“我通常都是对的——但这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翘课有益健康。”我练习着让自己更均匀地呼吸。(ditch。。。我前面给翻译成了晕迷。。。战线拉得太长果然会出问题。。。)

“在那边,有那么一会儿你把我吓坏了。”他顿了顿,承认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坦承某个丢人的弱点。“我还以为牛顿在把你的尸体拖到树林里埋掉呢。”

“哈哈。”我还是紧闭着双眼,但我能感到自己每分每秒都在好起来。

“老实说——我见过尸体,但它们的气色比你都要好些。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替你向凶手报仇。”

“可怜的迈克,我敢打赌他一定气疯了。”

“他确实恨透我了。”爱德华乐滋滋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这些。”我反驳道。但随即,我忽然开始怀疑他也许能。

“我看见了他的表情——我敢这么说。”

“你怎么会看见我的?我以为你翘课了。”我现在基本已经没事了,但我想,如果我午餐有吃东西的话,恶心的感觉可能会消失得更快。另一方面,或许我的胃空空如也是件好事。

“我坐在我的车里,在听CD。”一个太过正常的答案——反而让我吃惊不小。

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护士手里正拿着一个冰袋。

“亲爱的,到这边来。”她把冰袋敷在我的额头。“你看上去好多了。”她补充道。

“我想,我已经没事了。”我说着,坐了起来。我还有一点耳鸣,但已经不再感到晕眩了。四面干净得像新刷的一样的绿色墙面好好的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我看得出她想让我躺回去,但就在这时,门开了。科普女士把头伸了进来。

“又来了一个。”她发出预告。

我跳下床,把床腾出来给下一位伤员。

我把冰袋交还给那位护士:“给你,我不需要这个了。”

然后,迈克步履蹒跚地走进门来,现在他扶着的是一个脸色很差的男生。那是李?斯蒂芬斯,也是我们生物班上的。爱德华和我退到墙边站着,给他们腾出地方。

“哦不。”爱德华喃喃低语道。“到办公室外面去,贝拉。”

我抬头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相信我——走吧。”

我立刻转过身去,在门关上以前抓住它,飞快地冲出了医务室。我能感觉到爱德华紧紧地跟着我。

“你居然会听我的话。”他很震惊。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我说着,皱起了鼻子。李跟我不一样,他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血而不舒服的。

“人类闻不出血的味道。”他反驳道。

“嗯,我可以——那种味道让我不舒服。闻起来就像是铁锈的味道……还有盐。”

他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注视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

迈克从门里出来,逐个看着我和爱德华。他向爱德华投去的眼神证实了爱德华原来说的话——充满了憎恶。他又看回我身上,眼里写满了怒气。

“你看起来好多了。”他的话里有着指责的意味。

“只管把你的手放回口袋里。”我再次提醒他。

“已经不再流血了。”他沉声说道。“你要回来上课吗?”

“你在说笑吗?那样我又得扭头就走,回到这儿来。”

“好吧,我想也是……你这周末会来吧?去海滩?”他说着,又扫了一眼爱德华。后者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张混乱不堪的柜台旁,像尊雕塑一样,看着远处的空气。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些:“当然,我一定会去的。”

“十点,我们在我爸的商店门口集合。”他的眼睛又一次飞快地掠过爱德华,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透露了太多信息。他的身体语言清楚地表明了这不是一个公开的邀请。

“我会去的。”我保证道。

“那么,体育馆见。”他说着,不太确定地向门口走去。

“回见。”我应声说道。他又看了我一会儿,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然后他耷拉着肩膀,慢吞吞地走出门去。一股不断膨胀的同情袭击了我。我思索着,想到自己还得再看一次他那张失落的脸……在体育馆里。

“体育馆。”我呻吟了一声。

“我能照看好自己。”我这才注意到,爱德华站到了我的身旁。但他紧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去那边坐下来,装出苍白虚弱的样子。”他的声音近乎呢喃。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向很苍白,而且刚刚的昏厥让我的脸沁出了一层薄汗。我坐在其中一张吱嘎作响的折叠椅上,头抵着墙,闭目养神。晕厥总让我筋疲力尽。

我听见爱德华站在柜台旁柔声说着话。

“柯普女士?”

“怎么了?”我没听见她回到她的桌子上的声音。

“贝拉的下一堂课是体育课,我觉得她还没恢复到能上体育课的地步。事实上,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就把她送回家去。您看,能不能准许她下堂课请假呢?”他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蜂蜜一样。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眼神会是多么的令人难以抗拒。

“你也需要准假吗,爱德华?”柯普女士急不可耐地说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这一点呢?

“不必了,我有高夫太太呢,她不会介意的。”

“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感觉好些了吧,贝拉。”她远远地冲我喊道。我虚弱地点点头,为了显得更夸张一些,我只是略微抬了抬头。

“你能走路吗?或者你想让我再把你抱出去?”一背对着那位接待员,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挖苦的表情。

“我能自己走。”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感觉还算良好。他为我撑着门,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眼里却写着嘲弄。我走出屋外,踏入凉丝丝的雨雾里。细雨刚开始下,来得正好。感觉好极了——我头一次开始欣赏这些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的雨水——它们冲刷着我的脸,洗去那些粘湿的冷汗。

“谢谢。”他紧跟着走出来,我对他说道。“可以不用上体育课,生点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不用谢。”他直视着前方,眯着眼看进雨幕里。

“那么,你会来吗?我是指,这周六?”我确实希望他能来,尽管这不太可能。我无法想象出他背着大包小包,和学校里别的孩子一起搭车旅行的情形。他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大概只能指望他打击一下我,让我感受到足以击溃我对这次远足的热情的第一波痛苦。

“更确切些,你们要去哪里?”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在拉普什那边,第一湾。”我审视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他似乎眯缝起了眼睛,尽管动作极其微小。

他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挖苦地一笑。“我真的不认为我受到了邀请。”

我叹息道。“我刚刚就是在邀请你。”

“这个星期你我就别再刺激可怜的迈克了。我们都不想让他狗急跳墙吧。”他眨巴着眼。他似乎异常喜欢这个想法。

“迈克——笨蛋迈克。”我喃喃自语着,被他说“你我”时的口吻迷住了。我异常喜欢这个说法。

现在我们离停车场很近了。我下意识地转左,向我的卡车走去。某个东西抓住我的夹克,把我拉了回去。

“你以为自己在向哪里走?”他用一种被激怒了的语气问道。他正一把抓住我的夹克。

我大惑不解。“我正在回家。”

“你没听见我说要把你安全地送回家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在这种身体状况下自己开车回去吗?”他的声音依然显得很愤怒。

“什么叫这种状况?那我的卡车怎么办?”我发着牢骚。

“我会让爱丽丝放学后把它开走的。”他拉着我的夹克,拖着我向他的车走去。我所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向后倒。但就算我倒下去了,我想他很有可能还是会继续拖着我走的。

“放开我!”我坚持道。他不理会我。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时而踏上湿漉漉的人行道边缘,时而跌到人行道下。(I staggered along sideways across the wet sidewalk,这段很需要想象。。。Edward有点粗暴。。。)直到我们走到那辆沃尔沃前,他才放开我。——我撞到了乘客座的门上。(同上。。。)

“你太专制了!”我抱怨道。(要是我早咆哮出来了。。。这里居然还只是grumble。。。)

“门开着。”这就是他全部的回应。他坐进了驾驶座。

“我完全能够自己开车回家!”我站在车旁,怒气冲冲地说道。雨势变大了,我一直没戴上兜帽,所以现在我的头发在我的背上滴着水。

他降下自动升降车窗,侧身越过乘客座靠向我:“上车,贝拉。”

我没回答。我正在脑海里计算着在他抓住我以前我能跑回我的卡车的机会有多大。我不得不承认,胜算不大。

“我会再把你拖回来。”他猜出了我的计划,威胁道。
我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一边钻进他的车里。我的努力不太成功——我看上去像一只溺水的猫,靴子吱嘎作响。

“这毫无必要。”我硬邦邦地说。

他没有回答。他正忙着摆弄开关,把暖气打开,把音乐关小。当他把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我准备用沉默来款待他——我板起脸,调到不悦全开模式(露出最不悦的表情)——但很快我认出了正在放的音乐,好奇克服了我的决心。

“月光?”我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德彪西?”他听上去也很惊讶。

“不算很了解。”我承认道。“我妈妈在家里放过不少古典音乐的曲子。——但我只知道我最喜欢的几首。”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曲目之一。”他盯着车外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坐在浅灰色的真皮座位上,我听着音乐,又放松了下来。要对这样熟悉的,让人平静的音乐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大雨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团灰绿参杂的污渍。我开始意识我们开得很快。但这车跑得太平稳了,太流畅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速。只有窗外一闪而过的城镇泄露了天机。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忽然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用好奇的眼神研究着我。

“她看上去和我很像,但她更漂亮些。”我说道。他挑起眉头。“我遗传了太多查理的特点。她比我更直率,更勇敢些。她很不靠谱,性子有些古怪。她的厨艺总是充满了未知数。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停了下来。谈论她的事总让我有些沮丧。

“你今年高寿,贝拉?”出于某种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挫败感。他已经把车停了下来,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到了查理的家。雨太大了,我只能勉强看见屋子的轮廓。就好像车子被河水淹没了一样。

“我十七岁。”我有些困惑地答道。

“你可不像十七岁的人。”

他的语气颇有些责备的意味,这让我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道,又一次好奇起来。

“我妈总说我一生下来就三十五岁了,而且每一年都在变得更加老气横秋。”我笑着说道,然后叹了口气。“嗯,有些人不得不变成大人。”我停顿了一秒。“你自己看起来也不像一个还在念中学的初中生。”我指出。

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为什么你母亲会和菲尔结婚呢?”

我很惊讶:他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我只提过一次,而且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想了一会儿,才答道。

“我的母亲……她的心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我想菲尔让她感觉更年轻了。至少,她疯狂地迷恋着他。”我摇着头。这种吸引力对我来说实在是个谜。

“你赞成吗?”他问道。

“有区别吗?”我反驳道。“我只希望她快乐……而他正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做很有雅量……我认为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你认为她会用同样的善意来包容你吗?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样的人?”他忽然热心起来,他的眼睛对上了我的视线。(哼哼哼,Edward,我们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我想会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但她毕竟是家长。这有些不太一样。”

“那就没人能算得上是让人害怕了。”他嘲弄道。

我露齿一笑,反驳道:“你说的让人害怕是什么意思?满脸的穿孔和一大堆的纹身?”

“那是其中一种定义,我想。”

“你的定义是什么?”
但他无视我的提问,却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会让人害怕吗?”他挑起一侧眉头,淡淡的笑意点亮了他的脸。

我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实情和谎言哪个会更受欢迎。我最终决定说实话。“呃……我想你会的,如果你想的话。”

“你现在怕我吗?”笑容忽然消失了,他天使一样的脸严峻起来。

“不怕。”但我回答得太快了点。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

“那么,现在你打算告诉我你家人的事了吗?”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问道。“那一定比我的故事更有趣。”

他立刻警惕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卡伦家收养的孩子?”我向他求证。

“是的。”

我迟疑了片刻:“你的父母怎么了?”

“他们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他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道。

“我很抱歉。”我喃喃地说。

“我不太记得他们了。卡莱尔和艾思梅成为我的父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且,你爱他们。”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从他谈到他们的口吻就能看出来了。

“是的。”他微笑着。“我想象不出比他们俩更好的人了。”

“你非常幸运。”

“我知道我很幸运。”

“那你的兄弟姐妹呢?”

他看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

“如你所见,我的哥哥和妹妹,还有贾斯帕和罗莎莉将会很不高兴,如果他们得在雨里等我的话。”

“哦,对不起。我想你得走了。”但我不想离开这辆车。

“而且你可能会希望在史温警长到家以前拿回你的卡车,这样你就不必告诉他生物课上的小插曲了。”他向我咧嘴一笑。

“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在福克斯没什么秘密。”我叹息道。

他大笑起来,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祝你在海滩过得愉快……这实在是适合日光浴的好天气。”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

“我明天不能见到你吗?”

“不能。这周末艾密特和我会动身得很早。”

“你们要去做什么?”一个朋友能这样问,对吧?我希望我声音里的失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我们要去山羊岩荒地远足,就在雷尼尔国家公园的南部。”

我记得查理提过卡伦一家经常去露营。

“哦,嗯,过得愉快。”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热切些。但我不觉得我能骗得过他。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这个周末你愿意帮我个忙吗?”他转过身来,脸直视着我,充分利用他那双燃烧着的金色眸子的魔力。

我无助地点了点头。

“别生气,但你似乎是那种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意外事故的人。所以……尽量别掉进海里,也别被什么绊倒,行吗?”他邪恶地笑着。(我们都知道你是认真的,但这样笑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一开口,我的无助感就荡然无存了。我瞪着他。

“我会留意,看我能帮上什么忙的。”我嚷道,然后跳进雨里。我格外用力地“砰”地一声摔上了身后的门。

他仍在笑着,把车开走了。
第六章 惊悚故事

当我坐在我的房间里,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麦克白》的第三幕时,我依然竖起耳朵注意听着我的卡车的动静。我本来以为,即使透过磅礴大雨,那个引擎的咆哮依然能够传进我的耳中。但当我从窗帘后往外偷看——才第二次——的时候,它忽然就在那儿了。

我一点儿也不渴望星期五的到来,但那天的情形远远超出了我悲观的预期。当然,这里面有那次晕厥事件的因素。杰西卡似乎相当渴望得到有关那个故事的谈资。幸运地是,迈克守口如瓶,所以似乎没人知道爱德华也掺和进来了。尽管,她确实问了不少关于那次午餐的问题。

“那么,昨天爱德华?卡伦到底想干嘛?”三角函数课上,杰西卡问道。

“我不知道。”我如实答道。“他一直没说到点子上。”

“那时你看上去有点抓狂。”她迂回地试探着。

“真的?”我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

“你知道,之前我从没见过他跟他家人以外的任何人一起坐。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我附和着。她似乎有些生气。她不耐烦地拨开了她的黑色卷发——我猜她本来希望能听到一些更有助于她编个好故事来散播的内容的。

星期五最糟糕的部分在于,尽管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在那里的,我还是满心期待着。当我和杰西卡还有迈克一起走向自助餐厅的时候,我没法让自己别去看他的桌子。罗莎莉,爱丽丝和贾斯帕正坐在桌子旁,三个脑袋凑到一起聊着天。当我意识到,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他时,我茫然无措地任凭自己被卷入忧郁的深渊之中。

在我通常所坐的桌子旁,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我们第二天的计划。迈克又活跃了起来,信誓旦旦地支持着那位保证明天一定会放晴的本地天气预报员。我向来只相信眼见为实。但今天确实变暖和了——差不多有六十华氏度。或许这次远足不会变成一个全然的悲剧。

午餐的时候,我从劳伦那里截获了好几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但直到我们一起走出屋子,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在她后面,离她光滑发亮的银发只有一英尺的距离,而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我。

“……不明白为什么贝拉”——她轻蔑地笑着,提到了我的名字——“不从现在开始就跟卡伦一家坐在一起。”

我听到她在和迈克窃窃私语着。我之前从没注意到她的鼻音是那么的讨厌,而我也被她话里的恶意吓了一跳。我跟她一点儿都不熟,肯定还没有熟到她会讨厌我的地步——或者,事实确实如我想的那样。“她是我的朋友,她和我们坐在一起。”迈克忠诚地低声回敬道,但多多少少是出于领土意识。我停下来,让杰西和安吉拉走到我前面。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天晚上吃晚餐的时候,查理似乎对我早上的拉普什之旅很热心。我想他是在为周末时总把我一个人留在家而感到内疚,但这是他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改过来。当然,他知道一起去的所有孩子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父母的名字,也许,还有他们祖父母的名字。他似乎很赞同这个计划。我有点想知道他会不会赞同我和爱德华?卡伦一起开车去西雅图的计划。但我不打算告诉他。

“爸爸,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山羊岩,或者类似这样的地方?我想它是在雷尼尔山的南部。”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知道——怎么了?”

我耸耸肩。“有些孩子在讨论着去那里野营。”

“那可不是个野营的好地方。”他听起来很吃惊。“有太多熊了。人们通常在狩猎季节的时候才会去那里。”

“哦,”我低声说道。“也许我把名字记错了。”  
我差点睡过头,但一种不同寻常的光亮让我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一道明黄色的光正从我的窗外照射进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冲到窗前看个究竟,然后确定,那确实是太阳。虽然它不在天空中它通常应该在的地方——太低了——而且显得太远了,它本应该更近一些的。但它是货真价实的太阳。地平线上镶嵌了一圈云朵,但在天空正中,一大块的蓝色清晰可见。我在窗前徘徊着,尽可能多待一会儿,生怕我一离开那片蓝色就又消失不见了。

牛顿家的奥林匹克旅行用品商店就在镇子的北边。我见过这家商店,但我从没停下来过——我对适用于长时间待在户外的设备需求不大。在停车场,我认出了迈克的雪佛兰巨无霸越野车和泰勒的丰田花冠。当我把车停到他们的车旁时,我看到了站在巨无霸前面的那帮人。埃里克在那里,跟两个和我一起上过课的男生在一块儿。我很确定他们的名字是本和科纳。杰西也在那里,站在安吉拉和劳伦中间。另外三个女孩和她们站在一起,我记得我周五时曾摔在了其中一个女孩身上。当我走下卡车的时候,那个女孩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跟劳伦说了些什么。劳伦甩开像玉米穗一样的头发,轻蔑地看着我。

因此,这将成为这些日子的一部分。

至少迈克很高兴见到我。

“你来啦!”他高兴地喊道。“我说过今天会放晴的,对吧?”
“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我提醒他。

“我们只要再等一下李和萨曼塔……除非你还邀请了别人。”迈克补充道。

“没有。”我稍稍撒了个谎,希望不会被抓个正着。但我同样期待着有奇迹发生,期待着爱德华出现在这里。

迈克看上去很满意。

“你要坐我的车吗?我们开这辆还有李的妈妈的迷你货车。”

“当然是坐你的车。”

他喜滋滋地笑了起来。让迈克开心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可以带上鸟枪”他保证道。我藏起了自己的苦恼。同时让迈克和杰西卡高兴可就不太容易了。我能看见杰西卡正怒视着我们。
但是深得我心的是,人数解决了问题。李多带了两个人,忽然间每个座位都派上了用场。我成功地把杰西安排进了我和迈克之中,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巨无霸的前排。迈克本来会更高兴些的,但至少杰西卡是消停了。

从福克斯到拉普什只有十五英里,繁茂浓绿的森林几乎一路裹着公路向前绵延着,宽广的quillayute河蜿蜒着在林中出现了两次。(似乎是印第安人土语,不敢乱翻)我很高兴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们把窗摇下来——这辆巨无霸塞了九个人,会让人得幽闭恐惧症的——我试图吸收尽可能多的阳光。
当我还在福克斯过暑假的时候,我和查理一起去过很多次拉普什周围的海滩。所以那片一英里长的新月形的第一湾对我来说毫不陌生。那里依然美极了。即使是在阳光下,海水依然是暗灰色的,覆盖着雪白的泡沫,击打着灰色的布满岩礁的海岸。岛屿耸立在港湾里钢铸般平静的海面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怪石嶙峋,顶上长满了险峻高大的杉树。沙滩上只有沿着海边的窄窄一片是货真价实的沙子,沙地后逐渐过渡为成千上万的巨大的平滑的礁石。远远看过去,所有的礁石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只有当走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每块石头下面的荫凉处都是不同的颜色:棕橙色,海绿色,淡紫色,蓝灰色,暗金色。海岸线上点缀着巨大的浮木,它们被海水漂成了骨白色,有些堆叠在森林的边缘,有些孤零零的躺在海滩上,刚好处在海浪拍打不到的地方。(隐约记得接力版这里翻成了到处堆满了骨架。。。我疯了。。。)

凛冽的风呼啸着掠过海浪,冷冷的,带着些许咸味。鹈鹕漂浮在浪头上,成群的海鸥和一只长鹰在它们头上盘旋着。云层依然围在天边,威胁着随时都可能侵袭过来,但到目前为止太阳依然勇敢地从那圈蓝天里照射进来。
“我告诉过你我会来的。”我提醒他。

“我们只要再等一下李和萨曼塔……除非你还邀请了别人。”迈克补充道。

“没有。”我稍稍撒了个谎,希望不会被抓个正着。但我同样期待着有奇迹发生,期待着爱德华出现在这里。

迈克看上去很满意。

“你要坐我的车吗?我们开这辆还有李的妈妈的迷你货车。”

“当然是坐你的车。”

他喜滋滋地笑了起来。让迈克开心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可以坐到副驾驶座上。”他保证道。我藏起了自己的苦恼。同时让迈克和杰西卡高兴可不简单。我能看见杰西卡正怒视着我们

但是深得我心的是,人数解决了问题。李多带了两个人,忽然间每个座位都派上了用场。我成功地让杰西卡插进了我和迈克之中,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巨无霸的前排。迈克本来会更高兴些的,但至少杰西卡是消停了。

从福克斯到拉普什只有十五英里,繁茂浓绿的森林几乎一路裹着公路向前绵延着,宽广的quillayute河蜿蜒着在林中出现了两次。(似乎是印第安人土语,不敢乱翻)我很高兴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们把窗摇下来——这辆巨无霸塞了九个人,会让人得幽闭恐惧症的——我试图吸收尽可能多的阳光。

当我还在福克斯过暑假的时候,我和查理一起去过很多次拉普什周围的海滩。所以那片一英里长的新月形的第一湾对我来说毫不陌生。那里依然美极了。即使是在阳光下,海水依然是暗灰色的,覆盖着雪白的泡沫,击打着灰色的布满岩礁的海岸。岛屿耸立在港湾里钢铸般平静的海面上,四面都是悬崖绝壁,怪石嶙峋,顶上长满了险峻高大的杉树。沙滩上只有沿着海边的窄窄一片是货真价实的沙子,沙地后逐渐过渡为成千上万的巨大的平滑的礁石。远远看过去,所有的礁石都是一模一样的灰色。只有当走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每块石头下面的荫凉处都是不同的颜色:棕橙色,海绿色,淡紫色,蓝灰色,暗金色。海岸线上点缀着巨大的浮木,它们被海水漂成了骨白色,有些堆叠在森林的边缘,有些孤零零的躺在海滩上,刚好处在海浪拍打不到的地方。(隐约记得接力版这里翻成了到处堆满了骨架。。。我疯了。。。)

凛冽的风呼啸着掠过海浪,冷冷的,带着些许咸味。鹈鹕漂浮在浪头上,成群的海鸥和一只长鹰在它们头上盘旋着。云层依然围在天边,威胁着随时都可能侵袭过来,但到目前为止太阳依然勇敢地从那圈蓝天里照射进来。  
我们循路走下沙滩,迈克在前头领路,把我们带向一圈圆浮木。显然,这圈浮木之前也曾为像我们这样的成群结队的旅人服务过。那里有个摆得恰到好处的篝火堆,上面铺满了黑色的灰烬。埃里克和另一个男孩——我想他的名字是本——从树林边缘干燥的木头堆里收集了不少破碎的浮木块,然后很快在那些经年累月的灰烬上垒起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木架。

“你见过浮木篝火吗?”迈克问我。我坐在其中一张骨白色的长凳上,别的女孩都聚在一起,兴奋地说着闲话,坐在了我的另一边。迈克跪在篝火旁,正在用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根比较细的干枝。

“没有。”我说,看着他把那个熊熊燃烧着的细枝小心地放到那堆摇摇晃晃的木架上。

“那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看它的颜色。”他点燃了另一根树枝,并排着放到刚才那根树枝旁。火焰开始迅速地吞没着干燥的木块。

“那是蓝色的!”我惊讶地说。

“因为有盐。很漂亮,对吧?”他又点燃了一片木屑,放到木架上火还没烧到的地方,然后过来坐到我旁边。谢天谢地,杰西坐在他的另一边。她转向他,努力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看着那堆古怪的蓝绿色火焰冲着天空劈啪作响。

我们漫无边际地闲聊了半个小时后,有几个男孩想到潮汐池周围走走。这实在让人进退两难。一方面,我喜欢潮汐池。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对它们着迷了。从前当我到福克斯来的时候,它们是我唯一盼望着的事物。另一方面,我也常常掉进潮汐池里。当你只有七岁,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让我想起了爱德华的请求——别让我自己掉进海里。

是劳伦促使我最终作出了决定。她不想去远足,而且她显然穿着不适合徒步旅行的鞋子。除了安吉拉和杰西卡,大部分女孩都决定也留在沙滩上。我一直等到泰勒和埃里克被委托留下来陪她们以后,才默默地加入了去远足的那一组。当迈克看到我加入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次远足不算太漫长,虽然我一向讨厌待在林子里,因为看不到天空。森林里的绿光和少年人的笑声有一种古怪的不协调感,这里太阴森了,有一种不祥的气氛,跟我周围的轻松的调笑一点儿也不搭调。我不得不留神看着自己踏下的每一步,提防着底下的树根和顶上的树枝,很快被落在了后头。最终,我冲出了森林里翡翠色的藩篱,重新看见了布满岩礁的海岸。正是落潮时分,一条潮汐河涌动着从我们面前流过,奔向大海。沿着布满砾石的海岸上,一湾湾浅浅的水池从未干涸过,总是盈满了生机。

我非常谨慎,尽量离这些小海池远些。别的人就大胆多了,他们纵身跳过一块块礁石,准确地落在石头边上。在其中一个最大的潮汐池边上,我发现了一块看上去非常牢固的石头,便小心翼翼地坐到那里,被我脚边的天然鱼缸迷住了。一簇簇绚丽多彩的海葵在水流里永不止息地摇曳生姿,海星一动不动地粘在石头上和石缝里。一条小小的长满了白色斑纹的黑鳗鱼穿梭在绿意盎然的水草间,等着大海的归来。我完全沉浸在其中,只剩下脑海里的一小部分还在想着爱德华现在在做什么,试图幻想着如果他正在这里和我一起,他会说些什么。
男孩们最终觉得饿了,我僵直地站起来,跟着他们回去。这次我试图在穿越林子的时候跟紧些,所以很自然地,我摔倒了好几次。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擦伤,我的牛仔裤的膝部被染成了绿色,但情况本可以更糟的。

当我们回到第一湾的时候,被我们留下来的那群人变多了。当我们走近些的时候,我们能看到新来者发亮的直发和红铜色的肌肤,他们是一群来自保留地的青少年,到这里来交朋友的。

他们已经开始分发食物了,当我们一个个走进浮木圈的时候,埃里克逐个介绍着我们的名字,男孩们却急不可耐地要求着自己那份食物。安吉拉和我是最后到的,当埃里克说出我们的名字时,我注意到一个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年纪比我小一些的男孩感兴趣地抬头看了过来。我坐到安吉拉身旁,迈克给我们拿来了三明治,还有一排苏打水任我们挑选。这时那群访客里看上去最年长的男孩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和他一起来的另外七个人的名字。我唯一能听进去的是其中一个女孩也叫杰西卡,而那个注意过我的男孩名叫雅克布。

和安吉拉坐在一起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她是那种能给周围的人休息的人——她不认为需要用闲聊来填满每一段沉默。当我们吃东西的时候,她让我不受干扰地自由地思索着。我在想着,在福克斯度过的时光是那么的支离破碎,有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模糊了记忆中的一切,只有几幅简单的画面凸显出来,比别的画面显得更清晰些。然而,别的一些时候,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的重要,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我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不同,但这更让我感到困扰。

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云层开始向前推移,偷偷地蚕食着蓝天,随时都有可能冲到太阳跟前,在海滩上留下长长的阴影,让海浪变得一片漆黑。他们吃完东西以后,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有些走下海滩走到海浪的边缘,试着跃过波涛起伏的海面跳到岩礁上。另一些人聚拢在一起,准备再来一次潮汐池远征。迈克——杰西卡像影子一样跟着他——起身向村里的一个商店走去。几个本地的孩子跟他们一起去。别的孩子则加入到远足中去。等到他们都七零八落地走光了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我的那根圆浮木,劳伦和泰勒占据了那个不知是谁想着带来的随身听。三个来自保留区的青少年围着篝火坐着,包括那个名叫雅克布的男孩,还有那个最年长的表现得像个发言人一样的男孩。

过了几分钟,安吉拉和那帮远足的人一起走了,雅克布漫步过来,坐到了我身边她的位置上。他看上去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一头光滑平直的黑发被拢到头后用橡胶圈束着放在颈背上。他的肌肤很美丽,像丝绸一样光滑,是赤褐色的。他的眼睛很黑,深深地嵌在他高高的颧骨上。他的下巴依然留着一点婴儿肥的痕迹。总的说来,是一张相当俊美的脸。但是,我对他长相的良好印象被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给毁了。
“你是伊莎贝拉?史温,对吧?”

就好像是到学校的第一天又历史重演了一样。

“贝拉。”我叹息道。

“我是雅克布?布莱克。”他友好地伸出了手。“你买下了我的车。”

“哦。”我如释重负地说着,握了握他光滑的手。“你是比利的儿子,我应该记得你的。”

“不,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可能还记得我的姐姐们。”

“蕾切尔和丽贝卡。”我立刻想起来了。我到这里的时候,查理和比利常常把我们丢在一起,好让我们在他们钓鱼的时候忙个不停。我们都太害羞了,所以没能更进一步成为朋友。当然,当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终于把我的怒火发作了出来,终结了钓鱼之旅。

“她们在这儿吗?”我审视着海边的那群女孩,想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把她们认出来。

“不,”雅克布摇着头说道。“蕾切尔拿到了一份奖学金,到华盛顿州念书去了。瑞贝卡和一个萨摩亚冲浪运动员结了婚——她现在住在夏威夷。”

“结婚,哇哦。”我大吃一惊。这对双胞胎只比我大一年多一点而已啊。(哼哼哼,人不能太铁齿。)
“那么,你觉得那辆卡车怎么样?”他问道。

“我很喜欢,它跑得好极了。”
“是的,但真的太慢了。”他大笑起来。“查理把它买下来的时候我简直如释重负,当我们家拥有这样一辆出色的好车时,我爸是不会让我再装配一辆车的。”
“它没那么慢。”我伉仪道。

“你试过开到时速六十英里以上吗?”

“没有。”我承认。

“很好,千万别这样做。”他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我不禁向他露齿一笑。“在事故里它表现得相当好。”我为自己的卡车辩护道。

“我认为就算是一辆坦_克也摧毁不了这个老怪物。”他又一次大笑起来,赞同道。

“那么,你会组装车子?”我对此印象深刻,于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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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得是我有空的时候,而且只是局部装配。你不会碰巧知道我能上哪儿弄一个1986年产的大众兔子的制动缸吧?”他打趣地补充道。他有着亲切沙哑的声线。

“抱歉,”我大笑起来。“我最近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我会替你留意的。”就好像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样。他实在是个容易攀谈的人。

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看着我的眼神,显然是我正在学会辨别的那种。我不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这一点的人。

“你认识贝拉,雅克布?”劳伦从篝火那边发问道,我想她说话的腔调可以称得上是粗野无礼了。

“可以这么说,从我出生时起,我们就相识了。”他大笑着说,又一次冲着我微笑。

“真棒。”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觉得这很棒的样子,她暗淡无光的死鱼眼眯缝起来。
“贝拉,”她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我刚才还在和泰勒说着,今天卡伦家没有一个人来实在是太糟了。没有人想要邀请他们吗?”她关切的表情看上去很假。

“你是指卡莱尔?卡伦医生一家吗?”我还没来得及对劳伦的挑衅进行反击,那个高大的年长的男孩忽然开口问道。他真的更接近于一个成年男子而不是男孩,他的声音非常地低沉。

“是的,你认识他们?”她带着几份优越感问道,半路转过头去看着他。

“卡伦家的人不会来这里的。”他的语气里带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意味,毫不理睬她的问题。

泰勒试图夺回她的注意,他问了劳伦对他手上的一张CD的意见。她被分了神,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注视着那个声音低沉的男孩,对他所说的话震惊不已。但他已经移开了视线,凝视着我们身后的黑暗的森林。他说卡伦家的人不会来这里,但他的语气暗示了更多的信息——他们不被认可,他们是被禁止的存在。他的态度给我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象,我试着不去注意这一点,但没有成功。

雅克布打断了我的沉思。“那么,福克斯已经让你发狂了吗?”

“哦,我得说这是一种保守的描述。”我做了个鬼脸。他心领神会地咧嘴一笑。

我依然反复思索着那个针对卡伦一家的简短评论,然后灵光一闪。这实在是个愚蠢的计划,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衷心希望年轻的雅克布对应付女孩子还没有太多的经验,这样他就不会看穿我显然是出于同情的,另有企图的调情了。
“你想和我一起去沙滩上走走吗?”我问道,试图模仿爱德华做过的那样,从眼睫毛下往上看。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和爱德华所做的相同的效果,但雅克布已经足够心甘情愿地跳起来了。

当我们一路向北,穿过多孔的礁石向浮木海堤走去的时候,云层最终铺满了天空,让海水变得黑暗起来,气温也下降了。我把手深深地揣进我夹克衫的口袋里。


“那么,你,满十六了吗?”我问道,学着我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女孩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

“我刚满十五岁。”他承认道,显然对我的奉承很是满意。

“真的?”我脸上堆满了虚伪的惊讶。“我还以为你的年纪会更大些。”

“就我的年纪而言,我的个子比较高。”他解释道。

“你常去福克斯吗?”我狡猾地问道,就好像我在期盼着一个肯定的回答一样。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白痴一样。我很害怕他最终会嫌恶我,指责我的虚情假意。但他还是很高兴。

“不太常去。”他皱着眉承认道。“但等我把我的车弄好以后,我就能想去就去了——等我拿到驾照以后。”他稍微修正了一下。

“刚刚和劳伦说话的那个男孩是谁?他似乎老了些,不像是跟我们一起玩的年纪。”我刻意地把自己归类为年轻人,试图更明白地表示出我更喜欢雅克布。

“那是山姆——他十九岁了。”他告诉我。

“为什么他要那样说医生一家呢?”我一脸天真地问。

“卡伦一家?哦,他们不被允许来保留区。”他看向别处,望着远处的詹姆士岛。但他已经证实了我所认为的自己从山姆的语气里听出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呢?”

他回过头看着我,咬住了唇。“噢,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哦,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我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诱人些,但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但他向我微笑着,显然已经上钩了。然后他挑起一侧眉头,声音变得比之前更为沙哑了。

“你喜欢听惊悚故事吗?”他用一种不祥的语气问道。

“我太喜欢了。”我热切地说着,竭力用眼神鼓励着他。

雅克布溜达着向旁边的一根浮木走去。这根浮木的根须张牙舞爪地伸展着,像是一只巨大的苍白的蜘蛛的无数只细腿。他轻巧地跳到其中一根扭曲的树根上坐下来,我坐在他的下方,坐到了树干上。他俯视着岩礁,一抹笑意在他宽厚的唇边上徘徊着。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我专注地让自己的眼睛流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

“你听说过我们的古老故事吗?我是指,关于我们的来源——奎鲁特族?”他开始了。

“没有。”我承认道。

“嗯,这里面有很多传说,其中有些的内容可以追溯到大洪水时期——按照推测,古代的奎鲁特族人把他们的独木舟绑在了山上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像诺亚方舟一样幸存了下来。”他微笑着,向我表明了他并不太相信这些历史。“另一个传说则声称我们是狼的后裔——现在这些狼依然是我们的兄弟。捕杀狼是违背部落法律的行为。”

“然后是关于冷族的故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The cold one,我忘了中文版是怎么翻了。。。直接自己掰一个)

“冷族?”我问道,不再掩饰自己的阴谋了。

“是的。关于冷族的故事和狼的传说一样古老,有些则更近些。根据传说的内容,我的曾祖父曾经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他和他们订下了条约,让他们远离我们的土地。”他转了转眼睛。

“你的曾祖父?”我鼓励着他说下去。
“他是部落的长老,和我爸爸一样。你知道,冷族和狼是天生的死敌——嗯,好吧,不是普通的狼,而是那些可以化成人形的狼,比方说我们的祖先。你可以称他们为狼人。”

“狼人会有敌人吗?”

“只有一个。”

我诚恳地看着他,希望能掩饰住自己不安,让他理解为钦佩。

“所以,你看,”雅克布继续说道。“冷族向来是我们的敌人。但在我曾祖父的时候,我们的领地里来了一群不太一样的冷族。他们不像别的冷族一样狩猎——他们也不会威胁到我们的部族。所以我的曾祖父和他们签下了休战协定。只要他们保证离我们的领土远远的,我们就不拆穿他们苍白的真面目。”他向我眨着眼睛。

“如果他们并不危险,那为什么……?”我试图理解他的话,但努力不让他发现我在认真地思考着他的幽灵故事。

“人类和冷族靠得太近总是有风险的,即使他们像这个小团体一样已经文明开化了。你永远不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忍耐不住饥饿。”他故意让自己的口吻里带上了浓浓的恐吓的味道。

“你说的‘文明开化’是什么意思?”

“他们声称他们不会狩猎人类。以此类推,他们大概能在某种程度上用捕食动物来替代。”

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些:“那这跟卡伦一家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很像你的曾祖父所遇到的那群冷族吗?”

“不是的。”他故意顿了顿。“他们是同一群人。”

他一定认为,我脸上恐惧的表情纯粹是被他的故事吓出来的。他开心地笑了,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他们的人数增加了,又增加了一个新来的女性和一个新来的男性,但剩下的还是原来那帮人。在我曾祖父的时代,他们就已经听说过那个领导者,卡莱尔。他来过这里,然后在你们的人到达以前就走了。”他抗拒地一笑。

“他们究竟是什么?”我最终问道。“冷族到底是什么?”

他阴郁地笑了。

“饮血者。”他用冷漠的语气答道。“你们的人称他们为吸血鬼。”

在他回答以后,我看向起伏不定的海面,不敢肯定我的表情是否已经泄露了一切。

“你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兴高采烈地大笑着。

“你是个很棒的说故事的人。”我称赞他,依然盯着阵阵浪涛。

“不过,确实是相当疯狂的内容,不是吗?难怪我爸不让我们跟任何人说这些。”

我依然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好不去看他。“别担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想,我刚刚违背了条约。”他大笑起来。(一语成谶)

“我会把它带进坟墓的。”我保证道,然后哆嗦起来。

“不过,说真的,什么都别跟查理说。当他听说我们中的一些人自从卡伦医生开始在医院里工作以后就再也没去过医院的时候,他对我爸大发雷霆。”

“我不会说的,当然不会。”

“那么,你会觉得我们是一群迷信的土著还是别的什么吗?”他开玩笑地问道,却有些许担心的意味。我始终没把视线从海上移开。

我回过头,尽可能正常地冲他一笑。

“不会。但我觉得你很擅长说惊悚故事。我还在起鸡皮疙瘩,看见了吗?”我抬起我的胳膊。

“好极了。”他笑了起来。

然后,海滩上的碎石发出的喀拉喀拉声提醒我们有人来了。我们同时猛地回过头去,看见迈克和杰西卡在十五码外的地方,向我们走来。
“原来你在这里,贝拉。”迈克如释重负地喊道,把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挥舞着。

“那是你的男朋友吗?”雅克布留意到了迈克的语气带着嫉妒的味道,于是问道。我很惊讶,原来这是那么的明显。

“不是,显然不是。”我耳语道。我对雅克布充满了感激之情,想要让他尽可能更高兴些。我转过脸去不再看迈克,向他眨了眨眼睛。他笑了,我笨拙的调情让他很是高兴。

“那等我拿到驾照以后……”他开口说道。

“你一定要来福克斯看我。我们得找时间聚一下。”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内疚,知道自己纯粹是在利用他。但我真的很喜爱雅克布,他是那种很容易和我成为朋友的人。

现在迈克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了,把杰西卡落在了几步之外。我能看出他的眼睛正在估量着雅克布,看上去对他明摆着的年幼感到很满意。

“你上哪儿去了?”他问道,尽管答案就摆在他面前。

“雅克布刚刚和我讲了几个当地的故事,”我主动说道。“相当地有趣。”

我温和地向雅克布笑了笑,他冲我眨了眨眼睛。

“嗯,”迈克顿了顿,在看到我们的友谊之后,他重新评估了情况。“我们正在收拾东西——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我们都抬起头,看着阴森森的天际。看起来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

“好吧。”我跳下来。“我来了。”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雅克布说道,我敢说他是在小小地奚落了一下迈克。

“我确实很开心。下次查理来看比利的时候,我也会过来的。”我保证道。

他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那一定很棒。”

“还有,谢谢。”我真挚地补充道。

当我们踩着碎石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我拉上了兜帽。几滴雨水开始落下来,打在石块上,染出了一个个小黑点。我们走到巨无霸那里的时候,别的人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上车了。我宣称自己已经坐过副驾驶座了,这次便爬进后座,跟安吉拉和泰勒坐在一块儿。安吉拉只是盯着窗外,看着越下越大的暴雨。劳伦从中座扭过头来,占据着泰勒的注意力。所以我可以单纯地把头靠在座位上,闭上双眼,努力不再去想任何东西。
第七章 梦魇

我告诉查理我有很多作业要做,什么也不想吃。电视上正在直播一场让他情绪激昂的篮球赛——尽管理所当然地,我根本不知道精彩在那里。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或是语气有什么不对劲。

一进房间,我就把门锁上了。我在书桌里一阵乱翻,直到找到我的旧耳机为止。我把它们塞进了我的小随身听的插孔里,然后选了一张圣诞节时菲尔送给我的CD。这是他最喜欢的乐队之一,但就我的品味而言,他们歌里的低吼和尖叫用得有点太多了。我啪地一下把它放进随身听,然后躺倒在床上。我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把声音调大到让我的耳朵刺痛为止。我闭上眼睛,但还是觉得太亮了,于是我又加了一个枕头,压在脸上。(原文是脸的上半部。。。外国人好精确。。。)

我专心致志地听着歌,试图听懂那些歌词,弄懂那些复杂的鼓点和节拍。当我听着这张CD听第三遍的时候,至少,我已经知道合唱部分的所有歌词了。我惊奇地发现,当我忽略那些嘈杂的噪音时,我真的喜欢上这支乐队了。我得再次感谢菲尔。

这很有效。毁灭性的节拍让我没办法思考——这正是我要这样练习的所有意图。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张CD,直到我能唱出里面所有的歌,直到,最后,我终于沉沉睡去。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我的意识里的某些部分告诉我自己正在做梦。我认出了这座森林里的绿光。我能听到,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海浪正在撞击着岩礁。我知道,如果我能找到海,我就能看见太阳。我试图循声找去,但这时候,雅克布?布莱克出现了。他拽着我的手,拖着我向森林里最幽暗的地方走去。

“雅克布?怎么了?”我问道。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拉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制止我的反抗。我不想走进黑暗中。

“跑,贝拉,你得跑!”他恐惧地低声说道。

“这边,贝拉!”我认出了迈克的声音,那是从树林里黑暗的中心传来的。但我看不见他。

“为什么?”我问道,依然反抗着雅克布的紧握,渴望着去寻找太阳。

但雅克布放开了我的手,大叫着,忽然倒在了森林中灰扑扑的地面上。他躺在地上,抽搐着,我惊恐地看着他。

“雅克布!”我尖叫起来。但他不见了。在他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棕色的狼,眼睛是黑色的。那只狼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冲着海岸的方向。他背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低低的嚎叫声从他露出的尖牙间传出来。

“贝拉,跑!”迈克又一次在我身后大声喊着。但我没有跑。我看见一道光从海滩那边向着我过来了。

然后,爱德华从树林中走出来。他的肌肤微微发着光,他的双眸漆黑而危险。他举起一只手,示意我到他那里去。狼在我的脚边咆哮着。

我向着爱德华的方向,向前迈了一步。于是他微笑起来,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

“相信我。”他愉快地低声说道。

我又踏了一步。

那匹狼让自己横亘在了我和吸血鬼之间的空地上,尖牙瞄准了他的颈动脉。

“不!”我尖叫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我的忽然移动让耳机把随身听扯下了桌子,咔哒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灯还开着,我和衣坐在床上,连鞋都没脱。我迷惑地张望着,看见了梳妆台上的时钟。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我呻吟着,倒回床上,翻个身变成趴着的姿势,把靴子给踢掉了。但是,我太难受了,连睡觉的边缘都够不着(根本睡不着)。我又翻过身来,拉开牛仔裤的拉连,平躺着很不雅观地把裤子脱掉。我能感觉到我的发辫在脑袋后面拱成了一个很不舒服的小包。我转过头,把橡胶圈扯下来,用手指很快地梳了几下头发。我把枕头拉回来,压到我的眼睛上。

当然,一切都毫无作用。我的潜意识把我拼命想要忘掉的画面发掘出来。现在,我不得不面对它们了。

我坐起来,头晕目眩了一会儿,血液才开始向下涌动。重要的事先做,我自忖着,很高兴能把这件事尽可能地往后推。我抓起了我的洗漱包。

但是,沐浴并没有像我所希望的那样耗时间。尽管花了不少时间吹干头发,我还是很快把在浴室里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我裹上一块浴巾,走回我的房间。我说不准查理是还在睡呢,还是已经出去了。我走到窗前看出去,发现巡逻车已经开走了。又开始钓鱼了。

我慢慢地穿上自己最舒适的汗衫,(sweats。。。贝拉。。。你真的是老气横秋啊。。。)把床铺好——我很少这样做的。我再也不能把这事往后推了。我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我的旧电脑。

我讨厌在这里上网。我的调制解调器相当过时了,我的免费上网服务完全在标准之下。光是拨号就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等待的时候,我决定先去给自己弄一碗麦片粥。

我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吃完以后,我把碗和勺子洗好,擦干,然后放回去。上楼时我故意磨磨蹭蹭地拖着步子走路。我先走向我的随身听,把它从地上捡起来,精确地放到桌子正中央。我把耳机拔下来,放回抽屉里。然后我把原来那张CD公放,把声音调低到刚刚好能成为背景音乐的那个点上。

我又叹了口气,这才转向我的电脑。自然,屏幕上全是弹窗广告。我坐到我那张硬邦邦的扶手椅上,开始把所有的小窗口关掉。最后,我打开了我最喜欢的搜索引擎。我又关掉了另外几个弹窗广告,然后键入了一个词。

吸血鬼。
当然,这花了简直让人气愤的相当长的时间。当结果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内容需要进行筛选——那些内容从电影电视节目到角色扮演游戏,黑市金属,以及哥特妆伴游。(company也可能是公司。。。)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可信的网址——吸血鬼A-Z。我迫不及待地等着它打开页面,飞快地关闭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每个广告。最后,整个屏幕都清空了——简洁的白色背景和黑色标题,看上去很有学术氛围。主页上的两段引述首先映入了我的眼帘。

“自始至终,那个属于幽灵与恶魔的浩瀚的黑暗世界根本没有那么可怕,根本没有那么令人畏惧和憎恶,只是经过了太多充满恐惧的幻想的修饰。正如吸血鬼,他既不属于幽灵,也不属于恶魔,但还是带着几份着黑暗的本质,兼有着那两者的神秘与恐怖的特质。——蒙塔古?萨默斯”(《吸血鬼传奇》的作者,公认的吸血鬼研究专家)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份屡经证实的报告,那一定是关于吸血鬼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被遗漏掉:官方报道,知情者的口供,外科医生的证明,牧师的证词,法官的证言。所有司法上的证据都完备了。但是,即使知道这一切,有人会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吗?——卢梭”

余下部分是一张依字母表排列的清单,囊括了全世界所有关于吸血鬼的各种各样的传说。我首先点开了“丹拿”,这是一种菲律宾的吸血鬼,很多年以前是负责在岛上种植芋头的。这个传说里讲到,丹拿为人类工作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这样的合作关系却破裂了。一个女人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而一个丹拿为她吮吸伤口,因为觉得滋味太好了,最后它把她体内所有的血都喝干了。

我仔细地阅读这些描述,寻找任何听着觉得熟悉的内容,把那些说得天花乱坠的部分丢到一边。似乎大多数的吸血鬼传说都围绕着漂亮女人和小孩子展开,前者通常是恶魔,后者通常是受害者。它们似乎都是被捏造出来用来解释年幼的孩子居高不下的夭折率,或是给男人一个放纵的借口。许多故事包括了无形体的灵魂以及对不合乎礼法的葬礼的警告。没有多少听起来像是我看过的电影的内容,只有一小部分,像是希伯来的艾斯提瑞和波兰的乌皮尔,是一心吸血的吸血鬼。

(引用一下接力的注释:艾斯提瑞(Estrie),貌似吸血鬼的恶灵,喜欢小孩儿。乌皮尔(Upier),舌头上有尖刺,外形恐怖,嗜血如狂。就算正在熟睡,闻到血的味道也会立即从坟墓中跳出来。)

只有三个条目真正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罗马尼亚的维拉可拉斯,一个强大的不死生物,通常以俊美的、肌肤苍白的人类形态出现;斯洛伐克的耐拉斯,一种极其强壮,速度奇快的生物,午夜之后它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屠杀掉整个村子的人;还有一个,斯特岗尼亚,有益的吸血鬼,关于最后这个吸血鬼的描述只有一个简短的句子。

斯特岗尼亚,有益的吸血鬼:一种意大利吸血鬼,据说是美德的保护者,是所有邪恶吸血鬼最致命的敌人。

这个短短的传说实在是一种宽慰,在上百条传说之中,这是仅有的宣称存在着有好的吸血鬼的一条。
但是,总的说来,这里没有太多内容和雅克布的故事或者我的观察结果有关。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列了一份小小的列表,用来跟每条传说逐一对比。速度,强壮,美丽,苍白的肌肤,会变色的眼睛,还有雅克布的标准:饮血者,狼人的天敌,冰冷的肌肤,以及永恒的生命。没有多少传说能符合至少一个的因素。

还有另一个问题。我记得在我看过的寥寥无几的恐怖电影里提到过,再加上我今天所看的内容——吸血鬼不能在白天出没,阳光会把他们烧成灰烬的。白天他们都睡在棺材里面,只在夜里出来活动。

一气之下,我啪地一下关掉了电脑的电源,不想再干等着按部就班地关闭电脑。在怒火之外,我更感到了压倒性的窘迫。这一切都太愚蠢了。我居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搜索着吸血鬼。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决定把大部分的指责归咎于福克斯镇的门槛——还有整个湿漉漉的奥林匹克半岛。

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所房子,但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都得开上三天的车才能到。无论如何,我还是穿上靴子,漫无目的地走下楼。我甚至没有看看天气,就直接套上了我的雨衣,重重地踏着步子走出门外。

天阴沉沉的,但没在下雨。我不去理会自己的卡车,徒步向东面走去,斜穿过查理的院子走向我此前从未涉足过的森林。没花多长时间我就走进了丛林深处,走到无论是从房子里还是从马路上都已经看不到的地方。唯一的声音是来自我脚下的湿土的吱嘎声,还有突如其来的松鸦的叫声。

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穿过密林延伸到这里,否则我不会冒着让自己迷路的风险走到这里来。我的方向感向来让人绝望:要是周遭有助于认路的信息再少一点,我就必定要迷路了。这条小径蜿蜒着伸向密林里更深处,就我所知,总体上是一路向东延伸。它曲折着绕过一棵棵西德加云杉和铁杉,一棵棵紫杉和枫木。我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周围的树的名字,而我知道的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查理。更早些的时候,他曾在巡逻车里为我指出窗外这些树的名字。这里有许多我不认识的树,还有有一些树我没法确认,因为它们都覆盖在了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植物下。

我的怒气推着我往前走,于是我一直沿着小路走去。直到愤怒开始褪去,我才放慢了脚步。点点水滴从我头顶上的天穹潺潺而下,但我不能肯定是开始下雨了,还是纯粹是昨天雨后留在我头上高处的树叶丛中的积水,正在慢慢地滴落下来,完成它们归于尘土的旅程。一棵新倒伏下来的大树——我认为它很新是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被苔藓覆盖住——斜倚在她的姐妹们的树干上,形成了一个掩蔽的小长椅,离小径只有安全的几英尺高。我踩过一片蕨类植物,小心地坐下来,确保我的夹克隔在了那个潮湿的座椅和相应的衣服之间。然后,我把戴着兜帽的头靠在那棵活着的树上。
我来错地方了,我应该早就知道的,但我还能去哪里呢?这个森林如此苍翠,太像昨晚的梦境了,我没法让自己的心绪保持宁静。既然这里已经不会再有我沉闷的脚步声了,这片沉寂就更加显得讽刺。鸟儿也安静下来了。滴水逐渐变得频繁起来,所以森林上空一定在下雨。那片蕨类植物高得比我还高,因为我是坐着的,所以我知道即使有人从三英尺外的小径上经过,也不会看见我的。(我又犯了个错误,之前的翻译应该是说那棵天然树椅离小路只有几英尺远,所以很安全,不会让贝拉迷路。)

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个最重要的,我必须解决的问题上,但我实在很不情愿这样做。

首先,我必须作出判断,有没有这种可能,即雅克布所说的关于卡伦一家的事是真的。

我的心立刻作出了强烈的否定回答。用这么荒谬的想法来取乐既愚蠢又神经(痴线…)。但是,那又怎样呢?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说明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活着。我又一次在脑海中列出我自己观察到的东西: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强壮,从黑色变成金色然后又变回来的眸色,超越常人的美丽,苍白冰冷的肌肤。还有更多——一件件小事慢慢地显露出来——譬如他们似乎从不吃东西,他们的举止优雅地惊人。还有有时候他们说话的方式,那种陌生的抑扬顿挫和遣词用句更适合于一本另一个世纪的小说的风格,而非二十一世纪的教室。我们检测血型那天他翘课了。他一直没说不去海滩之旅,直到他听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似乎知道他周围的每个人都在想些什么……除了我。他告诉过我他是坏人,非常危险……

卡伦一家有可能是吸血鬼吗?

嗯,他们确实是某种东西。某种在合理判断的可能性之外的事情正在我明察秋毫的眼睛前发生着。不管是雅克布所说的冷族还是我自己的超级英雄论,爱德华?卡伦都不会是……人类。他是某种超越人类的存在。

那么——或许吧。这就是我现在能得出的结论。

另一个问题尤为重要。如果这是真的,我要怎么做?

如果爱德华真的是一个吸血鬼——我很难让自己去想这个词——我该怎么办?让别人牵连进来显然是不行的。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不管我告诉谁,我都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只有两个选项似乎比较有可行性。第一个是听取他的建议:聪明点,离他远远的。取消我们的计划,回到尽可能无视他的状态。当我们被迫坐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假装我们之间有一堵无法穿透的,厚厚的玻璃墙。告诉他离自己远点——而且这一次要表现出来。

当我思考着这个选择的时候,我忽然陷入了一种绝望的痛苦之中。我的心抗拒着这种痛苦,迅速跳到下一个选项。

我什么也不用做。毕竟,就算他是某种……危险的存在,至今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事实上,如果他的动作不是那么快的话,我本来会成为泰勒的挡泥板下的一道凹痕的。这么快,我和自己争论着,这绝对反映了一些问题。但如果这种反映是用来拯救生命的,他能有多坏?我反驳着。我的脑子徒劳无功地转着。

如果我能肯定什么事的话,有一件事情我很肯定。昨晚我梦里的那个黑暗的爱德华只是我对雅克布所说的话而产生的恐惧的表现,并非爱德华本人。虽然如此,当我因为狼人的进攻而惊恐地尖叫出声的时候,我也不是因为害怕狼而从嘴里喊出了“不”。我只是害怕着他可能会受伤——即使他露出锋利的尖牙呼唤着我,我也在为他担心着。
然后我知道,我已经得出答案了。我甚至不知道这里面是否真的有过一个抉择。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知道的话——对于我这个吓人的秘密,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因为每当我想起他,想起他的声音,他能够催眠的眼睛,他极具吸引力的个人魅力的时候,我只想立刻和他在一起,除此之外便别无所求了。即使……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不能在这里,独自一人待在越来越黑的森林里想。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在雨水让天边的暮色变得黯淡,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走过铺着瓷砖的地板的脚步声的时候想。我颤抖着,赶快从我的隐蔽之所站起来,担心着那条小路也许会消失在雨中。

但它仍在那里,安全又清晰,蜿蜒着穿过那片湿漉漉的绿色迷宫。我慌忙沿着小路走回去,我的兜帽拉得很低,垂在我的脸旁。我开始惊慌起来,几乎是跑着穿过树林,因为我觉得已经走了像来时那么远的距离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冲过头了,又或者是沿着小路走到了森林里更远的地方。但在我变得更加惊慌失措以前,透过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树枝,我隐约能瞥见一些开阔地了。然后我听到了一辆车穿过街道的声音,我自由了。查理的草坪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所房子在召唤着我,许诺着温暖以及干燥的袜子。

我走回屋里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我走上楼,换上这一天的装束——牛仔裤和T恤衫——因为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全力以赴解决今天的任务不会花上太多的工夫,只是一份周三截止的关于麦克白的论文而已。我心满意足地投入工作,罗列出了一份粗略的草稿。这份宁静的心境是我许久没有感受过的,自从……好吧,自从周四下午以后,如果我足够诚实的话。

不过,这通常是我的风格。做决定对我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一个让我饱受煎熬的过程。不过一旦我作出了决定,我就只会坚持到底——通常还会因为已经做出了选择而倍感宽慰。有时这种宽慰会被失望所破坏,正如我来福克斯的决定。但这仍比为作出选择而苦苦斟酌要好得多。

现在带着这个决定住下来要容易多了,荒谬可笑的容易。危机重重的容易。(梅尔实在是言简意赅字字珠玑。。。但我翻到几乎要吐血了。。。)

这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而且效率很高——我在八点前就把论文写完了。查理到家的时候简直就是大丰收。我做了一个备忘录,提醒自己下周到西雅图去的时候记得买一本烹鱼食谱。无论何时我一想到这趟旅程,一阵寒意就会飞快地掠过我的脊柱。(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但这和我跟雅克布?布莱克散步以前所感到过的寒意没什么不同。我想,它们本来应该有所不同的。我本来应该觉得害怕——我知道我应该这样做的,但我确实感觉不到这种正确的恐惧感。

那天夜里我一夜无梦,睡得很好。因为那一天我起得太早,前一天晚上又睡得太少,耗尽了我的精力。这是我到福克斯以后的第二次,在一个晴朗的早上,在明黄色的光线中醒来。我跳到窗前,惊奇地发现天空里甚至没有半点云影,只有几片小小的羊毛般纯白蓬松的云彩,它们根本不可能带来任何雨水。我推开窗子,惊讶地发现当它打开的时候相当安静,完全没有卡住,一点儿也不像谁知道多少年没开过的样子。(从这里我们可以知道,Edward早就开始夜夜探香闺了。。。)我深吸了一口相对比较干爽的空气。外面很暖和,一丝风也没有。我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着。
当我下楼的时候,查理已经吃完早餐了,他立刻领会到了我的心情。

“适合外出的好天气。”他评价道。(Nice day out,在翻完无数的景色描写和心理活动以后,我对说话一向简洁的查理感激涕零。。。)

“是的。”我露齿一笑,赞同道。

他冲我一笑,棕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弧线。当查理微笑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为什么当初他和我妈会闪电般地早婚。那段日子里他曾有过的年轻人的浪漫,大部分在我记事以前就消失殆尽了。正如他卷曲的棕发——和我一样的颜色,即使质地有所不同——已经开始减少了,渐渐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前额上发亮的肌肤。但当他微笑的时候,我依然可以看到那个和蕾妮一起私奔的男人的影子,那时候她只比我现在大两岁。

我兴高采烈地吃着早餐,看着点点纤尘在从后窗射入的阳光里轻舞飞扬。查理喊了一声再见,然后我听到了巡逻车开走的声音。出门的时候我拿着我的防水夹克,犹豫了一下。把它留在家里是个诱人却关乎命运的举措。我叹了口气,把它搭在手臂上,走进了数月以来我见过的最明媚的阳光里。

靠着肘部脂肪的力量,我终于能够把卡车里的每扇窗子都差不多完全摇了下来。我是第一个到学校的。我甚至没有看一眼时钟,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我把车停好,径直走向自助餐厅南面的那些很少用到的野餐长凳。那些长凳还有点潮,所以我坐在了我的夹克上,为有机会用到它而高兴着。我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慢节奏社交生活的产物——但还有几道三角函数题我不能肯定自己做对了。我勤奋地拿出了书,但在检查第一道题的时候就中途停了下来,开始神游太虚,注视着在红色树皮的树顶上跃动着的阳光。我一时大意,在我的家庭作业的空白处画起速写来。几分钟以后,我才忽然注意到,自己画了五双黑色的眼睛,都在纸上盯着我看。我用橡皮擦把它们完全擦掉了。

“贝拉!”我听到某人在喊我,听起来像是迈克。

我抬起头看四周,这才发觉在我心不在焉地坐在这里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T恤衫,有些人甚至还穿着短袖衫,尽管气温最多不超过六十华氏度。迈克向我走过来,一路挥着手,他穿着卡其色的短袖衫,套在一件条纹橄榄球衫外。

“嗨,迈克。”我喊着,向他挥手。我不能在这样一个早晨表现得毫无兴致。

他走过来坐到我身旁,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在阳光里闪闪发亮。他张大嘴笑着。只是见到我就能让他这样高兴,我无法不感到满足。

“我之前从没注意到过——你的头发带着些红影。”他评价道,手指间抓着的一股细线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

“只在太阳下会这样。”

当他捋平我耳后的一缕头发时,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好天气,不是吗?”

“我喜欢的天气。”我赞同道。

“你昨天都在做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儿像是在过问自己的所有物的情况。(a bit too proprietary。。。)

“我几乎都在写我的论文。”我没有补充说我已经完成了——没有必然让自己显得是在炫耀。

他用手背拍了一下额头。“哦,是的——那是在周四截止,对吧?”

“呃,我想,应该是周三。”

“周三?”他皱起眉。“大事不妙……你的题目是什么?”

“莎士比亚对待女性角色的态度是否是厌恶女性的表现。”

他盯着我,就好像我刚刚在说隐语一样。(pig Latin。。。具体内容大家自己google一下吧,我就不再赘述了)

“我想我今晚就得着手写论文了。”他泄气地说道。“我本来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出去逛逛呢。”

“哦。”我卸下了防备。为什么我每次跟迈克愉快的谈话都得以尴尬告终呢?

“嗯,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或者……我可以晚些再写论文。”他满怀希望地向我微笑着。

“迈克……”我不喜欢被置于这种处境。“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拉下脸来。“为什么?”他问道,眼里充满了警惕。我飞快地想起了爱德华,怀疑着这是否恰好也是他所想到的。

“我觉得……如果你敢立刻重复我所说的话,我会很乐意弄死你的。”我威胁道。“但我觉得这会伤害杰西卡的感情。”

他完全不知所措,显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杰西卡?”

“真的,迈克,你是瞎子吗?”

“哦。”他轻呼道——显然还在迷惑着。我利用这一点,让自己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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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课的时间到了,我不能再迟到了。”我把书收起来,塞进包里。
我们沉默着向三号楼走去,他一脸的心烦意乱。我希望不管让他陷入沉思的内容是什么,最好都能把他领到正确的方向上去。

当我在三角函数课上看见杰西卡时,她正热切地说个不停。她,安吉拉还有劳伦准备今晚去天使港买舞会上穿的礼服,而且她希望我也去,尽管我并不需要买。我迟疑着。和几个小女友一起到镇外去是件好事,可劳伦也在。而且谁知道我今晚能做什么……但显然是那条错误的小路让我的心思徘徊不定的。当然,我喜欢阳光。但这并非是我心情愉快的全部原因,事实上,根本就不沾边。

所以我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告诉她我得先问问查理。

去上西班牙语课的时候,她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舞会的事,无暇谈及其他,甚至直到上完课的时候都没停下来过。五分钟后,我们去吃午餐。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渴望之中,几乎没怎么注意到她说了什么。我痛苦地渴望着见到他,但不只是他,还有所有的卡伦家的孩子——把他们和折磨着我的头脑的猜疑一一对比。当我穿过自助餐厅的入口时,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阵恐惧的刺痛滑过我的脊柱,落到我的胃里。他们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然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颠覆着我——爱德华会再次等着和我坐到一起吗?

如同例行公事一样,我第一眼便向卡伦家的桌子看去。当我意识到它是空的时,一阵恐惧的颤抖在我的胃里翻腾着。带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我的眼睛搜索着自助餐厅的余下部分,希望能看见他独自坐着,等着我。到处都坐满了人——西班牙语课让我们来晚了——却没有任何爱德华或者他的某个家人的影子。一种无力的荒凉感袭击了我。

我蹒跚着走在杰西卡后面,不再费神假装在听她说话了。

我们来得太晚了,我们桌子上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我避开迈克旁边的那张空椅子,更青睐安吉拉旁边那张。我隐约留意到迈克彬彬有礼地为杰西卡拉开椅子,她的脸立刻容光焕发。

安吉拉安静地问了几个关于那篇《麦克白》的论文的问题,我尽可能答得正常些,尽管此时我正盘旋着落入绝望的深渊。她也邀请我今晚和她们一起去,而我立刻答应了,想要抓住任何能让我分心的事。

当我走进生物教室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但在看到他空空的座位以后,新一轮的失望向我涌来。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过得漫长又沉默。体育课上,我们要听羽毛球的规则讲演,这是排着队等着我的又一次煎熬。但至少,这意味着我可以坐下来听课,而不是在庭院里到处被绊到。最好的部分是教练没能讲完,所以明天我又将逃过一劫。在我从余下的课里解放出来以前,我根本不去在乎后天他们就要让我拿上球拍了。

我很高兴能离开学校,这样我就能在今晚陪着杰西卡出去以前自由自在地发脾气和意志消沉了。但正当我走进查理家大门的时候,杰西卡打电话来取消了我们的计划。我试图为迈克邀请她出去吃晚餐感到高兴——我确实为他最终明白过来而感到宽慰——但我热切的声音在我自己耳中显得很假。她把我们的购物之旅顺延到了明天晚上。
这就让我几乎没有了可以分心的事。我把鱼放进调味汁里腌好,又做了一个沙拉,再加上昨天晚上剩下的面包,晚餐就准备好了,再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我花了半小时专心致志地写作业,但又把作业给写完了。我检查自己的电子邮件,看着积攒下来的我母亲发来的邮件,时间越靠后的语气越显暴躁。我叹了口气,打了一封简短的回复。

“妈妈,

抱歉。我出去了。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海滩。而且我还有一份论文要写。”

我的借口听起来相当地可悲,所以我放弃了,换成了下面这封。

“今天外面晴朗极了——我知道,我也很震惊——所以我打算到外面去,尽可能地多吸收一些维生素D。我爱你。

贝拉”

我决定用课外阅读来打发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我来福克斯的时候我随身带了一些藏书,其中最残破的那一册是简?奥斯丁的作品集。(英雄所见略同。。。)我挑出那本书,向后院走去,下楼的时候顺手从楼梯顶上的亚麻布衣橱里抓了一条破旧的褥子。

在查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庭院里,我把那条褥子对叠了一下,把它放到树阴之外的草坪上。不管阳光照射多久,那块草坪永远都是微微湿润着的。我趴下来,把脚踝在空中交叠,飞快地浏览着书里的每一篇小时,试图决定哪一篇最能让我沉迷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傲慢与偏见》和《理智与情感》。前者我读得最多,所以我开始看《理智与情感》,但在看了三页以后却想起来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碰巧也叫爱德华。我愤怒地转去看《曼菲尔德庄园》,但这一篇的主人公叫埃德蒙,实在是太相近了。十八世纪末就没有别的名字可用了吗?我啪地合上书,气恼地把书扔过头顶。我把袖子挽到最高的地方,然后闭上了眼睛。我严厉地对自己说,我什么也不要想,只想让我的肌肤暖和起来。微风轻轻吹拂着,却把我脸旁的头发吹得卷曲起来,这样很痒。我把头发全部拢到脑后,让它呈扇形披散在我身上的褥子上,然后又一次把心思放在阳光的热度上。暖烘烘的阳光落在我的眼皮上,我的颧骨上,我的鼻子上,我的嘴唇上,我的小臂上,我的脖子上,浸透了我轻薄的衬衣……

接下来我听到了查理的巡逻车碾上车道的砖块的声音。我吃惊地坐起来,发觉光线已经消失在了树丛后。我方才睡着了。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Edward来看海棠春睡图了。。。)

“查理?”我出声询问道。但我能听到从房子前头传来的他关门的声音。

我跳起来,急躁得有些可笑,收拾起已经有些潮湿的褥子和书。我冲进屋里,往锅里放了点油,开始加热,意识到晚餐要推迟了。当我进来的时候,查理正在把武装带挂起来,脱下靴子。

“抱歉,爸爸,晚餐还没好——我在屋外睡着了。”我的话被呵欠打断了。

“别担心,”他说。“总之,我想先看看赛事的比分情况。”

为了找些事干,晚饭后我和查理一起看电视。没什么我想看的节目,但他知道我不喜欢篮球,所以他换了台,切换到某个我们都不怎么喜欢的情景喜剧。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我们能待在一起做点什么。如果不去管我的失落的话,让他高兴是件不错的事。

“爸爸,”插播广告的时候我说道。“杰西卡和安吉拉打算明天晚上去天使港去找舞会穿的衣服,她们想让我帮忙挑选……你介意我跟她们一起去吗?”

“杰西卡?斯坦利?”他问道。

“还有安吉拉?韦伯。”我叹了口气,给了他更加详尽的信息。

他很困惑:“可你不打算去舞会,对吧?”

“我不去,爸爸。但我可以帮她们找衣服——你知道,给她们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如果是跟一个女人说话,我就不用解释这些了。

“嗯,好吧。”他似乎意识到他离少女的世界太远了。“不过,这是上学的晚上。”

“我们一放学就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回来。你要自己解决晚餐,没问题吧?”

“贝尔,在你到这儿来以前,我自力更生了十七年。”他提醒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嘟囔着,然后更清晰地补充道。“我会在冰箱里留一点做冷餐三明治的食材,好吗?就在冰箱上层。”  
这天早上又是晴空万里。我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虽然我冷漠地试图把这种感觉给压下去。因为天气更暖和了,我穿上了一件深蓝色V领短打衫——这是我在凤凰城冬天最冷的时候才会穿的衣服。

我精确地安排着到校时间,这样我就能刚好赶上上课了。我心里沉甸甸的,满停车场兜着圈子找空位,同时也是在找那辆银色沃尔沃,但它显然不在。我把车停到最后一排,然后匆忙地跑去上英语课,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了教室,然后在最后一声铃响前缓了过来。

今天和昨天完全一样——只是我没能保住心头萌发的小小希望之芽。当我徒劳地搜索着午餐室,当我坐到空荡荡的生物实验桌旁时,我只能痛苦地把它们扼杀掉。

天使港计划今晚将重新启动,让一切变得更有吸引力的是劳伦另有贵干的事实。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镇外去,这样我就能停下来不再从肩膀上看过去,希望能看见他像平常一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那里。(out of blue。。。)我向自己发誓,我今晚要过得非常愉快,而且不能在扫货的时候让安吉拉或者杰西卡扫兴。也许我也应该买点衣服。我拒绝想到这周末我可能得孤零零地在西雅图购物,对更早些时候的行程安排毫无兴致。当然,他不会单方面地取消约定的,至少会告诉我一声。

放学后,杰西卡开着她老掉牙的白色水星跟着我回家,这样我就能把书和车扔在家里。当我在屋里的时候,我飞快地刷了几下头发。一想到能逃离福克斯,我就感到一阵轻微的亢奋。我在桌上给查理留了张纸条,再次告诉他在哪里可以找到他的晚饭,然后从我的书包里取出那个破旧的钱夹,把里面的东西都转到一只我很少用的钱包里,然后跑出去找杰西卡。接下来我们去了安吉拉家,她正等着我们。当我们真的开出小镇的范围时,我的兴奋开始以指数形式增长。
第八章 天使港

杰西开车比警长还快,所以我们四点就到了天使港。距我的上一次女孩夜间出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在我体内奔涌的雌性激素让我十分亢奋。(继续膜拜梅尔。。。)我们听着烦人的摇滚乐,杰西卡含糊不清地说着和我们一起玩的男孩。杰西卡和迈克的晚餐进行得相当顺利,她希望周六晚上他们可以进展到初吻阶段。我愉快地向自己笑了笑。安吉拉只是随大流地对参加舞会感到高兴,但对埃里克真的没什么兴趣。杰西试图逼供出她喜欢的男生类型,但稍后就被我用一个关于衣服的提问给打断了,便放过了她。安吉拉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

天使港是个小巧精致的专坑游客的风景点,比福克斯更漂亮,更有趣。但杰西卡和安吉拉对这里很熟,所以她们根本没在岸边的观光大道浪费时间。杰西径直开向了镇上一家大型百货商店,那里和戴着游客至上的面具的海岸区域只隔着几条街道。

海报上说这是一次半正式舞会,但我们不太能肯定那意味着什么。当我告诉杰西卡和安吉拉在凤凰城我从没参加过舞会的时候,她们两个都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跟男朋友或者之类的人去过吗?”我们穿过商店的前门时,杰西卡怀疑地问道。

“真的。”我力求让她相信这一点,不想坦白承认我的跳舞问题。“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或者类似的人。我很少出去。”

“为什么不出去呢?”杰西卡盘问道。

“没人邀请我。”我如实答道。

她看上去仍在怀疑。“这里有人邀请你出去,”她提醒我,“可你都对他们说不。”我们正在青春时尚区,细看着一排排派对服饰。

“嗯,除了泰勒。”安吉拉默默地更正道。

“不好意思,”我喘着气说道。“你在说什么?”

“泰勒告诉每一个人他将会和你一起去正式舞会。”杰西卡用怀疑的眼神告诉我。

“他说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窒息了。

“我告诉过你那不是真的。”安吉拉对杰西卡低声抱怨道

我沉默着,依然沉浸在打击之中,然后很快变成了愤怒。但我们已经找到衣架了,现在我们有活干了。

“这就是为什么劳伦不喜欢你。”当我们翻拣着衣服的时候,杰西卡咯咯地笑着对我说。

我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你觉得,要是我开着我的卡车从他身上碾过去,他会不会不再对对那次事故感到内疚?他会不会放弃弥补他的过错甚至回过头来要求我补偿他?”

“也许吧。”杰西窃笑着说。“也许这就是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里的裙子不算很多,但她们两个都找到了不少值得试穿的衣服。我坐在更衣室里的一张矮脚凳上,靠着那块三面镜,试图控制自己七窍生烟的愤怒。

杰西在两条裙子中挣扎着——一件是长款无肩带的经典黑色礼服,另一件是及膝细肩带的铁蓝色礼服。我推荐她选蓝色那件,为什么不抓住人们的眼球呢?安吉拉选了一条淡粉色裙子,它恰到好处地裹住她纤长的身形,给她浅棕色的头发增添了几分甜美。我毫不吝啬地赞美她们,帮忙把她们不要的衣服挂回衣架上。整个过程比我在家陪蕾妮购物时要短暂和容易得多。我猜想,如果真要说是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这里的选择很有限。
我们又冲去买鞋子和饰品。当她们试穿的时候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提供意见,没有心情给自己买东西,尽管我确实需要买新鞋了。女孩之夜带来的亢奋在我回想起对泰勒的厌恶以后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给忧郁留下了卷土重来的空间。

“安吉拉?”在她试穿一双粉色的装饰着皮革的高跟鞋时,我迟疑着开了口。她正为有一个足够高的舞伴而欣喜若狂,这样他就能穿高跟鞋了。

杰西卡已经逛到了珠宝柜台,留下我们两个在一起。

“怎么了?”她伸出腿,转过脚踝,想要更好地看看这双鞋。

我的勇气又用完了,只好放弃。“我喜欢这双。”

“我想我可以把它们买下来——虽然除了一条裙子它们什么也不搭。”她若有所思地说着。

“哦,别犹豫——他们正在打折呢。”我鼓励道。她微笑着,盖上那只装着一对看起来更实用的白色鞋子的盒子。

我再次尝试。“呃,安吉拉……”她好奇地抬起头。

“这是不是很正常……对卡伦家的孩子来说,”我的眼睛盯着她的鞋子。“就是,经常不来上学?”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漠不关心,却悲惨地以失败告终。

“是的,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会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徒步旅行上——甚至包括医生本人。他们都非常喜欢户外活动。”她平静地告诉我,依然在检查她想鞋子。她甚至没有问一个问题,更别提杰西卡会连珠炮似的发问的成百个问题了。我真的开始喜欢安吉拉了。

“哦。”当杰西卡折返回来向我们展示她发现的那件可以搭配她的银色鞋子的人造宝石项链时,我丢下了这个话题。

我们计划去观光大道上的一家意大利小餐厅吃晚饭,但买衣服所花的时间并没有像我们期待的那样长。杰西和安吉拉打算把她们的衣服拿回车里,再走到海港那里。我告诉她们一个小时以后在餐厅里等她们——我想去找一家书店。她们都很乐意陪我去,但我鼓励她们去玩得开心点——她们都不知道当我被书包围的时候我会多么的沉迷。这是我更情愿一个人做的事。她们向车子走去,开心地闲聊着,而我则直奔向杰西所指的方向。

我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家书店,但它并不是我想找的那种书店。橱窗里摆满了水晶球,捕梦网,以及关于精神治疗的书。我甚至不想走进去。透过玻璃,我能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灰色的头发直直地耷拉在她的背上。她裹着一条六十年代时就已经过时了的裙子,站在柜台后露出热烈欢迎的微笑。我认为我完全可以跳过和她对话这一步。镇上一定还有一家更正常的书店。

我漫步着穿过街道,一心希望自己正在走向闹市区,街上正挤满了下班的车流。我没太留意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走去。我正在全力应付着心头的失落。我如此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他。而安吉拉所说的……还有更多事情试图击倒我对周六的希望。当我抬头看见别人的银色沃尔沃停在路边时,我感到了一阵更为痛苦的失望,这几乎把我给击垮了。愚蠢,不可靠的吸血鬼,我自忖着。

我重重地踏着步子,向更南的方向走去,走向几家正面是玻璃墙的,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商店。但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家维修店和一间闲置的店面。我还是有很多时间,没有必要现在就回过头去找杰西和安吉拉。而且在跟她们碰头以前,我确实需要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我用手指捋了几下头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继续转过街角。
当我穿过另一条街道时,我开始意识到,我走错方向了。我看到的仅有的几辆车都是往北去的,而这里的建筑看起来更像是仓库。我决定在下一个路口向东走,然后在走了几个街区原地打转,试图碰碰运气,找到另一条走回观光大道的路。

几个男人成群结队地从我正在走向的街角走出来,穿着如此随便,就好像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但他们都脏兮兮的,看上去不像是游客。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意识到他们没比我大几岁。他们在大声地开着彼此的玩笑,刺耳地大笑着,相互推搡着胳膊。我飞快地躲到人行道内侧,给他们让出路来,很快地走过去,想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穿过街角。

“嘿,这儿!”当他们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喊道。他只能是在跟我说话,因为周围根本没有别人。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他们中的两个停了下来,另外两个还在慢慢走着。离我最近的那个体格魁梧的黑发男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似乎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人。他穿着一件敞开着的法兰绒衬衣,里面穿着一件肮脏的T恤衫,牛仔裤破破烂烂的,还穿着凉鞋。他向我迈了一步。

“你好。”纯粹是下意识地,我低声说道。然后我飞快地看向别处,加速向拐角处走去。我能听到他们在我身后高声大笑着。

“嘿,等等!”他们中的一个又在我背后喊道,但我继续向前冲,直到转过街角,才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我依然能提到从背后传来的他们得意的高笑。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人行道上,它通向几座暗色调的大仓库背后,每一座仓库都有着巨大的供货车卸货用到车库门,因为到了晚上而紧锁着。街道南面没有人行道,只有一道高高围起的,上面安着带刺的铁丝网,保卫着高墙后存放着重要货物的远足。我看出来了,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访客,我离天使港那边已经相当远了。我意识到,天色越来越黯淡,云层最终又聚拢来了,堆积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让日落提前了。东边的天空依然晴朗,却灰蒙蒙的,布满了粉色和橙色的光纹。我把夹克留在了车里,一阵忽然的战栗让我紧紧地把双臂抱在胸前。一辆单厢货车从我身边开过,然后路面又变得空荡荡起来。

天忽然黑得更快了,然后当我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那片烦人的云彩时,我震惊地注意到两个男人正在我身后二十英尺外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向我走来。

他们是刚刚在街角和我擦身而过的那伙人,但不是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肤色黝黑的人。我立刻转过头,加快了脚步。一阵与天气无关的寒意又一次让我战栗起来。我的钱包用一根皮带斜挎在身上,我把它紧紧地捂在身上,就是那种你能想到的姿势,这样它就不容易被抢走了。我确切地知道我的防狼喷雾在那里——仍在我床底下的登山包里,还没开封。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只有二十几美元。我考虑着“不小心”让我的包掉下去,然后快步走开。但是,我脑后的一个小小的,吓人的声音警告着我,他们可能会是比强盗更糟糕的人。

我专注地聆听着他们安静的脚步声,但比起他们之前发出的嘈杂的噪音,这实在是太安静了点。听起来他们也没有任何加速或者靠近我的意思。呼吸,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你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跟着你。我继续快步走着,速度快得就差没跑起来,专注地盯着现在离我只有几码远的右手边的转角处。我能听到,他们和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距离。一辆蓝色的小车从南边开进这条街道,飞快地从我身边开过。我想过跳到车前把它截住,但我犹豫了。我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是因为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跟踪了。然后,已经太迟了。  
我走到拐角处,飞快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只是通往另一幢建筑物的断头路。我中途改变了主意。我不得不赶紧改变方向,冲过那条狭窄的车道,然后回到人行道上。这条道路在下一个拐角处中断了。那里有一个停下的标志。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后微弱的脚步声上,考虑着要不要逃跑。但是,他们听起来在背后更远的地方,而且我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跑过我的。如果我试图跑快些,我一定会被绊到,然后躺倒在地上。脚步声显然是从后面更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冒险飞快地向肩膀后扫了一眼,然后宽慰地看到,他们现在在离我大概有四十英尺的距离。但他们都在盯着我。

我似乎永远也不可能走到拐角处。我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踏得稳一些,那两个被我远远地抛在后面的男人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轻。也许是他们意识到自己吓着我了,所以感到抱歉。我看见两辆车一路向北开进了我正在前往的那个十字路口,我宽慰地松了口气。等我离开这条荒芜的街道的时候,周围一定会有更多人的。我轻快地跳过拐角,感激地叹了口气。

然后脚下一滑,停在那里。

这条街道两旁全是空白的,没有门窗的墙。我能看见在远处两个十字路口以外的地方,有街灯,有车流,还有更多的行人,但那些都太远了。因为在这条街的中部,在西边的建筑物旁闲逛着的,正是那伙人中另外两个。当我僵在人行道上的时候,他们都兴奋地笑着看着我。然后我意识到,我没有被跟踪。

我被堵截了。
我只停顿了一秒,但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我转过身去,向路的另一头冲去。我有种沉重的感觉,知道这只是一次白费力的尝试。我身后的脚步声现在变响了。

“你来啦!”从那个健壮结实的黑发男人口中发出的浑厚的说话声打破这片紧绷的宁静,把我吓了一跳。在逐渐聚拢的黑暗中,他似乎是在向我身后看去。

“是啊。”在我试图飞快地穿过街道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大喊着,又把我吓了一跳。“我们只是绕了点路。”

现在我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我把自己跟那两个闲逛的人的距离缩短得太快了。我的尖叫相当地响亮,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让它派上用场。但我的嗓子实在太干了,我不敢肯定我能发出多大的音量。我飞快地把钱包越过头取下来,用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条皮带,准备把它交出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当成武器用。

当我警惕着停下脚步的时候,慢慢地向街道走去的时候,那个矮胖的男人在墙那边耸了耸肩。

“离我远点。”我警告着,猜想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而且无畏。但我对喉咙太干的判断是正确的——音量不够。
“别这样,甜心。”他喊道,然后一片沙哑的笑声又在我背后响起。

我鼓起勇气,分腿站立,试图在恐惧中记起我知道的那些少得可怜的防身术。手腕外侧向上猛刺,有望打断鼻梁或者把它挤进脑袋里。手指向眼窝猛刺——努力向上钩起,把眼珠子剜出来。当然,还有标准的膝撞腹股沟。同一个悲观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大声说着,提醒我很有可能根本没有胜算对抗其中的一个,更何况这里有四个人。闭嘴!我赶在恐惧击倒我以前对那个声音下令。如果没人帮我,我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我试图吞咽了一下,好发出足够响亮的尖叫。
车灯忽然从转角处飞快地冲过来,那辆车几乎撞上了那个矮胖的男人,逼得他跳回了人行道上。我冲到路上——这辆车要么停下来,要么就得撞上我了。但那辆车出人意料地摆尾急转,骤然停在离我几英尺远的地方,乘客座的门打开了。

“上车。”一个狂怒的声音命令道。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消失了,一种安全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甚至还在街上站着呢——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刹那。我跳进座位里,猛地用力把我身后的门关上。

车里很黑,即使在门开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光线照进来,我只能借着仪表板上发出的红光勉强看清他的脸。他调转车头向北,轮胎发出尖锐的声音。车子加速得太快了,以至于急转着冲向了街道上那些吓呆了的男人。当我们径直开出街道,加速向海湾驶去的时候,我仅能瞥见他们向人行道上逃去。

“系上你的安全带。”他命令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紧紧地抓着座位。我迅速服从了命令。安全带扣在一起时发出啪的一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他向左急转,向前推进着,接连闯过了好几个红灯也没停下来。

但眼下我只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安全感,完全不关心我们要去哪里。我凝视着他的脸,深深地感到宽慰,这种宽慰甚至超过了我意外得救的感觉。在微弱的光线里,我细看着他毫无瑕疵的容貌,等着我的呼吸恢复如常,直到我想起来,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残暴的愤怒。

“你还好吧?”我问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嘶哑。

“不。”他简略地答道,依然是震怒的口吻。

我沉默地坐着,看着他的脸,他冒火的眼睛却直视着前方,直到车子忽然一个急停。我环顾四周,但外面太黑了,除了公路两旁那些模糊的黑色的树影,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已经不在镇上了。

“贝拉?”他问道。他的声音紧绷着,显然在竭力控制着自己。

“怎么了?”我的声音依然沙哑着。我试图不发出声音地清了清嗓子。

“你没事吧?”他还是没有看我,但他脸上的狂怒再明白不过了。

“是的。”我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地说着。

“请让我分神。”他下令。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

他急促地呼了口气。

“随便说些不关痛痒的事,直到我平静下来为止。”他阐释着,闭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按压着鼻梁。

“呃。”我痛苦地搜寻着脑海里的琐事。“明天上课以前我要开车从泰勒?克劳利身上碾过去。”

他依然紧紧地闭着双眼,但他的嘴角微微抽动着。



“为什么?”

“他告诉每一个人说他要带我去参加正式舞会——不管他是有病还是在努力为上次差点杀了我作补偿……嗯,你记得的,不知怎的他认为正式舞会是这样做的良好时机。所以我估计我也危害一次他的性命的话,我们俩就扯平了,他就不必再努力作补偿了。我不需要敌人,如果他肯放过我的话,也许劳伦会放弃和我做对。不过,也许我得完全摧毁他那辆森特拉。如果他没有车的话,他就没法带任何人去正式舞会了……”我不停地唠叨着。

“我听到过这些传言。”他的声音听起来镇静些了。

“真的?”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早先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要是他从脖子以下高位截瘫,他同样也没法去参加正式舞会了。”我喃喃低语着,推敲着我的计划。

爱德华叹息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好些了?”

“完全没有。”  
我等待着,但他不再说话了。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盯着车里的天花板。他的神情很坚毅。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低得像在耳边低语。

“有时候我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贝拉。”他也低语道,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但这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即使我掉头回去,找到那些……”他没把话说完,便移开了视线,再次挣扎了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至少,”他继续说道。“这是我努力用力说服自己的借口。”

“哦。”这个词显然不够恰当,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我们又一次在沉默中坐着。我瞥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半了。

“杰西卡和安吉拉会担心的。”我低声说着。“我本来应该去跟她们碰头的。”

他一声不响地发动了引擎,流畅地掉转车头,加速冲回镇里去。我们几乎是立刻就开回了有路灯照明的地方,但车速还是太快,迂回着穿过观光大道上缓缓开着的车流里的空隙。他把车平行于路边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我觉得对这辆沃尔沃来说有点太小的空位上,但他毫不费力地只一次就把车停好了。我向窗外望去,看见了拉?贝拉餐厅的灯光。杰西卡和安吉拉正从店里走出来,焦急地向和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会知道上哪儿……?”我开了口,但随后只是摇头。我听到门开的声音,回头去,却看到他正在下车。

“你要做什么?”我问道。

“我要带你去吃晚餐。”他轻轻地微笑着,眼神却依然坚毅。他走出车外,把门关上。我解开安全带,也匆匆忙忙地下了车。他在人行道上等着我。

在我开口以前,他说话了:“在我又想去追捕他们以前,去把杰西卡和安吉拉叫住。要是我再碰上你另一些朋友,我不认为我还能管得住自己。”

他话语里的威胁让我不寒而栗。

“杰西!安吉拉!”我在她们背后大喊着,当她们回过头来时,我用力挥着手。她们转身向我冲回来,但在看清和我站在一起的人以后,脸上显而易见的宽慰瞬间变成了惊讶。她们在离我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踌躇着。

“你上哪儿去了?”杰西卡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我迷路了。”我羞怯地承认道。“然后我碰见了爱德华。”我向他做了个手势。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他用丝绸一样柔软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问道。我能从她们脸上吃惊的神情看出,此前他从未对她们施展过他的天赋。

“唔……当然。”杰西卡喘息着说。

“呃,事实上,贝拉,在我们等待的时候我们就吃过了——抱歉。”安吉拉坦白道。

“没关系——我不饿。”我耸耸肩。

“我觉得你最好吃点东西。”爱德华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威严。他抬头看着杰西卡,稍稍提高了音量。“你介意我今晚开车送贝拉回家吗?这样你就不用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等着了。”

“嗯,没问题,我猜……”她咬住唇,试图从我的表情看出哪个才是我想要的。我向她使了个眼色。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和我永远的救星待在一起。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了,但只有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我才能轰炸他。

“好吧。”安吉拉比杰西卡反应得更快。“明天见,贝拉……爱德华。”她抓住杰西卡的手,拖着她向车子走去。我看见她的车子离这里不远,停在了第一街上。当她们上车的时候,杰西回过头来向我挥手,她的脸上充满了好奇的渴望。我也向她们挥手,一直等到她们把车开走,才转过身去面对他。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饿。”我坚持说着,抬起头端详着他的脸。他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

“就当是为了我。”(humor me。。。)

他向餐厅的大门走去,推开门,用固执的神情把门撑住。显然,已经没商量了。我顺从地叹了口气,从他身旁走过,进了餐厅。

餐厅里并不拥挤——现在是天使港的淡季。店主是女的,当她审视着爱德华的时候,我读出了她眼里的神情。她热情地有些过火地欢迎他的光临。我吃惊地发现,这居然会让我如此心烦意乱。她比我高几英寸,漂亮得简直违背了自然规律。

“有两个人的位置吗?”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声音都太诱人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移开了。显然她对我的相貌平平,还有爱德华出于谨慎,在我们之间保持着的毫无身体接触的距离感到相当地满意。她把我们带到用餐区里人最多的地方的正中,一张足以坐下四个人的桌子旁。

我正要坐下,爱德华却向摇了摇头。

“也许换个更私密些的地方?”他安静地向店主坚持着。我不太敢肯定,但看上去他熟练地给了她一点小费。我从没见过有人拒绝一个座位,除了在老电影里。

“当然。”她听起来和我一样吃惊。她转身领着我们绕过一堵隔墙,走到小小的一圈卡座前——所有的卡座都是空的。“这里怎么样?”

“好极了。”他熠熠生辉的笑容一闪而过,立刻把她迷住了。

“呃。”——她摇了摇头,眨着眼睛——“你的侍者马上就到。”她步伐不稳地走开了。

“你真的不应该对别人这样做。”我批评道。“这太不公平了。”

“做什么?”

“像那样迷得她们晕头转向——她现在可能正在厨房里大口大口地喘气呢。”

他似乎很困惑。

“哦,得了吧。”我怀疑地说。“你必须知道你会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他把头偏向一侧,眼里充满了好奇。“我迷得别人晕头转向?”

“你没注意到吗?你以为每个人都能那么轻易地为所欲为吗?”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我迷得你晕头转向了吗?”

“经常如此。”我承认道。

然后,我们的侍者到了,她一脸的期待。女店主显然已经躲到幕后去上菜了,但这个新来的女孩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失望。她把那股短短的黑发拨到耳后,热情得有些过分地笑着。

“你好,我的名字是安博,今晚我将是您的侍者。您想喝点什么吗?”我不会看错的,她只对他一个人说话。

他看着我。

“我要一杯可乐。”听起来像是个疑问句。

“两杯可乐。”他说道。

“马上为您送到。”她用另一个火辣辣的微笑向他保证道。但他没看见。他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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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了?”等她走开以后,我问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我回答道,对他的紧张吃惊不已。

“你不觉得眩晕,恶心,寒冷……吗?”

“我应该这样觉得吗?”

我的口气里充满了迷惑,这让他轻笑起来。

“好吧,我本来还在等着你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呢。”他歪扭着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弯弯的微笑。

“我不觉得会发生那样的事。”直到我能再次顺畅地呼吸,我才说道。“我通常很擅长忘掉不愉快的事。”

“还是一样,只要你能吃点甜食和食物进去,我会感觉好些。”

就好像得到暗示一样,那个女招待带着我们的饮料和一篮烘焙面包卷出现了。当她把这些东西摆上桌的时候,她背对着我站着。

“您准备好点餐了吗?”她问爱德华。

“贝拉?”他问道。她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面向我。
我点了我在菜单上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呃……我要蘑菇馄饨。”

“你呢?”她转身微笑着看着他。

“不用了。”他说道。当然不用了。

“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让我知道。”那个羞答答的微笑依然恰当地挂在那里,但他根本就没在看她,她不高兴地走了。

“喝吧。”他下令道。

我顺从地啜饮着我的苏打水,然后大口喝了起来。我惊讶地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的渴。当他把他那瓶推给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喝完一整瓶了。

“谢谢。”我低声说着,还是觉得很渴。从冰镇苏打水上传来的寒意传遍了我的脸颊,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冷吗?”

“只是可乐的缘故。”我解释道,又打了个冷战。

“你没带夹克外套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赞成。

“带了。”我看着身旁那张空空的长椅。“哦——我把它落在杰西卡的车上了。”我这才想起来。

爱德华开始把他的夹克外套脱下来。我忽然意识到,我一次也没有注意过他的穿着——不只是今晚,从来都是。我只是没法让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现在,我强迫自己去看他的衣着,专心地看。他正在脱下来的是一件浅米黄色的皮夹克,里面穿着一件象牙白色的高领毛衣。这件毛衣紧贴着他,强调着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强壮。(口水下来了。。。擦掉)

他把夹克递给我,打断了我含情脉脉的凝视。

“谢谢。”我又说了一遍,这才把胳膊套进他的夹克里。这件衣服很凉——就像是我那件一直挂在通风的走廊里的夹克,早上第一次穿上时的感觉。我又哆嗦了一下。这衣服闻起来很不错。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分辨出这股甜腻的香气是什么。闻起来不像是古龙水的味道。袖子太长了,我把袖子推上去,好让我的双手解放出来。

“这种蓝色和你的肌肤很是相衬。”他看着我说道。我很惊讶,只得低下了头,理所当然地脸红了。

他把那一篮面包推到我面前。

“真的,我根本就没受到打击。”我反对道。

“你本来应该会的——正常人都会受到打击。你看上去不为所动。”他似乎有些动摇。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而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明亮,是一种金色的奶糖的颜色。

“和你在一起让我感到很安全。”我坦白道,又一次被他催眠着说出了实话。

“这比我计划的还有复杂。”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一边拿起一个烘焙面包卷,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它吃完,一边估摸他的表情。我想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合向他提问。

“当你的眼睛如此明亮的时候,你的心情通常都会比较好。”我评价道,试图把他的注意力从那个让他皱着眉闷闷不乐的想法里转移过来。

他吃惊地看着我。“什么?”

“当你的眼睛是黑色的时候,你总要更暴躁些——我想是这样的。”我继续说道。“我有一套关于这个的理论。”

他的眼睛眯缝起来。“又有理论了?”

“嗯哼。”我咬了一小口面包,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漠些。

“我希望你这次能更有创造性些……或者,你还在窃取漫画书里的理论吗?”他淡淡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但他的眼睛依然紧绷着。

“嗯,不是,我不是从漫画书里看到的,但我也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供认道。

“还有呢?”他催促着。  
但这时候,那个女招待又绕过那堵隔墙,拿着我的食物大步走过来。我意识到我们两个都无意识地从桌子上向对方靠过去,因为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们都退回去坐直了身子。她把菜放到我面前——看起来相当地美味——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去面向爱德华。

“您改变主意了吗?”她问道。“真的没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我已经开始想象她话里的双重含义了。

“不用了,谢谢。不过,最好再拿点苏打水过来。”他用纤长雪白的手向我面前的空杯子做了个手势。

“没问题。”她拿上那两个空杯子,走开了。

“你刚刚说到?”他问道。

“我会在车里告诉你的。如果……”我停了下来。

“还有条件?”他挑起一侧眉头,声音里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当然,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

“当然。”

那个女招待又拿着两瓶可乐回来了。这次她放下东西,什么也没说,又离开了。

我喝了一小口可乐。

“好了,继续说。”他敦促着我,声音依然紧绷着。

我从最容易的那个问起。或者只有我这样认为。“为什么你会在天使港?”

他低下头,慢慢地把放在桌上的两只大手叠到一起。他的眼睛从睫毛下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下一个。”

“但这是最容易的一个。”我反对。

“下一个。”他重复着。

我挫败地低下头。我拆开我的那套银餐具,拿出叉子,小心地戳起一个馄饨。我慢慢地把它放到嘴里,依然低着头,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蘑菇很好吃。我咽下去,又喝了一口可乐,这才抬起头来。

“好吧,那么。”我盯着他,慢慢地说着。“比方说,当然只是假设,那么……某个人……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知道的,读心——但总有几个例外。”

“只有一个例外。”他更正道。“假设。”

“好吧,只有一个例外,那么。”我对他的合作感到很震惊,但我力图表现得不经意些。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没有限制条件?那个某人……怎么能够……在恰当的时间找到另一个人?他是怎么知道她陷入困境的?”我想知道自己这些费解的问题有没有意义。

“只是假设?”他问道。

“当然。”

“好吧,如果……那个某人……”

“让我们称他为‘乔’。”我提议道。

他挖苦地一笑。“乔,那么。如果乔有留心注意的话,时间也许就不需要掐得那么准了。”他摇了摇头,转着眼睛。“只有你才能在这么小的城镇里遇上麻烦。你知道,你可能打破了他们十年来的犯罪率统计数据。”

“我们正在谈一个假设的案例。”我冷淡地提醒他。

他冲我大笑起来,眼里盈满了暖意。

“好吧,我们确实是。”他赞同道。“我们可以称你为‘简’吗?”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再也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我意识到自己又在向他侧过身去了。  
他似乎动摇了,为心底的某个两难选择左右为难着。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了我的双眼,我猜他正在抉择,是否要把真相告诉我。

“你可以信任我,你知道的。”我低声说着。我向前伸出手,不假思索地,想要触碰他交叠着的双手,但他不着痕迹地把手移开了,我只好把手收回来。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别的选择。”他的声音几近耳语。“我错了——你比我所钦佩的还要善于观察。”

“我觉得你通常都是正确的。”

“我曾经是。”他又摇了摇头。“同样,在另一件事上我也错看你了。你不是一块吸引意外的吸铁石——这个定义太宽泛了。你简直是一块专吸灾难的吸铁石。如果方圆十英里内有任何危险物,它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你把自己归进危险物里了?”我猜测着。

他的脸立刻变得冷冰冰的,毫无表情。“毫无疑问。”

我又一次把手伸过桌子——无视他再次不着痕迹地把手拉回去的努力——羞怯地用指尖触到了他的手背。他的肌肤冰冷坚硬,好像石头一样。

“谢谢。”我的声音里盈满了热切的感激之情。“这是第二次了。”

他的表情柔和起来。“别让我们有机会试第三次,好吗?”

我皱起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把手从我的指尖下移开,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下。但他向我靠了过来。

“我一路跟着你到天使港。”他承认着,完全收不住话头。“在这之前我从没这样努力地保护过某个特定的人。而且这比我原本相信的还要困难重重。但也可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困难。一般人就算在这里耗上一整天也不会遇上那么多的灾难。”他停了下来。我想知道他跟踪我会不会让我觉得困扰。但相反的,我却感到了一阵奇特的满足感。他注视着我,也许是在怀疑着为什么我的唇瓣会弯起来,情不自禁地微笑着。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应该气数已尽了,因为那辆货车,而你却改变了命运的走向?”我推测着,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不是第一次。”他说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却低着头。“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劫难逃了。”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恐惧的战栗,关于第一天的记忆生生闯入脑海:他狂暴的,黑色的眼睛怒视着……但是,当我意识到他在的时候,那股压倒性的安全感阻止了我不堪回首的回忆。这时候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却发现我的眼里没有半点恐惧的痕迹。

“你还记得吗?”他问道,天使一样的容颜有些黯然。

“是的。”我非常平静。

“你居然还敢坐在这里。”他的声音里有点难以置信的味道。他挑起一侧眉头。

“是啊,我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我顿了顿。“是因为今天,不知怎的你知道怎么找到我……?”我催促着。

他紧紧地闭着嘴唇,眯缝起眼睛注视着我,又开始踌躇了。他的眼睛飞快地掠过我依然满满当当的盘子,然后看向我。

“你吃,我说。”他讨价还价道。
我飞快地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这实际操作起来更困难些——我是说跟着你。通常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别人,即使我之前从未读过他们的心。”他担忧地看着我,我感觉到自己僵住了。我让自己吞咽了一下,然后戳起另一个馄饨,丢进嘴里。

“我一直监视着杰西卡,但没太用心——就像我说的,只有你才会在天使港遇到麻烦——刚开始我没注意到你脱离了队伍,开始一个人闲逛。然后,当我意识到你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赶到在她脑海里看到的那家书店找你。我敢说你根本就没进去,向南走了……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掉头回来的。所以我只是等着你,随意地搜索着街道上的人的想法——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你,这样我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了。我没有理由担心的……但我奇怪地不安着……”他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穿过我,看着我想象不出来的事物。

“我开始兜着圈子,仍在……听着。太阳快要下山了,那样我就能下车徒步跟着你了。然后——”他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狂怒让他咬紧了牙关。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怎么了?”我低声问道。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继续说道。

“我听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他咆哮着,上唇微微卷曲起来,露出了牙齿。“我在他的脑海里看到了你的脸。”他忽然向前倾侧,一只胳膊出现在桌子上。他用手掌覆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个动作如此迅速,把我吓了一跳。

“这实在很……艰难——你想象不到这对我来说有多难——只是把你带走,留下他们……的性命。”他的声音掩在了手臂之下。“我本来可以让你跟杰西卡和安吉拉一起走的,但我担心如果你让我一个人待着,我会回去找他们。”他用几近耳语的声音承认道。

我静静地坐着,一片茫然,我的思绪完全混乱了。我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虚弱地靠着椅背。他依然把脸藏在手掌之下,一动不动,就好像他是由和他的肌肤相似的石头雕刻出来的一样。(因为前面说他的肌肤冷得像石头,而不是像接力里说的,和他的肌肤质地纹理相似的石头。。。)

最终,他抬起头,他的眼睛搜寻着我的视线,眼里充满了他的疑问。

“你准备好回家了吗?”他问道。

“我准备好离开了。”我更正道,因为我们将要一起度过开车回家的那一小时而过度兴奋着。我还没准备好跟他说再见。

那个女招待出现了,就好像她被召唤了一样。或者她根本就一直在看着。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她问爱德华。

“我们准备结账,谢谢。”他的声音静静的,却有些粗暴,依然反映着我们谈话的气氛。这似乎让她困惑了。他抬起头,等待着。

“好——好的。”她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您的账单。”她从黑色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皮夹子,递给他。

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张钞票了。他把它夹进夹子里,立刻递还给她。

“不用找了。”他微笑着,然后站了起来。我笨拙地站了起来。

她又一次向他充满魅力的一笑。“祝你晚上过得愉快。”

当他感谢她的时候,他的目光根本没从我身上移开。我强忍着没笑出来。

他跟在我身后向门口走去,依然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我。我想起了杰西卡说的她和迈克的关系,他们已经快到初吻阶段了。我叹了口气。爱德华似乎听见了,他好奇地低下头看我。我注视着人行道,对他似乎不能知道我的想法感到欣慰。

他打开了乘客座的门,当我上车的时候他扶住门,然后在我身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我看着他从车前走过,又一次惊讶于他惊人的优雅。也许我从现在开始就得习惯这一点了——但我还习惯。我有种感觉,爱德华不是那种能让人习以为常的人。

一坐进车里,他就发动了引擎,把暖气开到最大。现在变得很冷了,我猜想好天气已经到头了。但是,穿着他的夹克让我很温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总是偷偷地嗅着衣服上的香气。

爱德华把车开进车流里,显然看都没看,就娴熟地转弯向高速公路开去。

“现在,”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轮到你了。”
第九章 理论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我恳求道。爱德华在安静的街道上越开越快。他似乎根本就没在注意路况。

他叹了口气。

“就一个。”他同意了。他的双唇又抿紧成一条谨慎的线条。

“嗯……你说你知道我没进书店,而且我往南走了。我只是想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别处,思索着。

“我认为我们都不应该逃避的。”我喃喃地抱怨道。

他几乎微笑起来。

“好吧,那么,我一路跟随着你的气息。”他看着路面,让我有时间恢复脸上的镇定。对此我根本想不出任何令人满意的回答,但我小心地把它归档,以供日后研究。我试着重新集中注意力。既然他终于开始解释了,我可不准备让他就此打住。

“还有,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问的一个问题……”我在拖延时间。

他不赞同地看着我:“哪一个?”

“这是怎么起作用的——读心术?你能读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吗?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家里别的成员能……?”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居然为了掩饰自己而要求他澄清一切。

“这可不止一个问题。”他指出。我只是十指交缠,然后注视着他,等待着。

“不,只有我是这样。而且我也不是可以听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我得靠得相当近。越熟悉某人的……‘声音’,我就能从越远的地方听到他们。但始终,不能超过几英里的距离。”他停下来想了想。“就好比在一个巨大的挤满人的礼堂里,同一时刻每个人都在说话。那只是一阵嗡嗡声——一阵嗡嗡的背景声。直到我把注意里集中在某个声音上,他们所想的才会清晰起来。”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把它们拒之耳外——实在是太烦人了。而且这样会能让我显得更正常些”——他说这话时皱了皱眉——“我就不会出人意料地回答某人心中未出口的疑问。”

“为什么你认为你听不到我的‘心声’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他喃喃低语道。“我唯一的猜想是也许你的脑子运作的方式和所有别的人都不一样。就像是你的思想在AM频道,而我只能收到FM。”他向我咧嘴一笑,忽然打趣道。

“我的脑子不正常?我是个怪胎?”这些话比预期的更让我困扰——也许是因为他的推测正中要害。我时常怀疑着这一点,而当它被证实时让我感到局促不安。

“我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而你却在担心你是怪胎。”他大笑着。“别担心,那只是个理论……”他的脸绷紧了。“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理论上吧。”

我叹了口气。从何说起?

“我们现在都不应该逃避,对吧?”他温柔地提醒我。

我头一次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我无意中注意到了速度计。

“我的天啊!”我喊出声来。“减速!”

“怎么了?”他吓了一跳,但车速并没有放慢。

“你开到了每小时一百英里!”我依然在大喊。我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窗外,但外面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路面上只有被前灯微蓝的光线照到的长长的一片能看得清。路两旁的森林就像两堵黑色的墙——如果我们用这个速度冲出路面,它们会坚固得像铜墙铁壁一样。
“放轻松,贝拉。”他转了转眼睛,还是没有减速。

“你想杀了我们吗?”我诘问道。

“我们不会撞车的。”

我试着调整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呢?”

“我一向开这么快。”他转过头来,向我弯弯一笑。

“你给我看着路面!”

“我从没出过事故,贝拉——我甚至没有吃过罚单。”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额头。“内置雷达探测器。”(接力这句翻成,车里装了雷达探测器。。。)

“很有趣。”我怒气冲冲地说着。“查理是个cop,还记得吧?我是被教育着要遵纪守法长大的。另外,即使你把我们变成了树干上的沃尔沃夹心饼,你也许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也许。”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勉强的笑声,赞同道。“但你不能。”他叹息道。我宽慰地看到指针渐渐回落到八十英里处。“高兴了?”

“差不多。”

“我不喜欢开慢车。”他抱怨着。

“这叫慢?”

“就我的驾驶而言,相当中肯。”他忽然改变了话题。“我还等着听你的最新理论呢。”

我咬住唇。他低头看着我,蜜糖似的眼神出奇地温柔。

“我不会笑的。”他保证道。

“我更怕你会生我的气。”

“有那么糟吗?”

“没错,相当严重。”

他等待着。我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样我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接着说。”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坦白道。

“为什么不从头说起呢……你说你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

“你是从哪儿开始的——一本书?一部电影?”他试探着说。

“不——是周六,在海滩上。”我冒险瞄了一眼他的脸。他看上去很困惑。

“我碰巧遇到了一位世交好友——雅克布?布莱克。”我继续说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爸爸和查理就已经是老朋友了。”

他依然一脸困惑。

“他爸爸是奎鲁特人的长老之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困惑的神情立刻凝在了脸上。“我们一起散步——”我去掉了故事里关于我的阴谋的那部分“——他告诉了我一些古老的传说——只是想要吓唬我,我想。他告诉了我一个……”我踌躇起来。

“继续。”他说。

“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我意识到自己在低语着。现在我再也不敢看他的脸了。但我看见他抓着方向盘的指关节痉挛着绷紧了。

“然后你立刻就想到了我?”依然很平静。

“不。他……提到了你的家族。”

他沉默了,只是注视着路面。

我忽然担心起来,担心着想要保护雅克布。

“他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愚蠢的迷信。”我飞快地说道。“他没希望我把其中的任何内容当真。”这似乎还不太够。我不得不承认道:“都是我的错,是我逼他告诉我的。”

“为什么?”

“劳伦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话——她想要激怒我。然后部落里的一个年长的男孩说你的家族不会来保留区,只是听起来他像是在暗示着别的意思。所以我把雅克布单独约了出来,哄骗他说了出来。”我垂下头,承认道。

他大笑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抬起头瞪着他。他大笑着,眼神却显得很狂暴,他直视着前方。

“怎么哄骗他的?”他问道。

“我试图向他调情——但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回想着,语气里带了点怀疑的色彩。

“我真想亲眼目睹那个情景。”他阴郁地轻笑着。“你还指责我把别人迷得神魂颠倒呢——可怜的雅克布?布莱克。”

我红着脸,转头看着自己这侧窗外的夜空。
“然后你做了什么?”一分钟以后,他问道。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

“那证实了你的猜想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仅仅是感兴趣。但他的手紧紧地钳握住了方向盘。

“不。没有相符的内容。大多数内容都有点愚蠢。然后……”我停了下来。

“什么?”

“我决定了,这无关紧要。”我低语道。

“这无关紧要?”他的语气让我抬起头来——我最终打破了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假面具。他的脸上写满了怀疑,还带着一丝让我害怕的愤怒。

“是的。”我柔声说道。“不管你是什么,这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生硬和嘲弄的色彩渗进了他的声音。“即使我是个怪物你也不在乎?即使我不是人类!”

“我不在乎。”

他沉默了,又一次直视着前方。他的神情阴暗而冷漠。

“你生气了。”我叹息道。“我本来应该什么也不说的。”

“不。”他说道,但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生硬。“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即使你的想法愚蠢透顶。”

“所以我又错了?”我挑衅道。

“我不是在说这个。‘这无关紧要’!”他引述着我的话,咬紧了牙关。

“我是对的?”我喘息着说。

“这要紧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不怎么要紧。”我顿了顿。“但我很好奇。”只是,我的声音维持着平静。

他忽然顺从起来:“你好奇什么?”

“你几岁了?”

“十七岁。”他迅速答道。

“你满十七岁多久了?”(我最爱的一段对话。。。)

当他注视着路面的时候,他的嘴唇扭曲起来。“有一阵子了。”他最终承认道。

“很好。”我笑了起来,对他依然对我坦诚这一点很高兴。他低下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那时他正担心着我会不会震惊得休克过去。因为受到这样的鼓励,我笑得更开怀了,而他皱起了眉头。

“不许笑——可你是怎么能够在白天出来的呢?”

他总算笑了。“鬼扯。”

“被阳光灼烧?”

“鬼扯。”

“睡在棺材里?”

“鬼扯。”他迟疑了片刻,他的声音带上了某种奇特的语气。“我不用睡觉。”

我用了一分钟才消化了这句话。“完全不用?”

“从来不用。”他说道,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转过头来,用一种渴望的神情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眸子抓住了我的眼睛,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我凝视着他,直到他看向别处为止。

“你还没问我那个最重要的问题。”现在他的声音又生硬起来了,当他再次看向我时,他的眼睛冷冰冰的。

我眨了眨眼,依然迷茫着。“哪一个?”

“你不关心我的日常饮食吗?”他挖苦地问道。

“哦。”我喃喃地说着。“那个。”

“是的,那个。”他的声音很阴冷。“你不想知道我是否饮血吗?”

我畏缩着。“嗯,雅克布有说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雅克布怎么说的?”他冷漠地问道。

“他说你不……猎食人类。他说你的家族应该不会有危险性,因为你们只猎食动物。”

“他说我们不危险?”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怀疑。

“不太确切。他是说你们应该没有不危险。但奎鲁特人依然不想让你们踏入他们的土地,只是以防万一。”

他看着前方,但我说不准他是是不是在看路面。

“那他说得对吗?关于不猎食人类这一点?”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保持正常。

“奎鲁特人的记性不错。”他低声说道。

我把这句话当作一个肯定。
“不过,别因为这个沾沾自喜。”他警告我。“就和我们保持距离这一点来说,他们是正确的。我们依然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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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7 20: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明白。”

“我们是在尝试,”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我们通常很善于自我控制。但有时我们会犯错误。我,比方说,让自己和你独处。”

“这是个错误?”我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悲哀,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听出来。

“一个非常危险的错误。”他低声说着。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我看见前灯的光线在路面拐弯的地方扭曲着。它们移动得这样快,看上去一点也不真实,像是某个电视游戏。我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就像车下漆黑的路面一样,我心头涌起一股可怕的恐惧感,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他在一起了——彼此开诚布公,我们之间的墙消失了,但仅此一次。他的话暗示着一切都结束了,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就畏缩起来。我不能再浪费我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一分钟了。

“告诉我更多的事。”我不顾一切地问道,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想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他飞快地看着我,为我语气的转变而震惊着:“你想要知道更多什么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猎食动物而非人类。”我建议道,声音里依然带着绝望的气息。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了,我反抗着那阵试图压制我的悲痛。

“我不想成为一个怪物。”他的声音很低。

“但动物并不能让你满足?”
他顿了顿:“当然,我不能肯定。但我可以把它比作靠豆-腐和豆-奶过活。我们称自己为素-食-者,这是我们私底下的小玩笑。这并不能完全满足饥饿——或者说,口渴。 It doesn't completely satiate the hunger-or rather thirst. But it keeps us strong enough to resist.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他的语气有所保留。“有些时候,这会比别的时候更困难些。”

“现在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吗?”我问道。

他叹息着。“是的。”

“但你现在不饿。”我肯定地说——是陈述,而非询问。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你的眼睛。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理论。我注意到人们——尤其是男人——饥饿的时候会更暴躁些。”

他轻笑着:“你是个观-察-家,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听着他的笑声,把它铭刻在记忆里。
“你上周末去狩猎了吗,和艾美特一起?”当我们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问道。

“是的。”他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决定某件事该不该说。“我不想离开,但这很有必要。当我不那么渴的时候,待在你周围会更容易些。”

“为什么你不想离开呢?”

“这让我……不安……因为不在你身边。”他的眼睛很温柔,但有些紧张,它们几乎要让我的骨头都酥了。(。。。)“上周三我要你千万别掉进海里,或者别被绊倒,那不是在开玩笑。整个周末我都心浮气躁,担心着你。而在今晚发生的事以后,我很惊讶,你居然能毫发无损地平安度过整个周末。”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吧,并不是完全毫发无损。”

“什么?”

“你的手。”他提醒我。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看见了手腕上那些快愈合了的擦伤。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摔倒了。”我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想到的。”他的嘴角弯了起来。“我料想着,就你来说,情况本来可能会更糟——而这正是在我离开的整个时间里一直折磨着我的痛苦的根源。这真是非常漫长的。艾美特几乎被我烦死了。”他惨兮兮地向我笑着。

“三天?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

“不,我们星期天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你们都不回学校呢?”我很沮丧,一想到因为他不在我所经受的那么多的失望的折磨,我就愤愤不平。

“嗯,你问过我阳光会不会伤害我,当然不会。但我不能走到太阳底下——至少,不能在任何会被别人看见的场合。”

“为什么?”
“我会找个时间向你展示的。”他保证道。

我思考了片刻。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的。”我下定决心说道。

他很困惑。“但我知道你很安全。”

“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我迟疑着,垂下了眼帘。

“什么?”他天鹅绒般的声音催促着。

“我不喜欢这样。见不到你。这也让我很不安。”这样大声地说出来让我羞红了脸。

他很安静。我惴惴不安地向他瞥了一眼,看见了他痛苦的神情。

“啊,”他低声呻吟道。“这是错误的。”

我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我说了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贝拉?这完全是两码事:对我来说,是我让自己如此悲惨的;可对你而言,你不应该被牵涉得这么深的。”他移开了写满痛苦的目光,看着路面,他说得太快,我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想听到你有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急迫。他的话刺痛了我。“这是错误的。这不安全。我很危险,贝拉——求你了,领会这一点。”

“不。”我非常艰难地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是认真的。”他咆哮着。

“我也是。我告诉过你,你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太迟了。”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低沉而刺耳。“永远不要这样说。”

我咬住唇,庆幸他不会知道这有多伤人。我看着车外的路面。现在我们一定快到了。他开得太快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声音依然很阴冷。我只是摇摇头,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得出口。我能感觉到他正凝视着我的脸,但我只是看着前方。

“你在哭吗?”他听起来吓坏了。可我并没有感觉到眼里的液体盈出眼眶。我飞快地用手擦了一下脸颊,确实,叛徒眼泪正在那里,它们出卖了我。

“没有。”我说道,但我的声音嘶哑着。

我看见他迟疑着把右手伸向我,但他停住了,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回了方向盘上。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被懊悔灼烧着。我知道,他不只是在为刺痛了我的那些话道歉。

黑暗在沉默中从我们中间飞掠而过。

“和我说说话。”又过了一分钟,他要求道。我能听出来,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柔些。

“说什么?”

“今天晚上,在我转过拐角以前,你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你的表情——你看上去并不那么害怕,看起来就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想着某件事。”

“我在努力回想着要怎样挫败攻击我的人——你知道,防身术。我本来打算猛击他的鼻子,把它打进他的脑袋里的。”我想起了那个黑发男人,不由得一阵厌恶。

“你打算反抗他们?”这让他不安起来。“你没想过逃跑吗?”

“我跑步的时候老是摔倒。”我坦白道。

“那为什么不大声求救呢?”

“我正要那样做。”

他摇了摇头。“你是对的——我确实是在和命运抗争,努力让你活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们开始减速了,穿过了福克斯的边界。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明天能见到你吗?”我请求道。

“能——我也有一篇论文到期要交。”他微笑着。“午餐的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座位的。”

这太愚蠢了。在我们经历了今晚的每一件事以后,这个小小的承诺居然能让我如此忐忑不安,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们开到了查理的房子前。灯亮着,我的卡车还在老地方,一切完全正常。就好像从梦里醒来一样。他把车停下来,但我没动。

“你保证明天在那里?”

“我保证。”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把夹克脱下来,吸了最后一口香气。

“你可以留着它——你明天可没有夹克可穿。”他提醒我。

我把它递还给他。“我可不想被迫向查理解释。”

“哦,好吧。”他咧嘴一笑。

我迟疑着,把手放到门柄上,努力拖延着动作。

“贝拉?”他用一种不同寻常的语气问道——严肃,但犹豫。

“嗯?”我太过热切地回过头去看着他。

“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吗?”

“好的。”我刚说完,立刻为自己这个太过绝对的同意后悔了。假设他要我远离他呢?我没法信守那样的承诺。

“别再独自一人走到森林里去。”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皱起眉,当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窗外时,眼神紧绷着。

“在那里我不总是最危险的生物。让我们离它远远的。”(呃,现在才发现Edward已经暗示过真的有狼人存在了。。。或者说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山姆变形了。。。)

他声音里的阴郁让我微微颤抖着,但我还是很宽慰。至少,这是个容易遵守的承诺。“如你所愿。”

“我们明天见。”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想让我现在离开。

“那么,明天见。”我不情愿地打开门。

“贝拉。”我回过头来,他向我侧过身子来,他苍白绝伦的面孔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的心跳停拍了。

“祝你睡得好。”他说着。他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脸,让我一阵晕眩。和沾染在他的夹克上的味道一样,一阵甜腻的香气,却更为浓郁。我眨了眨眼,完全陷入了恍惚中。他已经退回去了。

我一直没法挪动步子,直到我的大脑恢复运作为止。我不得不撑着门框,才笨拙地走下了车。我想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但这声音太小了,我不能肯定。

他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我走到前门那里,被它绊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引擎安静地加速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见那辆银色的车消失在转角处。我这才意识,现在很冷。

我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里。

查理从起居室那边喊道:“贝拉?”

“是的,爸爸,是我。”我走进去见他。他正在看篮球赛。

“你回来得很早。”

“是吗?”我很惊讶。

“还不到八点呢,”他告诉我。“你们几个女孩子玩得开心吗?”

“是的——太开心了。”我的脑子高速运转着,试图回想起我原本计划的女孩之夜的所有内容。“她们俩都找到了裙子。”

“你还好吧?”

“我只是有点累,我走了很多路。”

“好吧,也许你应该上去躺着。”他听起来有些担心。我想知道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我想先给杰西卡打个电话。”

“你刚才不是还跟她在一起吗?”他惊讶地问道。

“是的——但我把我的夹克落在她车里了。我想让她明天带给我。”

“好吧,但先让她有机会回到家。”

“好的。”我同意了。

我走进厨房,精疲力竭地坐进一张椅子里。现在我真的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我想知道是不是直到现在我才开始震惊得要休克过去。振作起来,我告诉自己。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把听筒从座机上拉下来。

“你好?”我屏住呼吸,问道。

“贝拉?”

“嘿,杰西,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你到家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宽慰……也很惊讶。

“是的。我把夹克落在你车上了——你明天能带给我吗?”

“当然,但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要求道。(居然都不是疑问句。。。)

“呃,明天吧——三角函数课上,好吗?”

她立刻领会过来。“哦,你爸在那里?”

“是的,没错。”

“好的,我明天拿给你,那么,再见!”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急不可耐。

“再见,杰西。”
我慢慢地走上楼,一种沉重的麻木感笼罩着我的头脑。我把睡觉前的准备工作流程过了一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我淋浴的时候——水太烫了,灼痛了我的肌肤——我才意识到自己快冻僵了。我剧烈地颤抖了好几分钟,直到喷洒下来的水雾最终让我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而后我站在喷头下,累得根本不想动,直到热水快要用完为止。

我跌跌绊绊地走出来,安心地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把热水带来的热度保留住,这样那种痛苦的颤抖就不会再发生了。我飞快地穿上睡衣,钻到被子底下,蜷缩成球状,紧紧地抱住自己,好让自己暖和些。一阵轻微的颤栗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的大脑依然让人头晕眼花地旋转着,充斥着我无法理解的画面,还有一些我挣扎着不去看的画面。一开始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但当我渐渐失去意识地时候,几张特定的画面清晰起来。

有三件事我非常肯定。第一,爱德华是个吸血鬼。第二,他的某一部分——我不知道这一部分能起的效力有多大——在渴望着我的鲜血。第三,我毫无保留,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第十章 审问

早上,我的某一部分非常肯定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与之辩驳实在是件非常艰难的事。逻辑并不站在我这边,或者说,常识。我抱定了自己绝对想象不出来的那个部分——比方说他的香味。我相当确定,我永远都不可能自己梦到这种事的。

窗外雾蒙蒙,阴沉沉的,实在是好极了。他今天可没有理由不来学校了。我想起来自己的夹克不在,便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厚衣服。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记忆是真实的。

当我下楼的时候,查理也已经走了——我的动作比我意识到的还慢。我三口就咽下了一个格兰诺拉燕麦棒,直接用一盒牛奶把它送下去,(通常燕麦棒是泡在牛奶里吃的。。。贝拉把碗省掉了。。。),然后匆忙地奔出门外。这场雨很有希望能拖延到我找到杰西卡以后才下。

这雾大得不可思议:空气里几乎浸透了浓雾,一片模糊。雾气侵袭着我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部和脖子的肌肤,冰冷刺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车里取暖。这雾太浓了,当我离车道只有几英尺远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里有一辆银色的车。我的心砰砰直响,如小鹿乱撞,然后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stuttered。。。in double time。。。我又要开始撞墙了。。。)

我没看见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忽然间他就在那里了,为我拉开车门。

“今天你愿意搭我的车吗?”他问道,被我的表情逗乐了。他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抓到了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他确实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完全可以拒绝,而且他的一部分希望我这样做。这是一种徒劳的希望。

“是的,谢谢。”我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当我钻进温暖的车里时,我注意到他那件棕褐色的夹克正搭在乘客座的靠背上。我身后的门被关上了,然后,在短得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他坐到了我旁边,发动了车子。

“我带了这件夹克给你,我不希望你生病或者怎么样。”他的声音警惕着。我注意到他自己并没有穿着夹克,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V领长袖恤衫。和上次一样,布料紧紧地贴着他完美的,肌肉结实的胸膛。他的脸为我能把视线从他身体上移开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没那么柔弱。”我说道,但还是把那件夹克拉到了膝上,把胳膊伸进对我来说太长的袖子里,好奇地想要知道那股香味是不是真的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美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他反驳的声音太低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们开着车穿过覆满浓雾的街道,但总是开得太快,至少,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昨天晚上,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几乎是全部。我不知道今天我们还能不能这样坦诚相待。这个想法让我舌头打结。我等着他先开口。

他转过头来,向我坏笑着。“怎么,今天没有二十个问题了吗?”(今天没有好奇宝宝二十问了吗?)

“我的问题让你困扰了吗?”我如释重负地问道。

“没有你的反应带来的多。”他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我不敢肯定。

我皱起眉:“我的反应有那么糟吗?”

“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你对待每件事都是那么冷淡——这太不寻常了。这让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通常都会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

“你编辑过了。”他控诉道。

“没改动多少。”

“足够让我发疯了。”

“你不会想要听到的。”我低声说道,几近耳语。但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声音里的痛苦非常地微弱,我只能希望他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回答。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把气氛给毁了。当我们开进学校停车场的时候,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你的家人在哪里?”我问道——不仅仅是因为和他独处而快乐,更多的是因为想起来他的车通常都是满的。

“他们坐罗莎莉的车。”他耸耸肩,把车停到了一辆闪闪发光的,车篷敞开着的火红色敞篷车旁。“太浮夸了,不是吗?”  
“呃,哇噢,”我喘息着说。“既然她有这辆车,为什么她还要坐你的车呢?”

“就像我说的,这样太浮夸了。我们努力保持低调。”

“你没成功。”我们一起走出车外时,我大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迟到了。他疯狂的驾驶让我提前了不少时间到学校。“如果这样更引人注目的话,为什么今天罗莎莉还要开车呢?”

“你没注意到吗?现在我把所有的规则都打破了。”他和我在车前碰头,当我们走进校园里的时候,他一直紧挨着我。我很想把这段小小的距离消灭掉,想要伸出手触碰他,但我很怕他不喜欢我这样做。

“为什么你们的车都是那样的呢?”我大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你们想要保持隐私的话?”

“一个嗜好。”他顽皮地笑着,承认道。“我们都喜欢开快车。”

“有道理。”我低声呢喃道。(“德性。”其实我很想这样翻来着。。。figures。。。但人家是俚语。。。)

自助餐厅的屋顶伸出的屋檐下,杰西卡在等待着。她的眼球几乎要掉出眼眶来了。在她手臂上的——上帝保佑她——是我的夹克。

“嗨,杰西卡。”当我们走到几英尺外的时候,我说道。“谢谢你还记得。”她把夹克递给我,什么也没说。

“早上好,杰西卡。”爱德华礼貌地说。他的声音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抗拒,但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也许他的双眸要负上一点责任。

“唔……嗨。”她把那双大眼睛移向我,试图找回混乱的思绪。“我猜,我们三角函数课上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抑制住了一声叹息。我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好的,待会儿见。”

她走开了,但途中停顿了两次,从肩膀上偷瞄我们。

“你准备告诉她什么?”爱德华低声说道。

“嘿,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我嘘声说着。

“我确实不能。”他惊愕地说。然后,心领神会的神情点亮了他的眼睛。“但是,我能读她的心——她正等着在课堂上伏击你呢。”

我呻吟了一声,把他的夹克拉下来,递给他,穿上了我自己的夹克。他把它搭在了手臂上。

“那么,你打算告诉她什么?”

“给点提示?”我恳求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坏心地咧嘴一笑:“这不公平。”

“不,你不分享你知道的内容——那才叫不公平。”

我们一边走,他一边仔细思考着。我们停在了我要上第一堂课的教室外。

“她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偷偷地约合。还有她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他最终说道。

“呀。那我该怎么说?”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非常无辜。人们从我们身旁走过去上课,也许在盯着我们看,但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呃。”他停下来,抓住一缕迷路的,从我脖子上的发卷里逃离出来的头发,把它缠绕回原处。我的心过度亢奋地砰砰乱跳。“我料想,你最好对第一个问题说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比任何其他解释都要容易得多。”

“我不介意。”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至于另一个问题……嗯,我会自己去听答案的。”他的一侧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我最喜欢那个不对称的撇嘴坏笑。我来不及稳住自己的呼吸,对那个备注作出回应。他转身走开了。

“我们午餐时见。”他从肩膀上向我喊道。三个人正要走进门的人停下来盯着我看。
我冲进教室,又羞又恼。他这个卑鄙小人。现在我更担心自己要跟杰西卡说什么了,我愤怒地把包砰地一声扔在座位上。

“早上好,贝拉。”迈克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招呼道。我抬起头,看见了他脸上古怪,甚至有些讨好的神情。“天使港怎么样?”

“这……”这可没办法如实汇报。“棒极了。”虽然我的情况不完全是这样。“杰西卡买了一条非常可爱的裙子。”

“她有谈到周一晚上的事吗?”他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话题居然转到了这上面,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说她过得非常愉快。”我让他放心。

“她真的这样说?”他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马森老师让全班都听他说话,要我们把论文交上去。英语课和gov_erment课都在一片模糊中过去了,我一直在担心着要怎么跟杰西卡解释,同时为爱德华是否真的会以杰西的思想为媒介听到我说的话而焦虑不安。他的小小天赋是多么的让人不便啊——当它不是用来救我的命的时候。

第二堂课结束的时候,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天边。我微笑地看着天空。(。。。到这里贝拉已经被洗脑得差不多了。。。呜呼哀哉。。)

当然,爱德华是对的。当我走进三角函数教室的时候,杰西卡正坐在最后一排,兴奋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我勉强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努力说服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如让它早些了结。(横竖是死,早死早超生)

“告诉我每件事!”我还没坐下来,她就命令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不想正面回答她。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带我去吃晚餐,然后他开车送我回家。”

她瞪着我,板起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你怎么会那么快到家呢?”

“他开起车来像个疯子。那太吓人了。”我希望他能听到这句话。

“那像是个约会——你告诉他在那里和你见面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看到他时我吓了一跳。”

她撅起嘴,对我话里再明白不过的坦诚很是失望。

“可他今天去接你来上学了?”她试探着。

“是的——那也很让人意外。他注意到我昨晚没穿夹克。”我解释道。

“那么你们会再一起出去吗?”

“他主动提出载我去西雅图,因为他觉得那玩意儿,就是我那辆卡车,没法撑到那里——这算吗?”

“算。”她点点头。

“嗯,那,是的。”

“呜-哇-哦。”她夸张地把这个词拖成三个音节。“爱德华?卡伦。”

“我知道。”我很赞同。“哇”根本不足以概括它。

“等等!”她飞快地伸出手,掌心冲着我,就好像她在拦截车流一样。“他吻你了吗?”

“没有。”我含糊地说道。“根本没那回事。”

她看上去很失望。我敢肯定,我也是。

“你觉得星期六……?”她扬起眉毛。

“我相当怀疑。”很难掩饰我声音里的不满。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耳语道,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详情。已经开始上课了,但温纳老师没怎么注意我们俩,教室里不止我们一对在说话。

“我不知道,杰西。说了很多话。”我对她耳语道。“我们稍微讨论了一下英语课的论文。”非常,非常少。我想他曾经提到过这个。

“求你了,贝拉,”她恳求道。“再跟我说得详细些。”

“嗯……好吧。我想到了一个。你真应该看看那个女招待是怎么向他卖弄风情的——简直太过分了。但他根本没注意到她。”让他自行理解这件事吧。(让他自己一边琢磨去。)
“这是个好兆头。”她点点头。“她漂亮吗?”

“非常漂亮——大概是十九岁或者二十岁的样子。”

“更好了。他一定很喜欢你。”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实在很难说。他总是含糊其辞。”为着他的缘故,我叹息着,加上了这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勇气和他独处的。”她喘息着说。

“为什么?”我震惊了,但她误解了我的反应。

“他太……吓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她做了个鬼脸,大概想起了今天早上或者昨晚的事,那时候他把那种充满了压倒性的魔力的眼神施展到了她身上。

“当我在他身旁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让自己保持理性。”我坦承道。

“哦是的。他俊美得不可思议。”杰西卡耸耸肩,就像这是某种可以原谅的缺点一样。这个,在她的字典里,也许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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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9 17: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明白。”

“我们是在尝试,”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我们通常很善于自我控制。但有时我们会犯错误。我,比方说,让自己和你独处。”

“这是个错误?”我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悲哀,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听出来。

“一个非常危险的错误。”他低声说着。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我看见前灯的光线在路面拐弯的地方扭曲着。它们移动得这样快,看上去一点也不真实,像是某个电视游戏。我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就像车下漆黑的路面一样,我心头涌起一股可怕的恐惧感,生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他在一起了——彼此开诚布公,我们之间的墙消失了,但仅此一次。他的话暗示着一切都结束了,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就畏缩起来。我不能再浪费我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一分钟了。

“告诉我更多的事。”我不顾一切地问道,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只想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他飞快地看着我,为我语气的转变而震惊着:“你想要知道更多什么的?”

“告诉我你为什么猎食动物而非人类。”我建议道,声音里依然带着绝望的气息。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了,我反抗着那阵试图压制我的悲痛。

“我不想成为一个怪物。”他的声音很低。

“但动物并不能让你满足?”
他顿了顿:“当然,我不能肯定。但我可以把它比作靠豆-腐和豆-奶过活。我们称自己为素-食-者,这是我们私底下的小玩笑。这并不能完全满足饥饿——或者说,口渴。 It doesn't completely satiate the hunger-or rather thirst. But it keeps us strong enough to resist.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他的语气有所保留。“有些时候,这会比别的时候更困难些。”

“现在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吗?”我问道。

他叹息着。“是的。”

“但你现在不饿。”我肯定地说——是陈述,而非询问。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你的眼睛。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个理论。我注意到人们——尤其是男人——饥饿的时候会更暴躁些。”

他轻笑着:“你是个观-察-家,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听着他的笑声,把它铭刻在记忆里。
“你上周末去狩猎了吗,和艾美特一起?”当我们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问道。

“是的。”他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决定某件事该不该说。“我不想离开,但这很有必要。当我不那么渴的时候,待在你周围会更容易些。”

“为什么你不想离开呢?”

“这让我……不安……因为不在你身边。”他的眼睛很温柔,但有些紧张,它们几乎要让我的骨头都酥了。(。。。)“上周三我要你千万别掉进海里,或者别被绊倒,那不是在开玩笑。整个周末我都心浮气躁,担心着你。而在今晚发生的事以后,我很惊讶,你居然能毫发无损地平安度过整个周末。”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吧,并不是完全毫发无损。”

“什么?”

“你的手。”他提醒我。我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看见了手腕上那些快愈合了的擦伤。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摔倒了。”我叹了口气。

“这正是我想到的。”他的嘴角弯了起来。“我料想着,就你来说,情况本来可能会更糟——而这正是在我离开的整个时间里一直折磨着我的痛苦的根源。这真是非常漫长的。艾美特几乎被我烦死了。”他惨兮兮地向我笑着。

“三天?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

“不,我们星期天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你们都不回学校呢?”我很沮丧,一想到因为他不在我所经受的那么多的失望的折磨,我就愤愤不平。

“嗯,你问过我阳光会不会伤害我,当然不会。但我不能走到太阳底下——至少,不能在任何会被别人看见的场合。”

“为什么?”
“我会找个时间向你展示的。”他保证道。

我思考了片刻。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的。”我下定决心说道。

他很困惑。“但我知道你很安全。”

“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我迟疑着,垂下了眼帘。

“什么?”他天鹅绒般的声音催促着。

“我不喜欢这样。见不到你。这也让我很不安。”这样大声地说出来让我羞红了脸。

他很安静。我惴惴不安地向他瞥了一眼,看见了他痛苦的神情。

“啊,”他低声呻吟道。“这是错误的。”

我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我说了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贝拉?这完全是两码事:对我来说,是我让自己如此悲惨的;可对你而言,你不应该被牵涉得这么深的。”他移开了写满痛苦的目光,看着路面,他说得太快,我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不想听到你有这种感觉。”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急迫。他的话刺痛了我。“这是错误的。这不安全。我很危险,贝拉——求你了,领会这一点。”

“不。”我非常艰难地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是认真的。”他咆哮着。

“我也是。我告诉过你,你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太迟了。”

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低沉而刺耳。“永远不要这样说。”

我咬住唇,庆幸他不会知道这有多伤人。我看着车外的路面。现在我们一定快到了。他开得太快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声音依然很阴冷。我只是摇摇头,不确定自己能否说得出口。我能感觉到他正凝视着我的脸,但我只是看着前方。

“你在哭吗?”他听起来吓坏了。可我并没有感觉到眼里的液体盈出眼眶。我飞快地用手擦了一下脸颊,确实,叛徒眼泪正在那里,它们出卖了我。

“没有。”我说道,但我的声音嘶哑着。

我看见他迟疑着把右手伸向我,但他停住了,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回了方向盘上。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被懊悔灼烧着。我知道,他不只是在为刺痛了我的那些话道歉。

黑暗在沉默中从我们中间飞掠而过。

“和我说说话。”又过了一分钟,他要求道。我能听出来,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柔些。

“说什么?”

“今天晚上,在我转过拐角以前,你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你的表情——你看上去并不那么害怕,看起来就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想着某件事。”

“我在努力回想着要怎样挫败攻击我的人——你知道,防身术。我本来打算猛击他的鼻子,把它打进他的脑袋里的。”我想起了那个黑发男人,不由得一阵厌恶。

“你打算反抗他们?”这让他不安起来。“你没想过逃跑吗?”

“我跑步的时候老是摔倒。”我坦白道。

“那为什么不大声求救呢?”

“我正要那样做。”

他摇了摇头。“你是对的——我确实是在和命运抗争,努力让你活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们开始减速了,穿过了福克斯的边界。总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明天能见到你吗?”我请求道。

“能——我也有一篇论文到期要交。”他微笑着。“午餐的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座位的。”

这太愚蠢了。在我们经历了今晚的每一件事以后,这个小小的承诺居然能让我如此忐忑不安,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们开到了查理的房子前。灯亮着,我的卡车还在老地方,一切完全正常。就好像从梦里醒来一样。他把车停下来,但我没动。

“你保证明天在那里?”

“我保证。”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把夹克脱下来,吸了最后一口香气。

“你可以留着它——你明天可没有夹克可穿。”他提醒我。

我把它递还给他。“我可不想被迫向查理解释。”

“哦,好吧。”他咧嘴一笑。

我迟疑着,把手放到门柄上,努力拖延着动作。

“贝拉?”他用一种不同寻常的语气问道——严肃,但犹豫。

“嗯?”我太过热切地回过头去看着他。

“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吗?”

“好的。”我刚说完,立刻为自己这个太过绝对的同意后悔了。假设他要我远离他呢?我没法信守那样的承诺。

“别再独自一人走到森林里去。”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皱起眉,当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窗外时,眼神紧绷着。

“在那里我不总是最危险的生物。让我们离它远远的。”(呃,现在才发现Edward已经暗示过真的有狼人存在了。。。或者说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山姆变形了。。。)

他声音里的阴郁让我微微颤抖着,但我还是很宽慰。至少,这是个容易遵守的承诺。“如你所愿。”

“我们明天见。”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想让我现在离开。

“那么,明天见。”我不情愿地打开门。

“贝拉。”我回过头来,他向我侧过身子来,他苍白绝伦的面孔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的心跳停拍了。

“祝你睡得好。”他说着。他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脸,让我一阵晕眩。和沾染在他的夹克上的味道一样,一阵甜腻的香气,却更为浓郁。我眨了眨眼,完全陷入了恍惚中。他已经退回去了。

我一直没法挪动步子,直到我的大脑恢复运作为止。我不得不撑着门框,才笨拙地走下了车。我想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但这声音太小了,我不能肯定。

他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我走到前门那里,被它绊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引擎安静地加速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见那辆银色的车消失在转角处。我这才意识,现在很冷。

我机械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里。

查理从起居室那边喊道:“贝拉?”

“是的,爸爸,是我。”我走进去见他。他正在看篮球赛。

“你回来得很早。”

“是吗?”我很惊讶。

“还不到八点呢,”他告诉我。“你们几个女孩子玩得开心吗?”

“是的——太开心了。”我的脑子高速运转着,试图回想起我原本计划的女孩之夜的所有内容。“她们俩都找到了裙子。”

“你还好吧?”

“我只是有点累,我走了很多路。”

“好吧,也许你应该上去躺着。”他听起来有些担心。我想知道我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我想先给杰西卡打个电话。”

“你刚才不是还跟她在一起吗?”他惊讶地问道。

“是的——但我把我的夹克落在她车里了。我想让她明天带给我。”

“好吧,但先让她有机会回到家。”

“好的。”我同意了。

我走进厨房,精疲力竭地坐进一张椅子里。现在我真的觉得头晕目眩起来。我想知道是不是直到现在我才开始震惊得要休克过去。振作起来,我告诉自己。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把听筒从座机上拉下来。

“你好?”我屏住呼吸,问道。

“贝拉?”

“嘿,杰西,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你到家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宽慰……也很惊讶。

“是的。我把夹克落在你车上了——你明天能带给我吗?”

“当然,但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要求道。(居然都不是疑问句。。。)

“呃,明天吧——三角函数课上,好吗?”

她立刻领会过来。“哦,你爸在那里?”

“是的,没错。”

“好的,我明天拿给你,那么,再见!”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急不可耐。

“再见,杰西。”
我慢慢地走上楼,一种沉重的麻木感笼罩着我的头脑。我把睡觉前的准备工作流程过了一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我淋浴的时候——水太烫了,灼痛了我的肌肤——我才意识到自己快冻僵了。我剧烈地颤抖了好几分钟,直到喷洒下来的水雾最终让我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而后我站在喷头下,累得根本不想动,直到热水快要用完为止。

我跌跌绊绊地走出来,安心地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试图把热水带来的热度保留住,这样那种痛苦的颤抖就不会再发生了。我飞快地穿上睡衣,钻到被子底下,蜷缩成球状,紧紧地抱住自己,好让自己暖和些。一阵轻微的颤栗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的大脑依然让人头晕眼花地旋转着,充斥着我无法理解的画面,还有一些我挣扎着不去看的画面。一开始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但当我渐渐失去意识地时候,几张特定的画面清晰起来。

有三件事我非常肯定。第一,爱德华是个吸血鬼。第二,他的某一部分——我不知道这一部分能起的效力有多大——在渴望着我的鲜血。第三,我毫无保留,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第十章 审问

早上,我的某一部分非常肯定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与之辩驳实在是件非常艰难的事。逻辑并不站在我这边,或者说,常识。我抱定了自己绝对想象不出来的那个部分——比方说他的香味。我相当确定,我永远都不可能自己梦到这种事的。

窗外雾蒙蒙,阴沉沉的,实在是好极了。他今天可没有理由不来学校了。我想起来自己的夹克不在,便穿上了层层叠叠的厚衣服。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记忆是真实的。

当我下楼的时候,查理也已经走了——我的动作比我意识到的还慢。我三口就咽下了一个格兰诺拉燕麦棒,直接用一盒牛奶把它送下去,(通常燕麦棒是泡在牛奶里吃的。。。贝拉把碗省掉了。。。),然后匆忙地奔出门外。这场雨很有希望能拖延到我找到杰西卡以后才下。

这雾大得不可思议:空气里几乎浸透了浓雾,一片模糊。雾气侵袭着我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部和脖子的肌肤,冰冷刺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车里取暖。这雾太浓了,当我离车道只有几英尺远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里有一辆银色的车。我的心砰砰直响,如小鹿乱撞,然后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stuttered。。。in double time。。。我又要开始撞墙了。。。)

我没看见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忽然间他就在那里了,为我拉开车门。

“今天你愿意搭我的车吗?”他问道,被我的表情逗乐了。他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抓到了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他确实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完全可以拒绝,而且他的一部分希望我这样做。这是一种徒劳的希望。

“是的,谢谢。”我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当我钻进温暖的车里时,我注意到他那件棕褐色的夹克正搭在乘客座的靠背上。我身后的门被关上了,然后,在短得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他坐到了我旁边,发动了车子。

“我带了这件夹克给你,我不希望你生病或者怎么样。”他的声音警惕着。我注意到他自己并没有穿着夹克,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V领长袖恤衫。和上次一样,布料紧紧地贴着他完美的,肌肉结实的胸膛。他的脸为我能把视线从他身体上移开作出了巨大贡献。

“我没那么柔弱。”我说道,但还是把那件夹克拉到了膝上,把胳膊伸进对我来说太长的袖子里,好奇地想要知道那股香味是不是真的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美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他反驳的声音太低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我们开着车穿过覆满浓雾的街道,但总是开得太快,至少,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昨天晚上,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几乎是全部。我不知道今天我们还能不能这样坦诚相待。这个想法让我舌头打结。我等着他先开口。

他转过头来,向我坏笑着。“怎么,今天没有二十个问题了吗?”(今天没有好奇宝宝二十问了吗?)

“我的问题让你困扰了吗?”我如释重负地问道。

“没有你的反应带来的多。”他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但我不敢肯定。

我皱起眉:“我的反应有那么糟吗?”

“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你对待每件事都是那么冷淡——这太不寻常了。这让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通常都会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

“你编辑过了。”他控诉道。

“没改动多少。”

“足够让我发疯了。”

“你不会想要听到的。”我低声说道,几近耳语。但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声音里的痛苦非常地微弱,我只能希望他没有注意到。

他没有回答。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把气氛给毁了。当我们开进学校停车场的时候,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你的家人在哪里?”我问道——不仅仅是因为和他独处而快乐,更多的是因为想起来他的车通常都是满的。

“他们坐罗莎莉的车。”他耸耸肩,把车停到了一辆闪闪发光的,车篷敞开着的火红色敞篷车旁。“太浮夸了,不是吗?”  
“呃,哇噢,”我喘息着说。“既然她有这辆车,为什么她还要坐你的车呢?”

“就像我说的,这样太浮夸了。我们努力保持低调。”

“你没成功。”我们一起走出车外时,我大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迟到了。他疯狂的驾驶让我提前了不少时间到学校。“如果这样更引人注目的话,为什么今天罗莎莉还要开车呢?”

“你没注意到吗?现在我把所有的规则都打破了。”他和我在车前碰头,当我们走进校园里的时候,他一直紧挨着我。我很想把这段小小的距离消灭掉,想要伸出手触碰他,但我很怕他不喜欢我这样做。

“为什么你们的车都是那样的呢?”我大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你们想要保持隐私的话?”

“一个嗜好。”他顽皮地笑着,承认道。“我们都喜欢开快车。”

“有道理。”我低声呢喃道。(“德性。”其实我很想这样翻来着。。。figures。。。但人家是俚语。。。)

自助餐厅的屋顶伸出的屋檐下,杰西卡在等待着。她的眼球几乎要掉出眼眶来了。在她手臂上的——上帝保佑她——是我的夹克。

“嗨,杰西卡。”当我们走到几英尺外的时候,我说道。“谢谢你还记得。”她把夹克递给我,什么也没说。

“早上好,杰西卡。”爱德华礼貌地说。他的声音是如此地让人难以抗拒,但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也许他的双眸要负上一点责任。

“唔……嗨。”她把那双大眼睛移向我,试图找回混乱的思绪。“我猜,我们三角函数课上见。”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抑制住了一声叹息。我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好的,待会儿见。”

她走开了,但途中停顿了两次,从肩膀上偷瞄我们。

“你准备告诉她什么?”爱德华低声说道。

“嘿,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我嘘声说着。

“我确实不能。”他惊愕地说。然后,心领神会的神情点亮了他的眼睛。“但是,我能读她的心——她正等着在课堂上伏击你呢。”

我呻吟了一声,把他的夹克拉下来,递给他,穿上了我自己的夹克。他把它搭在了手臂上。

“那么,你打算告诉她什么?”

“给点提示?”我恳求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摇了摇头,坏心地咧嘴一笑:“这不公平。”

“不,你不分享你知道的内容——那才叫不公平。”

我们一边走,他一边仔细思考着。我们停在了我要上第一堂课的教室外。

“她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偷偷地约合。还有她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他最终说道。

“呀。那我该怎么说?”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非常无辜。人们从我们身旁走过去上课,也许在盯着我们看,但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

“呃。”他停下来,抓住一缕迷路的,从我脖子上的发卷里逃离出来的头发,把它缠绕回原处。我的心过度亢奋地砰砰乱跳。“我料想,你最好对第一个问题说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比任何其他解释都要容易得多。”

“我不介意。”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至于另一个问题……嗯,我会自己去听答案的。”他的一侧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我最喜欢那个不对称的撇嘴坏笑。我来不及稳住自己的呼吸,对那个备注作出回应。他转身走开了。

“我们午餐时见。”他从肩膀上向我喊道。三个人正要走进门的人停下来盯着我看。
我冲进教室,又羞又恼。他这个卑鄙小人。现在我更担心自己要跟杰西卡说什么了,我愤怒地把包砰地一声扔在座位上。

“早上好,贝拉。”迈克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招呼道。我抬起头,看见了他脸上古怪,甚至有些讨好的神情。“天使港怎么样?”

“这……”这可没办法如实汇报。“棒极了。”虽然我的情况不完全是这样。“杰西卡买了一条非常可爱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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