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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3 11:2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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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那位舞着金刀的被我们活捉了,经审问才知道,这位竟然是高昌国的金刀驸马。
敌人受了挫折,锐气大减,而我方却士气大振。大家都磨刀擦枪,准备决战。
敌人将我们团团围住,组织了五支骑兵队,第一支骑兵队往沙丘上冲,不过全被弓箭手乱箭射了下去。有几只马快的冲了进来,杀了几十个我们的人,但很快就被后面的刀斧手砍翻了。
第一支全都丧生于乱箭之下,几乎没有生还的。敌人的攻势却丝毫不减,第二支也跟着冲了过来,接着第三支,第四支——
敌人如翻涌的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我们的防线不时地被撕开,但马上就被填充上了,一批弓箭手倒下了,接着又补上一批。
父亲站在高处指挥,不小心被一支流矢射中了肩膀,父亲的身子晃了一晃,他为了不动摇军心,偷偷地将箭拗断,还嘱咐身边的护卫不要声张。
第五支骑兵队被击退了。
沙丘下尸横遍野,有的马伤口处依然汩汩地出血,血流到沙地上,马上就被黄沙吸干了,只留下干干的血渍。
敌人伤亡很惨重,再加上天要黑了,便收兵不再战。他们在山丘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我站在沙丘上,向下俯瞰,只见一堆堆的篝火直铺到天边。敌人的兵马只怕远不止十万。
天上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圆。我现在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的星星和月亮,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父亲坐在沙丘上,看着自己的人损伤不少,心中难过,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们的军士把战死的人整齐地码放在一起,然后掘坑掩埋。受伤的人吃痛不过,在呻吟哀号。
父亲望着那一具具尸体,低低地念了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春闺梦里人。’我当时年少,不懂诗中的意味,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凄楚。
不知什么时候,军中有人吹起了洞箫,那箫声哀惋悲凉,摧人泪下。父亲坐在月光下静静地听着,这时我分明看见父亲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双方重整旗鼓,再次厮杀,这又是一场恶战。这样一连打了三天,我方死了三千人,伤了一千余人,而真正能战斗的已不到五百人了。父亲曾率队两次突围,两次都被挡了回来。
敌人的行为也很奇怪,到了第三天,他们没有再攻,只将我们围得跟铁桶一般。他们派了一个使者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是用汉文写的,大意是告诉我们没有退路了,他们的王爷看父亲英勇善战,想让父亲投降,还许以高官厚禄。
父亲想了想,要我用回鹘文回了一封信,交给了那名附马,那附马带着那封信回到了自己的军中。
父亲信中说他愿意投降,提出的条件是要马上医治受伤的兵卒,等伤好了,就放他们回中原与家人团聚。
这封信的内容,当时只有我和父亲知道。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刘成雍大将军的援军赶到,解了我们的围,双方在龙骨河一带展开了厮杀。
我父亲望着自己矗立在这里三天三夜未倒的中军大纛,一动不动。旗杆已经倾斜了,旗帜也已残破不堪,他伸手摸了摸旗子,突然拔出佩剑来,刎颈而亡。鲜血溅在了大旗之上。
我悲痛欲绝,扶着父亲的尸体大哭了一场,我不知父亲为什么要死,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是想用死来证明他投降并不是贪生怕死。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援军姗姗来迟,原来大将军得知我们被围之后,并没有前来驰援,而是绕道去了高昌,敌人精锐尽出,高昌已是一座空城,他得来当然容易,可他却害死了我的父亲。这些当官的,只图自己升官,哪里管旁人的死活。”孟重威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显然是气愤已及。
萧翰师徒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三人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后来呢?”任骧忍不住问道。
“后来监军薛崇将龙骨河一役的前前后后奏禀了先皇,先皇也深为感动,给我那死去的父亲封了爵,又厚丧于阴山脚下。”
“理当如此。”萧翰点点头。
“你们却不知,从此埋下了后患。”
“可是那封投降书?”萧翰问道。
“是的,我一直担心那封信,要知道临阵投降那是死罪,不仅要满门抄斩,还要诛连九族。可过了十年,那封信也没有出现,我想也许那位附马在回去时碰到乱军,战死了,那封信也可能从此消失在翰海黄沙之中。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没想到,正当我奉诏准备修建先皇陵寝的时候,那封信的副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当时吓得六魂无主,不知怎么办才好,就仿佛觉得要大祸临头了。
送信来的那人说有个大人物想见见我,我怎敢不去啊。在东门外的城隍庙里,我碰见了那人,那人身量很高,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他头上戴着帽子,不过说话的声音很尖细,男不男女不女的,像是宫里的太监。
他说那封信的真迹在他手里,上面有我父亲的官印。我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要我听他的吩咐,否则他就将这封信递到吏部。我心里清楚,这封信若是真递上去,后果不堪设想。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可他的要求也太匪夷所思了,真是不可思议。”孟重威摇了摇头。
“什么要求?”任骧问道,他的好奇心从来都很重。
“他竟要我在修地宫时,暗藏一条密道,在先皇归天之后,他要从密道进到地宫里去。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掘墓贼呢,可仔细一想,才发现不对。盗墓贼一般都盗取前朝帝王的陵墓,盗出来的宝物,离现世久远,较易脱手。他把先皇陪葬的宝物盗出来,又怎能卖得掉呢。后来他又解释说,他进地宫里去不是为了盗窃,而是要住在里面。”
“那里面有什么好住的,又黑又冷,还有死人。”任骧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孟重威双手一摊,又道:“但我知道,我只有按他说的去做,才能暂时保住我和我家人的性命。我让工匠在地宫后面一个极隐蔽的地方修了道暗门,又从翠屏山上凿了一个入口,直通那道暗门。照例,帝王的陵寝竣工后工匠都要被杀掉,所以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他担心我把密道的入口及密道的地形图交给旁人;我担心他把父亲的那封信递到吏部,我们两个谁也不可能信任谁。为了彼此让对方放心,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将一幅《狩鹿图》一分为二,两人各执一半,我拿的这一半,就是《秋狩图》,他拿的那一半就是《鹿趣图》,我们分别把彼此担心的东西藏到图中去。并保证只要有一方死了,另一方就可以把这《狩鹿图》毁了,这密秘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了。
可是这里面有两个地方不公平,一是他可以用那封信毁了我,而我却不能用那张密道图去害他,因为修这条密道的事暴露出来,我同样是死罪。二是,他若是死了,自然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可我不行,我有一份家业,还有子孙,我死了也不会放心的。唯一能让我安心的就是,先把那封信毁了,再把密道给封上。
我一直处心积虑地做这件事,我派心腹之人四处查找那幅图的下落。因为我知道那幅图不会被他带到地宫里去,而是要放在一个可靠的人手中,这样才能威胁我,使我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我打探到,翠屏山上新建了一座山庄。这山庄的主人叶江川平时深居简出,行动诡密。我重金收买了西平四寇前去试探,没想到被他三剑就刺杀了。我心里清楚,不能再打草惊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就想办法派人混进红云山庄,最后终于知道了那幅《鹿趣图》就在庄上。正好,这时胭脂玉案发了,我就想出了这招移花接木之计,把大哥您请了出来,帮我除掉叶江川。”孟重威说到这里,脸有愧色,默默地低下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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