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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没有化完的妆 作者名: 刘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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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6:42 | 显示全部楼层
陶竟男穿衣下床,两个女同学都问她三更半夜的起床干嘛,她说:“我得去救霍冰。”两个女生看拉不住陶竟男,连忙穿衣服,其中一个走到卫生间打了个电话。

  黄迪被电话吵醒时刚睡着,她最近睡眠不好,常常躺在床上翻腾一两个钟头还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容易被惊醒,惊醒后又得很久不能入睡,早上起来浑身困倦乏力,她从实验室拿回来的安定,吃了也不管用,先生康习铭说要带她看医生,她说她这个睡眠障碍是周期性的,看医生也没用,医生也是开镇定药,所以黄迪就靠意志克服她的失眠,天天晚上一五一十地数数,数错了从头再来,数到上亿的时候就睡着了。电话响的时候黄迪开灯看时间,凌晨两点,她抓起电话烦躁地“喂”了一声,就听学生郭炜焦急而连珠炮似的话语从寝室传递过来:“黄老师你快来吧,陶竟男精神出问题了,她刚才作恶梦,梦到霍冰淹死了,就着急慌张地穿了衣服跑出去。”

  黄迪激凌打了个冷战说:“什么霍冰淹死了?胡闹!你们看着她,我马上就到。”

  这个电话把康习铭也惊醒了,他坐起来问怎么回事,黄迪把郭炜的电话内容复述了一遍,然后边穿衣服边说:“这个陶竟男啊,成长过程一帆风顺,这么大的灾难突然降临,也真够她受的,我看这孩子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临界线了。”

  康习铭说:“刚才你说什么?她做恶梦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康习铭也开始穿衣服,边穿边嘟囔道:“真有心灵感应这回事?”黄迪问:“你说什么?”康习铭说:“没有,走吧。”

  黄迪和康习铭开车来到女生公寓楼下时,四下静悄悄的,黄迪给郭炜打了个电话,郭炜说她们已经出了校园,黄迪说:“你们俩紧紧地拉住陶竟男,就说等我一起去找,我马上就到。”

  康习铭的车在山居路和观音路交叉口追上了陶竟男她们,三个女孩子抱成一团站在刺骨的夜风中。

  陶竟男看到黄迪哭了,黄迪连忙把陶竟男搂进怀里。那一刻,陶竟男觉得黄迪其实很慈善,她趴在黄迪肩上抽抽噎噎地说:“黄老师,霍冰肯定没有了,她回不来了,她在水里。”

  黄迪说:“不会的,霍冰是个疯丫头,她肯定是玩过了头,没有赶回来,明天一大早她准会回来的。”

  陶竟男说:“她回来我也不理她了。”

  黄迪说:“不理她,坚决不理她,一定让她做深刻的检讨。”

  陶竟男想起了什么,她从黄迪怀里挣脱出来说:“可是她回不来了,她遇到危险了,她从丽都宾馆出来就不见了。”

  黄迪问:“什么丽都宾馆?”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发言的康习铭说:“那是一家四星级酒店。”

  黄迪望着康习铭问:“真有这么个酒店?”那意思是:我以为陶竟男还在说梦话呢。

  康习铭点点头说:“霍冰去那里干什么?”

  黄迪说:“陶竟男,你怎么知道霍冰去那家酒店了?”

  陶竟男说:“我看了酒店录像,霍冰去找人,可那人不在,那人让霍冰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他,霍冰就这样失踪了。”

  康习铭说:“霍冰也太不检点了,结交那么复杂的关系,不出事才怪。”

  陶竟男转向康习铭,压抑着不满的情绪质问:“霍冰怎么不检点了?她结交什么复杂的关系了?”

  康习铭说:“不是你说的吗?她去丽都宾馆找人?那丽都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大半是三教九流的有钱人,一沾上那些人能有个好吗?”陶竟男还想反驳,黄迪说:“算了算了,都别说了。不过竟男,康老师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几个人在瑟瑟的寒风中站了半个多钟头,康习铭说:“都上车吧,外边怪冷的。”陶竟男这时候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挺不对的,影响了同学,又惊动了老师,就这样耗着也于事无补,她轻轻地说:“影响了大家休息,对不起。我们都回去吧。”大家都上车,调头回去,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8686 最新更新时间:

  指挥中心接到报案是九点一刻,邝珊他们迅速赶到现场,只用了四分半钟。邝珊,女,33岁,汉族,南港市夏湾区滨海路派出所民警。

  现场就在海滨游泳场附近海域。死者是个年轻姑娘,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零,脸色灰黄,嘴唇发青,衣着整齐,脖子上有明显勒痕,腹腔无积水,死亡时间约二十三个小时,根据现场初步判断为:他杀,勒死后被抛尸入海。

  邝珊让人对现场附近进行了大面积搜寻,然后派人把尸体运回分局做进一步检验,自己和报案人进行了谈话。

  报案人叫林阿贵,是个渔民,四十六岁,因这天是休渔期的最后一天,八点多他到船上打扫卫生,做出海前的准备工作,然后上香,当他面向大海焚香祈祷时,看到了另外两只船之间的漂浮物,一开始他没想到是个人,他很本分,一年到头只知道出海捕鱼,他连电视都不怎么看,国家领导人换届两年他都不知道,脑子里更没有一点稀奇古怪的想法,换言之,他是个纯粹的现实主义者,他的生活中只有家和鱼,他连一点超现实的想象都不会有,所以当看到那个漂浮物的轮廓像一个人时,他甚至没想到那可能是个死人,他大声叫道:“喂,大清早的你在干嘛?喂??,”他连续叫了几遍,他讲的客家话,附近一个临海酒家的保安恰好也是客家人,正要下班回家,听到他的叫声走了过来,他指着漂浮物给保安看,保安一下就判断出那是一具尸体,他说:“快报警吧,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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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邝珊看林阿贵吓得脸色发白,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她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林阿贵说:“大佬,”邝珊是广东人,也会讲客家话,她说,让林阿贵想到什么或发现什么情况给她打电话,邝珊的态度很和蔼,就像是对自己的哥哥讲话一样,弄得林阿贵心里很感动,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阿sir呢。

  女尸运回夏湾区公安分局后又进行了解剖检验,然后刑警队有关人员召开了案情分析会,靳旅列席了会议,尸检情况如下:

  一、    死者女性,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零,剪短发,体形偏瘦,胃里有少许未消化的面食和海水,死亡时间在前一天,即12月22日11:30到12:00之间;

  二、    死亡原因:绳子类物品勒死,死亡后抛尸入海;

  三、    死者穿黑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黑色军警鞋,白线袜,衣着整洁,无搏斗痕迹,处女膜有陈旧破损,无性行为;

  四、    身上未见任何身份证明及钱包手机之类的物品。

  五、死者身份及被杀原因待调查。

  会议还没结束,靳旅就收到了凌凯发的信息:“是霍冰。”靳旅冲动地站起来说:“刘局,这案子交给我吧。”局长说:“你那个11.22案到现在还没结案呢。”靳旅说:“这个案子和那个案子有交叉。”局长说:“你说说看。”靳旅说:“这个女孩子叫霍冰,G大学二年级学生,和11.22案死者卓然的女儿陶竟男是同学和好朋友,霍冰生前一直在帮陶竟男调查她母亲的死因,她的死亡原因也许是因为她接近了事情的真相。”这原本是靳旅情急之下顺口说出的理由,其实他揽这个案子完全是因为陶竟男,他想最大程度地保护和帮助这个女孩子,所以,只有他亲自做,才会放心,但这个理由一经说出,倒是给了他一些启发,难道没有那种可能吗?

  局长和副局长交流了一下,然后说:“靳旅,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把此案和11.22并案侦查吧。”

  靳旅一出会议室就被凌凯堵住了,凌凯一脸的焦虑,他说:“头儿,怎么办呢?怎么对竟男讲啊?”

  靳旅说:“陶竟男,少给我套近乎!”

  凌凯说:“陶竟男就陶竟男,我怎么告诉她呀?一大早她就给我发信息,说霍冰要死了她也不活了。”

  靳旅说:“太残酷了,真是很难面对。”也不知是说陶竟男很难面对,还是说他自己很难面对。

  下楼后,靳旅对凌凯说:“走,先去一趟医院,然后到学校,看看陶竟男是窝在寝室,还是在上课,看她精神状态如何,伺机告诉她实情,因为我要在学校公开霍冰的死讯,发动大家提供线索。对了,一会儿找家花店买个花篮提着。”凌凯问:“是给陶竟男的吗?”靳旅说:“你小子想什么呢?想送陶竟男你不会买?”凌凯说:“我不是怕你不让吗?”靳旅说:“我不让你干嘛了?我是不让你勾引小女孩,我没反对你关心爱护阶级姐妹。”凌凯说:“逻辑混乱,前后矛盾,花能随随便便送人吗?”靳旅说:“嗳??,你小子,你是说我随便?”凌凯说:“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靳旅说:“长能耐了你?想?翅是不是?”凌凯连忙闭嘴。

  苏珊已经清醒了,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在出神。靳旅作了自我介绍后,把花篮放在苏珊的床头柜上。苏珊望着靳旅说:“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来看我。坐吧。”

  靳旅把苏珊床面前的凳子向后拉了拉坐下说:“冯小冠上班去了?昨天可把他孙子急坏了。”

  苏珊笑笑说:“我这一招儿是不是特没水准?”

  靳旅说:“是,特不像你所为。据小冠讲你是个非常前卫的人,有独特的个性,独特的思想,独特的行为,可你这样一弄不是把自己混同于旧时代的小女子了吗?”

  苏珊羞涩地笑了,她说:“我要向柳玉茹道歉,向冯小冠道歉,向我加拿大的老公道歉,我得重新作人。”

  靳旅说:“你的话让我特别感动。你说得太严重了,其实你并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柳玉茹真是个好女人,你不能伤害她,否则你会不安。”苏珊点点头说:“知道了。”

  陶竟男上完两节课就往寝室走,她现在不想在人群中待,只想一个人独处,因为她现在的遭遇和思想感情与所有人都不同,别人无法深刻体会她的心情和感受,一看到她不由得想安慰几句,陶竟男就很烦,她想,我妈妈没了安慰我,是因为妈妈是我一个人的,霍冰没了也安慰我,难道她是我一个人的同学吗?她没了你们都能无动于衷?陶竟男觉得大家的心情都应该沉重,或者是话题绕过霍冰,不管怎么着也不能纷纷安慰她自己,大家一安慰,她更加悲伤。

  陶竟男在楼梯口碰到了黄迪,她叫了声“黄老师”,就不知道讲什么了,而黄迪应了一声就匆匆走了,好象很忙碌的样子,她走过去以后,陶竟男觉得她的眼睛像是哭过,陶竟男想,黄老师怎么越来越女性化了?

  陶竟男在公寓楼下看到了凌凯,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有几分喜悦。陶竟男感觉自己感情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无依,失去母亲后有父亲,有霍冰,还有玉茹姐,可现在霍冰不见了,玉茹姐也不在身旁,父亲越发生疏,她的心境一下子变得很困顿,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浮上来时只看到周遭的茫茫水域,没有人影,也没有船只,甚至连一根稻草都看不见,她心里除了焦急、绝望还有些悲凉,还好,凌凯的及时出现给了她一点慰藉。

  陶竟男定定地望着凌凯,空空的心里好象注入了一些有生命的东西,又开始活泛起来,她注意到凌凯和她打招呼时好象不敢看她的眼睛,像是做错了什么,陶竟男的心一紧,莫非他对昨天的亲密举动产生了悔意?想到此,刚才还十分柔软的心慢慢坚硬起来,她不露声色地微笑着说:“凌警官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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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凌凯没有察觉到陶竟男的心理变化,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陶竟男敏感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凌凯看了一眼陶竟男,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陶竟男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说:“不必绕圈子,你怕我承受不了?这个世界还有我不能承受的东西吗?”

  凌凯有点意外地望着陶竟男,他想,难道她知道了?知道了还能这么镇静?真是个不简单的小女孩呀!凌凯吐了口气说:“你能这么坚强我很高兴。霍冰她??,”

  陶竟男一个激凌急切地打断凌凯的话说:“霍冰?有霍冰的消息了?她在哪?”

  凌凯一看陶竟男激动得脸通红,身体也有点哆嗦,知道她刚才的洒脱不是针对霍冰的,他又感觉难以启齿,他把脸转向一侧不看陶竟男,任凭陶竟男拉着他的手把他的胳膊甩得跟假肢似的,就是一言不发。

  陶竟男终于哭起来。凌凯此时也是热泪盈眶,他把陶竟男搂进怀里说:“你和霍冰真是好姐妹,你们之间有心灵感应,所以你能感觉到她的危险,但是霍冰宁愿一个人去冒险也不告诉你她有什么事,是出于对你的保护,她希望你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陶竟男挣脱凌凯说:“霍冰她在哪?她是不是成了植物人?我要马上见到她。”

  凌凯狠狠心说道:“她死了。”

  陶竟男的身子剧烈一震,她恨恨地望着凌凯说:“你胡说什么?霍冰只是掉进水里了,她会游泳,她会爬上岸,有人会救她,你怎么这么恶毒呢?霍冰多可怜,你们怎么就不盼她点好呢?啊?”陶竟男说着说着变成了歇斯底里,她开始抓凌凯,踢凌凯,凌凯拉都拉不住,他连忙给靳旅打电话,靳旅此时正在校长办公室。

  凌凯和靳旅、黄迪、倪匡一起七手八脚把狂躁之极的陶竟男送到了医院,医生给陶竟男注射了一支安定,她慢慢平静下来,一会便睡着了,靳旅让黄迪和倪匡守着陶竟男,自己和凌凯回分局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靳旅坐上车后给陶文泽打了个电话,把陶竟男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尽到责任,多给女儿点关爱,让她早日从孤独和痛苦中解脱出来。陶文泽当时就泣不成声了。

  倪匡和黄迪在一起工作三年多了,尽管他们工作中也偶有接触,但仅限于工作上的接触,很肤浅,没有一点私人往来,见面顶多相互点头致意,有时候连头都不用点就过去了。倪匡觉得黄迪的脾气有点古怪,不只是倪匡,大多数同事对黄迪都有这样的看法,觉得她不是很通情达理;而黄迪则认为倪匡是读过博的,有些傲气,所以各自都端着,互不来往,现在,这个特殊的突发事件一下把他俩拉进了一个房间,他们隔着陶竟男的病床面对面坐着,再端着架子好象都不好意思,倪匡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轻声说:“黄老师,你们家侃侃挺聪明的,小家伙象棋下得牛,不得了,将来要超过康习铭的。”

  这个切入点好,倪匡的表达也到位,既亲切,又抓住了黄迪爱子的心理,把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黄迪立刻笑着说:“你看到过他下棋?”

  倪匡说:“我还和他战过呢,两负一胜,我刮他一下,他小子刮我两下,弄得我可没面子了。”

  黄迪开心地笑出了声音,她想,大人见面不冷不热的,见了孩子倒没有一点嫌隙,要真这样他也是个正派人,值得交往。黄迪嘴上说着:“太顽皮,不好管。”心想,我得落实一下你这话的可信度。但她还是自然地和倪匡熟络起来,她也亲切地问倪匡:“你那个小家伙叫尼尼是吧?也够聪明的,我们侃侃老夸他鬼点子多。”

  倪匡说:“嗨,我们那可没你们侃侃省心,淘着呢,三天两头给我惹麻烦,”

  黄迪说:“别在孩子面前定这样的调子,他的很多表现是天才儿童才会有的,比如怀疑一切、独立思考,大人不应该扼杀孩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这话从一向古板的黄迪嘴里说出来,让倪匡很是意外,他说:“黄老师,其实你的内心并不像你的外表那样??,古板。”

  黄迪说:“我知道自己的性格有些问题,但我也在学习、变化中。”

  倪匡说:“也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黄迪说:“我会努力的。”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心里都有点热乎乎的感觉。这时,倪匡接了一个电话,是校长打的,询问陶竟男的情况,倪匡说已经稳定了。黄迪说:“倪老师,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倪匡说:“不不不,我一定要等竟男醒过来,哪怕是给她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我都会安心些。”黄迪听倪匡这么说,就追问道:“你和陶竟男很熟悉?”倪匡说:“是,她没来上学时我们就认识了,母女俩都是好人。”倪匡就把如何丢失儿子和陶竟男母女俩如何捡到并送还儿子的经过讲了一遍,黄迪笑着说:“还有这一出儿?要是碰上人贩子你看惨不惨?哭天无泪。”倪匡说:“为了陶竟男死去的妈,我也得做点什么。”

  这个时候倪匡话题一转,讲出了一件让黄迪意外的事。他说:“黄老师,你们和陶竟男是老乡吧?”

  黄迪说:“不,陶竟男老家山东,我是河南的。”

  倪匡说:“那她们和你家康老师是老乡?”

  黄迪说:“也不是,康习铭是河北的。”

  倪匡说:“噢。但你们两家很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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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黄迪奇怪地问:“你怎么这么说呢?”

  倪匡说:“没什么,那可能是工作关系。”

  黄迪说:“谁呀?谁和谁是工作关系呀?”

  倪匡说:“你家老康和陶竟男的妈妈。”

  黄迪不解地问:“他们有什么工作关系呀?”

  倪匡说:“嗨,这不话赶话地讲到这儿了吗?都是闲话,两个月前吧?有一次我看到老康和陶竟男的妈妈一起去西餐厅用餐。”

  黄迪吃惊地笑着说:“你认错了吧?我怎么不知道他认识陶竟男她妈呀?”

  倪匡怔了一下,忙改口说:“没准是我看错了。”他想,我怎么会看错呢?俩人从一辆车里下来,说说笑笑地进了西餐厅,那家西餐厅的名字叫“哆来咪”。

  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时候陶文泽来了,陶文泽一看到陶竟男就哭起来,哭得很恣情,让倪匡和黄迪心里生出了许多悲戚。

  陶竟男这一觉睡得非常酣畅,她已经一个月没睡过安稳觉了,每晚的睡眠都被切割得肢离破碎,这一支安定让她从上午十一点半一气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醒来后的第一眼她看到了父亲陶文泽。几天没见,父亲显得苍老了许多,还有些憔悴,两鬓灰蒙蒙地冒出了很多白发。陶文泽看到陶竟男醒来,惊喜地叫道:“女儿!宝贝女儿,你可醒了。”说着眼角挂上了泪花。

  陶竟男“忽”地坐起来,搂着陶文泽的脖子哭了,边哭边说:“爸爸你坏,你不是好爸爸。”

  陶文泽说:“爸爸坏,是爸爸不好,爸爸检讨,爸爸一定改正。”

  陶竟男说:“不许忘记我妈。”

  陶文泽说:“不忘,我没有忘。”

  陶竟男说:“不许和别的女人好。”

  陶文泽说:“不会,我谁都不和她们好。”

  陶竟男说:“我们和妈妈永远是一家。”

  陶文泽说:“永远,永远。”

  凌凯提着早餐进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听着陶竟男稚气的话,心里酸酸的很难受,他站在病房中央望着可怜的父女俩,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啥。这时,值班护士进来查房,陶竟男看到了凌凯,她擦擦眼泪,理智地说:“凌凯,你带我去见霍冰吧。”说着就找自己的棉衣,护士小姐说:“你要等医生查完房才能决定出不出院。”

  陶竟男刁蛮地说:“什么出院,难道我入院了吗?”

  这时凌凯走上前来说:“现在是早餐时间,我们先吃饭,好吗?我很饿。”凌凯温柔地望着陶竟男,语气中充满了乞求。陶竟男被凌凯的目光烘烤了一下,变得柔顺起来,她点点头,接受了凌凯递过来的一份热粥。

  凌凯和陶文泽一起陪陶竟男去看的霍冰,医院还安排了一个医生跟着。霍冰的尸体暂时存放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尽管凌凯事先再三嘱咐,要陶竟男看到霍冰不要激动,但陶竟男在看到霍冰的一刹那依然受到了尖锐的刺激,她摸着霍冰冰冷的脸,大叫一声突然昏厥,大家七手八脚把陶竟男抬到院子里的一张连椅上,医生又是掐人中,又是胸外按压,陶竟男这才慢慢缓过气来,她的眼泪扑籁籁地往下落着说:“爸,给我一千块钱。”

  陶文泽忙说:“好好。”就把钱包掏出来递给陶竟男说:“不够还有卡,你想买什么我带你去。”

  陶竟男说:“我去给霍冰买衣服,买一件羽绒大衣,还有帽子、马靴。她冷。”陶文泽说:“好,我去开车。”凌凯说:“我去吧。”

  凌凯和陶文泽陪陶竟男把南港市的大商场转遍了,也没找到陶竟男要买的东西,她要买的是一件玫红色羽绒大衣,但商家不是没这个品种,就是没这个颜色,陶文泽和凌凯都没有了耐性,陶文泽说为什么非得玫红的呢?大红的也挺好看。

  陶竟男说:“霍冰说了要玫红的,她皮肤黑,大红的不合适。霍冰长这么大还没穿过鲜艳的衣服。”

  陶文泽和凌凯交流了一下眼神,凌凯说:“那我们一定要买霍冰想要的,买不到就订做,我搞定。”

  这时凌凯接到靳旅的电话让他火速赶回局里,凌凯说:“陶师傅你陪竟男再转转步行街,实在买不到给我打电话,我找人订做。”

  这一天,柳玉茹给靳旅打了一个电话,问问家里有没有进展,重点询问了那个匿名电话的情况,靳旅说:“情况已经弄清,是个恶作剧,等你回来再细说。”靳旅让柳玉茹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有事要依靠当地政府和公安机关。柳玉茹说:“你在仕途还会有发展,会说官话套话了。”靳旅说:“全部是肺腑之言,你到底怎么理解的?刚到一个小地方觉悟立马就降低了?”柳玉茹笑笑说:“放心吧,我是警察。”柳玉茹话题一转说:“我和陶竟男霍冰都联系不上,心里有点发慌。她们不会有什么事吧?”靳旅心里一沉,马上说:“你又婆婆妈妈了吧?能有什么事啊?快期末了,忙着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大学不就这样吗?”柳玉茹说:“反正我心里有点惦记,现在我对霍冰的牵挂甚于陶竟男,你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经历,太让人心疼了。”靳旅的眼睛里腾起了烟雾。柳玉茹说她摸到一个情况,想直接去北京调查核实一下。靳旅坚决地说:“不行,你马上回来,我们碰头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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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随后给冯小冠打了个电话,说她马上就回来。由于靳旅事先有过提醒,冯小冠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只说我去接你,柳玉茹说不用。

  苏珊的自杀和霍冰的被害给冯小冠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撼,尤其是看见霍冰一天一夜间由一个青春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冰冷坚硬的尸体,冯小冠切实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还有人性中的冷酷和残暴,多好的女孩子,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忍心下此毒手?想到柳玉茹在接触卓然案之后的变化,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英雄情结,还有能够成为英雄的潜质,这需要重大事件去引发。冯小冠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同时他也在想:我能为霍冰做点什么?

  霍冰的父母坐了三十多个钟头的车赶到了南港市。女儿来南港读书一年多了,夫妻俩没来过一次。当初霍冰入学报名时,本应和她一起来的,他们也没有来,因为多跟一个人起码多出六百多块钱的开销,从他们村坐车到县城五块钱,从县城坐到三山市四十块,从三山市坐火车到南港,得两百多块,就是不吃不喝不睡光车费都得六百出头,这钱够女儿花三个月的,本来八千多块的学费有一半是借的,一年都还不完,霍冰的父母思来想去没有送女儿,但是今天要接女儿了,他们不能不来,因为女儿不会自己回去了。

  冯小冠以霍冰姐夫的身份亲自参与了霍冰亲属的接待,他亲自开车,拉着倪匡到火车站接霍冰的父母。当霍冰的父母远远地驻足观看倪匡手中的纸牌子时,倪匡和冯小冠都没有料到他们是霍冰的父母,因为他们大包小包地背着很多东西。但霍冰的父母都认识女儿的名字,那纸牌子上“接霍冰父母”五个大字他们都认识,难道还有一个和女儿重名的人?他们一步步往牌子前凑,冯小冠才走上前去搭讪,原来他们真是霍冰的父母。冯小冠和倪匡都慌着替他们拿那些肩扛手提的东西,霍冰的父母打量着冯小冠和倪匡的装束,知道他们都是霍冰学校的老师,霍冰的父亲很谦卑地说:“我们自己拿吧,别把你们的衣服弄脏了。这些核桃、板栗、花生啥的,都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带给老师们,还有竟男家、她警察姐姐家、利利家都尝尝。”

  冯小冠和倪匡的鼻子都开始发酸,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夺过那些袋袋包包,但霍冰母亲手里的一个编织袋却说什么也不让他们拿,她说:“这个很脏,屙一路屎了。”冯小冠问:“是什么?”霍冰母亲说:“一只公鸡,小冰要是不认路,它会带她回家。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这次冯小冠没有止住眼泪,他快步向前走去。

  学校大致向霍冰的父母讲了霍冰遇害的经过,说有关案情刑侦队同志会讲得更清楚。霍冰的父母一直低着头听学校领导讲完,霍冰的父亲说:“给你们添麻烦了。”霍冰的母亲默默地流着眼泪,一言不发。最后,领导说,让倪老师带你们先在学校招待所住下,休息好了去看看霍冰。霍冰父亲说:“不累,这两天都坐在车上,啥活没干,我们现在就想见到小冰。”

  冯小冠考虑到霍冰父母旅途劳顿,吃不好,睡不好,眼前提着精神不觉得累,等下一看到女儿冒着冷气的尸体,恐怕一下就垮了,所以他建议先吃点东西,他说他早上没吃早餐,早就饿了。倪匡领会了他的意思,也说没吃早餐,饿了。他们进了一家酒楼,快十一点了,还有人在喝早茶,他们也只好坐下吃早点,点了很多面食和点心,霍冰的父亲说:“太客气了你们,来这么高级的地方,这得多少钱啊?”冯小冠说:“霍叔叔、阿姨,你们别这样拘束,我就是霍冰警察姐姐的老公,是她姐夫,我有钱,能让你们吃饱。”

  霍冰的父亲真饿了,他是农民,不像文化人那么矫情,有了痛苦就吃不下饭,他的思想感情和生理机能似乎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女儿没了他肯定难受,养这么大,眼看都能替自己挣钱了,说没就没,他能不难受吗?但他不能寻死觅活呀?日子还得过下去,他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没有功夫痛苦。他也不品滋味,风卷残云般一会就把冯小冠点的一桌早点吃光了,中间冯小冠又起身补充了一批。霍冰的母亲本来没吃多少,她说她坐车坐得心里难受,不想吃,冯小冠和倪匡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她,毕竟是实在人,让人这么诚恳地一劝,觉得不多吃点真是拂了别人的心意,于是又吃了几碟子。

  然而,当躺在冰柜抽屉里丝丝冒着冷气的霍冰出现在她父母面前时,霍冰的父亲浑身抖动着老泪纵横,她母亲叫了一声“小冰”,她看着身穿鲜红羽绒服,头戴白色贝蕾帽,脚穿黑色马靴的女儿紧闭双眼,脸色蜡黄地躺在那个大抽屉里,她就扑过去要拉霍冰,冯小冠和倪匡死死拉着她,她说:“我求你们行行好,别让小冰躺在这儿,她害怕,你们让我带她出去吧,让她出去吧,我住哪让她住哪,我身上有钱,我要带我闺女住宾馆,我要让她睡床上,不要她一个人睡在盒子里。我要带我闺女走!”霍冰的妈妈突然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号叫。冯小冠和倪匡紧紧地抱着霍冰的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8392 最新更新时间:

  柳玉茹此行并不顺利。

  她先是晕机,在飞机上已经吐得七荤八素,把早上吃那点东西全交待了,飞机落地时她的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呕出来的是金黄的胆汁,奇苦无必。当两个空姐把她从飞机上扶下来时,她已经有点虚脱。她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就出去叫了辆的士,她让司机把她拉到离市公安局最近的一家宾馆。司机一看她是个外地人,拐弯抹角竟把她拉到一条小巷里一个私人小招待所丢下了,那似乎是他亲戚开的。

  柳玉茹有气无力地和司机理论,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有点痞子像,油嘴滑舌地和柳玉茹掰扯,他说:“大姐,小店有小店的好,真正能做到宾至如归,让你住一次还想住,住两次忘不了。民营企业不容易,支持支持吧。”要是旅游,柳玉茹就会选择“支持民营企业”,但她有任务在身,没时间犯任何低级错误,她把脸拉下来说:“我是警察,请你马上把我拉到市公安局。”司机一看柳玉茹强硬起来,只好把她拉到位于市中心的“新华宾馆”。

  柳玉茹本来想睡一觉休息休息就起来办正事,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她做了很多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了冯小冠,梦见了靳旅,梦见了陶竟男,梦见了霍冰,梦见了卓然,还梦见了毛爱娟,她和他们一一对话,他们一个个游走在柳玉茹的梦境中,但醒来后却都成了梦的碎片,柳玉茹拼命回忆,也记不起他们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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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起床刷洗后,感觉胃里火辣辣地难受,临睡前喝的一盒酸奶早消化完了,她下楼到餐厅用餐,因为时间还早,餐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都在聊天。她要了一碗蛋花米酒,一个茼蒿蒸菜,一个酱焖鸡,吃得浑身热乎乎的。

  柳玉茹虽然是南方人,但她在上大学前见识非常有限,所以在饮食方面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形成固定的地域习惯,相反,在北方读大学后,她对北方饮食反而多了一些偏爱,比如北方的蒸菜,在南方人看来就是狗屎,但蒜末的辛辣和麻油的清香混在一起,格外能勾起柳玉茹的食欲。

  吃过饭,将近七点,柳玉茹翻开记事本看了一下,决定先去陶竟男的爷爷家。

  陶竟男爷爷家住在东湖花园,是个不错的居民小区。据陶竟男讲,退休前,她爷爷是药材局副局长,她奶奶是居委会大妈,她奶奶和她爷爷的级别虽然悬殊,但她爷爷惧内,在家里作不了任何主儿,陶竟男没去南方前,连假期里能不能到爷爷奶奶家玩都得奶奶说了算。陶竟男长大后才知道,奶奶对她们一家人不冷不热的原因是,爸爸陶文泽从小由他乡下的姑妈带大,分配工作后才回城,感情上与父母相互隔膜。后来经人介绍,爸爸和妈妈恋爱,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外婆家是农村的,她怕找一门农村穷亲戚会招来很多麻烦,爸爸没有听从奶奶的意见,毅然和妈妈结婚,奶奶气得差点犯了牙疼病。婚后,妈妈的肚子不争气,生下自己又是个女孩,从此妈妈就失去了让公婆原谅并接纳她的机会,当然,失去机会的不是她一个人,是他们一家三口。陶竟男从记事起就觉得和爷爷奶奶家的关系淡淡的,逢年过节妈妈总是买了礼物让爸爸带她去爷爷奶奶家看望,但爸爸总是放下礼物就走,从来没吃过爷爷家的饭。再后来,陶竟男会看脸色了,知道奶奶脸上写着的叫“冷淡”,也不爱到奶奶家去了,反正奶奶有五个儿女,孙子孙女六七个,多个少个也不在乎。到南港后,陶竟男给爷爷奶奶写过两封信,后来也打过电话,但骨子里怎么也生不出浓厚的亲情,奶奶一张阴郁的脸和爷爷的官腔阻隔着陶竟男,让她无法亲近他们。

  陶竟男上高一时她姑奶奶心肌梗塞突然去世,就是带大爸爸的姑妈。那一次,他们一家人都回去奔丧,父母主持操办了姑奶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他们是按照葬母的规格厚葬他们的姑妈。父母的表现赢得了亲戚族人的一片赞誉之辞,而陶竟男的奶奶却认为儿子儿媳是做给她看,是故意气她,越发地不能原谅。

  卓然遇害,陶文泽没有通知自己的父母家人,但小城太小,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陶家人的耳朵,陶家派陶文泽的大哥作代表到南港吊唁了卓然,陶文泽为大哥报销了全部的差旅费。按说,卓然与陶家的关系似乎不值得花费时间去挖掘什么,但柳玉茹却觉得,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疏远,陶家才有可能听到对卓然不利的传言,或是一些绯闻。

  如陶竟男所料,爷爷奶奶对柳玉茹很冷淡,或者说是对她妈妈的死很冷淡。俗话说,人死为大,人一死,一切怨恨均应一了百了,可陶竟男的奶奶对卓然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儿媳妇始终耿耿于怀:“她就是个妖精转世,专门来害陶文泽的,把他的心窍都迷住了,连爸妈都不要了。只听那个贱人的。现在怎么样?他可还听她的?都是报应!”柳玉茹听着陶竟男奶奶的话,感觉冷嗖嗖的,陶竟男的爷爷不亏是老干部,有一定的觉悟和度量,他打断老伴的话说:“你说什么呢?柳同志大老远从南方来,啊??(读二声),你就会鸡毛蒜皮地说个不停,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啊?卓然同志??,啊??(二声),还是个不错的同志嘛,啊(二声),多年来,不断学习,积极进取,能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嘛,啊(四声),个人恩怨??,永远大不过天理国法嘛,啊(一声)??,”

  柳玉茹逃也似地离开了陶竟男的爷爷家。她给陶竟男的舅舅打了个电话,她舅舅在市里开了个服装店。由于陶竟男事先给舅舅打电话讲过柳玉茹要来的事,并希望舅舅能盛情款待柳玉茹,所以,陶竟男的舅舅还是挺客气的,只是他店里生意正忙,他告诉柳玉茹他在什么路多少号,让柳玉茹自己打的去找他。

  柳玉茹很容易找到了陶竟男舅舅的店,叫“快乐贝贝”,在建设西路79号,是个童装店,挺像样的一个店,夫妻两个,还雇了一个女孩子帮忙。

  陶竟男的舅妈也不是个善良之辈,油青脸,吊梢眉,纹得重重的,活像一对大黑虫趴成个倒“八”字,看见柳玉茹就没个好脸色,气咻咻地说:“活着也没给谁办啥好事,死了还不让人消停!”

  陶竟男舅舅说:“啥好事啊?咋就没办好事了?你开店人没给钱吗?还讲不讲良心了?就不能记别人点好?”

  女人说:“给两万块钱就想让我记她的好?她给你哥哥、你姐姐、你弟弟、你妹妹多少?有数吗?他们怎么不记她的好?为什么她一出事别人不去,单让你去?”

  陶竟男舅舅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机票姐夫已经给报销了!”

  女人说:“那你耽误的功夫就不值钱了?”

  柳玉茹一听又遇到了这样的主儿,头立刻大了一圈儿,她望着陶竟男舅舅说:“要不,我到你父母家去吧,或者,你给我推荐你姐姐最要好的同学、同事或朋友,我想通过他们多了解点你姐姐的事。”

  陶竟男舅舅的眼圈立时红了,他说:“柳警官,对不起,你去我爹妈家也没用,他们都是老糊涂了,你一问,他们只会哭。我姐姐离家二十多年,家里只是不停地拖累她,她有什么事也不会对家人讲。我只知道,当初介绍姐夫他们认识的原物资局办公室主任夫人,是个小学老师,我姐和她关系一直不错,至于别的同学或朋友,那就是我姐出事后去南港看她的赵晖姐,她现在在市物价局办公室工作,我有她办公室的电话。”

  柳玉茹离开陶竟男舅舅的“快乐贝贝”童装店后,往市物价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一下就找到了赵晖,柳玉茹说明来意后,赵晖很热情,她让柳玉茹回到住处等,下班后她来找她。

  柳玉茹没有回新华宾馆,她打车去了原物资局,现在叫物资中心。

  很破旧的一个院子,看得出惨淡经营的架式。看大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一看柳玉茹是个生面孔,就把她拦住了,柳玉茹说:“大爷,我是外地来的,想了解一个人的情况。”说着就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这老师傅也不接柳玉茹的工作证,他说:“闺女,我也不看这个,现如今假证件满天飞,我呀,也分不清真假,所以我从不看这个,一有生人我就打电话,领导让进我就放人,领导不让进我就拦着,不巧,今天你没选对日子,主任他妈死了,单位全体出动送葬去了,我就让你进去你也见不着人,你呀,明后天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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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走在汉中的大街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步履匆匆的行人,心里有些沮丧,任何事,做起来和预想中总是两样,原本很简单的事,一做起来会有预想不到的困难,那么,有时候想得很复杂的事,真做起来也许会变得简单?她裹紧厚厚的羽绒大衣,迎着寒风向一家中国移动营业厅走去,她得买张手机充值卡,和家里人取得联系。

  柳玉茹回到宾馆,已经快十点了,她把手机充上电,打开电视找了一个汉中台,正在播出的是“汉中警讯”,她专注地看起来。

  这期警讯讲的案例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专杀漂亮而有外遇的女人,他发现漂亮女人就跟踪,先了解她有没有外遇,假如没有外遇,他会放过她,如果有外遇,他一定伺机杀掉她。他变态的原因是,小时候母亲跟人私奔,长大结婚后老婆又和别人私通,他把老婆杀掉后埋在了床底下,几年过去也没人发现,从此他开始迷上了杀人,到案发时已经杀害了八个女人。柳玉茹若有所思,难道卓然也是被一个变态男人杀死的?可杀她的和约她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啊?以卓然的智慧,会识不破一个变态的人?难道约她的另有其人?卓然遇害后他不肯露面只是怕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柳玉茹关掉电视机,掏出记事本,在“约会者”和“黑风衣”之间打了两个问号,她想到自己此行是想挖出“约会者”的一些线索,又合上了记事本。

  赵晖十一点半就赶到了宾馆柳玉茹的住处,她说要找一家有特色的饭店给柳玉茹接风,柳玉茹坚决不同意,说是自己影响了赵晖的工作,理当请客,两人就谁做东的问题争执了不下三分钟,最后赵晖动情地说:“玉茹,我知道你来干啥的,你是卓然的朋友,我也是卓然的朋友,为卓然你能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来到汉中调查情况,我却连地主之谊都不能尽,这还是朋友吗?啥也别说了,客随主便,来到汉中,就听我的,将来我去南港,一切听你安排。”说得柳玉茹的心里暖暖的,她想,亲情有时候竟然比不上友情,真是可悲呀。

  两人走出新华宾馆,上了一辆的士。

  的士沿新华中路向右,走到新华路与和平路的交叉口又向左,直开到一座名为“东方美食城”的大楼前停下,这座楼从外表看没什么特别的,进得里边却是别有洞天,整个一座“水浒城”,一个个雅间都按着水浒里的地名或典故取名,服务人员全部扮成水浒里的人物。柳玉茹没读过《水浒传》,但对一些水浒人物还是知道的,她看着花和尚鲁智深左手提着一柄禅杖,右手托着一盘菊花鱼,不禁笑道:“这家老板还真有创意。”

  赵晖把柳玉茹带到名为“十字坡”的一个雅间坐下,立马有一丰腴女子走上前来道了个万福说:“孙二娘见过两位姐姐。”赵晖说:“去泡一壶上好的龙井。”那孙二娘应声而去。赵晖轻声说:“能没创意吗?京城里来的,见过世面,据说是一个要人的亲戚,市里的头头脑脑都买帐,更别说市直机关了。现在已经形成惯例,各单位招待都到这儿,在哪儿都是吃,谁不想落个人情啊?再说,这儿也确实有特色。”

  柳玉茹说:“对了,刚才那位小姐说她叫什么?孙二娘?好象是个母夜叉还是母老虎?你别笑,我没读过《水浒传》,什么名著都没读过,我从来不读小说,考大学语文我都是蒙的。”赵晖笑着说:“我也没读过,我连大学都没读过,只读了两年中专,就是和卓然一起读的。卓然有志气,说深造什么也挡不住她,月子里就开始复习,连续考了两年,愣是圆了自己的梦。”

  柳玉茹说:“卓然在中央财经学院进修的是吧?现在是中央财经大学了。”赵晖点点头说:“是。这个学历在当时挺过硬的,不然当初卓然竞选财政局副局长时底气会那么足?人生啊,就是这么怪,有时候坏事能变好事,可有时候好事也能变坏事。就说卓然,她要不进修,还在物资局财务科老实待着,虽然不会有大出息,但日子总会平平安安,上个财经学院镀镀金,是让人挺羡慕,可一回来她心气就高了,安排到财政局会计股还不满足,还要竞选副局长,她要不是竞选落败,能跑到南方?她要不去南方,会有性命之灾?人不是没长前后眼吗?要是能瞻前顾后,卓然的命运就不会是这样的。”

  柳玉茹说:“你认为卓然是个要强的人吗?”

  赵晖说:“卓然这个人啊,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她不能算个要强的人,她竞选副局长,是凭的书生气,她觉得自己的硬件过硬,就可以试一试,但她考虑得太幼稚,官场上的许多潜规则她都不懂,对国情也缺乏研究,她的竞争对手本来就是财政局的副局长,根深叶茂,而她不过是刚移栽到财政局的一棵小树,根都没扎牢,你想想能不败北?败北后在局里还能混下去?要不是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她也不会下定决心南下。”

  柳玉茹说:“在你们中专同学中,卓然和你的关系算是最密切,而且保持时间最长的吧?”

  赵晖想了一下说:“好象是。卓然不喜欢交往,表面看她似乎很随和、很中庸,但骨子里她是个清高的人,她不喜欢人情世故,不喜欢繁文缛节。”

  “那她和陶文泽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我的意思是,她和陶文泽并不是一类人。”柳玉茹刚问了这句话,孙二娘端着一个瓷茶壶款款地走了进来,那壶嘴微微冒着热气。

  孙二娘一边倒茶,一边看着赵晖殷勤地说:“赵姐一说要上好的龙井,值班经理亲自跑楼上拿的茶叶”。柳玉茹不经意间发现赵晖的脸红了一下,她想:她是这儿的常客,还不是一般的客,连值班经理都不敢怠慢。她不过是物价局办公室普通一员,应该不至于,除非她有什么靠山,还不是一般人,否则这里的人不会这么殷勤,而她面对别人的殷勤也不会脸红。柳玉茹认真打量赵晖,觉得她真的有几分人才,她的美不像卓然那样慑人心魄,但她美得温婉,让人如沐春风。她应该也是年过四十,但皮肤还很白净,紧绷绷的没有一个皱纹,眼睛不大,但清澈有神,时不时飘过一丝迷离,别有一番韵致。柳玉茹这么想着,再和赵晖聊时就有些心猿意马,总是猜测她有什么靠山,连赵晖让她点菜,她都没反应过来。

  两人相互推让了一番,赵晖拗不过柳玉茹,只好自作主张地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红酒,主食是小馄饨。

  柳玉茹说:“我们两个人,点三个菜已经多了。”

  赵晖说:“北方人忌讳单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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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说:“南北方人的差异在餐桌上就表现出来了,南方人点菜数人头,平均一人一个菜,北方人不管几个人吃饭,一定要点一桌子菜;南方上坐桌前先讲好谁埋单,其他人就只管吃,北方人吃完饭一窝蜂似地抢着埋单。”

  赵晖问:“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柳玉茹说:“我是南方人,但我喜欢北方人的豪爽,虽然我不豪爽。”说完俩人都笑起来。

  赵晖说:“你刚才问我卓然为什么会和陶文泽走到一起,我还没有回答你。是上官老师介绍的,她叫上官彤,比我和卓然年长十岁,卓然和她的关系也很密切。你要想见她我可以帮你联系,不过,她婆婆刚死,今天才下葬。”柳玉茹立刻想到物资中心那个门卫师傅的话,“主任他妈死了”,看来,当年的办公室主任成了今天的物资中心主任。

  赵晖没有注意到柳玉茹开小差,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卓然这个人,绝对是女人中的极品,漂亮,性格好,品行也好,喜欢她的男人能少吗?但她似乎开窍晚,认识陶文泽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她嫁给陶文泽只是为了能分一间住房,有个固定住处,别再东一宿西一宿地打游击。想想卓然也够可怜的,从小父母离异,又都在同一个村子再婚,卓然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兄弟姊妹一共十个,就她一个人走出了农村,一帮穷亲戚都想啃她,卓然要帮她同父同母的姊妹,她母亲想让她帮同母异父的姊妹,她父亲想让她帮同父异母的姊妹,活活要把卓然吃掉。公婆一家呢?又一直藐视她,你说卓然感情上能不孤独吗?”

  柳玉茹说:“原来卓然的家庭背景这么复杂,你说得像绕口令似的。”

  赵晖说:“我都觉得拗口。”

  柳玉茹趁机问道:“那卓然会不会在外边寻找精神寄托呢?”

  赵晖认真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也有人向她献殷勤,但她没接受。卓然这一点挺让我佩服的,特别有定力。她和陶文泽不过是柴米夫妻,说不上多恩爱,但她就是能守住本分。”

  柳玉茹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时,第一道菜上来了,是红烧牛蹄筋,热气腾腾的,赵晖说:“我们边吃边聊。”又对站在门口的孙二娘说:“你也过来陪我们吃吧?顺便说说你们夫妻俩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事。”孙二娘摆着手说:“谢谢赵姐,你们吃吧。我就不显摆了,都是现学现卖的。”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两人喝了大半瓶红酒,都有点微醺的感觉,特别是柳玉茹,从没喝过这么多酒,腾云驾雾般的感觉让她兴奋得直捂着脸笑。快结束时,赵晖接了一个电话,她的表情十分妩媚,语气十分温柔,她讲的地方话,柳玉茹没听清她讲的什么,但知道她是和谁通话,酒一上头柳玉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口无遮拦,她指着赵晖说:“我知道你和谁通电话,一个你喜欢或喜欢你的男人。你可得留个心眼,别让人骗了。”赵晖比柳玉茹清醒,她能喝,这点酒醉不了她,一听柳玉茹这话,知道她喝多了,忙扶着柳玉茹走出了东方美食城。

  赵晖把柳玉茹送到新华宾馆,亲自服侍她睡下,又给她留了一张字条,才匆忙离去。

  柳玉茹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看到赵晖的字条,她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中午喝高了,内心非常自责,她想,自己的工作性质注定,脑子里要时刻绷着一根弦,一放松非误事不可。她仔细把赵晖的字条看了一遍:“好好休息一下,我帮你联系上官老师。”心说,赵晖真是够姐们儿。

  柳玉茹躺在床上又一次给陶竟男霍冰打电话,俩人都关机,冯小冠也关机,靳旅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柳玉茹想,真是奇了怪了,平常谁都不关机,说关都关,好象约好了似的,真是。

  柳玉茹起床后想给赵晖打个电话表示歉意和谢意,又怕影响她的工作,正考虑现在打还是下班打合适,有人敲门,柳玉茹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矮个,偏胖,但不臃肿,干净,朴素,十分端庄,柳玉茹正要开口询问,来人微笑着说:“我是上官彤,卓然的朋友。”

  柳玉茹连忙客气地叫“上官老师好”,她把上官彤让进房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柳玉茹十分惊喜地说:“上官老师,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听说你家里有事,我都不敢叨扰。”上官彤温和地说:“老太太八十多岁了,是喜丧,不必忌讳什么。”柳玉茹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

  上官彤又说:“我都听赵晖说了,你也是卓然的朋友,为卓然的事来的,我们大家都是她的朋友,为朋友都会不遗余力,只要能帮忙。”

  柳玉茹单刀直入地说:“上官老师,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调查卓然隐私的,我们觉得她的死很可能与一个她爱的男人有关。”

  上官彤的表情流露出了惊讶:“怎么会呢?她爱他,他还会杀她?卓然既不爱财,又很自爱,他有什么理由杀她呢?”

  柳玉茹感觉到上官彤的话里有话,她抑制住兴奋问道:“上官老师,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对吧?”

  上官彤好象有些紧张,她的身体往一起蜷缩着摇了摇头,她说:“这事都很多年了,要不是卓然出这么大事,要不是你千里迢迢来查问,就是烂到肚子里我也不会往外说。”

  “那是卓然在北京进修的第二年暑假,她回来后去看我,人瘦了一圈,精神也很憔悴,我看她心事重重,就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哇’地一声扑进我怀里哭了,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年轻人,比她小六岁,他也爱她,他们已经在外边同居了,她明知道他们的爱不会有结果,可就是不能自拔,没有他的日子她就像鱼离开了水,总有一天她会死掉的。她说得我的眼泪都下来了。

  “我劝她,看在男男的份上,和他断了,好好过日子吧,你不是个能抛开一切的人。她说,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对他的爱。那一天,她说说哭哭,像个半疯,弄得我心里也很难受。第二天她就走了,对家里谎称学校抽她编什么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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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急切地问:“她没有讲那个男人的具体情况吗?比如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或者是否同班同系?”

  上官彤摇摇头说:“没有。此后她再没提起过他。她毕业后我试着问过一次,她只说他报考研究生了。‘他是我不醒的梦。’卓然这样评价自己这份感情。她眼睛中的痛苦能够把人灼伤。”

  柳玉茹启发上官彤:“你再想想,卓然第一次向你提到那个男人时就说了哪些话?比如她怎么就爱上他了呢?”

  上官彤说:“噢,他乒乓球打得好,字写得也好。”

  柳玉茹说:“那人后来到哪里去了,卓然没再提过?”

  上官彤说:“卓然去南方后偶尔也打过电话,但是,话题赶不到这儿,再说,感情上的伤疤也不能随便碰触,否则就太不尊重人了。”

  柳玉茹和上官彤一直聊到晚上六点,柳玉茹带上官彤到二楼餐厅用了晚餐,柳玉茹果然没有赵晖豪爽,只点了三个菜,一盘水饺,俩人也没吃完。埋单的时候,小姐却告诉她,上官老师埋过了。弄得柳玉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和上官彤从没分开过,她什么时候埋的单呢?

  柳玉茹这个晚上非常兴奋,她把全天收获的线索捋了一遍,直到凌晨一点才入睡。

  第二天,她给靳旅打了个电话,说想去北京一趟,顺着掌握的线索摸一摸,靳旅不同意,让她马上回去,她又给冯小冠打了个电话,然后到服务台去订机票。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5805 最新更新时间:

  黄迪这两天闷闷不乐,晚上例行的散步时间她一个人到外边逛一下就回来了,回来后如果康习铭在客厅她就去书房,如果康习铭在书房她就坐客厅,打开电视从0频道换到111,又从111频道换到0,她只是在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并不是真的在看电视。

  康习铭终于发现了黄迪的不正常,他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手里说:“你好象有什么心事?”黄迪一言不发。康习铭说:“别给我玩这一套,没耐心。我的工作压力够大了,你别给我添堵。”

  黄迪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没耐心,你早就没耐心了,因为你的耐心给了别人。”

  康习铭说:“给谁了?你说一个让我听听。”

  黄迪说:“给谁了你自己清楚。康习铭你行啊,水够深的,啊?”

  康习铭的脸绷得紧紧的,冷冷地说:“拣有用的说。”

  黄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这时候,儿子侃侃回来了,说要看动画片,康习铭起身回书房去了。

  黄迪给侃侃削了一个水果,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端详着他,侃侃边吃水果边看电视,时而专注,时而开心,他的天真纯净的笑感染了黄迪,她的坏心情一下被冲淡了。她先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又把客厅的地拖一遍,这时,侃侃的动画片正好结束,她带他去卫生间洗了澡,把他抱进卧室,放在他的小床上,黄迪边盖被子边说:“臭儿子,妈妈马上就抱不动你了。”侃侃说:“我长大抱你。”黄迪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说:“你长大不嫌弃妈就好。”侃侃问:“什么是嫌弃?”黄迪说:“睡吧。”侃侃说:“我想和你睡。”黄迪说:“不懂事的小孩子才和他妈妈睡呢。”侃侃连忙闭上眼说:“我懂事。”黄迪的心里突然之间盈满了幸福。

  睡觉时,黄迪已经把晚饭后的不愉快忘掉了,她主动钻进康习铭的被窝,往他身上粘。康习铭很冷淡,似乎还记着黄迪刚才的冒犯。黄迪的情绪一下又退回到晚饭后,和两天来的心情连接起来。她回到自己的被窝,把背朝向了康习铭。

  康习铭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他依然看他的书,对黄迪的表现置若罔闻,黄迪生气了,这团气在她的体内不断膨胀,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她忽地坐起来说:“康习铭,你别得寸进尺!我不和你计较了,你反而没完没了?”康习铭头也不抬地说:“甭客气,你还是和我计较吧,我想知道我怎么得寸进尺了。”

  黄迪一把抓过康习铭手中的书摔在床上说:“你认识陶竟男母亲对吧?”

  康习铭皱了一下眉头说:“那又怎么样?我认识的人多了,是法律规定我不允许认识谁还是你规定我不允许认识谁?”

  黄迪说:“谁也没规定你不允许认识谁,可你为什么要隐瞒呢?”

  康习铭说:“我隐瞒什么了?”

  黄迪说:“你和陶竟男母亲不是一般的熟,可你一直装作不认识她,这是为什么?”

  康习铭这时候才抬头看着黄迪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凭什么说我认识陶竟男母亲?”

  黄迪讥笑道:“总算心虚了。你和她一起去吃西餐被人看到了。”

  康习铭怔了一下说:“被谁看到了?”

  黄迪说:“倪匡。”

  康习铭长出一口气说:“黄迪我告诉你,第一,我认识谁是我的权利,无须向任何人报告;第二,我不认识陶竟男母亲,请你不要无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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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黄迪将信将疑地说:“你是说倪匡看错了?”

  康习铭耸了一下肩说:“也许吧,要么是认错了我,要么是认错了另一个人。”

  黄迪重新躺进被窝,康习铭又拿起了他的书。

  第二天中午,康习铭约倪匡到校外一个酒楼喝酒。倪匡很意外,他和康习铭只是认识,见面打声招呼而已,没到一起喝酒的份上,他想到自己无意间向黄迪提起了康习铭和卓然一起吃饭的事,莫非黄迪揪着不放?倪匡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十分无聊的事,好象一个长舌妇。但他提这件事时绝对没有一丝阴暗心理,他一点都没想到康习铭和卓然在一起有什么不正常,否则他肯定不会问黄迪“陶竟男他们是否老乡”。

  倪匡再三推辞,康习铭情意殷殷,倪匡只好上了康习铭的车。

  两人要了四个菜,一瓶白酒,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一开始聊的都是些时政要闻,比较大的话题,从伊朗核问题谈到伊拉克战争,从青藏铁路谈到神洲六号,从国际到国内,话题非常宽泛。三杯酒下肚,康习铭先有了醉意,拉着倪匡的手不放,连声叫“兄弟”,“兄弟,好兄弟,我佩服你,早想和你在一起坐坐,一直没时间。兄弟,我羡慕你。”

  倪匡说:“老兄你说哪里话,应该是我羡慕你,你看,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你都经济学家了,而我还一事无成。”

  康习铭攥着倪匡的手,头摇得拨郎鼓似地说:“虚的,那都是虚的,没有用,我宁愿婚姻幸福,别的什么都不要。”

  倪匡没料到康习铭如此坦率如此直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给康习铭倒了一杯水说:“老兄,这婚姻吧,就像在饭店吃饭,不管点多少菜,总觉得没有别人桌子上的好吃,岂不知,你眼馋别人桌上的菜,别人也在眼馋你的菜。”

  康习铭说:“别人都在享受,而我却在忍受,实在是不堪啊。老弟,我对婚姻的厌倦让我对出轨都失去了兴趣,她还天天盯我,让我放开我都放不开了。这几天又呕上了,说我和陶竟男母亲一起吃西餐,这都哪的事啊?”

  倪匡忙接过话茬说:“老兄,怪我怪我,这是我对不住你。陶竟男,就是黄老师班一个学生,听说自己的好朋友遇害后情绪一下失控,那天是黄老师我们俩和公安局同志一起把陶竟男送到医院的,陶竟男扎上针睡着后我们两个瞎聊,说说你儿子聪明,又说说我儿子淘气,这样就讲起了那次逛商场走失,被陶竟男母女捡到送还的事,当时不知怎么我就想起有一次看到你和陶竟男母亲去‘哆来咪’,就问你们是不是老乡,我都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当时看到黄老师的表情我就知道说错话了,忙说没看清,你看看,竟然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看来在女人面前讲话真得慎之又慎。”

  康习铭说:“兄弟,你真看错了,唉??,不管看错没看错都得错,你要不错我就错了。”

  倪匡郑重地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康习铭说:“兄弟看错了。”

  康习铭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哽咽着说:“我不是个男人,我唾弃自己。”

  倪匡握了一下康习铭的手,充满怜惜地说:“容易的时候是相近的,不容易的时候各有各的不容易,想开点。”

  吃过饭,康习铭又推心置腹地告诉倪匡,晚报一个女记者最近在追求他,态度之热烈,让人动心,“你说我敢吗兄弟?不敢,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承担不了,我是个懦弱的男人。”倪匡说:“都是成年人,谁都有自己的原则,自己掂量着,不太出格就行。”

  康习铭和倪匡走出酒楼时,俨然一对好兄弟。

  康习铭晚上下班回来时心情不错,路过花店时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一束黄玫瑰,回到家里就把花瓶拿出来插上。儿子侃侃追着他问:“爸爸,是节日还是生日啊?”

  康习铭说:“不是只有节日才可插花。花美不美?”

  侃侃说:“美。”

  康习铭问:“你面对鲜花心情怎么样?”

  侃侃说:“高兴。”

  康习铭说:“这就对了,花是愉悦心情的,不开心的时候买束花插一插,心情就开朗了。”

  侃侃继续追问:“爸爸你不开心了?”

  康习铭刮了儿子一下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现在不是开心了吗?”说着进卫生间去洗手,侃侃追着问:“那就是说,你买花前是不开心的?”

  康习铭的好心情持续了半个多钟头,吃过晚饭,儿子一出去,黄迪的脸又拉了下来,今天一天,黄迪把近期内心的疑问进行了梳理,发现康习铭认识卓然成了小问题,一个更大的问题凸显在脑海里。

  康习铭最近出了一趟差,回来时手腕上的痣不见了,黄迪发现后问他,他说早就去掉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黄迪心里直犯嘀咕:明明两周前还有,怎么说早就去掉了呢?另外,霍冰死前两天曾向她打听康习铭老家在哪里,她说河北,霍冰又问是不是河北洛川,她当时很惊奇,霍冰怎么会知道他的事呢?问霍冰,霍冰说听见侃侃奶的口音后瞎猜的。黄迪当时就有点疑惑,一般人听口音只能猜出个大概的区域,霍冰一个山里丫头,就算来南港上了一年多的学,就算在酒吧陪了两个月的酒,她的阅历不见得成倍地递增,她凭口音就能把人的籍贯给具体喽?康习铭回来她把自己的疑惑讲了,康习铭愣了一下神儿,没搭话。第二天霍冰就失踪了。黄迪知道,康习铭肯定不会杀人,他没那么丧心病狂,再说,他杀霍冰干嘛?难道他想强行占有她,被霍冰拒绝后恼羞成怒才起了杀机?黄迪一想到这一层就不是生气了,是恐惧,连脊背都一阵阵发冷。儿子出去后她到厨房洗碗都把门关得严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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