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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3 11: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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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快快请起,只要我萧翰能帮得上忙,一定帮你。”萧翰搀起孟重威,然后转身到床上拿过一个油布包来,从里面取出一幅画,他将画递给孟重威,笑道:“你想要的是不是这个。”
孟重威站起身来,望着萧翰,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幅画,打开一看,竟高兴的不知所措,口中连连道:“是它,是它,我要找的就是它。它害得我好惨。”
“我知道你要找这幅图,却不知你为何要找它,你能将原因告诉我吗。”
孟重威想了想,把心一横,将宽大的灰色长袍脱了下来,又解下黑色缠腰缎带,从紧贴着肉的小衣里掏出一块黄缎子包袱。他也顾不上系腰带,双手捧着包袱,郑重地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这幅画被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由于贴衣放着,所以边角有些折皱,纸色微微泛黄,显得很古旧。
孟重威小心翼翼地将画打开,三人凑过去一看,果然是孟重威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却不知为何被他剪了下来,贴身放在了身上。
“大哥,这就是我家的《秋狩图》。这《秋狩图》……”孟重威突然顿住了不说,看了看任骧和罗方,显然是有所顾忌。
“不必担心,我这两个徒儿嘴巴向来很紧。”萧翰又对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们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是。”任骧和罗方到门外左右看了看,回来禀道:“外面没有人。”
第七卷 英雄的投降书 第三章
孟重威示意三人坐下,低声道:“这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我那时也只有十几岁,萧大哥也只有三十上下吧,那时大哥还在当捕快呢。”
萧翰摇摇头道:“不,我那时已经调到京里来做了御前侍卫。”
“那大哥一定知道‘龙骨河之役’了。”
“自然知道,当年回鹘,高昌等国叛乱,皇上派大将军刘成雍统率肃州,甘州,凉州,灵州,绥州,五州兵马,马步兵军计有四十余万,前往征讨。我还记得令尊任副先锋,正先锋是谁,我却忘了。”
“正先锋谭渌。此人好大喜功,却又胆小如鼠,险些害了我父子的性命。”孟重威提到此人,脸色变得十分可怕,他顿了顿又道:“我那时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在军中效力了,父亲从小就给我讲汉朝名将李广,马援,霍去病等人的故事。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他爱兵如子,赏罚分明,很得部属的爱戴。
那年西征时,大将军刘成雍命谭渌领五万人马做前部先锋。
谭渌的大军刚开到阴山脚下,就碰到了小股的敌人,这些人一触即溃,谭渌很是得意,命马军追杀。我父亲看敌人退得虽然慌乱,却很有章法,而且伤亡不多,便觉得其中有诈。他力劝谭渌停止追赶,谭渌也有些犹豫,刚想命马军停下来,前方突然又报,发现大股敌人,正严阵以待。谭渌慌了手脚,以为中了敌人的埋伏,忙命大军后撤五十里。我父亲却认为不可,他领了一骠人马前去试探,没想到敌人又是一触即溃,而且丢盔卸甲,十分狼狈,旌旗,战鼓,马匹,粮草,满地皆是。谭渌十分高兴,认为敌人不过如此,便下令大军掩杀下去,这一追就追出了一百余里。
父亲知道,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曾几次劝阻他,他都不听,非要立头功不可。后来,他对我父亲有些厌烦了,以为父亲不想让他立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找了一个粮草不济的借口,将我父亲支开了。我父亲只好带着本部的五千人马,在后面督粮。
这是一天的黄昏,大军已经追到了沙漠深处,这里黄沙漫漫,无边无迹。
连续几天几夜不停地追赶,人马已是疲惫不堪。谭渌刚想安营扎寨,就听一阵号角响起,北面,东面,西面,出现了十余万敌军。原来他们早在这里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来钻。
敌人以逸待劳,而我们千里奔袭,已是强弩之末,怎敌得过他们。四万余精兵,全都血染黄沙了,那谭渌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我父亲在后面督粮,却时时担心前面的军队会中埋伏,他每隔一个时辰便派出一支探马前去打探。突然一支探马回来禀报说前面的人马已中了埋伏。这早在我父亲的意料之中,他连忙派出一名中军,骑上快马去找大将军刘成雍,寻求支援。自己则指挥手下的五千兵将,把粮草车推到附近的一座高高的沙丘之上。他命人将粮草车码成一个圈,又命弓箭手躲在粮草车后,严阵以待。
我当时也在军中,大家都很慌张,都知道前面的军队中了埋伏,却不知道事态倒底有多严重。
我父亲站在沙丘顶上,向西边眺望,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凝重得象一座山。他身边挂着一柄长剑,剑上火红的丝绦随风飘扬。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丝绦,当时我站在父亲的身后,看见父亲站在如血的残阳下,那一条丝绦就像是一条跳动的火焰,那好像就是我父亲生命的火焰。”
孟重威讲得很投入,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看着虚空,脸上出现了景仰,崇敬的神情。
“你们也许不知道,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并不会上阵厮杀,他带这把剑不是为了杀敌,而是给自己预备的。万一兵败,他也好用此自刎,他是宁死也不愿做俘虏的。”
萧翰师徒也都点点头,他们心中对这位读书人出身的将军的才干、气节也十分景仰。任骧听得十分入神,心道:“我若是早生四十年,一定要结交这位英雄。”
孟重威接着说:“我走到父亲身边,也向远处眺望,不一会儿,只见远处的夕阳之下,突然起了一阵烟尘。接着出现了一条黑线,这线很长,像一队密密麻麻的蚂蚁。
再望东南西北,到处都有这样的黑线,我知道,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原本坐在地下的军士也都站起来向远处观望,脸上也都有了忧色,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自然有些担心,担心这仗打不赢。他们看看前方,又看了看站在高处的主帅。
我父亲依然站在高丘上,站在风中,纹丝不动。
这时探马又来报,说是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父亲问他有多少人马,他说大约有十余万,父亲点了点头。
西边的人马来势最为凶猛,想必是敌人的精锐之师,其中有一彪人马速度最快,把其他军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领头的一人穿着金甲,手舞金刀,辉武扬威地冲在最前面。
他们也许看到山丘上的人马并不太多,所以便放着胆子杀了过来。
父亲转过身对着自己那五千人马大声道:‘你们看见了,我们四面被围,已身处绝境,援军不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几时能赶来。我不骗你们,敌人有十万之众,而我们只有五千人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投降,做胡人的俘虏,另一条是死守在这里,血战到底。这里有充足的粮草,还有弓箭,只要我们能守住三天,援军就能赶来。我不强迫你们选择哪条路,你们跟随我多年,要走,我也决不会难为你们,我自己却要在这里死守,不怕死的就留下来,和我一起,跟敌人决一死战!’
五千人马,一齐高呼‘决一死战!’当时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走的,我的热血沸腾了,我明显感到了心脏在勃勃地跳动,我禁不住流下了热泪,滚烫的泪。我从没像那天这样激动,激动得浑身战栗,我觉得我突然变得十分坚强,无所畏惧。我真想去拼杀,想用热血染红大地。
我父亲看见敌人那一彪军马扑了过来,大军还在后面。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果断地命令一千刀斧手冲下山丘,乘敌人立足未稳,给他们来了个迎头痛击。
敌人万万没想到,这五千人马也敢冲下来主动寻战,而且来势凶猛,毫无惧色。这一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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