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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胭脂玉案 作者: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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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8:22 | 显示全部楼层
 领头那位舞着金刀的被我们活捉了,经审问才知道,这位竟然是高昌国的金刀驸马。
  敌人受了挫折,锐气大减,而我方却士气大振。大家都磨刀擦枪,准备决战。
  敌人将我们团团围住,组织了五支骑兵队,第一支骑兵队往沙丘上冲,不过全被弓箭手乱箭射了下去。有几只马快的冲了进来,杀了几十个我们的人,但很快就被后面的刀斧手砍翻了。
  第一支全都丧生于乱箭之下,几乎没有生还的。敌人的攻势却丝毫不减,第二支也跟着冲了过来,接着第三支,第四支——
  敌人如翻涌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我们的防线不时地被撕开,但马上就被填充上了,一批弓箭手倒下了,接着又补上一批。
  父亲站在高处指挥,不小心被一支流矢射中了肩膀,父亲的身子晃了一晃,他为了不动摇军心,偷偷地将箭拗断,还嘱咐身边的护卫不要声张。
  第五支骑兵队被击退了。
  沙丘下尸横遍野,有的马伤口处依然汩汩地出血,血流到沙地上,马上就被黄沙吸干了,只留下干干的血渍。
  敌人伤亡很惨重,再加上天要黑了,便收兵不再战。他们在山丘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我站在沙丘上,向下俯瞰,只见一堆堆的篝火直铺到天边。敌人的兵马只怕远不止十万。
  天上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圆。我现在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的星星和月亮,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父亲坐在沙丘上,看着自己的人损伤不少,心中难过,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们的军士把战死的人整齐地码放在一起,然后掘坑掩埋。受伤的人吃痛不过,在呻吟哀号。
  父亲望着那一具具尸体,低低地念了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春闺梦里人。’我当时年少,不懂诗中的意味,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凄楚。
  不知什么时候,军中有人吹起了洞箫,那箫声哀惋悲凉,摧人泪下。父亲坐在月光下静静地听着,这时我分明看见父亲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双方重整旗鼓,再次厮杀,这又是一场恶战。这样一连打了三天,我方死了三千人,伤了一千余人,而真正能战斗的已不到五百人了。父亲曾率队两次突围,两次都被挡了回来。
  敌人的行为也很奇怪,到了第三天,他们没有再攻,只将我们围得跟铁桶一般。他们派了一个使者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是用汉文写的,大意是告诉我们没有退路了,他们的王爷看父亲英勇善战,想让父亲投降,还许以高官厚禄。
  父亲想了想,要我用回鹘文回了一封信,交给了那名附马,那附马带着那封信回到了自己的军中。
  父亲信中说他愿意投降,提出的条件是要马上医治受伤的兵卒,等伤好了,就放他们回中原与家人团聚。
  这封信的内容,当时只有我和父亲知道。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刘成雍大将军的援军赶到,解了我们的围,双方在龙骨河一带展开了厮杀。
  我父亲望着自己矗立在这里三天三夜未倒的中军大纛,一动不动。旗杆已经倾斜了,旗帜也已残破不堪,他伸手摸了摸旗子,突然拔出佩剑来,刎颈而亡。鲜血溅在了大旗之上。
  我悲痛欲绝,扶着父亲的尸体大哭了一场,我不知父亲为什么要死,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是想用死来证明他投降并不是贪生怕死。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援军姗姗来迟,原来大将军得知我们被围之后,并没有前来驰援,而是绕道去了高昌,敌人精锐尽出,高昌已是一座空城,他得来当然容易,可他却害死了我的父亲。这些当官的,只图自己升官,哪里管旁人的死活。”孟重威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显然是气愤已及。
  萧翰师徒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三人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后来呢?”任骧忍不住问道。
  “后来监军薛崇将龙骨河一役的前前后后奏禀了先皇,先皇也深为感动,给我那死去的父亲封了爵,又厚丧于阴山脚下。”
  “理当如此。”萧翰点点头。
  “你们却不知,从此埋下了后患。”
  “可是那封投降书?”萧翰问道。
  “是的,我一直担心那封信,要知道临阵投降那是死罪,不仅要满门抄斩,还要诛连九族。可过了十年,那封信也没有出现,我想也许那位附马在回去时碰到乱军,战死了,那封信也可能从此消失在翰海黄沙之中。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没想到,正当我奉诏准备修建先皇陵寝的时候,那封信的副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当时吓得六魂无主,不知怎么办才好,就仿佛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送信来的那人说有个大人物想见见我,我怎敢不去啊。在东门外的城隍庙里,我碰见了那人,那人身量很高,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他头上戴着帽子,不过说话的声音很尖细,男不男女不女的,像是宫里的太监。
  他说那封信的真迹在他手里,上面有我父亲的官印。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要我听他的吩咐,否则他就将这封信递到吏部。我心里清楚,这封信若是真递上去,后果不堪设想。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可他的要求也太匪夷所思了,真是不可思议。”孟重威摇了摇头。
  “什么要求?”任骧问道,他的好奇心从来都很重。
  “他竟要我在修地宫时,暗藏一条密道,在先皇归天之后,他要从密道进到地宫里去。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掘墓贼呢,可仔细一想,才发现不对。盗墓贼一般都盗取前朝帝王的陵墓,盗出来的宝物,离现世久远,较易脱手。他把先皇陪葬的宝物盗出来,又怎能卖得掉呢。后来他又解释说,他进地宫里去不是为了盗窃,而是要住在里面。”
  “那里面有什么好住的,又黑又冷,还有死人。”任骧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孟重威双手一摊,又道:“但我知道,我只有按他说的去做,才能暂时保住我和我家人的性命。我让工匠在地宫后面一个极隐蔽的地方修了道暗门,又从翠屏山上凿了一个入口,直通那道暗门。照例,帝王的陵寝竣工后工匠都要被杀掉,所以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他担心我把密道的入口及密道的地形图交给旁人;我担心他把父亲的那封信递到吏部,我们两个谁也不可能信任谁。为了彼此让对方放心,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将一幅《狩鹿图》一分为二,两人各执一半,我拿的这一半,就是《秋狩图》,他拿的那一半就是《鹿趣图》,我们分别把彼此担心的东西藏到图中去。并保证只要有一方死了,另一方就可以把这《狩鹿图》毁了,这密秘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
  可是这里面有两个地方不公平,一是他可以用那封信毁了我,而我却不能用那张密道图去害他,因为修这条密道的事暴露出来,我同样是死罪。二是,他若是死了,自然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可我不行,我有一份家业,还有子孙,我死了也不会放心的。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就是,先把那封信毁了,再把密道给封上。
  我一直处心积虑地做这件事,我派心腹之人四处查找那幅图的下落。因为我知道那幅图不会被他带到地宫里去,而是要放在一个可靠的人手中,这样才能威胁我,使我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我打探到,翠屏山上新建了一座山庄。这山庄的主人叶江川平时深居简出,行动诡密。我重金收买了西平四寇前去试探,没想到被他三剑就刺杀了。我心里清楚,不能再打草惊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就想办法派人混进红云山庄,最后终于知道了那幅《鹿趣图》就在庄上。正好,这时胭脂玉案发了,我就想出了这招移花接木之计,把大哥您请了出来,帮我除掉叶江川。”孟重威说到这里,脸有愧色,默默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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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我兄弟,你若直言相告,我会不帮你吗,何必动这份心思。”
  “是小弟不对。”
  “过去的事不提了,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夜光杯可是你送来的?”萧翰说到这里,双目如电,直视孟重威的眼睛,神情冷峻而严厉。
  “不,不是,夜光杯的事,我丝毫不知情,当我知道这事之后,就派人把金毛鼠杀了,好嫁祸——”
  孟重威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萧翰打了个手势,命众人趴下,然后急忙将油灯吹灭。
  “哈哈哈——”门外响起了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尖厉,阴冷,寒气逼人。
  “谁?”萧翰问道。
  “老朋友,你已经把我忘了吧,可是你还没有忘记这夜光杯。我把这夜光杯送给你,是提醒你,叫你不要插手我的事。”这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最终消失了。
  任骧赶忙跑去推开窗户。窗外是一片迷朦的月色。
  罗方点亮了灯,灯光昏暗阴沉。
  萧翰的白眉毛拧得很紧,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他竟然没死。”
  任骧小心地问道:“师父,这人你认识?”
  萧翰没有回答,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孟重威从那张《秋狩图》中取出一张地图来递给萧翰,萧翰也把《鹿趣图》还给了他。
  孟重威将那幅《鹿趣图》摊在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没着图的边沿小心地裁着,裁开了一条缝之后,便伸出两根手指从里面挟出一张又黄又皱的信来,信上字迹潦草,显然写得时候很仓促。
  孟重威的手有些发抖,他颤颤巍巍地将信凑近油灯,油灯上的火焰很快就将信纸吞噬了。孟重威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第七卷 英雄的投降书 第四章
  这时楼下的庭院里火光闪动,一片噪杂,接着有人在门外禀道:“老爷,楼下有人求见,说是柳刀门的阴夫人——”
  孟重威猛地站起,问道:“她在哪里?”
  “在门外。”
  “夫人现在哪里?”
  “禀老爷,夫人和公子、小姐都睡下了。”
  “你叫她们不要进来,我马上就去。”
  “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请她进来。”话音刚落,孟夫人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挂着霜,朝孟重威冷冷一笑。
  “夫人,你还没睡。”孟重威心虚,说完就回身看了看萧翰师徒。
  师徒三人背转了身,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看见孟夫人进来。
  “家里来了贵客,我这做女主人的怎么能睡觉呢,这么做岂不失了待客的礼数。”
  “我,其实——“孟重威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转身对家人大声道:“不见,不见,有事明天再说。”
  “是。”家人转身下了楼。
  “你这又是何苦呢,人家大老远跑了来,不就是想见你一面吗。你不是也一心想见她吗,今天晚上你不见她这一面,这觉还能睡得着吗?”
  “你,你!”孟重威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什么?当初你指天划地发誓说,再也不和她来往了,可有这事?”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孟夫人眼睛有些红,他指着孟重威道:“我为什么要少说,我自从嫁给你们孟家受了多少委曲,我可说过一个字。可是你,你是怎么待我的?你,你……”孟夫人气得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哭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里说梦话,还叫着那小贱人的名字。我知道,你和她藕断丝连。你当初那些话都是在骗我。”
  孟重威也许是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妻子,放软了口气,哄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再见她就是了。走吧,睡觉去吧。”孟重威边说边把自己的妻子往前推。
  “老爷,老爷。”那个家人一手捂着眼睛,匆匆地跑上楼来。
  “怎么啦?”孟重威神色有些紧张。
  “老爷,她闯进来了,我拦不住。”那家人眼眶被打得青紫,显然是挨了一拳。
  “孟重威!你给我下来,我阴碧华今天不见到你,就死在这里!”阴夫人在楼下喊道,声音有些嘶哑,好象是刚刚哭过。
  孟重威扑到栏杆边向下张望,只见阴夫人手举火把,站在庭院当中,正张着一双泪眼望着孟重威。她衣裳不整,头发和衣服都有被火燎过的痕迹。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十分狼狈。她指着孟重威哭道:“你还我女儿。”她说完之后又失声痛哭。
  孟重威听到这番话,又看见她这幅神情,不由得方寸大乱,他也顾不得孟夫人是否高兴,就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楼。
  萧翰师徒也忙跑了出来,扶着栏杆向下观看。
  鹿溪客栈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许多人听到阴夫人的的哭声,都披上衣服跑出来看。其中也有孟小轩和孟小晴。
  孟重威跑过去,问道:“红云她怎么啦?”
  阴夫人也不答话,纠住孟重威的衣服一通拳打脚踢,孟重威既不躲也不让,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
  打了一阵,阴夫人猛地扑到孟重威怀里,大哭道:“是你害死了红云,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的命来。”
  孟重威扶住阴夫人柔弱的肩膀,问道:“红云死了?”
  “嗯。”阴夫人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怎么死的?”孟重威倒显得很冷静,不过脸色却白得吓人。
  “烧死的?”
  “谁点得火?”
  “叶江川。”
  “叶江川现在何处?”
  “也死了,和红云死在了一起。”
  “不错,是我害了她。”孟重威内心既后悔又内疚,他一心想保住这份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却没想到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他紧紧地闭上眼睛,眼角的两行泪滚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定了定神,问道:“红云的尸身在哪里?”
  “在山上。”
  “准备后事了吗?”
  “没有。”
  “你不用管了,她的后事由我来料理吧,我欠她的太多了。你去歇息吧。”
  金翠翠上来扶着悲痛欲绝的阴夫人向门外走去。
  阴夫人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望着孟重威道:“你还欠她一样东西,现在也该还她了。”
  “我知道,她从今天起不再姓李了,她原该姓孟。”
  阴夫人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说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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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孟重威脸色苍白如纸,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孟府的家人劝慰了两句,就把孟重威搀进了房间。
  任骧心里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场悲剧,他心中也很悲痛。
  “师父,一个女人是不是不能同时属于两个男人?”任骧问站在身边的萧翰。
  “当然不能。”
  “那为什么几个女人可以同时属于一个男人呢?”
  萧翰想了想,摇摇头道:“你问这个干嘛?”
  “你说为什么?”任骧望着师父追问道,他很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古来就是如此,谁知道呢,我也搞不清楚,反正我这辈子只有你师娘一个女人,这样挺好,女人搞多了,没有不添麻烦的,你看眼前这不就是例子。今后你们要是成了亲,我可不许你们纳妾。”
  任骧笑了笑,道:“这话你应该跟小轩说才是。”
  “跟我说什么?”孟小轩不知几时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师父说不让你纳妾。”
  “师父,可是真的?”小轩望着萧翰。
  “嗯。”萧翰点了点头。
  “师父你放心,我刚才跟吕湘妹妹保证过了,我只喜欢她一个,再也不想其他的女孩子。”
  “你做得到吗?”任骧显然不太相信。
  “当然做得到。”孟小轩很是自信。
  “小弟。”孟小晴也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姐姐,有什么事?”
  孟小晴给师徒三人见过了礼,这才问道:“小弟,你看见胭脂姐姐了吗?”
  “没有,我已经不想她了。”
  “谁问你想不想她,我只问你看见她了没有?”孟小晴神情很焦急。
  “没有。”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妈妈不是让她和你睡在一起的吗?”
  “是啊。我刚才起床时就没看见她,我到处找她,楼上楼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身影,这夜深人静的,她会去哪里呢?”
  萧翰突然失声叫道:“不好,我们大意了。那人见过胭脂姑娘,迟早会对她下手,却没想到会在这时。”
  任骧也很紧张,忙问道:“你是说刚才在窗外说话的那人?”
  “是的。”萧翰吩咐道:“罗方,你去把韩雷找来。”
  “师父,不用找,我在这儿。”韩雷站在孟小晴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大白呢?他在哪里?”
  任骧道:“师父,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萧翰想了想,道:“少他一个也不碍事,你们三个赶紧准备刀剑,火把,绳索等物。”
  “准备这些做什么?”
  “上山。”
  “连夜上山?”
  “是的。快去,耽搁不得。”
  师徒四人分头准备去了。
  第八卷 美人与美酒 第一章
  山上月明星稀,清风徐来,甚是凉爽。
  山路依稀可辨,比之那次雨夜登山不知要容易多少倍。
  师徒四人在山路上行走甚急,萧翰年纪虽迈,气力却不让少年,步履矫健,奔行如风。
  三个徒弟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任骧和罗方脚力与他相差不远,还跟得上。韩雷心浮气躁,杂念太多,跟得就有些吃力。他咬着牙,努力坚持。
  任骧边走边望着山上的馋岩怪石,心想:“胭脂姑娘不知怎样了,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她周全,我却没能做到。我辈侠义中人最重的就是一个‘信’字。所谓‘轻生死,重然诺。’可我,对一个小女子都会失信,还怎么去当大侠。哎,我太大意了。不行,我得救她出来,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来。”想到这里,他足下力气陡生,行走得越发迅速了。
  四人在朦胧的月光下攀行,越过几道丛岭之后,便听到哗哗作响的水声。
  萧翰停住脚步,对罗方道:“点火把。”
  “是。”罗方用火石将火把点燃。
  萧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凑近火把仔细观看。任骧也凑过去看,只见纸上画的是一条瀑布,瀑布下面有一座小桥,下面注着三个小字“生死界。”桥对面是一座庙宇。
  纸上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从小桥开始画起,穿过庙宇,绕到山上的一座石台。石台旁边也注着一行小字“招魂台。”
  萧翰收起地图,道:“此处凶险莫测,你们可要小心。”
  “是。”三人齐声应道。
  “随我来。”萧翰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四人穿过一片松林,果然看到了那座小桥。桥头上插着一根竹杆,竹杆上高高挑着一个大红灯笼,灯笼在山风中轻轻摇摆。像是在欢迎他们。
  萧翰放慢了脚步,他盯着那盏红灯笼看了看,红灯笼上写着四个黑字:“宾至如归。”萧翰口中骂了句:“搞什么名堂,想凭这个把我吓跑吗。他也太小觑我萧翰了。”他说完抽出刀来将竹杆拦腰斩断。红灯笼翻滚着落入桥下的溪水中。被湍急的溪水吞没了。
  走过小桥,便看到那座破旧的庙宇。山门下悬着四盏大红灯笼,每盏灯笼上写着一个字,一共是四个字:“蓬荜生辉。”
  萧翰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他是算准我会来的了。三十年前,我们就恶斗过一场,三十年后,还要再来一场恶斗。这笔帐迟早是要清算的,却没想到迟了三十年。”
  任骧听不懂,也不便问,心想:“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个故事,等把胭脂姑娘救出来,我一定要师父讲给我听。”
  萧翰推开山门,径直走了进去。穿过一所大殿,来到后院,后院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条不易察觉的小径。
  众人沿着这条小径向山上爬去。
  山路很陡峭,有的石阶有一人多高,任骧等人将刀衔在口中,手脚齐用,这才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果然有一座石台,石台下面是一条几十丈深的瀑布。水声很大,振耳欲聋。
  萧翰抬头望望天,天上明月如镜,他又走到石台边,向下俯瞰。脚下是水花四溅的瀑布,瀑布深不见底。
  任骧等三人在萧翰身后默默地站着。谁也不敢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师父。
  任骧看见师父又要往前探身,失声叫道:“师父小心!”
  “我没事。”萧翰回过身来,道:“下面看不清楚,但我想肯定有落脚之处。”他说完又回身去看。
  “师父,我下去看看。”罗方主动请缨。
  “师父,还是我来吧。”任骧和韩雷一齐争道。
  “下面太危险,还是我来。”萧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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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师父——”
  “别争了。韩雷,你把绳索给我。”萧翰态度很坚决。虽然徒弟们都大了,可他心中依然宠爱他们,不愿他们涉险。他接过韩雷手中的绳索,牢牢地系在腰间,又将刀衔在口中,紧了紧腰带,理了理雪白的长髯。山顶上的风很大,山风吹得他的衣袖猎猎做响。他摘下口中的刀,对任骧道:“我下去之后,若是没死,我会抖动绳索,到时候你和罗方就顺着绳索下去。韩雷在这里留守,等我们回来。我若是死了,你们就下山去吧,不过要记住,今晚这件事跟谁也不能说。说出去,你孟老伯一家全都得死。”
  三人的眼睛有些湿润。
  “记住了吗?”萧翰又问了一句。
  三人点了点头。
  韩雷默默地转过身去,将绳索系在平台上的一个石桩上。任骧和罗方也过去,紧紧地抓住绳索,生怕石桩不结实,挂不住师父。
  萧翰复又将刀衔在口中,他双手抓住绳索拉了拉,试了试松紧。待他觉得绳索已经很结实时,便纵身跳了下去。
  任骧和罗方一点点地往下放绳。堆在地下的绳索象一条盘曲的蛇,在不停地抽动。不一会儿那堆绳索就只剩下一圈了,可这时,绳索也就不再抽动了。
  任骧的心紧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绳子,生怕它从此就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任骧感到手中的绳子抖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任骧大喜,失声叫道:“师父没死!”
  罗方比他沉稳得多,他拍了拍任骧的肩膀道:“师父叫咱们下去呢。”
  “好,我先下去。”任骧话刚说完,就抓着绳索滑了下去,他只滑了三五丈,就感到瀑布的水气扑面而来。凌利的水势激起的剧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任骧一手紧紧抓住绳索,腾出一只手来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水珠,低头向下看,下面水朦朦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又大叫了一声“师父!”他的声音很快就被轰雷般的水声淹没了。
  他稳了稳心神,吸了一口气,又向下滑了三五丈。这时绳索突然又是一抖,接着下端被人拉紧了,任骧的身子向瀑布的水面直靠了过去,他闭上眼睛,又向下滑落,身子向瀑布里滑了下去。瀑布的水冲在身上如同身受重击,十分疼痛,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任骧睁开眼,只见师父举着火把站在眼前,师父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萧翰掏出一块手帕来替任骧擦去脸上的水,问道:“没事吧?”
  “没事。”
  “去抖动绳索,叫罗方下来。”
  “是。”任骧转过身,用力抖了抖绳子,然后笑道:“没想到这通口会建在瀑布里面,真是有趣。”
  “有趣?我看未必。里面的人在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杀我们呢。”萧翰笑了笑。
  “谁杀谁还不知道呢。”任骧说完绕过萧翰向深洞内张了张,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一会儿,罗方也下来了。三人聚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操刀在手,向山洞深处走来。
  第八卷 美人与美酒 第二章
  山洞不算大,仅容两个人并肩行走。
  三人走了一段路后,地形突然变陡,向下延伸,有些十分陡峭的地方还筑有石阶。
  三人沿石阶而下,越走越深,火把上的火焰也越来越暗。
  这里阴暗,潮湿而且憋闷。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霉气。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依然没有看到尽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也有人愿意住在这里?”任骧道。
  罗方道:“他犯了这么多命案,也只有住在这里才安全。”
  火把上的火焰突然亮了一下。
  萧翰警觉地道:“小心,有人来了。”
  前方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三人向前走了两步,突听到“吱呀”一声。三人连忙贴向墙壁,怕有什么暗器飞出来。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点风,吹得火把上的火焰向一边倾斜。
  阴风恻恻,使人不寒而栗。
  三人紧贴着墙壁向前方小心地移动。走了十几步,地道便消失了,面前只有一个黑洞。
  “师父,你看!”任骧伸手向上指。萧翰和罗方忙抬头去看,只见头顶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石闸,这石闸的底部尖锐如刀锋,石闸下面的地上有一道凹陷的槽,刚才的吱呀声,想必就是这石闸开启的声音。
  萧翰压低声音道:“这里面想必就是地宫了,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处境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务必要小心。”
  两人点点头。
  萧翰在前,任骧和罗方断后,三人向里面走去。刚走了两步,便感到脚下有台阶。台阶很宽也很平整。下了台阶之后,那道石闸已经处在火光所照的范围之外。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任骧抬头向上看了看,上面也是黑漆漆的,不知道这地宫到低有多高。任骧掏出一枚铜钱,向上尽力抛去,过了很久,才听到“当啷”一声,这声音不是在头顶,而是在脚下。
  “好大啊。”任骧感叹道。接着便传来一连串回声,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听声音是个女人。任骧想:那大概是胭脂姑娘。
  “走,快去看看。”萧翰道。三人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堵墙。墙是用平整的花岗岩砌成,打磨得很光滑。任骧用手摸了摸,触手冰凉。
  火把的光焰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他们不知道门在哪里?萧翰抬头看了看,皱着眉思索,脸上的神色很凝重。
  “师父!怎么办?”任骧问道。
  “那女子的叫声就在这堵墙的后面,我们当今之计必须要先找到门。你们沿着墙向两边找,我站在这里策应。若是找到了,就喊一声。若是遇到了偷袭,赶紧向我这边跑,千万不要恋战。”
  “知道了。”两人说完,就沿着墙向两边摸去。
  任骧走得很慢,很小心,前面很黑,只有身后有一点亮光,就连那点亮光也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那点亮光和这无边的黑暗相比,确实是太弱了,可是却给了任骧无比的信心和力量,支持他向黑暗深处前行。
  石壁冰凉而且潮湿,光滑得如同蛇皮,任骧的手渐渐的有些凉了,可是他的手依然不敢离开石壁,离开石壁,他就会失去方向。
  又走了一会儿,就听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师弟罗方的呼喊声,由于离得远,喊什么却听不太清楚,只是那声音里透着惊恐。接着便是“当,当。”两声,象是兵器相交的声音。“当啷啷。”一声,象是兵器被击落在地的声音。
  “不好,师弟出事了。”任骧回头去看,只见师父手中的那一点红光,依然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好像亘古以来就在那里一样。任骧心中暗暗佩服师父的定力:“要是换了我,早就跑过去救援了,师父不动,那是在等我,怕我找不到方向。”任骧转身向师父如飞般跑去,他知道,这时候一刻也耽搁不得,因为师父也处在危险之中。
  “你师弟出事了。”萧翰望着匆匆跑来的任骧道,他的两道白眉深深拧结在一起,虎目圆睁,眼睛中射出焦急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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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任骧停住脚步向师父身后看了一眼,这才道:“我知道,师弟刚才喊的是什么?我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他喊了两个字——鬼火。”
  “鬼火?哪里来的鬼火?”
  “去看看就知道了。”萧翰在前,举着火把,任骧断后,两人沿着石壁向罗方刚才呼叫处走去。
  地上有一柄残刀,还有一滩血迹。那刀是罗方用的,想必这血也应该是罗方的。
  萧翰弯腰拾起了刀把,地上还有两段刀身。萧翰看了看刀把的断裂之处,叹道:“好一把锋锐的宝刀,真正是削铁如泥。”
  任骧也看了一眼,只见那刀把断口处光滑得如在砂石上打磨过的一样,不由得暗吸一口冷气。
  萧翰低声道:“你师弟受伤了,地上没有断肢,想必是划伤。”
  任骧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替师弟担心。
  两人沿墙壁向前走,走了十几步,便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
  两人轻轻推开石门,小心地往里走去。
  刚走了两步,便隐约看见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两人赶忙凑了过去,举着火把一照,这人脸色铁青,头歪靠在肩上,昏迷不醒,左臂上流着血,正是罗方。
  萧翰赶紧把住他的脉,任骧则去给他包扎伤口,过了一会儿,萧翰对任骧道:“他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说完从怀中取出药来喂罗方吃了。
  这时,远处突然又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
  萧翰将火把交给任骧,嘱咐道:“守着你师弟。”说完站起身来,向尖叫声跑去。
  “师父。”任骧想把师父喊回来,他这一去实在是凶险,因为在这漆黑的地宫里,没有火把,无异于一个瞎子。可是自己又不能抛下罗方不管。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只听远方的黑暗中又传来“当当”两声,接着又是“当啷啷”一声。
  任骧心中大呼不好,举着火把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奔去。奔出十几丈远,便看到地上有一柄残刀。“这刀一定是师父的,可是师父呢?”任骧茫然四顾,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任骧想回去先安顿好师弟,再去找师父。等他回来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罗方不见了,地上只有斑斑血痕。
  “他娘的。”任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突然转过身,对着黑暗大叫道:“你出来!你躲在暗处偷袭别人不算好汉!有本事就出来!我不怕你!你出来!出来!”
  黑暗中传来嗡嗡的回声,算是对他的回答。
  任骧被这黑暗激怒了,他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刀,肆无忌惮地向里面跑去,边跑边叫骂着,他想寻敌人决一死战。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骂,那人始终没有露面。
  任骧在地宫里乱跑乱叫,跑了一会儿,他感到有些累了,便靠在墙上休息。这时他突然觉得脚有些凉,好像有风在吹,他好奇地蹲了下来,用火把照着一看,才发现墙根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洞。这洞用铁栅拦着,从里面吹出一阵阵风。
  “这也许是个通风口。”任骧一边想着一边趴在地下,向洞里看去。
  洞里面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他借着这一点灯光看到里面影影绰绰有十几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把任骧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在这地宫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揉眼睛再看,果然是有十几个人。
  任骧拉了拉铁栅,铁栅有些松动。他使劲向一旁推了推,居然推动了。
  任骧打量了一下洞口,觉得能钻过去。他的身躯不算高大。他将火把抛进洞里,便缩身钻了进去。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拾起地上的火把,左右观望了一下。
  突然远处的那一盏灯灭了。任骧的四周顿时又陷入黑暗之中。他拔出刀来,小心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影走去。
  那个人影纹丝不动,好象是站在那里等着他。任骧越走越近,他发现那个身影很苗条,似乎是个女的。
  任骧举着火把慢慢走近,那身影果然是个美貌女子,唇红齿白,容颜娇美,身上只齐胸裹了一层轻纱,轻纱里窈窕的身体隐约可见。身体四周弥漫着一种带着药味的香气。
  任骧的脸红了,他低了头问道:“小姐,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那女子没说话,任骧心中奇怪,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那女子依然站地那里一动不动地微笑。
  “也许是个泥塑的。”任骧心想。他走过去,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那个女子神态虽栩栩如生,眼珠子却一动不动。“果然是泥塑的。”任骧边想边用手去摸,这一摸,直惊得他魂飞天外——这女子的皮肤冰凉,却有弹性。
  “这是一具女尸。”任骧突然想起了胭脂玉案,大江南北一共有十八名女子被劫持,十八名女子被奸杀。这十八名被劫持的女子师父只救出来一个,其余十七名都被做成了尸塑。
  任骧点着火把在这墓室里看了一圈,果然有十七具,这十七具全都是体态妖冶,容貌艳丽的少女。尸身保存得很好,没有丝毫腐烂。只是那股药气逼人作呕。
  任骧掩住口鼻,他想尽快离开这里,站在死人中间感觉不会太好。他刚想走,突然看见远处有两点蓝光在飘动。他停住脚步,仔细再看。那点蓝光倏忽而逝。
  “鬼火。”任骧想起了罗方刚才惊恐的叫声。不过他并没有退缩,握紧刀向那点鬼火消逝之处扑了过去。
  那里没有鬼火,只有一具水晶棺。
  水晶棺晶莹剔透,一尘不染。水晶棺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美人,这美人面色红润,双眼微合,睡得很安详。她身上穿着洁白的纱裙,头上,脖子上还有手上戴着许多珍珠玛瑙翡翠钻石,珠光宝气,光芒四射,一看就知道死者生前是一个贵妇人。
  任骧无心端详一个死人,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想寻找那两点鬼火。
  那两点鬼火依然不知在何处飘荡,始终没有出现。
  任骧突然灵机一动,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对着那具水晶棺大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具棺材劈了,把里面的死人剁成肉酱。”
  这几句话很灵验,那两点鬼火突然出现在棺材的那一面。
  任骧定定地看了看,那不是两点鬼火,而是两只会放光的蓝色的眼睛,象猫的眼睛。
  任骧将刀横在身前,道:“你终于现身了?”
  那人绕过水晶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任骧向后退了退,因为他看到那两只蓝色的眼睛里放射出灼灼的凶光。
  火把照出了那人的脸,那是一张雪白的脸,那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一种吓人的惨白。他的脸光滑得象剥了皮的鸡蛋,没有一根髭须。
  任骧若不是早听胭脂姑娘描述过这张脸,乍一见到,一定还以为是撞见鬼了呢。
  那人裂开红唇,呲开白色的牙齿问道:“你敢对她不敬?”
  “那又怎样?”任骧满不在乎地道。
  “就,必须死。”那白面人话音刚落,“呛啷”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刀来,朝任骧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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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9:35 | 显示全部楼层
任骧本能地举刀招架,可这把普通的佩刀在这柄宝刀面前就象是一块豆腐,只招架了两下,任骧的手里就只剩下刀柄了。
  任骧无奈,只好用手中的火把去招架,可同样无济于事。火炬头被削断,滚落到那人的脚下。
  “嘿嘿。”那人干笑了两声。
  任骧见打不过,转身便跑。他刚跑了两步,便停住了,因为那火把上的光焰熄灭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任骧伸手向前摸去,突然觉得脑后被一物重重地一击,他便昏了过去。
  第八卷 美人与美酒 第三章
  任骧醒来时,感到头很重,他揉揉眼睛,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他的手腕上套着生铁铐,举动十分不方便,但他还是努力伸手向前摸索,他摸到了两根铁栏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被关进了牢笼里。他沮丧地叹了口气。
  “你醒了?”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你也在这里?”任骧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担心起来。
  “是的,你师弟也在这里。”萧翰的声音依然那么平静。
  “师父。”任骧站起身向萧翰这边摸来,他刚走了两步,就听脚下“哗啷啷”乱响,他感到脚上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的脚被铁链锁上了。
  “你不必过来。我和你师弟都没事。”
  “师父,我们怎么办?”
  “暂时还不知道。”
  “哎。”任骧叹了口气:“我们本来是想救胭脂姑娘的,却没想到,自己反倒陷在了这里。”
  话音刚落,任骧的耳边响起一串哭泣声。听声音是个女子。
  “是胭脂姑娘吗?”任骧问道。
  “是我。”
  “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边。”
  任骧像瞎子一样向前摸索,他摸到几根铁栏杆,栏杆间也有一双手在摸索。任骧捉住那双柔软却冰凉的小手。
  “你没事吧?”任骧关心地问道。
  “我害怕,他说是我泻露了他的行踪,他说他要惩罚我,要我永远在这里陪他。”胭脂姑娘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是余悸未消。
  “你不用害怕,我们会有办法出去的。”任骧故作镇定地道。
  “你骗我,你们都被关在了这里,怎么救我出去?”
  任骧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紧紧地握着胭脂姑娘,他心中觉得很对不起她。
  过了半晌,任骧道:“我答应过保护你的,我却没能做到。”
  胭脂姑娘柔声安慰他道:“你也不必难过,这就是命,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很知足了。”
  任骧心里一热,道:“只要我任骧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想办法救你出去。”
  “你把我救出去又怎么样呢?”
  “把你送回悦香楼啊。”
  “那你还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胭脂姑娘抽回了自己的手。听语气好像是生气了。
  任骧搔搔头,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正在他莫明其妙的时候,突然听见远处有门开启的声音。
  “吱呀”一声,接着那白面人一手提着一盏灯笼,一手提着一个提盒,走了进来。他走到铁笼子前,将灯笼放在地下,然后打开提盒的盖,从里面取出四碟小菜和一壶酒。
  任骧借着灯光去看胭脂姑娘,原来她被关在旁边的一个铁笼子中。她正缩在墙角,惊惧地望着来的那人。
  萧翰的手上脚上跟任骧一样,也戴着手铐脚镣。他吃力地移到铁栏杆边,端正坐好,看着白面人在那里安排酒食。
  “你老了,头发和胡须都白了。”那白面人放下酒食,坐在萧翰对面,一边端详萧翰一边道。
  萧翰淡然一笑:“老啦,都七十几岁的人了,还不老吗。”说完捋了捋银色的长髯。
  “是啊。”那白面人深深叹了口气。
  “你却并不显老,只是比以前白了许多。”萧翰也望着那人仔细看了看。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住了近三十年,焉能不白。”那人神色黯然。
  那人望了望任骧和罗方问道:“这是你的徒弟吧?”
  “是的。”萧翰关切地回头望了望,他的目光中充满焦虑,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自己活了七十多岁,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这两个徒弟却还年青。他心中暗暗叮嘱自己:“不行,一定要把事情做得缜密,做得滴水不露,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我必须要把他们救出去。”
  那白面人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傲然地道:“我也有一个徒弟,比你这两个徒弟可强得多了。”
  “你是说叶江川?”萧翰问道。
  “是的。”
  “他已经死了。”
  “这我知道,他死得好。”那白面人咬牙切齿地道:“他早就该死,他的心思全扑在他老婆身上,早把我的叮嘱抛在了脑后,若是他上些心,你们也找不到这里来。”
  “我真搞不懂,你是高昌国的王子,你有那么多财宝,原本可以在外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
  “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懂。我不能没有阿婵啊!”那人显然心中有些激动。他抬眼望着虚空,好像在回想当年:“三十年前,你们的大将军占领了我们的国家,抢走了我们无数的牛羊,还掳走了我的阿婵。”他说到这里,湛蓝的眼睛里涌出了两行泪水,他也没有去擦,接着道:“你们的皇帝看中了我的阿婵,选他做了妃子。我怎能忍下这夺妻之恨,我用我的金银珠宝,雇了许多刺客,去刺杀那个狗日的皇帝,结果都败在了你的手下。”
  萧翰道:“这是各为其主。”
  “我很佩服你,可我真想亲手杀了你。”
  萧翰没有说什么,微微睁着双眼望着他。
  那人突然放声长笑,笑罢,对萧翰道:“我今天终于可以亲手杀了你了。”
  那白面人斟满了一杯酒,送到萧翰面前,道:“按你们汉人的规矩,临死前是要喝酒的。”
  萧翰惊望着他。
  那白面人将酒壶递给萧翰道:“喝吧,喝完了,就吃饭,吃饱了,好上黄泉路。”
  萧翰摇摇头道:“我曾经饶过你一命,你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不行,你杀了我的药师婆婆,害得她不能替我做成第十八个美人在地宫里陪我,我要你为她抵命。”
  “她是自己想死,并不是我要杀她。”
  “不管怎样,她是死在你的刀下。”那白面人蓝色的眼睛里放射出两道凶光。
  萧翰默然不语。
  那白面人也静静地坐在铁笼外面望着萧翰,脸上没有表情,就象一尊石刻的雕像。
  萧翰突然抬头望着那人道:“在我死之前,我想问清两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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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几次刺杀先皇不成,就自己进宫来做了太监,你是想混进宫里来亲自下手吗?”
  “不是,我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想见见阿婵,最好能带她出去。”
  “你在宫里混得不差,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带那个女人走,你却为何不走?”
  “她不肯跟我走。”那白面人说着低下了头,低低地道:“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那时为何不肯跟我走。”
  “她是贪恋宫中的荣华富贵。”
  “你胡说!她不是那种人!”那白面人突然尖声大叫起来。
  萧翰很平静,他紧盯着那人道:“她不愿意再跟着你这个亡了国的王子,她另有所爱。”
  “你胡说!你胡说!”那白面人的心神大乱,站起身来,怒指着萧翰,手微微有些颤抖。
  萧翰依然不紧不慢地道:“先皇很宠爱她,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和富丽的生活。先皇临死前,要她殉丧,相伴先皇于地下。”
  “她,她她没有死,她在我身边,她睡在我的水晶棺里。她永远是我的,永远属于我。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
  萧翰嘿嘿一笑:“你错了,水晶棺里不过是一具死尸。”
  那白面人恼羞成怒,猛地抽出刀来,指着萧翰的头颅,威逼道:“你闭嘴!闭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任骧和罗方看情势危急,双双抢到萧翰身边相护。萧翰努力将他们两人推开。他不想再激怒那白面人了,因为这险已经冒得够大的了。那人随时可以杀了自己。
  萧翰缓缓地抬起头道:“我可不可以问第二个问题?”
  “快问,快问,问完了好去死。”那白面人实在不愿意再听他的问题,他的话句句如针,针针见血,直刺到心里。他按奈住心中的怒气,收起了宝刀,又坐了下来。
  萧翰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他低头想了想问道:“你离开皇宫之前,为什么要偷那只夜光杯,是想陷害我吗?”
  “是的。我知道你们的那个狗皇帝十分喜爱这只夜光杯,每天都要把玩,他信任你,只交给你看管,我想他抢走了我的宝物,我也偷走他的一件宝物,这样既报复了他,又陷害了你。一举两得,哈哈。”那白面人突然开心大笑起来。
  “你确实把我害得好惨,先皇一怒之下险些把我杀了。”萧翰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为何又将那宝物送还给我呢?”
  那白面人得意地道:“我派金毛鼠送夜光杯给你,只是警告你,让你少管我的闲事。可我没想到,你那个姓曹的弟子却把金毛鼠杀了。这倒省去了我的许多麻烦。”
  “那夜光杯可是天下少有的奇珍啊,你怎么会舍得?”
  “我有的是金银财宝,一只夜光杯又算得了什么?我只要女人,美丽的女人,我要永远占有她们,她们才是无价之宝。”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用过这只夜光杯?”萧翰皱起双眉,疑惑地望着他。
  “那是你们那个狗皇帝用过的,我不用。”
  “怪不得呢,你若是用过,也就不会舍得还给我了。你还不知道这只夜光杯的妙处。”萧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朱漆斑驳古香古色的紫檀木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只莹润洁白的玉杯来,轻轻放在地上。
  那白面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警觉地注视着他。
  萧翰抄起地下的酒壶,同时侧过身朝着那盏灯笼吹了口气,灯笼里的火焰被吹灭。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地上那只夜光杯闪着晶莹的白光。那光色细腻,柔和,洁白,却不弱,能照亮三五寸方圆的地方。
  任骧和罗方也聚过来看,就连胭脂姑娘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萧翰一手抓住壶把,一只指头按住壶盖,手腕轻轻抬起,壶嘴慢慢朝下,一注清冽的酒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夜光杯中。
  杯中的酒在慢慢增多,起初能看到在酒杯底部有一粒米黄色豆子般大小的点,随着酒越注越多,那小点也越来越大,当酒注满夜光杯时,众人看得清楚,那竟是一位绝色的美女,玉体横陈在酒的中央。那女子毫发毕现,美仑美奂,经酒液轻轻一漾,竟象是活了起来,越发显得娇艳妩媚,仪态万方。
  任骧和罗方直看得目瞪口呆,心旌摇摇。
  胭脂姑娘羞得背转了身去。
  那白面人瞪着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目光里闪烁着焦灼的欲望,好象两点蓝色的火焰在眼睛里跳跃。他口中喃喃而又急促地道:“是阿婵,我的阿婵,阿婵,阿婵,多美啊!阿婵!阿婵!”
  萧翰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一笑,他抄起地上的夜光杯来,轻松自在地递到唇边,就要饮下。
  那白面人突然大叫道:“那是我的!”说完夺过萧翰的手中杯,放在眼睛下面,仔细看,恨不得要钻进酒杯里去。
  突然他那雪白的脖子处红了起来,渐渐地脸也红了,就象一团火焰慢慢地在升腾,越烧越旺。又像是熔炉里煅炼得通透的红热的钢。他开始粗重地喘息,鼻尖上也渗出了汗水。他的手微微颤抖,他腾出一只手来撕开衣襟,露出了同样通红的胸膛。他好像是按捺不住了欲火,猛地端起酒杯,递到口边,一饮而尽。他连那美人带酒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萧翰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那白面人吞下了酒,便凄然地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话音刚落,那只夜光杯从他手中滑落,他“啊!”的一声尖叫,口中鲜血狂喷,倒地而亡。那只夜光杯也同时跌在地上,跌得粉碎,散落的碎片,依然一闪一闪的,就象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第八卷 美人与美酒 第四章
  萧翰点亮了灯笼,又用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将任骧等人的手铐脚镣全都劈断,又削断了铁笼上的锁。
  萧翰用刀割下那白面人的头,用粗布包了,然后就带着任骧、罗方和胭脂姑娘走出了地宫。
  萧翰和罗方又沿着那根绳索爬了出来。胭脂姑娘胆小,不敢爬,是任骧背着她爬上来的。
  四人站在高台上,迎着清凉的春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的山野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
  天上的鸟儿在自由自在地飞翔,脚下的山林里,有许多小松鼠在窜上跳下地觅食嬉戏。到处都是勃勃的生机。
  对于四人来说,刚才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消失了。
  这又是新的一天。
  韩雷一直在守着那根绳索,他见师父等人还不出来,急得团团乱转,坐立不安。现在他看见师父和师兄们平安无恙地回来了,还救出了胭脂姑娘,心里很高兴。可是当他想起那件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烦心事,不由得又深锁起了眉头。他低着头,没精打彩地站在萧翰身边,那高大的身躯,陡然间矮了三分。
  萧翰望着韩雷,心中越发地奇怪:“他怎么也不问问我们在里面碰到的事,他倒底是怎么了?”
  萧翰走在山道上,步履轻松,罗方问道:“师父,咱们这就下山吗?”
  “怎么,你想住在山上么?”萧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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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我记得师父在查过武定候府之后,对我说过,胭脂玉案有两个凶犯,如今我们才杀了一个,另一个还逍遥法外呢。”
  “好,那咱们来看看另一个人是谁?”萧翰说完就坐在了一棵大松树下,大松树下有几块石头,众人围着萧翰坐了下来。
  萧翰捋了捋胡须,微合着眼睛想了想道:“胭脂玉案都发生在富贵人家,这些人家的女孩子平时管教极严,难得出闺门一步。她们是否美貌,外人很难知道。那么什么样的陌生男子才能见到这些女孩子呢?”
  任骧反应快,抢着道:“偷儿。”
  萧翰点点头,道:“不错,是偷儿,这些梁上君子能飞檐走壁,富贵人家的院墙是挡不住他们的。只有他们能看到这些藏在深闺中的女孩子的容貌。胭脂玉案第一起发生在长沙府,然后一路往北,最后到了京城。长沙府离哪里最近?”
  任骧喜道:“云贵川!我知道了,是金毛鼠。”
  萧翰道:“你猜对了,是金毛鼠。那高昌王子,花重金雇金毛鼠和他一起作案,他们先找来一个寻常女子,先由金毛鼠将其强奸,然后将这女子掳到作案地点,把那富贵人家的女子换出来,再把那寻常女子杀掉,割下其头,造成一种奸杀的假象。”
  “真恶毒!”任骧愤然道。
  罗方道:“只可惜三师弟已一剑把那金毛鼠杀了,这倒便宜了他,若是撞在我手里,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其他人也都脸现愤然之色。
  萧翰又道:“接下来,他们把掳来的富贵人家的女子送到毒虫谷,交给那个药师婆婆。再由她将这些女子杀掉,裹以药物,做成永不腐烂的尸体。这就是骧儿在地宫里看见的那些死美人。”
  任骧心中一紧,他感到不寒而栗。
  “那药师婆婆为了找到防止尸体腐烂的方法,杀害了清水镇七十余名百姓。这就是全部事情的经过。”
  韩雷问道:“他们是不是疯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源于贪欲。”萧翰叹了口气。
  “其实世人又何尝不贪,”任骧伸手愤然一指山下道:“皇宫大内之中有多少白发宫娥,皇上有三宫六院,富贵人家也都是三妻四妾,就说那寻常百姓吧,没有钱娶不起妾,可是哪个男人不想妻妾成群呢。”
  胭脂姑娘咬牙恨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萧翰摇了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世上也有那从一而终,情深似海的奇男子,只是你没有碰到过罢了。”
  胭脂姑娘默默地看了一眼任骧。
  第九卷 爱与哀愁 第一章
  萧翰等人下了翠屏山,来到清水镇。清水镇上已没有人,孟府和柳刀门的人都走了。萧翰便率领众人向自己在城外的那几间茅屋而来。这些天,他们为了查案,从来也没有睡个安稳觉,身心都很疲惫,很想到家里来好好休息休息,睡上一觉。
  茅屋依旧,茅屋前面那一片菜园却荒芜了。
  园子里杂草丛生。
  萧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菜病萎的样子,叹道:“这菜只怕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那有什么要紧,卖不出去就自己吃。”任骧笑着安慰道。
  萧翰笑道:“自己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他边说边打开柴门。他刚走进院子里,突然回头对四人道:“为师我肚子咕咕叫了,你们谁去弄些东西来吃?”
  罗方道:“师父,我去。”
  “不不,我去。”胭脂姑娘抢着走向了厨房,边走边卷起了袖子。
  萧翰忙道:“姑娘,在这里我们是主,你是客,这怎么好意思。”
  “那有什么要紧。”胭脂回眸一笑。
  罗方道:“我去帮厨。”
  萧翰伸手拦住:“你手臂上有伤,不能沾水。”然后转过头对任骧道:“你去帮胭脂姑娘。”
  任骧摇摇头道:“师父,我好累,还是叫四弟去吧。”
  “年纪青青的,怎么动不动就叫累。”萧翰佯怒道:“还不快去!”
  任骧不敢违命,低着头跟着去了厨房。
  一会儿工夫,饭菜做好。
  四人围做在一起,望着桌子上的四个菜,馋涎欲滴。这四个虽然全是素菜,却是色香味俱佳,一阵阵菜香直往鼻子里钻。
  “我有好久没做过了,也不知好不好?”胭脂姑娘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问道。
  萧翰吃了一口,点了点头,赞道:“嗯,好好好,我在宫里做侍卫的时候,吃过御厨们做的菜,我看也比不过姑娘。你们看呢?”
  “嗯,好好,不错,不错。”三个徒弟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往嘴里塞。
  “厨房里还有一个汤没好,等一会儿好了,我就端来。”胭脂姑娘喜上眉梢。
  萧翰突然来了兴致,他拍了一下桌子,叫道:“我们师徒联手,破了哄传天下的胭脂玉案,为百姓除了一害,应当庆贺一下,罗方,你去我房里拿坛好酒来,咱们今天喝他个痛快!”
  “是,我这就去。”罗方起身出去了。
  韩雷却没有食欲,只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菜发呆。
  任骧早已饥肠辘辘了,他夹了一筷子鲜磨菜心,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胭脂姑娘看着他的那副吃相,心里甜甜的,就像是吃了蜜。
  任骧将菜咽下,抹了抹嘴上的油,笑道:“味道真好,能吃到姑娘做的菜,京城里也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羡慕我呢。”
  萧翰正举箸欲食,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
  胭脂姑娘心里一酸,她想哭,又想忍住,可眼泪却不听话,“唰”地流了下来,“她小嘴一撇,“嘤”地一声哭了,边哭边抹着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任骧张着大嘴呆在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萧翰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这饭还让不让我吃!”
  “我,我——”任骧急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追,追不回来,这饭我就不吃了!”萧翰是真的生气,他将筷子往桌子里一推,站起了身。
  任骧羞愧难当,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慌忙追了出去。
  萧翰捻着白须,笑着坐了下来,心想:“傻小子,女孩子的心思一点儿都不懂,比我当年还要笨,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不愁这事成不了。你不是想当大侠吗,我偏偏给你娶个媳妇拴住你,让你一天到晚牵肠挂肚,看你还想不想浪迹江湖了,大侠是那么好当的啊!哈哈,过不了多久,我萧翰又要抱孙子啦。”萧翰正在得意,突然看见罗方抱着一坛子酒,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的神情悲伤。
  萧翰心里一惊,他知道罗方向来十分沉稳,如此惊惶失措,一定是出了十么大事。
  罗方扑到萧翰面前,急道:“师父!三弟他,他……”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是大白吗?”
  “是,三弟他留下了这坛酒,还有一封书信,就,就走了。”
  “啊!”萧翰的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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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3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韩雷也忙跑过来问道:“三哥他怎么啦?”
  韩雷接过那一坛酒,放在桌上。
  罗方慌忙展开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师父。
  萧翰的手有些颤抖,他接过那张纸,低头细读,纸上写道:
  恩师在上:
  不肖弟子曹大白,欺师罔上,害人害己,其罪滔天,实无颜面再见恩师,弟子已削发为僧,欲以青灯黄卷相伴,了此残生,以赎罪愆。这坛酒是为恩师所酿,请恩师与师兄弟们品尝。师父待我情同父子,恩重如山,这番恩情今世不能相报,只好等来世报答。恩师保重。
  弟子曹大白叩首。
  萧翰看罢,将纸一抛,木然地坐地了椅子上,瞪着眼睛望着门外,不说也不动。
  罗方和韩雷大惊,摇着萧翰的手臂,轻唤道:“师父,你怎么啦?”
  “师父!”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萧翰急痛攻心,加上年岁已高,一时懵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萧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老泪。他嗫嚅着道:“大白呀大白,你有事为什么不能跟师父说呢。”
  罗方劝道:“师父,我看师弟是一时想不开,并不是真的看破红尘,我们找到他,再好言相劝,我想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萧翰突然站起,身子晃了一晃,他强稳住心神,对身边的两个弟子道:“快去,去他的酒坊找找。”
  萧翰师徒饭也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在路上碰到了任骧和胭脂姑娘,任骧问明了情况,便安顿好胭脂姑娘,自己也随师父去找曹大白。
  南城外,曹氏酒坊门口,有许多年青的壮汉进进出出,显得很忙碌。酒坊的东墙上插着一竿杏黄色的旗子,上书三个字“香雪酒”。旗下有一堆人在挤着买酒。
  曹氏酒坊的伙计有的认识萧翰,便上前来鞠躬行礼。
  “你家掌柜呢?”萧翰说着走进了酒坊。
  “掌柜的出去了。”一个伙计应道。
  酒坊里雾腾腾的,中间有一口大锅,有四个壮汉赤着膊站在锅沿上,手执大铁铲在搅拌。锅旁边有两个壮汉在拉风箱,这两个壮汉全身是汗,脊背上油亮油亮的。
  萧翰看了看四周,确实没看到曹大白,他回头又问那个伙计:“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他刚才还来过,后来就走了。”
  “他走的时候,可说什么了没有?”
  “他什么也没说。他抱着一坛酒,还背着辅盖卷。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
  萧翰带着三个徒弟又来找孟重威,一是想了结一下胭脂玉案,另外也想请他出面求官府帮助查找曹大白的下落。
  孟重威不在府上,据家人讲,他去棺材铺定棺材去了。
  萧翰知道,那是为孟红云和叶江川准备后事。孟重威丧女,虽是庶出,可毕竟也是骨肉,他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萧翰也不想去麻烦他,便直接来找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张怀恩。
  张怀恩正为近卫营总管都大人丢了耳朵的事犯愁。不过他看见萧翰等人来到府上依然很热情。萧翰把白面人的人头交给他,并求他帮助寻找曹大白。
  张怀恩捧着那颗人头,欣喜异常,这颗人头就是沉甸甸的俸禄。他满口答应了萧翰,并当堂派人将缉查文书快马送到附近各州县衙门。
  萧翰谢过之后,便离开了张怀恩的家。张怀恩也不多留,等萧翰等人走后,便喜滋滋地捧着那颗头颅进宫领赏去了。
  张怀恩从此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做了好大好大的官。像他这种谁都喜欢,谁也不恨的好人,是命中注定要当大官的。
  萧翰师徒也分头在城里城外寻找曹大白,一连找了四五天,也没有找到。只好怏怏地回到家里来。
  胭脂姑娘又做了一桌好菜,可众人都没有了兴致,只胡乱吃了一些,便都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任骧在低头沉思,想了一会儿,突然打破沉默唤道:“师父。”他这一声很大,把众人吓了跳。
  “什么!”萧翰抬起眼望着他。
  “那白面人曾说是三师弟杀了金毛鼠,三师弟的信上又说他欺师罔上,是不是指这件事?”
  “是的,他帮助孟重威骗我,来嫁祸叶江川。”萧翰突然坐直了些,气愤地说:“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他跟我说明白了,认个错,我还能不原谅他吗?他又何必要出家!真是气死我了。”
  任骧又问道:“我在外面闯荡江湖这段时间,师弟他和孟重威是不是关系很好,或者,孟重威给了他什么好处?”
  萧翰想了想:“没有,他们好象没有什么往来啊。韩雷,你平时经常跟他在一起,你可看见他和孟重威有什么来往?”
  “没有。”韩雷茫然地摇摇头,他一听见“孟”字就心跳,说完马上低下了头。
  任骧又道:“那他一定是有什么把柄抓在孟重威手上。”
  萧翰问道:“什么把柄?大白比你们几个都老实,不嫖,不赌,也不到处浪荡。”
  任骧笑了笑,他知道,师父心中有气,便用言语敲打我们出出气。
  萧翰想了想,又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任骧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道:“师父,你放心,我知道师弟在什么地方,我明天就把他找回来。”
  萧翰还有罗方都惊疑地望着他。
  任骧笑了笑道:“师父,时候不早了,咱们又忙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萧翰笑道:“好,你若是能把大白找回来,为师我也替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萧翰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
  第九卷 爱与哀愁 第二章
  天还没亮,任骧就起来收拾马匹,然后快马加鞭直奔清水镇而来。他将马系在鹿溪客栈里,就匆匆登上了翠屏山。
  萧翰等人起得也很早,起来之后就直奔孟府而来。因为他听人说孟府的人说,孟重威已经办完了女儿的丧事,今天早上回来。
  孟府一如往常,萧翰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暗想:“孟红云在这孟府里依然没有名份,一切丧事也只能暗地里进行。”他心中替孟红云暗暗不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孟重威刚刚起床,他一听萧翰来了,不敢怠慢,慌忙出来迎接。
  萧翰师徒分长幼之序落坐,胭脂姑娘坐在了末座,低着头,不说话。她本来不肯来,是萧翰非要拉她来的。
  韩雷一进孟府心里就紧张,他抬起头东张西望。这段时间那窈窕的倩影,那灿若云霞的笑容,那银铃般清脆动听的笑声,一想起来,他就怦然心动。他真想快点看见她,这相思之苦实在熬人。可是看见她,又难以面对那晚上的事。这叫他感到左右为难。“不行,我要把这件事跟她说清楚。”韩雷暗暗下了决心。
  孟重威眼睛有些红肿,不知是因为觉没有睡好,还是因为伤心过度。他脸上的神情疲惫,不过他依然强打起精神,和萧翰寒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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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11:30:25 | 显示全部楼层
萧翰对孟红云的丧事避而不问,只说了说关于胭脂玉案的事。
  这时孟夫人和孟小晴也起来了,听说家里来了客人,赶忙出来相见。
  孟小轩一早就出去了,他最近迷上了弹琴,非要拜武定候府的吕湘小姐为师,吕候爷看自己的小女儿平安无恙地回来了,对这位救命恩人,感激还来不及呢,怎好意思拒绝。可又觉得这位小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哪里是在学琴,一天到晚只顾目光灼灼地盯着吕湘看,自己的这位爱女,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弄得这位候爷也整日提心吊胆,夜不成寐,这两天更是头痛得紧,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决定要找孟重威理论理论,寻个了断。
  孟夫人给众人见过了礼,就缓缓地坐在了丈夫身边。
  孟小晴看见胭脂姑娘,笑着跑了过来,握着胭脂的手,叽叽喳喳,问寒问暖。
  韩雷正坐在胭脂身边,孟小晴身上的阵阵香风真是撩人。韩雷坐在那里又心慌又气愤,“怎么她竟看也不看我,装做不认识我的样子,难道那晚上的事她都忘了?这怎么会?”
  “韩公子,你也来了?”孟小晴终于看见了他。
  “啊,我。”韩雷腾地站了起来,他手足无措,脸胀得通红,浑身冒汗。
  孟小晴“噗呲”一声笑了。
  孟夫人见女儿失礼,便对小晴道:“大人在这里说话,你嘻嘻哈哈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出去!”
  孟小晴“哎”了一声,掩着口,笑着跑了出去,她站在门外,回过头来,用一双细长秀美的眼睛从掩着口的袖子上方笑盈盈地看了韩雷一眼。
  然后转身跑了。
  韩雷的三魂七魄顿时从躯体内冉冉升起,他茫然地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萧翰清了清喉咙,又看了一眼孟重威和孟夫人,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当着兄弟和弟妹的面,做老哥的我厚着脸求你一件事。”
  “大哥这是说哪里话,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孟重威装出一脸的不高兴。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你这么说岂不就生份了。”孟夫人笑道。
  “我想,想跟你——”萧翰笑着使力说出两个字:“借钱。”
  “哎呀,我还当什么难事呢,却原来是借钱。”孟重威笑道又问道:“大哥要借多少?”
  “现在还不知道。”
  孟重威皱了一下眉,抬头问道:“这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借钱的事?”
  “是啊,不知大哥借钱做什么用?”
  萧翰看了一眼胭脂姑娘,压低声音道:“喏,就是那位胭脂姑娘,她看上了我们家的任骧,我也想给那小子娶一房媳妇拴着他,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外面乱跑,不干正经事。”
  “这是好事呀。”孟重威道。
  “是啊,只是有一件事为难?这胭脂姑娘是悦香楼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娶过来也不行,一是怕委屈了人家姑娘,二是怕悦香楼的鸨儿告到官府,惹上官司。所以我想——”
  “你想给她赎身?”
  “正是。”
  “哈哈,这件小事又何劳大哥费心,就由小弟代劳了。”
  孟夫人听得明白,笑着插口道:“这丫头长得水灵,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喜欢得了不得,她又跟我家小晴很投缘。只是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被人牙子卖到了青楼,怪可怜见的。不如这样吧,我认她做个干女儿,她也算是有了娘家了,等她过门的时候,我再送些妆奁给她。”
  萧翰笑道:“弟妹真是菩萨心肠。”
  孟重威也随声附和:“好好,这样最好,还是夫人心细,想得周到。”
  孟夫人并不领情,白了一眼孟重威,冷冷地道:“谁用你夸。”显然还在为阴夫人的事耿耿于怀。
  胭脂如坐针毡,她看他们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眼睛看自己,就猜到是在说关于自己的事。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呢?想到这里她羞红了脸。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连串轻脆的笑声。接着孟小晴笑着跑了进来,他跑到孟夫人面前,用手拍着胸脯笑道:“妈妈,妈妈。”
  孟夫人训斥道:“有话慢慢说,当这么多客人,也不怕人家笑话。”
  孟小晴喘了几口气道:“妈妈,你知道的,我不惯和生人睡觉,和胭脂姐姐睡,我还睡不着呢,怎么会和他睡过呢?可刚才那个韩公子却说,说他和我睡过觉。你说好笑不好笑。”
  孟夫人赶紧把她拉进了后堂,后堂内又传来一连串笑声,这笑声渐渐远去。
  萧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胡子乱抖。
  韩雷不知何时也尾随而至,他伏着身子在门口探了一下头,一看见萧翰满面的怒容,吓得转身便跑。
  “你站住!”萧翰腾地跳起来,就想去追,没想到却被孟重威拉住了。
  萧翰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门外对罗方道:“你,你你去给我把他找回来,带回家,我,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是。”罗方阴沉着脸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到了门外他禁不住也偷偷笑了起来。
  “大哥息怒。”孟重威拉他坐了下来,劝道:“少年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你看小轩,我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跟小轩不一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这样?这这,这真是——”萧翰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若是韩贤侄真的看上我家小晴了,我倒真想玉成此事。”
  “不妥,不妥。”萧翰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妥?”孟重威想套牢和萧翰的关系,因为那封投降书的事只有萧翰师徒知道。临阵投降是诛连九族的死罪,若是和萧翰成了亲家,萧翰自然会守口如瓶。
  萧翰愣住了,他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若是大哥不反对,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孟重威笑道。
  这时门外突然一阵喧闹,接着门倌高声报道:“武定候吕候爷驾——到——!”
  “又是一门亲事!”孟重威无奈地摇了摇头,整整衣冠,笑着迎了出去。
  第九卷 爱与哀愁 第三章
  月光凄冷,夜风瑟瑟。
  任骧感到有些冷,他双臂抱紧了身子,慢慢走在松林里。
  这是一片小松岗,位于红云山庄的后面。红云山庄已经被火焚烧殆尽,只剩下断壁颓垣和几根横七竖八的焦黑的柱子。
  任骧走出那片小松岗,眼前出现了两个新坟,这新坟建得很高大,用了不少石料。每个坟前立着块石碑,石碑前有石案,那是用来摆放祭品用的。
  任骧抬头望望月亮,又低头看了看山下。他好像在等什么人?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这是第三天。
  “他怎么还不来,他也该来了。”任骧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小松岗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任骧赶紧藏到墓碑后面,偷偷地向外观瞧。
  突然,那脚步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那“沙沙”的脚步声重又响起。
  从小松岗里走出一个中年和尚,穿着宽大的青布僧袍,怀里抱着一坛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右边的那座新坟。
  任骧仔细看了看,月色朦胧,他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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