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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0 15: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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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竟男从学校出来给父亲陶文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吃饭没有,陶文泽说正在吃。陶竟男说别将就,妈不在了你得学会照顾自己。陶竟男突然哽咽起来,陶文泽说不将就闺女,我在北大荒吃的。陶竟男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恨意,你可真够洒脱的,我妈的冤魂还在头顶徘徊呢,你已然走出悲痛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悲痛过?也许真是他害死了妈妈?陶竟男叫了一辆的士说:“花溪路,快点。”
“北大荒”是一家东北餐馆,在这座城市有好几家分店,因为离家近,陶竟男一家喜欢在花溪路这一家吃,吃成VIP客户了,她推测父亲一定在这家吃,她让的士司机把车停在“北大荒”右边一个路口,那里通往一个小区,是“北大荒”租的停车场。陶竟男走进小区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车,红色捷达王,刚换两年,父亲爱车,开得仔细,保养得好,车况还很新。父亲的车在这儿,就证明他人还在饭馆,陶竟男转过身,想去饭馆亲眼看一看父亲的潇洒生活,刚一转身,却看到父亲被一个年轻女人挽着手臂走了过来。陶竟男愣了一下,连忙背过身快步走到一座楼的拐角处躲起来,她远远地看着父亲为那个女人打开车门,自己又钻进车里,红色捷达缓缓驶出小区。陶竟男的眼泪汹涌而下,那一刻,她感到特别的痛苦,特别的无助。
陶竟男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跟父亲特别亲,那时候她们一家生活在内地一个叫汉中的地级市,父亲在物资系统工会工作,她不到三岁母亲就考上了中央财经学院成人教育班,去北京进修了,一去就是三年,这童年时至关重要的三年自己就是和父亲一起度过的,母爱也是由父亲代给。三年后母亲毕业回来时,她和母亲是多么生疏啊!后来,刚刚和母亲培养出一点感情,她又在单位的派性斗争中被排挤,母亲一气之下只身南下,自己又成了没娘的孩子,直到父亲下岗带自己来到南港,母亲才真正走进自己的生活。在此之前,母亲在自己的生活中只是一个影子,而父亲才是自己的依靠,只是后来,自己一天天长大,对父亲的依赖才慢慢地转移到母亲身上。母亲的关心比父亲细腻,从生活习惯到个人卫生,从品德修养到为人处事,事无巨细,母亲都要管,比如洗脸没洗到脖子,洗手没洗到手背,洗澡后不擦干身子,吃饭叭唧嘴,统统不行。从前陶竟男习惯边写作业边吃东西,这也不行,母亲说:“学习的时候要专心学,吃东西的时候要专心吃,否则把墨水吃肚里了,把果酱抹课本上了,你以为学问都是吃进去的?”母亲大部分时候不严厉,只是认真。但陶竟男从心里怕母亲,是因敬佩而产生的畏惧。有一次陶竟男不小心把同桌的课本带了回来,晚上写作业时发现了,母亲陪她一起坐公交车又给同学送去,并让她向那位同学道歉。回家的路上,陶竟男问:“为什么非得跑一趟呢?她可以看别的同学的,我明天给她不一样吗?”母亲摇着头说:“不一样。第一,这个同学写作业时找不到本子会很着急,你的马虎造成的错误让别人着急你能安心吗?”陶竟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第二,改正错误越快越好,可以把错误造成的后果减到最轻,第三,跑这一趟能够加深你的印象,以免今后再犯同类错误。”母亲还教她多给予,少索取,多宽容,少计较,母亲的品德教育让陶竟男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一路上出乎其类,拔乎其萃,陶竟男成了阳光与可爱的代名词,陶竟男也在聆听母亲教诲的过程中深深地爱上了她,也许那爱里包含着太多的敬重,这是对父亲的感情中从来没有过的。另外,随着自己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一个大姑娘,和父亲的感情好象自然疏远了,然而那只是相对母亲而言,相对外人,父亲不还是她最亲的人吗?可是母亲突然之间不明不白地没了,父亲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悲伤,不仅如此,他这么快就和别的女人亲热上了,这让陶竟男实在难以接受,那种打击不亚于失去母亲。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7215 最新更新时间:
陶文泽这天心烦意乱,十一点就不想拉活了,他把“空车”的牌子扣过来,打算回家休息。
他没有雇司机,自己开一部车,为此,卓然生前没少和他生气,说他挣钱不要命,陶文泽说他自己会注意休息。陶文泽不是没雇过司机,但不好管理,陶文泽这个人心眼小,把钱看得大,他容不得别人往他眼里揉沙子,所以炒了那个司机后就再没雇过别人,他宁愿自己的车休息,也不愿别人损他的利益。
他从人民桥桥下调头时,一个女人拦他的车,他下意识减速,靠边停下,摇了窗玻璃说:“对不起,今天有事,不拉了。”那个女人很泼辣,一拉车门坐进来说:“拉也得拉,不拉也得拉,你要敢把我推下去,我??,我投诉你。”她喝高了,舌头发硬。陶文泽知道碰上刺儿头了,他叹口气问:“去哪里?”女人说:“直走。”
每到一个十字路口陶文泽都问怎么走,女人都说直走,半个钟头后汽车驶出了城,陶文泽扭头看那个女人,女人已经睡着了。他很窝火,怎么碰上一个这样的妇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七十多块,看来也要泡汤。他把车停在路边,开了车内灯,仔细打量这个呼呼酣睡的女人,她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还算苗条,鸭蛋脸,眉目长得都很耐看,黄发披肩,装扮得挺南方的,严格说是挺本地化,但看得出她不是本地人,至于干嘛的,她的装束比一般职业白领要俗一点,比一般家庭妇女要雅一点,比一般二奶要惨一点,比一般小职员又阔一点。整体感觉她是一个单身或被遗弃的女人,因为有主儿的女人一般不会一个人醉醺醺出现在午夜的街头,而她的行头又不像是职业的风尘女子。陶文泽做过那么多年的政工干部,又开这么多年的出租车,都是和人打交道,因此他那双看人的眼还是挺毒的。看了半天,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肤色偏黄,嘴唇上没有口红遮盖的地方渗着粉扑扑的白,这是标准的贫血症状,他的心里漾起了一丝怜悯,这个女人不容易啊,让她睡一觉吧。陶文泽把靠背角度调整了一下,也半躺着睡起来。
陶文泽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抚摸自己,激凌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那个女人睡醒后正侧靠着座背端详自己,他坚信自己醒来之前一定遭受了她的猥亵,他能感到她的指尖停留过的地方有轻微的颤栗。他坐正身子说:“醒了?说吧,要到哪里?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女人“咯咯”地笑起来:“你还真是个好男人。我叫毛爱娟,你呢?”陶文泽说:“陶文泽,叫我老陶吧。”毛爱娟赞美道:“陶文泽,很好听的名字,好象很有学问的样子。”
陶文泽笑道:“名字中的学问可靠不住,我有一个本家叔叔,大字不识一个叫陶尚儒,我有个高中老师叫李栓柱,你说谁有学问?”
毛爱娟又“咯咯咯”地笑着说:“你这人蛮幽默的。”陶文泽说:“没有馍,只有菜。”陶文泽是山东人,他的幽默毛爱娟不解,但她还是附和着笑了。
毛爱娟耍了心眼,其实她一上车就认出了陶文泽,陶文泽经常去单位接卓然,单位里很多人都认识他,她没有挑明是怕陶文泽心存戒备。毛爱娟想,傍不上老板傍个司机也好,好歹有个谋生的技术,况且陶文泽是有车族,长得又体面,女儿再有两年大学就毕业了,这样的条件也算是穿着铁鞋找不着的。毛爱娟心里说,卓然啊卓然,你活着我斗不过你,你死了就别怪我挖你的墙角,再说,人都没了还要墙干嘛?毛爱娟让陶文泽向前开向前开的时候就是在盘算这件事,也许陶文泽才是我的真命天子?不然的话为什么不迟不早,偏偏在他丧妻后精神无所寄托时让我碰到他?为什么要在我没有钓到金龟婿铜龟婿之前遇到他?莫非这是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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