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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没有化完的妆 作者名: 刘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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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黄迪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小声地说:“你那天讲的话千万不要讲出去,否则有危险。”倪匡注意到,黄迪讲这句话时紧张得双手握成了拳头。

  倪匡疑惑地问:“我讲什么了?”

  黄迪神秘地说:“就康习铭和卓然一块吃西餐的事。”

  倪匡笑着说:“噢,是这事啊,后来我又回忆了一下,确实是看错了。那女的可能是卓然,但男的不是老康,那人是平头,发型和老康不同。”

  黄迪诡异地笑了一下说:“这就对了。”然后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轻松地跑下楼去。

  倪匡愣在那里琢磨黄迪的话,正不知所以,一个保洁员走过来对他说:“倪老师,黄老师有点怪,她一个人在洗手间自言自语,我给她讲话她都没反应。”倪匡说:“她有失眠症,估计这两天休息不好。”

  倪匡想到自己不经过大脑的一句话竟然给黄迪带来了这么大的刺激,既不安,又觉得不可思议。一起吃餐饭有什么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康习铭出轨,黄迪竟然脆弱到这种程度,难道说爱到极致就像真空,不包容一粒尘埃?太可怕了。难怪康习铭说他在忍受,看来,爱得太执著太霸道反而会给别人带来压力。

  倪匡想到自己对这件事负有的责任,连忙给康习铭打了个电话。

  其实,黄迪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达到了极限。

  那天,康习铭向她坦白了十几年前自己和卓然的一段恋情,说自己之所以一直隐瞒,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各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再翻那些陈年旧事也不尊重别人,况且,卓然是个好女人,她已经够不幸的了。康习铭言之凿凿,令黄迪无言以对,她的沉默从表面看似乎是理解了康习铭,而这正是康习铭要的结果,但外表冷静的黄迪,心也在一点点变冷。

  霍冰死的前两天去办公室找她,说是感谢她的关心和爱护,对自己以前的冒犯请老师原谅。后来话题一转竟问起了康习铭的籍贯,在哪里读的大学,等等。霍冰这个倔丫头可不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会和人拉拉家常,勾通勾通情感,说说暖心话,她不会,她的感情都装在心里。她能讲出那些感谢的话已经够黄迪意外的了,打听康习铭的事更让她不解。后来她反复地琢磨,才发现霍冰那些感谢的话只是铺垫,她的目的是向自己打听康习铭的事。她联想到康习铭突然失踪的黑痣,顿觉疑窦丛生,晚上睡觉时就憋不住盘问起康习铭来,她本不打算暴露霍冰的,她只是想追问康习铭,明明最近去除的黑痣,为啥要说是半年前除的呢?黄迪是个一根筋,三问两问的,康习铭发火了,说她无事生非,康习铭一发火她也恼火,说你要没问题霍冰会调查你?康习铭脸色铁青,问霍冰调查他什么了,黄迪急忙改口,说也不是什么调查,就是问问你老家哪里的。

  霍冰死后,黄迪的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她一遍遍地回忆霍冰当时找她时的神情、语气和状态,她觉得霍冰的故作镇定背后,掩饰的是极度的紧张和不安。她还想起霍冰失踪那个凌晨郭炜打电话告诉她陶竟男作恶梦梦到霍冰在水里时,康习铭自言自语那句话“难道真有心理感应?”,一想起这句话黄迪毛骨悚然。假如霍冰调查康习铭是她死亡的原因,那么她为什么调查康习铭呢?一定还有一个原因,直觉告诉黄迪,那就是卓然的死。因为霍冰虽然不是个多事的人,但她是个重义气的人,为陶竟男她会不顾一切的。

  黄迪不愿相信康习铭和卓然有什么关系,但他们确实有关系,有关系也就罢了,这只是生活作风问题,不违法,黄迪退一万步,她能接受的只是康习铭不违法,现在,他不仅违法了,而且违得天理难容,人神共愤。黄迪不敢想象是康习铭杀了卓然,但自己的一瓶子安定药全部变成了谷维素。黄迪听陶竟男说过,她妈妈死前先被人下了安眠药。也是鬼使神差,她把自己私自从试验室带回来的安定拿回试验室偷偷作了化验,才知道安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调了包。

  从试验室出来,黄迪整个人都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黄迪出生在豫北一个小县城,父亲退休前是县委办公室主任,一个有一定党性的小官僚,母亲是县直幼儿园园长,一脸党代表的正气和威严,在这样一个家庭中长大的黄迪,不可避免地,正统得近乎古板。她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好孩子,老师的好学生,大人让她干什么她从来不打折扣。在学校她是班干部,班主任的小秘书,老师让她盯谁的毛病她就盯谁,让她汇报谁的错误她就汇报谁,黄迪不会阳奉阴违,她的揭发和汇报都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所以,从小到大,她很少有什么朋友。她母亲也不喜欢她和别的同学拉拉扯扯,所以,她在学校就一门心思地学习,回到家里,做完作业就帮母亲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她们家能保持窗明几净,有条有理,都是黄迪的功劳,父母对她比对两个儿子还要疼爱。

  黄迪上学也比哥哥和弟弟强,读完本科读研究生,她是全家的骄傲,可就是在婚姻问题上,黄迪违背了父母的意愿。

  黄迪上高中时曾暗恋过同班一个男生,她考上吉林大学后还写信追求过人家,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从此黄迪就再也没有恋爱过,直到遇见康习铭。

  那是她读研究生的最后一年,春节放假回家过年,她没有买到座位,一直站到北京,有人下车,她才找了个空位坐下,和刚刚上车的康习铭正好挨着。黄迪站那么远的路,心里难受,康习铭主动帮她打水,还送给她几粒仁丹。俩人聊了一路,康习铭下车时,黄迪突然觉得依依难舍,她眼泪汪汪地望着康习铭,康习铭也看着她,他们相持了几分钟,就在康习铭道过再见,转身离去的一刹那,黄迪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就这么的,黄迪把认识不到二十个小时的康习铭带到了父母的面前。谁知父母对落拓不羁的康习铭一点也看不惯,并且把他们的意见全部写在了脸上。黄迪的父母一点也不了解康习铭的个性,他们如果对康习铭十分满意,这桩婚事未必能成,他们的阻止反而成全了女儿。

  从小到大对父母没有过一丝忤逆的黄迪,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毅然决然地和父母翻脸,跟着康习铭去了康家。那时她想,总有一天,她要让父母重新认识康习铭,重新认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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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康习铭参加工作后表现不俗,进步很快,尤其是业务方面的建树,让黄迪惊喜不断,他的一篇有关宏观经济理论与政策的论文引起了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的注意,当时北京方面曾派人来了解他的情况,并打算借调他,但黄迪那时候刚刚生下儿子,更重要的是,俩人同时进京不容易,让康习铭一个人去她绝对不放心,离开她,康习铭分分钟都有被别的女人抢走的危险,所以黄迪不能让他去。她哭哭啼啼,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康习铭果然没有同意进京。

  他在南港的仕途也一帆风顺,书记已经找他谈过话,让他先进市委,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提个副书记。她常常窃喜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夫贵妻荣嘛。幸亏自己有主见,当初没有听从父母的话,否则,不要抱恨终生?她和父母的关系在僵化六年之后,渐渐解冻,看着女儿家庭美满幸福,黄迪的父母不再坚持当初的看法。父母亲都退休了,哥哥弟弟都在县局机关上班,也没有大的前途,老头子开始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女婿,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乘上升状态的处级女婿。

  黄迪光是从世俗的角度也无法承受康习铭的违法。

  另一方面,从情感上她也难以承受康习铭的残忍。卓然她没见过,但她知道康习铭他们相爱过,相爱过的人说杀就杀了?霍冰,是和自己相处了一年多的学生,她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黄迪的眼前晃动,有时在梦里,霍冰还哀怨她不该告诉康习铭自己打听他的事,女人应该永远保留独立思考的习惯和能力,怎么可以完全依赖男人,依赖到毫无保留的地步呢?她知道对霍冰的死,她有着深深的自责。

  她突然想到了倪匡,自己出卖霍冰的结果导致霍冰被害,可是自己还出卖了倪匡呢?难道他连倪匡也不会放过?倪匡的家庭那么美满,尼尼才七岁,天啊!黄迪感到自己头疼欲裂,意识一阵阵模糊,她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带儿子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家,别让儿子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在离开前,她得委婉地提醒倪匡,免得他重蹈霍冰的复辙。

  她正要去学校找倪匡,有人敲门,黄迪吓得魂飞魄散,她战战兢兢地从猫眼向外看,看见一张陶竟男变形的脸,她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黄迪一下就瘫坐在地上了。恍惚中,她听到陶竟男说:“黄老师不在,可能去买菜了,我们去市场找她吧。”

  黄迪从地上站起来时,就觉得自己直犯迷糊,她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到学校找倪匡。

  康习铭迟了一步,黄迪已经带着着儿子侃侃走了。房门洞开,房间凌乱,康习铭仔细查看,发现侃侃的口杯还冒着热气。

  夏湾分局刑警队重案一组再一次召开了双22案案情分析会,会上,靳旅把最近调查的情况作了汇总分析。

  霍冰在陶竟男电脑屏幕上留下的几个字,使陶竟男回忆起了霍冰曾经对康习铭的怀疑,她想起了那次康习铭请她和霍冰吃饭时饭桌上发生的事,想起了饭后霍冰悄悄告诉她的细节,想起了霍冰讲那些细节时的兴奋和紧张。陶竟男的话第一次让专案组把目光锁定了康习铭,于是靳旅亲自出面去会康习铭,先轻轻敲一下他的神经。

  靳旅对康习铭所述的12月12日的行踪进行了调查,证实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去了海安镇三山村,他经常去那里调研,也不和地方政府打招呼,直接深入到田间地头,那里的老百姓大都认识他。但12月12号那天他究竟什么钟点到的,没有人能说具体,反正是中午以前。从收费站的监控录像看,他九点四十出的市区,到三山的车程大约需要五十分钟,加上堵车的时间,他就应该在中午以前到达三山。经过调查,博园路市郊段堵车将近半个钟头,情况属实。

  康习铭表面看纹丝不动,但靳旅他们走后他立刻往外打了一个电话,负责监督康习铭电话的侦察员立马去查询,康习铭打的是一个手机号,主人叫李渊亭,是市郊一家广本4S店的总经理。靳旅立刻派人去找李渊亭核实情况。

  李渊亭很意外,自己又没犯法,与外界的通讯联系怎么被公安局掌控了呢?侦察员们耐心地说服他,说配合公安机关查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况且他们查的是一桩人命案,事关重大,要他一定积极配合。李渊亭脑袋一下大了。公安局不是查他就是查康习铭,他知道自己没有沾违法的事,可康习铭就能沾违法的事?他是目前南港市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本人对仕途有期望,做事很严谨,不打牌,不喝酒,不唱歌,不跳舞,不洗头,不泡脚,不玩女人,他连一点不良嗜好都没有,他怎么会沾上人命案呢?李渊亭实话实说,康习铭打电话什么事也没有,就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顺心不顺心,扯了几句闲篇。

  侦察员继续追问他和康习铭何时相识,有什么交情,最近有没有见过面,三言两语就问出了12月22号那天康习铭介绍一个朋友买车,可朋友生意忙走不了,他亲自到这儿开走了一辆雅阁,给朋友看过又送了回来,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侦察员们把这一情况报告给靳旅后,靳旅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亲自去查看那辆雅阁,却被告知车已经卖到广西了。

  靳旅把这一情况向刘局作了汇报,刘局也觉得这可能是案件的一个突破口,需要对康习铭采取措施,但康习铭是省人大代表,他们不能贸然行动,他一方面让靳旅把康习铭监视起来,一方面向检查院递交了逮捕康习铭的审请报告,等待检查机关的回复。

  侦察员们追到广西,也没从车上发现什么。

  靳旅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疏漏。

  康习铭借4S店的雅阁前后不过半个钟头,但他们对霍冰进行二次尸检时发现的尸斑证明,她是在死后几个钟头才被抛入大海的。那么这几个钟头霍冰并非待在4S店的雅阁上,也就是说,她的尸体被转移过两次,从雅阁上转移到哪里,才便于抛尸呢?当然是康习铭自己的车,也就是说,康习铭去三山那天是拉着霍冰的尸体的。那么,青天白日,他是如何把霍冰的尸体转移到自己车上的呢?

  靳旅亲自到那家4S店去调查,原来4S店有个地下停车场,康习铭那天先把自己的车停在停车场,又开着本田雅阁去让朋友看,回来时由于时间紧,直接开车走了,那辆雅阁被撂在了停车场。霍冰从一辆车被搬到另一辆车,几秒钟的功夫,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不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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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康习铭手腕上的黑痣,陶竟男带柳玉茹和凌凯去找黄迪调查,黄迪不在学校,也不在家,他们到菜市场也没找到黄迪,柳玉茹因为约好要到机场去送苏珊,只好无功而返。

  北京方面的调查,没有重大发现。

  靳旅和凌凯的河北之行收获不小,使这个案件的脉络更加清晰明朗。

  西城分局发布的认尸公告中的男青年,就是那个服安眠药昏迷后被轧死的小伙子,竟然和康习铭老家是同村。靳旅他们一到乡派出所,正好碰到了齐家寨的治保主任,康家的事没聊几句就扯到了那个叫齐天赐的孩子身上,治保主任说,村里有人议论,说齐天赐本来就是康老二的种,现在去南方投奔有本事的堂兄,也算是认祖归宗了。靳旅掏出车祸现场拍的照片让治保主任认,治保主任一下就认出是齐天赐。

  他们在地方派出所同志的陪同下去了齐家寨,可齐天赐的母亲,那个将母爱压抑了二十年的女人一下崩溃了,靳旅他们在那里住了两天,得到的线索只是齐天赐不是她丈夫的孩子,至于是谁的,她也不知道。靳旅把村民的传言讲给她听,她首先否认了自己的公公齐继承,说到康老二,她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靳旅他们临走时,齐天赐的母亲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见儿子,靳旅看着她憔悴衰弱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儿子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他委婉地说:“大嫂,天赐是在车祸中丧生的,我们有规定,公告之后迟迟没人认领的尸体,是可以处理掉的,至于天赐的尸体还存不存在,我要回去查一下。我这次原本是办别的案,能找到天赐的家人,完全是个巧合。你放心,我回去弄清楚后一定尽快和你们联系,把天赐的情况告诉你们。另外,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便。”女人失神地跟到村外,突然叫着了靳旅:“警察兄弟,”她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那个人,天赐的父亲,他不是康老二,他不是个男人,他还是个孩子。”

  综合以上情况,靳旅分析道:“孩子指谁?康习铭的大哥吗?他叫康习德,四十一岁,现居本市东湖小区,一家四口,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嫁人,一个还在读书。他本人是个猪贩子,从北往南贩生猪,押车都是雇的人,他作梦都想有个儿子帮他。据说康习德当初南下就是为了躲出来生儿子,结果连生两胎都是女孩,这才放弃,两个女婴都送了人。根据我们的调查,齐天赐是个不错的孩子,他来只是想弄清自己身世,又不是要讹诈谁,康习德会杀害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

  “线索又指向了康习铭。我们设想,假如是康习铭杀害了齐天赐,他为什么杀他?齐天赐要仅仅是一个和康习铭具有血缘关系的非婚生子女,他有必要杀害他吗?只有他自己的私生子,对他的名誉才构成威胁。况且,是他未成年时的私生子。要证明康习铭和齐天赐的血缘关系并不难,齐天赐的尸体被火化前法医留下了DNA检材,现在只需取得康习铭的,便可确认他们的亲子关系,但问题是,有了亲子关系也不能证明康习铭就一定是杀害齐天赐的凶手,就像证明了卓然他们的关系却不能证明是他杀害了卓然一样。

  “还有霍冰的死,我们也是根据陶竟男提供的线索进行分析推理,认为凶手是康习铭,可是就凭看到一颗黑痣,霍冰就能威胁到康习铭?知道康习铭黑痣的人多了,他的同事们也能证明他的手腕上有一颗黑痣,但仅有黑痣就能证明他到过卓然案的现场吗?就能证明他给卓然服了安眠药,又打开了煤气阀吗?他和霍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康习铭动的杀机?他是否在本田4S店那辆雅阁上勒死了霍冰,又在地下停车场将尸体转移到自己车上,再伺机抛尸?说来说去我们还是缺乏有力的证据。比如卓然案现场留下的痕迹,当然,这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再比如车上留下的霍冰的痕迹,我们追到广西检查那辆被卖掉的本田,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我们又私自检查了康习铭的车,不要说头发丝,连一粒灰尘也没有,康习铭大约有洁癖,他的车比女人的床还要干净。

  “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招,让那个入室偷盗的家伙指认,但愿这一招管用,不然的话,只要康习铭死扛着不说,我们还真无计可施。”

  专案组成员议论纷纷,有人说,真够窝囊的,没办过这么窝囊的案,我们好象都变成弱智了。有的说,等检查院批捕后,没准他一进来就全撂了。凌凯说,不可能,那是高人,特能装。有人开始出馊主意,要给康习铭设个局,把他骗到一个幽暗的地方,让人分别扮成齐天赐、卓然和霍冰找他谈话,连蒙带吓他准露出马脚。

  靳旅说:“没用的少说,现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监视康习铭的人三班倒,要保证他二十四小时全部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柳玉茹打的到机场时,苏珊已经到了,正在国际航班入口处等她。这是这对情敌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苏珊间接地让亲戚给柳玉茹打过一个威胁电话,她出院后托靳旅给柳玉茹带过一封信,在信中,苏珊坦诚地述说了几年来和冯小冠之间那种不健康的情感,并把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头上,她真诚地希望柳玉茹能够原谅自己,并宽容冯小冠。“我已经将公司转让,就要离开了,此生不会再回到这个城市,离开前我最大的心愿是能够见你一面。另外我还想说一句,假如冯小冠不爱你,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看了苏珊的信,柳玉茹心里的怨恨一点点消融,她决定来机场为苏珊送行。

  在真诚而朴素的情感面前,两个女人同时拥抱了对方,苏珊眼含热泪说:“对不起。”柳玉茹轻轻摇摇头,深情地说:“多保重。”

  柳玉茹把苏珊送到安检口,看着她通过安检,两人相互挥手道过再见,柳玉茹转身下楼。在电梯上,她就看到一楼一个售票窗口前围了一圈人,还隐约听到吵嚷声,出于职业习惯,柳玉茹走了过去。在此之前,严格地说是在介入卓然案之前,她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人群围着一个声嘶力竭的女人,她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柳玉茹见那孩子面熟,细看,却是康习铭的儿子侃侃。柳玉茹走上前去叫道:“侃侃,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侃侃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的,一下看到一个警察阿姨叫他,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她挣脱女人的手扑向柳玉茹,他说:“阿姨,我妈妈不知怎么了,非要带我走,售票员阿姨不卖给她票,她就和人大吵大闹。你快劝劝我妈妈吧。”

  有个保安走上前对柳玉茹说:“警察姐姐,你们认识?这下可好了,快把她带走吧,她在这无理取闹多时了,买机票没带小孩户口本,问她买到哪里她又不知道,一个劲儿在这儿撒泼。”

  柳玉茹搂着侃侃刚叫了声“黄老师”,就发现黄迪看她的眼神不对,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神,而且充满了敌意,她微笑着转了话题:“黄老师,快中午了,我们带侃侃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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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黄迪厉声叫道:“侃侃过来!她是来抓我们的。”

  柳玉茹一愣,搂着侃侃的双手松开了,侃侃又回到了黄迪的怀里。柳玉茹这时确定黄迪的精神出问题了,她决定先稳住她,再见机行事。

  柳玉茹继续微笑着说:“黄老师,我们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对不对?我认识你的学生,所以就认识了侃侃。我是来送人的,一个朋友出国,她刚刚坐上飞机走。”

  黄迪似笑非笑地说:“警察也用这种卑鄙无耻的下三滥手段。我犯法了吗你抓我?”

  柳玉茹认真地说:“黄老师你开什么玩笑?谁敢抓你我和他急。”

  黄迪愤怒地说:“别装腔作势了,不要脸!今天上午是谁跟在陶竟男身后去敲我家房门的?”

  柳玉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来,她是无法将黄迪带回去了,她掏出手机,正考虑给谁打电话,黄迪像一只恶狼似地向她扑来,一下将柳玉茹摔出近十米远。柳玉茹顿觉腹痛难忍,冷汗直冒。侃侃见此情景,忙跑过来拉柳玉茹,柳玉茹把电话递到侃侃手里,艰难地说:“快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到机场接你和妈妈。”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5279 最新更新时间:

  两辆120急救车风驰电掣,一辆把黄迪送往精神病院,一辆把柳玉茹送到了妇幼保健院,柳玉茹流产了。

  冯小冠和陶竟男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保健院。他们看着脸色苍白的柳玉茹被抬进手术室,冯小冠的脸色骤变,汗如雨下,他看着“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惊心动魄地亮起来,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两条腿像灌了铅似地沉重。陶竟男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飞快地跟到手术室门口,却看不到冯小冠了,她转身在人群中寻找,发现冯小冠像个学步的孩子,正一步步挪动自己的双腿。她跑过去一把拽起冯小冠说:“姐夫,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倒下家就坍了!”

  冯小冠听了陶竟男这句话,身子才活动起来。陶竟男说:“我姐不知多难受呢,一会看到她别沮丧。”

  十五分钟后,柳玉茹被推了出来,冯小冠和陶竟男一左一右攥着她的两只手跟到了病房。柳玉茹躺在病床上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命中无子。”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掉下来。冯小冠低垂着头,发出了蚊子似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陶竟男一下急了:“姐夫,这不是开批斗会,不让你作检讨!”

  冯小冠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柳玉茹说:“茹,会有的,我们会有孩子的。”柳玉茹的眼泪缓缓而下。

  冯小冠对陶竟男说:“竟男,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专业课吗?你打车回去吧,对爷爷奶奶说我们俩去深圳办事了。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你姐,我要当她的助理、保镖、保姆。”柳玉茹虚弱地笑了一下说:“你先把自己的衣领整理一下吧。”陶竟男望着冯小冠一边高一边低的领子,也笑起来。

  监视康习铭的凌凯小组向靳旅汇报:康习铭把黄迪送到精神病院后,带儿子去了麦当劳,从麦当劳出来,直接送儿子去学校,然后一个人回家,现在还在家待着。靳旅说:“先回来吧。”凌凯问为什么,靳旅急躁地说:“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回你就回。”

  凌凯回到分局才知道,关于对康习铭实施逮捕的决定检查院没有批准,没批准的理由有两点:第一,证据不足,最直接的证据是康习铭手腕上那颗黑痣,但现在他的痣没有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没的,都没查清;第二,在南港近期举办的珠三角经济论坛上,康习铭要担任主讲嘉宾。人大希望公安部门慎重办案,康习铭就在南港,你们可以秘密侦察,补充证据,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们会研究取消康习铭人大代表的资格。

  恰好就在这一天,琶洲区交警大队破获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据肇事者交待,今年九月中旬,他酒后驾车,在西塘桥下撞死了一个年轻人,事发后他乘夜深无人快速逃逸。琶洲区交警部门在和西城区交警部门核实情况时,西城区交通大队感到肇事者的交待与现场勘察有出入,就把这一情况反馈给了刑警队,刑警队会同琶洲交警一起提审了肇事者,他证实,他撞死那个年轻人正从桥下走过,他因为转弯时没减速,看到年轻人想刹车已来不及了。

  西城分局知道靳旅办的一起命案牵涉到这个车祸身亡的年轻人,又及时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靳旅,他们说,也许当初轧死的判断太主观了,他是在行走过程中先被撞倒,再碾死的。但他确实服了安眠药。

  靳旅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沮丧。他们对卓然死因的分析,一直偏重于杀人灭口,而且是被她十分信任的人灭口。至于她掌握了什么秘密,是直到发现那封匿名举报信后,才和那个叫齐天赐的小伙子联系起来的。他们推测卓然被康习铭杀害的原因是她目睹或是掌握了齐天赐的被害经过,现在,既然齐天赐是在行走的过程中被另一个人撞死,他的死因就该另当别论。首先,齐天赐不是康习铭撞死的,其次,在撞死之前他有清醒的意识,即使有人给他服用过安眠药,也不足以致命,也就是说,齐天赐的死对康习铭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为什么要灭卓然的口呢?如果说是因为卓然掌握了他和齐天赐之间的血缘关系,那卓然也应该是在十几年前掌握的,为什么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再灭她的口?说不通啊。如果卓然不是康习铭所害,那霍冰的死因也要重新考虑。这么多天的努力,等于钻了一条死胡同,现在还得退出来另找出路,一切都重新开始。

  靳旅的胸中涌动着一股无名之火,他不愿承认前一阶段的工作是无效劳动,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再捋一捋肯定就顺了,哪错了呢?

  靳旅去保健院看柳玉茹时,柳玉茹把冯小冠支出去就说:“老靳,批捕了吗?”

  靳旅本来不想提案子的事,但他知道柳玉茹惦着什么,只好把检查院不批捕的原因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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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讲得很轻松,但柳玉茹听了,还是半天没说话,靳旅正想安慰她两句,柳玉茹却说:“我们确实没拿出什么过硬的证据,疑罪本来就该从无。单凭推理得出的结论去碰一个南港市的风云人物,确实有点幼稚。不过老靳,我们的侦破路线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别灰心。你想想,黄迪,一个大学老师,她怎么突然之间就疯了呢?这个原因一定是耐人寻味的。”

  靳旅的大拳头狠狠地砸在柳玉茹的腿上说:“行啊茹儿,你现在真让我刮目相看。”

  柳玉茹咧着嘴说:“你快找医生给我拍个片子,看看我的腿是不是骨折了。”

  康习铭在下午四点半钟敲开了柳玉茹的病房。

  康习铭一手提着一个花篮,一手提着一个果篮。他在市电视台经济频道作过节目,冯小冠认识他,柳玉茹不看电视,但她和康习铭在G大校园也有过一面之缘,夫妇俩同时认出了康习铭,但没等他们打招呼,康习铭先开口了,他脸上挂着歉疚的微笑,向柳玉茹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柳警官,对我妻子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和儿子深表歉意。我儿子再三嘱咐要我看看警察阿姨,她流血了。我儿子亲眼看着你在保护他时受到他母亲的攻击,心里很难受,他向我叙述当时的情况时掉眼泪了。”

  冯小冠接过康习铭手中的花篮和果篮,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柳玉茹刚刚睡醒,正在和冯小冠说苏珊的事,看到突然造访的康习铭,有点意外,但她很快做出了反应,她坐起来,热情地说:“是康先生吧?你好你好,请坐下说话。”柳玉茹又望着冯小冠说:“小冠,你去看看食堂的粥煲好了没有,我和康先生说会儿话。”

  冯小冠把柳玉茹的床支起来,又在她的背后加放了一床棉被,然后给康习铭倒了一杯水,礼貌地说:“你们慢慢谈。”

  冯小冠出去后,康习铭微笑着说:“柳警官把你先生支出去,是想问点与你们的案子有关的问题,对吧?”

  柳玉茹也笑着说:“康先生太聪明了,假如我们的对手都像你一样,就是把我们活活累死也破不了一桩案。”

  康习铭“呵呵”地笑起来,柳玉茹注意到他不像一般男人大笑起来那么放纵,他笑得很收敛,但面部表情是灿烂的。他边笑边说:“我是脑力劳动者,智商和情商都不比一般人差,但和你们的对手比,我就不敢夸口了,我没和他们较量过呀?”

  柳玉茹突然想起京剧《沙家浜》中“智斗”一场戏里,刁德一对阿庆嫂的评价:“她态度不卑又不亢”、“不亏是开茶馆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眼前这个康习铭,简直就是“阿铭嫂”。但是柳玉茹又想,他就是再高,他也是魔,而我是道啊?她看着康习铭的眼睛,静静地说:“这么说与案件有关的所有问题你了然于胸了?”

  康习铭说:“你真会开玩笑。那我不成神仙了?我承认,刚才我说那句话是有戏谑的成份,因为是你们怀疑我在先,靳警官都到市委盘问我了。当然,我对这件事没有抱怨,我也想让卓然的冤情早一天昭雪,只是感觉你们对我的怀疑很好笑。害卓然,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单从逻辑性上说,也太牵强啊?”

  柳玉茹说:“我们怀疑你的原因是你手腕上有颗黑痣,这和曾经出现在卓然案现场的一个疑犯的体貌特征很相似。据霍冰讲,卓然案发生后她还看到过你的痣,但霍冰死后我们通过技术手段侦察,你的痣却不见了,你对别人讲,你是入秋时出差到南京做的激光手术。”

  康习铭说:“是啊?难道你们没有调查吗?”

  柳玉茹说:“调查了,那是一间私人诊所,档案不全,我们确实找到了你的一份病历,九月份做的手术,但手术医师和护士都离开了,联系不上。”

  康习铭说:“太遗憾了。”

  柳玉茹说:“没什么可遗憾的,山穷水复后总会有柳暗花明。”

  康习铭说:“你这么说我很难受,似乎你们已经确定我是凶手,只需等待时机,查找证据,就能治我的罪,我的理解正确吗?”

  柳玉茹一笑:“你怎么这么敏感?像个林黛玉似的。”

  康习铭没有笑,他神情严肃地说:“自从卓然走后,我的心情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开始,我还以为她自寻短见,我知道她内心不幸福。后来听说是有人加害于她,我还偷偷找了私家侦探,让他暗中查访,谁知道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我,我也成了犯罪嫌疑人,你说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柳玉茹安慰道:“康先生不必烦恼,清者自清。”

  康习铭摇摇头说:“人言可畏呀。”

  柳玉茹说:“还请你体谅我们的工作。”

  康习铭说:“体谅。不体谅我就不是这态度了。这两天好象一直有人跟踪我。”

  柳玉茹愣了一下说:“不会吧?一定是你神经过敏。”

  康习铭说:“不会就好。为了卓然,我愿意承受你们的怀疑,只要你们讲策略,别超越我的底线。”

  柳玉茹说:“不会的。”“对了,黄老师呢?她怎么样了?”

  康习铭说:“我刚看过她,服了镇静药,打了针,一直在呼呼酣睡。”

  柳玉茹说:“她怎么会一下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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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康习铭说:“我也没料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这一段我都在忙经济论坛的事,确实忽略了她。

  “黄迪原本睡眠不好,有轻度的抑郁症,这次发病的导火索有两种原因构成:一,霍冰的死使她很受刺击;二,我和卓然一直被隐瞒的关系让她无法接受。霍冰死后她就经常做恶梦,靳警官找我谈话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我想,在通过别的途径传到她耳朵里之前告诉她,可以争取主动,得到她的宽容和理解,谁知讲了不如不讲,我算给她种下一块心病,她认为我来南港就是为了和卓然团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保持着亲密关系。怎么给她解释都不相信,拗在这儿了。”

  柳玉茹点点头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一个家庭观念强、对感情执著的女人,总是把配偶看得很重,无法接受他们的出轨,不管是感情还是肉体。但黄老师是知识女性啊,也这么想不开,真让人惋惜。”

  康习铭摇摇头说:“死心眼啊,这么多年,我事事处处迁就她,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但卓然是我的历史啊,历史怎能改写?”

  柳玉茹说:“你也振作些,你还得管儿子呢。瞧你儿子多可爱。我第一次看到他就特别喜欢,期望自己也能生个像他一样的儿子。可是现在??,不说了。”

  康习铭说:“你真那么喜欢他,不如认他做干儿子吧?当然,得等卓然案结案后。即使你们能够证明我犯了法,我儿子也是无辜的吧?他还是个白璧无瑕的天使。”

  柳玉茹的眼眶发热,她觉得康习铭这几句话说得特别真诚,特别实在,特别打动她。她点点头说:“我可以考虑。”

  凌凯接到陶竟男的电话,是上午十点半,他正在陪新疆来的同行查找一个逃犯,已经跑了两个派出所。听到陶竟男的声音他立刻跑到路边甜腻腻地说:“想我了?我也想你了。”陶竟男说:“谁想你了,不害臊!人家有正经事。刚才我路过宣传栏时看到传达室师傅在放信件,你猜怎么着?竟然有人给霍冰寄了两万块钱。”

  凌凯说:“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陶竟男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凌凯问:“汇票现在在哪儿?”

  陶竟男说:“我本来想截获的,那师傅一听霍冰死了,非要交到学校不可。”

  凌凯说:“很重要的信息,我马上报告头儿。”然后在手机上吻了一下说:“香一个。”

  给霍冰的钱是从温州寄出的,大华路17号,汇款人不详。

  专案组成员围绕这笔钱展开了分析。两万块钱虽然不算多,但对一个穷学生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霍冰当家教多少天才能挣两万块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怎么会给她寄这么多钱呢?再说,也不是素昧平生,地址、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汇款人对霍冰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有人说霍冰说不定就是死在这两万块钱上的。靳旅说:“可以肯定,汇款人并不知道霍冰的死亡,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新线索,我们得去查,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靳旅给柳玉茹打电话时,柳玉茹已经出院了,刚回到家里。靳旅这才想起柳玉茹刚刚经历一次劫难,应该让她好好休息,于是说:“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就是打电话问一下情况。”

  柳玉茹说:“什么事说吧,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不禁风。要知道直来直去的人一拐弯就容易露出马脚,你说‘没事没事’准是有事。”

  靳旅说:“嗳??,柳玉茹,在我的印象中你只是贤慧,可没这么聪明,别是经过仙人点化了吧?”

  柳玉茹说:“系统是原本就存在的吧,现在不过是激活了。”

  靳旅说:“我得和冯小冠谈判,我必须把你挖到我的身边。”

  柳玉茹说:“那是从前,现在你只需和我谈就行了。说吧,是不是有新的进展?”

  靳旅把温州给霍冰汇款的事说了,问柳玉茹有什么看法,柳玉茹沉吟了一下说:“也许与案子有关,也许只是巧合,我的直觉是,与案子没有关系,因为霍冰根本不会死在钱上。但还是要通过调查排除。”

  靳旅说:“说得对,我这就安排人去温州。”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8758 最新更新时间:

  春节一天天逼近,案子毫无进展,专案组成员个个情绪急躁,有人开始说:“也许卓然真是自杀。案发现场出现过那个黑风衣不过是个梁上君子,象对面那位一样,只是他看到有人自杀就动了恻隐之心,没有下手。而霍冰是被人骗出去欲行不轨,当她发现上当后开始反抗,凶手乱中无计,失手杀死了她。这两起案件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我们一开始就从主观上加进了感情因素,才使侦破走了弯路。”

  这种批评是真对靳旅和柳玉茹的。

  柳玉茹的工作关系虽然还在东风路派出所,但她已经被分局正式抽调到11.22和12.22专案组。专案组个别成员对抽调外表柔弱的柳玉茹有些不理解,认为是靳旅感情用事,尤其是在这件案子上,一向硬性的靳旅处处听柳玉茹的,也让个别同志觉得靳旅变得婆婆妈妈,为什么事事争求她的意见呢?她办过案吗?

  靳旅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去温州调查的结果让人大失所望,那两万块钱是一个姓金的私企小老板汇给霍冰的。12月初他来南港订货,订完货回去时,打算逛逛街,给老婆孩子带点礼物,在穿过一条小商业街时,他的公文包被人抢了,金老板反应过来时,看到一个黑衣男人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一下拐进了一个胡同。他边追边打电话报警,几分钟后警察赶到,金老板整个人都软瘫了。他一百多万块的订单还有一份合同书都装在公文包里,要是丢失,麻烦就大了。就在警察盘问他详细情况时,他的电话响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连呼带喘,问他是不是温州的金先生,有没有丢失东西。金老板眼泪都下来了,他说丢了,丢大了,公文包让人抢了。女孩子让她过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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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警察陪金老板走到那条胡同尽头,看到围着一群人,一个女孩子提着棉衣呼哧呼哧喘着,她的军警靴下边踩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这个女孩就是霍冰。在派出所录口供时,金老板知道她叫霍冰,是G大学生,他当时就要感谢霍冰,霍冰却转身走了。金老板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这个女孩子可敬,看她的衣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就决定给她汇一笔钱补贴一下生活。

  金老板的话在沙湾路派出所得到了证实。

  想从黄迪身上打开缺口,眼前也没有可能,康习铭给医院有交待,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见黄迪。

  靳旅一筹莫展。

  柳玉茹去康侃侃学校接过他几次,和孩子建立了友谊,她通过侃侃见过一次黄迪,但黄迪安静得像一块石头,一言不发,看见她儿子也没有表情。

  柳玉茹见了黄迪的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瘦瘦的,姓左,一脸职业冷漠。柳玉茹说明来意,说自己是黄迪的朋友,想了解一下她的病情,那个左医生很固执,说病人病情是保密的,除了直系亲属,不能告诉别人。柳玉茹一下火了,她指着侃侃说:“瞧见没有,这是病人的儿子,算不算直系亲属?你所说的直系亲属专指病人的丈夫吧?假如病人的病是因她丈夫所得,那么她的一生都必须被控制在她丈夫手里,是不是?”左医生听着柳玉茹的质问,诧异得说不出话。

  柳玉茹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亮了一下说:“我是警察,你相信我不会搞破坏吧?告诉我黄迪的情况。”

  左医生有点不知所措,他嘟嘟囔囔地说:“这么凶干嘛?警察也不要这么凶嘛,长这么斯文,一当警察就不是女人了?”

  柳玉茹说:“对不起。”

  左医生看柳玉茹很真诚,也忘了康习铭的嘱咐,把黄迪的病情告诉了柳玉茹,他从专业的角度讲了很多,可柳玉茹只记住一句:从她精神恍惚、狂躁不安、幻觉妄想、抑郁多疑这些特征来看,她似乎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而实际上,根据她的情况分析,她属于心因性精神障碍,这种病是由严重精神打击或强烈的精神刺激所致。

  柳玉茹看侃侃盯着左医生诊室墙上的宣传画看得挺专注,压低声音说:“请留意寻找她真正的病因,不要和家属交流。”左医生疑惑地望着柳玉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柳玉茹第二次再想去看黄迪,康习铭很直接地阻止了她,康习铭说,黄迪现在是个能够取得权威鉴定的精神病患者,她的话又不具法律意义,找她何用?再说,从侃侃的心理健康角度考虑,也不适合老去那种地方看她。

  康习铭的话让柳玉茹的脸火辣辣地烧,她第一次认识到相对论的伟大,因为这个世界确实不存在绝对的东西,包括正义。比如她现在肩负的使命,惩治犯罪,还受害人公道,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正义的?但由于破案心切,自己不惜利用侃侃的天真无邪去接近他母亲,这种行为难道不叫卑劣吗?柳玉茹那一刻还认识到,他们这些人民卫士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把双刃剑,在斩杀恶魔的同时,也会伤到自己人。

  是的,常人认可的牺牲她可以做到义无反顾,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康习铭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个,在遭受重大的家庭变故之后他也会痛苦烦恼,他也需要理解和体恤,再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犯罪之前,他应该享受正常人的一切权利。可是,为了证明他的罪行,又必须采用非常手段,这不能不让她矛盾、痛苦。更重要的是,站在侃侃的角度想,原本幸福的家庭,妈妈一下病成了那样,只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这已经够不幸的了,可他也许还得面对更大的不幸,这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无法承受的残酷。而自己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去制造这种残酷。柳玉茹每想到此,心口就会隐隐作痛。孩子的健康成长是需要良好的环境的,家都没了,还谈什么良好环境?霍冰童年的经历像恶梦一样纠缠她十几年,如果她不死,可能还会纠缠她一生。幸亏她懂得自重自爱,没有破罐子破摔,否则

  柳玉茹没有学过教育心理学,但她学过犯罪心理学,她知道很多人犯罪,归根到底还是没受过良好的教育,这教育很大程度来自家庭。一个在和谐、温暖、文明、民主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内心充满阳光,没有突发的诱因,很少会走上犯罪道路。从根本上说,消除犯罪,应该从孩子做起,每一个有良知的公民都应该有这种清醒的认识。

  但是,为了侃侃的成长,就可以让他爸爸逍遥法外吗?柳玉茹始终坚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康习铭与卓然案和霍冰案一定有关系,还有那个不明不白死去的齐天赐,他一定是这两个案子的导火索。

  这一天,在专案组的碰头会上,柳玉茹提出想亲自跑一趟南京,再找一找给康习铭除痣那个医生,也许从这儿可以打开突破口,只要证明康习铭的痣是在卓然死后、霍冰死前除的,就证明我们前一阶段的思路是对的。原先跑过南京的两个侦察员有点不乐意,好象自己的工作没做到位似的。靳旅说:“为工作,我们可以吵架抡拳,但不能搀杂一星半点私心杂念,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南京就再跑一趟,柳玉茹和小黎一起去。”

  凌凯对康习铭的监视从没停止。那天,康习铭在经济论坛上的精彩演讲完毕,他就离开会展中心,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从医院出来,康习铭照例去接儿子,回家做饭。凌凯请示靳旅后,靳旅同意他了解一下康习铭去医院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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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凌凯找到了给康习铭看病的主治医师,姓高,是个肿瘤专家,正在伏案写东西。凌凯向高医生出示证件后说明了来意,高医生上下打量凌凯,似乎对他的身份很是怀疑:“刑警队的?调查康主任的病?吃饱了撑的吧?”

  凌凯严厉地说:“高医生,请你配合调查。”

  高医生摇摇头,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边写边说:“一个高尚的人。查出了癌变,就立即办理遗体捐献手续,难得的境界呀。”

  凌凯吃惊地问道:“癌?你是说康习铭患了癌症?”

  高医生从眼镜上方瞟了一眼凌凯,他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

  凌凯一出高医生的办公室,马上打电话向靳旅报告了康习铭患癌及捐献遗体的事,“喂??,头儿,你在听吗?怎么不回答?”凌凯焦急地说。靳旅说:“知道了。你先回来吧。”

  柳玉茹回到南港,一下火车,就接到了康习铭的电话。

  康习铭在电话中说,春节马上到了,他打算带黄迪去北京看个专家,希望柳玉茹能临时照顾一下侃侃。如果同意的话,下午就在世纪大厦18层的哥本哈根咖啡屋见个面。

  柳玉茹一口答应了康习铭的要求,然后马上给靳旅打电话,让他火速赶到火车站,她有紧急情况汇报。

  柳玉茹和小黎到达南京后,从那家诊所一个护士小姑娘嘴里得到一条线索,然后从南京追到上海,在当地公安部门的配合下,从各区卫生部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从各家医院、各家诊所的名册中大海捞针,还真就把给康习铭做激光手术的医生找着了,是个中年胖子,姓董。一开始这家伙一问三不知,说时间久了,记不得了,当医生的哪像当老师的,一届届学生的名字都有印象,医生和病人的缘份浅,几分钟几十分钟几个钟头几天,了不起三几个月。那是一个规模较大的诊所而已,没有容留过长期住院的病人,你们说的病人我哪里会有印象?

  他越推得干净,柳玉茹越觉得他在撒谎。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硬兼施,并且承诺不追究医生职业道德方面的问题,两个钟头后,这家伙头上开始冒汗,然后竹筒倒豆子般把康习铭来诊所除痣以及和他之间的约定讲了出来。

  康习铭确实不是入秋时做的激光除痣,他是12月中旬做的,当时,他给这个董医生塞了两万块钱,让他把自己的病历做成九月份的,不留下一丝痕迹。姓董的事后越想越害怕,生怕这两万块钱给自己带来麻烦,康习铭前脚走,他后脚就跑到了上海。

  案情又一次明朗起来。靳旅的脸一下子放晴了,他连连拍着小黎的脑袋,把车开得四轮腾空。柳玉茹说:“老靳,停车!我不玩命,我下午还有任务,我得见康习铭。”

  靳旅“噌”的打一把方向把车刹在路边,扭头望着柳玉茹问:“你说什么?”

  柳玉茹把康习铭刚才的电话内容讲了,靳旅说:“你怎么能擅自答应他呢?”

  柳玉茹说:“我怎么就不能答应他呢?我不答应他我怎么说呀?”

  靳旅说:“你可以说你在外地不在家呀?”

  柳玉茹说:“我明明在家为什么要说不在家呢?”

  靳旅指了一下柳玉茹,气咻咻地说:“你无组织无纪律!你知道他安什么心吗你就敢答应他?”

  柳玉茹说:“还能安什么心?牌都打成明的了,他要敢明目张胆把我杀了那案子结得还快一些。”

  “屁话!”靳旅一踩油门车又窜了出去,他的脸也随即黑下来。

  下午三点,柳玉茹如约来到世纪大厦18层的哥本哈根咖啡屋,在幽暗的光线中,柳玉茹看到坐在咖啡屋一角的康习铭在向自己招手。

  坐下后,柳玉茹说:“我很少光顾这样的地方,太奢侈了。”

  康习铭微笑着说:“偶尔奢侈一次也不算罪过。”

  柳玉茹说:“罪过也是你的罪过。”

  康习铭面带愧色说:“当然,都是我不好,我罪孽深重。”

  柳玉茹说:“你肯认罪?”

  康习铭说:“我们点杯咖啡吧,边喝边聊。”柳玉茹点了点头。康习铭让服务生送上来两杯咖啡。

  康习铭说:“姓董那个医生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你们没有放弃对我的调查。事到如今,我不忍心再让你们为我花费精力了。知道吗?我那个痣真是我的克星,除掉之后,黑色素发生癌变了。这报应来得够快吧?今天下午我给你讲个故事,可以让你们结案。”

  柳玉茹说:“为什么选择和我谈呢?是为弥补对我的??,伤害吗?”

  康习铭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怀那个孩子挺不容易,并且,再怀上的几率也很低了,这么大的损失,我能弥补得了吗?当然,我选择和你谈有谢罪的成份,更重要我有私心,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放不下的一点私心,放在最后说行吗?”

  柳玉茹点点头说:“行。你说吧。”康习铭看到柳玉茹去摸她的手袋,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说:“别找了,我带着呢,这个容量挺大的。”说着把录音笔放在他们面前的小咖啡桌上。柳玉茹看着风度儒雅的康习铭,想着他的善解人意,忽然间从心底涌起了一股怜悯和惋惜,她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康习铭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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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康习铭感激地望了一眼柳玉茹,清清嗓子,呷了口咖啡静静地说:“这个故事得从我贫苦的少年时代说起。”

  “那时候我们家穷啊,怎么说呢?从记事起,一到冬天就吃两顿饭,晚上早早上床,偶尔吃一顿晚餐,你知道是什么吗?水煮白萝卜丝,搁几粒盐,就着坚硬的黑窝头,那萝卜苦啊,闻着就反胃,但你不吃胃里更难受。我父亲长年卧病在床,母亲里里外外一把手,顾了地里就顾不上家里,我们家的男孩子长年都是衣不遮体,我连鞋子都穿不上。可我成绩好,经常参加个竞赛什么的,还老得奖,我登台领奖时,老师总让我借双鞋穿上,每次我向别人借鞋时,都把自己的尊严撕下一块给人家,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的尊严被撕光了,我只有用成绩去补。我连最基本的文具都买不起,我的圆规是用两只筷子自制的。

  “我上高中时,十分想得到一个袖珍收音机,可我知道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在那个暑假,那个给我一生打上耻辱烙印的暑假,我得到了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我们村上一个无聊的老头要用三十块钱买我的种,为他们家传宗接代。”

  康习铭停顿了一下,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颤栗,柳玉茹压抑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康习铭接着说:“我人生的第一次性行为是为得到三十块钱发生的,那时我尚未成年。残存的一点尊严像一把通红的烙铁烙得我五内俱焚,寝食难安。那个假期家里人不知我得了什么怪病,把我送到外婆家去医治,直到开学,我依然病恹恹的,没办法,只好休学一期。

  “那三十块钱最终我只得到二十块,老头儿的理由是,我没种上。他的话让我松了口气,但那件事始终像一块阴云笼罩在我的心头,使我对女人无法产生兴趣。直到遇上卓然,我才彻底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我研究生快毕业时,知道北京不好留,本打算回石家庄的,可春节回了一趟家,不知怎么那么巧,进村第一个碰到的就是那个孩子,他很礼貌,主动和我打招呼,我当时就傻了,他简直是我小时候的翻版,以前回家那么多次怎么没留意呢?当时,我就改变主意,决定远离家乡。

  “这么多年,这个孩子一直就像隐藏在我身边的一颗炸弹,我常常担心它的爆炸,会引爆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前途、事业,还有家庭。所以,当接到那个孩子电话的一刹那,我就听到一声巨响,我知道那个炸弹爆炸了。他在电话中说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我大哥的电话,一下车先和我大哥联系,可我大哥不在家,去山西了,就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他。那一刻我的心乱了,疯了。满以为这么多年的奋斗已经把我变成了体面人,这个孩子的出现一下撕开了我体面的外衣,我又成了那个贫困、龌龊的穷小子。我不甘心啊。

  “我在电话中告诉他,让他走到车站对面的邮局门口等着,我去接他。就在挂断电话的几秒钟里,一个罪恶的念头萌生了,并且,一经生出,压都压不下去。我在路边一家药店买了一瓶谷维素,回到家里把黄迪那瓶安定掉了包。对了,黄迪睡眠不好,她经常从她们试验室往家带安定。我调换那瓶安定时,黄迪在厨房做饭,我连招呼都没和她打,火速赶到了邮局门口。

  “那孩子看到我很开心,也有些拘束。我把他拉到一个大排档门口,没让他下车,我自己下去要了几个菜,打包带回车上,我告诉他我还有别的饭局,要赶时间,就让他在车上将就吃。我在附近士多店买了一罐雪碧,在后排座位上,我把安定放进打开的雪碧罐里,用吸管慢慢搅拌。那孩子边吃边对我述说他从小到大所受的冷遇,他知道自己不是父亲所生后,就立志找到自己的生父,有人说他很可能是我二叔的孩子,因为他长得和我们康家人太像了,他说他这次来就是要找到康家人做个DNA,如果证实他是康家的后代,他就不再回齐家了。说到这儿,那孩子粲然一笑说了句,‘没准儿我们还是兄弟呢’。柳警官,当时听到这句话我差点吐出来。

  “那瓶安定我放了一半,我怕放太多他自己下不了车。我原计划把他拉到一家小旅馆,让他自己进去开个房间,一觉睡过去算了,可在我拉着他找旅店的过程中他已经沉沉入睡。这时候,假如我亲自去开房,把他弄到房间,就把自己暴露了。我把车往市郊开,上黄沙路后靠边停下,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怎么才能不留痕迹地要了这个孩子的命呢?巧了,西塘桥下车辆掉头处瞎了一盏灯,远处的灯光把桥下反衬得黑漆漆的,我观察了半天,从这儿掉头的车辆没有一个减速的,那个弯是个U型弯你知道吗?这真是老天助我。

  “我把车开到一个隐蔽的街角停下,关了手机,把这孩子全身的口袋翻了个遍,连一个小纸片也不留,我又检查了他的行李包,除了两件换洗衣服,还有一本新华字典,一本英汉小词典,说实话,看到这两本书时我掉泪了。”说到这儿康习铭哽咽起来。柳玉茹憋不住插了一句:“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收手?”康习铭摇摇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收手之后怎么收场?认他做我的堂弟?你理解不了。”

  “我在车里坐到零点,飞速驶向西塘桥,在桥下拐弯处我用五秒钟的时间把他推下去,然后我把车开到远处隐蔽起来,远远地观察,十分钟后,果然有一辆大货车来了,我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减速,绕着走,结果没有,大货车“呼”地一下开走了,我断定他轧到了那个孩子,正想走过去看看,又来了一辆农夫车,估计农夫车也轧上了,轧过去之后马上停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到那孩子跟前蹲下身,约十秒钟,又上车,快速开走。我知道这个孩子再也不会烦我了。

  “当天晚上,我就把他的行李包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随后又把他的证件弄碎丢进下水道。我以为这个恶梦总算结束了,谁知三天后,我突然接到了卓然的电话,她说她想见见我,卓然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正好那几天书记让我赶写一份材料,在宾馆开了房间,我约她到宾馆找我。

  “我们一见面,??卓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已经对靳警官讲过了。二十年前的感情一点没变,我们在拥抱中彼此融化,彼此燃烧,我们还是二十年前那对情侣。但是在分手时,卓然突然有些哀怨地望着我说,她看见他了,她说我不该那么做。我吃惊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卓然说她那天早上出城办事,走到西塘桥那里围了很多人,路也封了,司机好事,就拉她下车看热闹,她说她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惊呆了,她断定那就是我曾向她说起过的那个孩子,她还听到了警察和法医的对话,他们说那不像是一般的车祸,那孩子是生生让车碾死的。卓然说,她知道,假如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想让这孩子死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我。她说得我无言以对。‘可是,’卓然一下就犯了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他也是个生命,你怎么就??,再怎么说,总不能眼看着他做孤魂野鬼吧?通知他家里把他领回去好吗?公安局的认尸公告登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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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卓然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究竟是不是我干的,只说让我考虑考虑怎么告诉他的家人。

  “此后,我每次和卓然联系,她都要提起那个孩子,她说她经常做恶梦,梦到那个孩子在哭,她让那个孩子弄得失眠、神经衰弱。我知道,卓然不会害我,但长此以往,她的精神和心理都会出问题,为此,我苦恼了很久,我不愿她的余生生活在阴影中,并且,这阴影是我带给她的,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而我却无颜面对她,思来想去,我决定毁灭她的生命。

  “那天,我打电话问她方不方便出来吃饭,她说有人包车,陶文泽跑长途去了。我在金叶小区前边一个公共汽车站点附近等她,她提前一站下车后上了我的车,我们在车上腻了一会儿天就暗下来了,她说她回去换件衣服,就是去年她生日我从法国带回来那件中长皮大衣。我把车往前开了一公里,随手拿起放有镇静药的半瓶绿茶,自己抿了一小口,又递到她的嘴边,她连喝了三口,就动手开车门,我俯在她耳边告诉她别锁门,她换好衣服我上去接她。

  “我提着事先准备好的行头,进入她们家时,卓然已经倒在卫生间了,我把她抱起来,她努力睁开眼,朝我笑笑,我吻吻她的眼睛,贴着她的耳朵说,对不起,既然是欠你了,就让我欠得彻底些,来生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她微笑着在我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我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套上行头,??就是那个小偷看到那一套。把煤气阀打开,在有可能留下指纹、足迹的地方擦干净才匆匆离开。

  “霍冰可惜了,她不该抖机灵。那次我请她们吃饭她盯上了我手腕上的痣,又通过黄迪调查我,我打电话试探她,她开口就说要撕掉我的伪装,让我现出原形。我自认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可霍冰的话让我脊背嗖嗖冒冷气,我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我约她单独见面,谎称要把她想知道的全部告诉她。为了制造一些烟雾,我先把约会地点定在丽都,让她在丽都留下自己的影像,迷惑你们。然后又打电话让她出来上一辆白色雅阁,就是我在本田4S店借那辆。走到隧道我就动手了,我乘霍冰不备,用事先偷偷拿黄迪的一双丝袜,十秒钟就把她勒死了。

  “我在4S店的地下停车场把霍冰抱到我的后备箱里锁好,下午从三山回来时绕到海边把她抛进了大海。我紧张得昏了头,没把霍冰的羽绒服脱掉,她怎么就浮了上来,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又刮起了西南风,把她刮到了码头。

  “说实话,犯罪的人都存在侥幸心理,可是从靳警官找我谈话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了。

  “现在,就来说说我的私心吧。黄迪一时半会好不了,即使她能好,也不能带给侃侃快乐了,我想把侃侃托付给你,希望你把他培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对社会有益的人。你能答应我吗?

  柳玉茹咬着牙,压低声音说:“康习铭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一念之差害了多少人啊?陶竟男父女俩、霍冰的父母、齐天赐的母亲、黄迪、侃侃,你让他们情何以堪?”说着话,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康习铭说:“迟了,一切都迟了。对不起,看着我的东西,我去个洗手间。”

  康习铭去洗手间后,柳玉茹给靳旅打了个电话:“你们就在门口守着吧,他全撂了。”柳玉茹的电话还没挂断,就听靳旅说:“不好!有人要跳楼!”

  柳玉茹抓起录音笔和康习铭留下的档案袋就往楼顶跑,远远的,她看到康习铭已经翻过矮矮的防护墙,她大声叫道:“康习铭,你这个懦夫!”

  康习铭向她挥挥手,大声说道:“快给市第一人民医院打电话。”

  柳玉茹眼看着康习铭像一只大鸟,张开双翅,一个俯冲就下去了。

  尾声 [本章字数:2518 最新更新时间: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南港市碧空如洗,天,蓝得眩目,云,白得耀眼,空气里弥漫着阳光的味道,青草的味道,绿树的味道,鲜花的味道,自然界一切充满生机的味道都在空气中荡漾。

  是个周末,一辆红色捷达和一辆奥迪A4一前一后开到了绿野休闲农庄,捷达上下来的是陶文泽、陶竟男、霍冰妈,司机是凌凯;奥迪上下来的是柳玉茹、康侃侃、霍冰的弟弟霍小泉,司机是冯小冠。凌凯现在是陶家的准女婿,两家人约好周末带孩子们出来玩,凌凯义不容辞地替准岳父驾车。

  半年前,霍冰的父亲心肌梗塞猝死,陶竟男让凌凯陪她一起把霍冰的母亲和弟弟接到了她家。霍冰妈勤劳朴实,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大人孩子照顾得精心周到,陶竟男又找到了有家的感觉,失去母亲的痛苦一天天淡化起来。她每周都到母亲的墓地去看她,母亲的身边葬着霍冰,她希望她们俩在另一个世界里能相依相伴。她对霍冰说:“霍冰,你替我照顾我妈,我替你照顾你妈,谁尽不到责任将来见面时得说出个一二三来。”

  陶竟男再有半年就毕业了,她不打算再考研究生,她打算报考公务员,进公安局技术中心实验室。她的计划得到了凌凯、陶文泽、柳玉茹的支持,连靳旅都大包大揽地说,陶竟男只要能考上,他保证让她进公安局。

  柳玉茹在侦破11.22和12.22案时表现突出,靳旅本来为她申报了一个二等功,但遭到了柳玉茹的拒绝。她说:“我说过,参加这两个案子的侦破完全出于私心,什么奖我都不要,这两个案子给我带来的收获够我享用一生。”

  分局抽调柳玉茹到刑警大队,她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知道,如果想做称职的侦察员,就做不成称职的妈妈,她现在得做称职的妈妈。在柳玉茹心里,最首要的任务是给侃侃慈母的关爱,把侃侃培养成一个身体健康心理健全的孩子。她已经在驾校报名学车,打算买个奇瑞QQ,专门接送侃侃。虽然冯小冠也很尽职尽责,但她怕时间长了他会厌倦,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将来如果冯小冠有嫌弃的苗头,她马上把父母送养老院,带侃侃单独过。柳玉茹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无所畏惧,她不知道自己过去那些年怎么就那么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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