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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没有化完的妆 作者名: 刘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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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4:5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老鲁的一句话:她的家多像个家呀。确实,她也有这样的感触,现在,物质生活的文明,使家越来越不像家,越有钱,家越不像家,像星级宾馆,像渡假村,极尽奢华,极尽现代,而陶竟男家就不是这样,卓然喝水用的杯子还是一个带盖搪瓷缸子,上面印着五个红字:“先进工作者”,不知是什么年月,也不知他们夫妇两个谁得的奖品,洗得干干净净地摆在卓然的遗像前,里边盛着满满一杯水,水里浮着几片青青的茶叶,茶水还微微冒着热气。这水杯要放在柳玉茹家,冯小冠早把它丢了,但是在陶家看到,柳玉茹并没有感到别扭,作为一个饮水工具,它有什么不可以用的呢?况且,它跟主人那么久,早已有了灵性了,它会不时提醒主人记住过往的一些人和事呢。

  陶竟男看到柳玉茹注意那个水杯,就说:“我妈妈喜欢喝绿茶,她做家务时总要泡一杯,等做完家务慢慢地饮。你喝茶吗姐?”柳玉茹注意到陶竟男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她心里热乎乎地说:“我喝水就行。”陶竟男去厨房洗了一个瓷杯倒上水递给柳玉茹说:“我妈妈不让用一次性杯子,又浪费,又污染环境,我觉得她们那一代人特别有社会责任感。”柳玉茹说:“是,你妈妈是对的。”

  柳玉茹注意到陶竟男家玄关只有三双脱鞋,就问:“你们家客人多吗?”陶竟男说:“基本上没有。老家太远,爸爸妈妈在这儿没什么朋友,妈妈平常上班,周末要干家务,爸爸每天要开十多个小时的车,他们也没时间在家里招待客人。”柳玉茹问:“你爸爸这一觉要睡到什么时间?”陶竟男说:“不一定,有时候两三个小时,有时候四五个小时,要看当天的具体情况。妈妈出事后爸爸的睡眠一直不好。”刚说到这儿,主卧室的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米七八的个头,五官端正,皮肤白晰,要不是微微凸起的肚皮真有点美男子像,她第一次率先大大方方地和一个陌生人打招呼:“是陶师傅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陶竟男赶忙上前介绍道:“爸,这是派出所的柳玉茹姐姐。”

  陶竟男的父亲眼睛相当干涩,他使劲挤巴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好,我叫陶文泽。卓然的案子有眉目了?”柳玉茹说:“不,仍然在调查中,我想和你谈谈。”陶文泽说:“不是谈过很多遍了吗?”陶竟男给父亲端了早餐正从厨房往外走,听到这句话不悦地说:“爸,姐姐根本不是刑警,她来是关心我们,这是她给你买的早餐,吃吧,吃完好好回答姐姐的问题,她能有这份心很难得,你可别为难她。”

  陶文泽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早餐,望着柳玉茹说了句:“谢谢。”就埋头喝起了豆奶。

  陶文泽吃过早餐对陶竟男说:“竟男,你到菜市场买几样菜,中午我做饭,让你柳姐姐在家吃。”柳玉茹想阻止,但她想到陶文泽兴许是为了支开女儿,就追到门口小声嘱咐陶竟男:“别买多了,我不在这儿吃,和你爸爸谈完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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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4:5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的话题是从他们的夫妻感情切入的,陶文泽说:“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不下五遍了,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不会害卓然的,我连只鱼都不会杀,何况是人?还是我的亲人。”陶文泽的眼圈红了。

  “那么,”柳玉茹考虑着措辞,“你发现卓然有亲密的异性朋友吗?”

  “你是问婚外情,这个问题我也回答过,没有。卓然这人很正统,也有主见,不会轻易被诱惑,但别人打她的主意就该另当别论了吧?”柳玉茹听他话里有话,追问道:“别人打她的主意?谁?”陶文泽说:“这话我没对别人讲过,直觉告诉我他也不会害卓然呀?”

  “他叫林茂,香港人,是卓然公司的老板,他对卓然一直有企图,时不时来点小恩小惠,但卓然一直没接受。”

  “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柳玉茹问。

  “我是卓然的丈夫,没有这点直觉还叫什么男人?他看卓然的眼神不对,有一次梅雨季节,他买了一台抽湿机往我们家送,在楼下卓然他们两个推搡了半天,正好被我撞上,他又灰溜溜地拉走了。”

  柳玉茹从陶竟男家出来的时候还在想:因觊觎美好东西而不得就毁灭她?变态狂?

  柳玉茹打的直接去了卓然生前上班的地方,华茂工艺品有限公司。她知道,许多私营企业都不过双休日,他们对外声称让员工加班,实际就是无偿占有员工的剩余劳动。

  华茂公司在明珠大厦租的写字楼。明珠大厦位于市中心偏西,在粤海区,占地面积一千多平方米,地上二十七层,地下三层是停车场,一、二层做超市和餐饮,三层以上全部用于办公场地出租,这座办公大厦的规格在南港市是数一数二的。柳新茹来南港七八年了,这个地方仅到过一次,是斜对面有一家叫“万隆”的大型商场搞周年庆活动,冯小冠带她来买打折衣服。冯小冠知道她舍不得花钱,结果她还是舍不得花钱,因为打过折的衣服还要上千块,这不蒙冤大头吗?柳玉茹怀疑这是商家搞欺骗消费,在打折前的价格签上做了手脚,冯小冠说她是“柳姥姥”。

  柳玉茹的消费观念陈旧,所以消费不上档次,像茶具呀、餐具呀,一旦毁损得不够数了她会随便买两件补上,全不考虑品种规格的整齐化一,这样,餐桌上有时会出现两样餐具,有时候到访的客人会使用不同的茶具。柳玉茹的父母来自贫困地区,现在的生活条件对他们而言横竖是天堂,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冯小冠从他知识分子母亲那里继承了一身的小资气,断然接受不了这种随意的拼凑,他觉得那无异于拼凑日子。还有床上用品,床罩破损了,枕头枕味了,都得丢,可是被罩还是好的,能一起扔?柳玉茹把被罩保留下来,天热时拿出来当毛巾被盖,冯小冠看到床上用品的多样化简直不能容忍,他宁愿躺在沙发上也不愿去睡铺陈杂乱的床。柳玉茹就会纳闷: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如此矫情呢?难道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都会养成一些怪癖?

  柳玉茹在华茂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碰到了总经理助理冼明明,她身着银灰色职业装,胸前挂着职位牌,看到柳玉茹朝总经理室走就迎了上来,“你好警官小姐,林总不在,我是他的助理冼明明,请问可以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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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4:56:28 | 显示全部楼层
冼明明的干练让柳玉茹心生羡慕,她也就二十五六岁吧?化着淡淡的妆,穿着合体的衣服,身材修长,亭亭玉立,言谈举止,得体有度,她的能力和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吗?我能像她们一样活得自信些吗?柳玉茹回过神来说:“我是东风路派出所的柳玉茹,想找林总了解有关卓总监的一些情况。”

  冼明明打开总经理室的门,让柳玉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说:“我和林总联系一下。”

  冼明明拨通了林茂的电话,林茂在电话中让冼明明转告柳玉茹,他半个钟头后回。柳玉茹微笑着说:“冼小姐,我能和你聊几句吗?”冼明明点点头在柳玉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以下是柳玉茹和冼明明的对话:

  柳:请问你来华茂公司多久了?

  冼:一年半。

  柳:知道卓然出事吗?

  冼:公司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柳:都是怎么议论的?

  冼:意外、遗憾、惋惜。

  柳:你和卓然关系怎么样?

  冼:正常的同事关系。

  柳:正常的同事关系?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冼:坦荡、友好、合作。

  柳:你对卓然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冼:很好。她工作认真,作风严谨,为人正派,与人为善。

  柳:你确信自己不是在讲客套话?我的意思是卓然有这么好吗?

  冼:你可以搞民意测验,相信公司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这么讲。

  柳:另外的百分之十会有什么看法?

  冼:不知道,因为我不属于那百分之十。

  柳:(笑)你能给我推荐一个那百分之十人的代表吗?

  冼:公司出纳毛爱娟小姐。

  柳:好。谢谢你,冼小姐。

  冼明明看问话告一段落,站起来说:“柳警官,我还有事,林总很快就会回来,这段时间你还想见谁我让办公室秦小姐给你叫好吗?”柳玉茹说:“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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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4:56:39 | 显示全部楼层
冼明明出去两分钟后,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打扮得很前卫,裤子外边套裙子,裙子下摆呈不规则曲线。上身又是一件有花边的裙装,戴一顶松松垮垮的帽子,头发一绺绺染得五颜六色,脸上化过妆,有金粉状物质附著,伴随嚼口香糖时牙床的嚅动一闪一闪的,目光还没锁定柳玉茹,就说:“嗨!我是秦露露。”

  柳玉茹心说,我的亲娘哎,这样的女孩子都能坐办公室?世道真是变了,我真的落伍了。她微笑着示意这个另类女孩坐下,但秦露露好象没有领会她的意图,一直站在那里,头还有节奏地点着。柳玉茹疑惑间看到有一条白线从秦露露的右耳垂下来,原来她在听音乐。MP3,柳玉茹认识,冯小冠就有一个,冯小冠的时尚好象就是为了反衬柳玉茹的守旧。柳玉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秦露露终于明白过来,把耳塞取出来说:“阿学姐姐有什么吩咐?”广东人把老师和警察都叫“阿学”。柳玉茹问:“你认识卓然吗?”秦露露摇了摇头,柳玉茹心想,得,还是一个傻大姐。她说:“秦小姐,请你把出纳毛爱娟小姐叫到这儿好吗?”“出纳毛爱娟小姐?”秦露露自言自语地说:“我帮你问问。”

  秦露露出去足有五六分钟,带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问柳玉茹:“阿学姐姐,是她吗?”柳玉茹差点没笑出来,她说:“谢谢你,你去忙吧。”秦露露已经走出门了,又回过头来说:“阿学姐姐,我知道你刚才问的谁了,是那个漂亮阿姨,听说她死了,真的吗?”柳玉茹点点头,秦露露眨巴一下眼睛说:“真是天妒红颜。”

  秦露露出去后,柳玉茹让毛爱娟坐下。毛爱娟生得很耐看,身材好,皮肤也好,一点也没有她名字中的土气。但这个女人从一走进来表情就极不自然,那不自然的背后似乎是怨气或不满。柳玉茹说:“毛小姐,卓然的事我想你一定听说了……”毛爱娟不等柳玉茹讲完就打断她的话说:“听说的人多了,她出事活该,与我有什么关系?”

  柳玉茹愣了一下说:“毛小姐,有没有关系不能由你说了算,在事情没查清之前任何人都有义务接受调查。”

  毛爱娟气呼呼地说:“公司几十号人,为什么单单调查我?”

  柳玉茹说:“你不是财务人员吗?你不是和卓然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吗?找你是调查卓然,不是调查你,如果调查你就不直接找你了,知道吗?”

  毛爱娟吁了一口气,脸色才好看一些。

  柳玉茹问:“你觉得卓然这个人怎么样?”

  毛爱娟说:“两面三刀,她根本就是个阴险毒辣的女人。”

  柳玉茹说:“能举个例子吗?”

  毛爱娟说:“多了。当面说得好听,背后就使绊。”

  柳玉茹说:“你还是举个例子证明一下。”

  毛爱娟说:“她经常在林总面前搬弄事非。”

  这种说法主观意识太强,在林总面前讲的话你怎么知道呢?就是知道你也没法弄清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啊?柳玉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毛爱娟作无谓的争论。她话题一转:“毛小姐,你恨卓然?”毛爱娟迟疑一下说:“我恨她干嘛?恨一个死人显得我没度量。”柳玉茹说:“你希望她死?”毛爱娟说:“我希望不希望她都死了,这是天意,由不得我,也由不得别人。”

  柳玉茹还想再说些什么,林茂回来了,毛爱娟看到林茂马上站起来说:“林总回来了?我给你倒水。”柳玉茹注意到,毛爱娟看到林茂的一刹那马上变得谦卑起来,而林茂看到毛爱娟则有几分厌恶,毛爱娟递水给他时他没有接,冷冷地说:“做事去吧。”

  毛爱娟走后,林茂从办公桌后边走到柳玉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热情地说:“不好意思,让柳小姐久等了。和几个朋友喝早茶,一时走不开。”柳玉茹微笑着说:“还是你们活得潇洒。”林茂哈哈笑着给柳玉茹的杯子里续上水说:“潇洒什么呀,你是没见过我们,用你们北京的话说,”林茂的舌头开始打结,他们家祖籍福建,建国前到香港定居,林茂生在香港,他的母语是粤语和英语,他连家乡的闽南话都不会几句,更别说普通话了,那是开放以后才学的,所以港澳人四十岁以上人普通话很少流利的,他们一般只能简单地会话,一长篇大论就开始夹杂英语或粤语,再不然就是硬得石头一样的自编词汇。柳玉茹正猜测他想说什么,林茂的舌头已经捋平了,他接着说:“就是装孙子呀。”柳玉茹听着林茂蹩脚的普通话,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她直奔主题:“林总,你觉得卓然人怎么样?”林茂说:“当然是个好女人,天下最好的女人,聪明,漂亮,有能力,又善解人意,最重要她品德高尚,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不爱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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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柳玉茹说:“可也有人说她两面三刀,喜欢搬弄事非。”

  林茂气愤地说:“这个坏女人!讲话一点不负责任,是刚才那个女人讲的吧?就是没有阿然,我也不会娶她。天下女人死光光我都不会娶她。”

  柳玉茹问:“你、卓然、毛爱娟你们三个之间有复杂的感情纠葛?”

  林茂说:“复杂什么?一点都不复杂。我喜欢阿然,可阿然要忠于自己的家庭,毛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啊?钱,她看上了我的钱。这个庸俗又势利的女人,我讨厌她!她妒忌阿然,总怀疑是阿然在我面前讲了她的坏话我才不喜欢她,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阿然那么好的修养,她怎么会讲别人的是非呢?她自认为她比阿然年轻,论年轻她比得过十八岁的女孩子吗?我是娶太太的,不是包二奶。男人要想娶谁当太太就是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这个女人的,你明不明柳小姐?”

  柳玉茹点点问:“你那么讨厌毛爱娟,为什么还允许她留在自己公司呢?”

  林茂说:“是朋友介绍来的,不好开嘛,这个女人关系很多的。”

  柳玉茹说“私营企业用人也要考虑人情?”

  林茂说:“是啊是啊,有的是生意关系,有的是职能部门,给你推荐一个人让用,不好驳面子,大陆的人情是很麻烦的啦。”

  柳玉茹眼前立刻闪过了秦小姐的影子,她想,谁都有本难念的经,小企业老板原来也不容易。

  柳玉茹又试探着问:“那么你和卓然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超越正常的男女关系?”

  林茂痛心疾首地说:“哪里有?要是有,我一定能娶到她,我要是娶了她,她就不是今天这个下场了嘛。那个出租车司机,小器得要命,他根本就配不上阿然,不仅不能给她幸福,还给她气受。衰人!”林茂用粤语骂道。

  柳玉茹问:“你怎么知道陶文泽给卓然气受?是卓然告诉你的吗?”

  林茂说:“阿然怎么会说,她是个爱面子的人。你知道,经济往来方面的事我需要阿然给我当顾问,有时候,难免有个饭局,或者我不开心的时候,也会请阿然到外边喝喝茶,聊聊天,那个衰人发现了就跟踪我们,有一次跟到一家茶艺店,摔碎了人家的茶具,阿然当场就哭了。”

  柳玉茹从华茂公司出来给靳旅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干嘛,靳旅说:“我一个月没休息,老婆生气了,命令我今天带儿子到海洋馆来看海豚表演,否则就和我分居,我能答应吗?说吧,是不是又打听卓然案的进展?还是没头绪,这两天我的人都在忙假钞案呢。”柳玉茹说:“老靳,我告诉你几个情况,第一,卓然的丈夫陶文泽怀疑卓然和林茂有染,曾经跟踪过他们,并闹出过不愉快。第二,林茂喜欢卓然。第三,出纳毛爱娟吃卓然的醋,到了仇视的程度。请你查一下毛爱娟的社会背景,还有,再查一查陶文泽那天的去向。”靳旅说:“茹儿,你行啊,不亏是高材生,真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啊。”柳玉茹说:“你别贫,假如你不尽快查清此案,我就是冒着犯错误、被开除的危险也要私自弄它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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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霍冰家在北方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霍冰上初中时计划生育政策放宽,农村独女户可以申请生二胎,霍冰的父母央人托己花三千多块钱办了一个二胎准生证,生下了弟弟。中年得子让这对夫妇把爱心全部转移到了儿子身上,霍冰本来性格内向,从小就不爱讲话,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自从有了弟弟,她的情绪更加低落,父母发现她对弟弟不待见,很生气,常常骂她不懂事,狼性,哪有嫌弃自己亲弟弟的?没有弟弟钱是全部花到你身上了,可你出嫁后谁给我们养老送终啊?书都白念了!还不如早点回来替我们干活,让我们少辛苦点。父母的责骂渐渐让霍冰的心里打上了结,本来学习成绩一般,父母越骂越进步,高中考的重点,大学考的本科。父母一看女儿这么有出息,再不提别的,东抓西借,贷款卖牲口供应女儿上大学。

  进入大学后,霍冰主动拒绝了父母的供给,她自己勤工俭学,利用周末时间当家教,搞促销,发广告,当钟点工,给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但这些活来钱太慢,有人介绍她到酒吧当陪酒小姐,她去了,小费挣得果然不少,只要自己机警,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几个月每周至少有三天晚上她都在“梦回酒吧”上班,班主任黄迪大约听到了什么,已经来逮她两次了,一次没逮着,霍冰已经睡了,另一次逮着了,霍冰还没回来,尽管陶竟男替她打了掩护,说她感冒了,去打针,但黄迪还是注意上了霍冰,开始调查她。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克格勃,霍冰当陪酒小姐的事被揭发,黄迪感到非常震怒,第二天中午,就是柳玉茹来找霍冰那个钟点,她严肃地敲开了209的门。

  这次是陶竟男开的门,另两个同学去图书馆了,霍冰因为累,陶竟男因为心情不好,都在寝室待着。陶竟男看到黄迪先是怔了一下,继尔看到她的神色就猜出了八九分,马上浮起一层笑意说:“黄老师你好。”

  黄迪瞧了陶竟男一眼没吱声,然后几步走到霍冰的床前严厉地叫道:“霍冰,起来!”

  霍冰正在做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工作了,穿着白大褂,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把她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试验室,她微笑着开始工作,突然,那些试管、烧杯全都变成了酒杯,里边盛着血红的酒,在她的眼前飞,她说:“不,我不喝酒。我是来工作的。”领导说:“到了这儿就由不得你了,不喝也得喝,我们是签了合同的。”霍冰抬头看,只见领导模样的人变成了酒吧老板,面目狰狞地说:“来人啊,灌她。”于是上来几个凶恶的大汉按着她,往她的嘴里、头上、身上倒酒,一会儿就倒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霍冰用舌尖舔了一下,又咸又腥,竟然是血,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想呼喊,却被黄迪的叫声惊醒了。霍冰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望着黄迪,意识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

  黄迪说:“霍冰,我真没想到我们班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这么不自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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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1:15 | 显示全部楼层
霍冰愣愣地说:“什么不自爱呀?”

  黄迪提高声音说:“我们是名牌院校,人才的摇篮,不是培养三陪小姐的!”

  霍冰冷冷地说:“谁是三陪小姐?”

  黄迪说:“难道你连一点羞愧都没有吗?”

  霍冰说:“羞愧什么?做了你的学生?”

  黄迪说:“你真无耻,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霍冰说:“那是你有眼无珠。”

  陶竟男一看顷刻之间起了硝烟,连忙制止霍冰说:“霍冰,睡醒了吗你?胡说什么呀?黄老师是关爱你,你有什么都告诉她,她不会为难你的,是吧老师?”

  陶竟男的话令黄迪的火气更大了,她说:“陶竟男,我以为你是个好学生,没想到你姑息养奸,和坏人坏事同流合污,你以为你是在帮她吗?你这是把她往泥潭里推!年纪轻轻不学好,江湖习气倒是不少,这样的人才值得国家培养吗?啊?”

  霍冰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指着黄迪的鼻子说:“姓黄的,你太过分了!我是坏学生,可陶竟男是好学生,你凭什么指责她?她不是姑息养奸,是善解人意,她的道理比你深刻,也比你有说服力,她帮助人是真诚的、彻底的、无私的,不像你这么粗暴,你没有资格指责她,你向她道歉!”

  黄迪的脸气得煞白,她“啪”地一下打开霍冰的手说:“霍冰你想造反?难道你敢动手不成?”

  霍冰狠狠地推了黄迪一下说:“你能动手我为什么不能?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陶竟男这时候捶霍冰也晚了,黄迪气狠狠地说:“你等着,别怪我不讲师生情分。”说着“蹬蹬蹬”走了出去。

  黄迪走后,陶竟男说:“霍冰你看你那个臭脾气,怎么说你都记不住。她批评你时你态度好一点,她把该说的说了不就没事了吗?不管她的方式方法是否恰当,她是在尽她的责任,这有错吗?说实话,哪天晚上你回来前我的心都七上八下的,生怕你出事,要不别干了,我们再了解一下助学贷款的事。”

  霍冰直愣愣地盯着陶竟男看了一会,叫了声“竟男,”就“哇”地一声哭起来。陶竟男慢慢地搂着霍冰说:“别哭了别哭了,真是个认死理,想干换份工作,我帮你想想办法。”霍冰的哭声由强到弱,抽噎了一会说:“竟男,刚才我哭是因为听到你说晚上我不回来你心里七上八下怕我出事,我觉得有人惦着我。”陶竟男瞪她一眼说:“你以为自己多可怜啊?惦你的人多了,钻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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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1:24 | 显示全部楼层
俩人洗洗脸打算去教室,下午有一节课。正要出门,来了两个老师,是学校学生处的,有一个老师陶竟男认识,叫倪匡,有一次她陪妈妈逛商场出来捡了一个走失的孩子,就是这位倪老师的公子。夫妇两个带儿子逛商场,俩人都忙着在试衣室试新装,五岁的儿子一个人溜出去玩,玩够了找不着爸妈,边哭边沿着商场门口那条路往前找,陶竟男和妈妈正在拦计程车,看到这个哭泣的孩子就上前盘问,费很大劲才弄清怎么回事。母女俩带着他回到商场的服务台,这时服务台的喇叭已经喊过几遍,倪匡夫妇看没有消息就在服务台留下电话跑出去找了。卓然拨通了倪匡的电话,让他到服务台来领儿子,倪匡的爱人那时已经快崩溃,扑上来抱着儿子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了,倪匡拉着卓然的手只是一下一下地握,也不知说什么好。几个月后卓然带女儿去大学报到,倪匡一眼就认出了母女俩,热情得不得了,亲自带她们办完一切手续后,还非要请她们吃饭,卓然说什么也不肯,自此,倪匡每看到陶竟男就非常亲热,还要她到家里去吃饭。陶竟男虽没去过倪匡家,但对倪匡的感觉很亲切,就像对一个长辈似的。

  两位老师倒是没有凶神恶煞,另一位老师一看倪匡和陶竟男这么熟,也拉不下脸,再一聊,两个女孩都很通情达理,尤其陶竟男一直在检讨,说要和霍冰亲自登门向黄老师道歉,两位老师似乎也挺不好意思的,就说了一些今后要注意自觉遵守纪律之类的话告辞了。走到门外,倪匡示意送出门来的陶竟男向前走两步,轻声说:“对你这个同学讲,假如真在酒吧陪酒赶快停住,坚决不要再去了,勤工俭学学校不反对,但干什么是有严格限制的。”陶竟男说:“放心吧倪老师,她再不会去了。”倪匡又说:“让她给黄老师道个歉。”陶竟男点点头。

  下午放学,陶竟男买了二十块钱的水果,叫上霍冰一起去黄迪家道歉。陶竟男此行的目的有二:第一,怕霍冰一个人去会把矛盾激化;第二,自己在霍冰的问题上确实袒护了她,没有坚持正义,自己必须坦诚地向黄迪道歉,弄虚作假不是她的风格。

  教师公寓和学生公寓相距一公里的样子,她们坐校园穿梭巴士几分钟就到了。从管理员那里了解到黄迪的房号,陶竟男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黄迪看到陶竟男和霍冰,面无表情地说:“有事吗?”霍冰一看她这个样子,一张脸马上阴了下来,陶竟男站在霍冰的前面笑着说:“黄老师你还生气呢?我们亲自上门道歉你还看不出我们的诚意?原谅我们吧。”

  这是晚饭后黄迪和丈夫的例行散步时间,她的鞋子都换好了。黄迪一个下午都很郁闷,霍冰的态度对她刺激很大,她越来越觉得这一代孩子中混进了一批上帝派来的魔鬼,他们来到世间的目的就是要破坏正常的社会秩序,他们走到哪里就会祸害到哪里,除非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她在饭桌上把自己的见解讲给丈夫康习铭听,康习铭头也没抬说:“你太偏激了,不能为人师表。”这句话又堵了她一顿饭的时间,她憋在心里没和康习铭计较。

  她觉得康习铭现在有点变化。当然,一个事业处于上升阶段的男人难免会出现自我意识膨胀,自己应该给予理解和宽容,这个社会这么乱,坏风气像病毒一样到处蔓延,你不宽容他,难道把他往社会上赶,任由他像别人一样堕落?康习铭现在又有灰色收入,当然,他在市委政策研究室的职位倒不至于腐败,但他写一篇经济评论或经济观察之类的文章,是有人答谢他的。他被冠以“经济学家”的称号,在圈子里声名鹊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买菜做饭,发了工资就上交的模范丈夫了。尽管这样,黄迪依然很欣慰,夫贵妻荣嘛,再说,康习铭能够出人头地也证明自己当初是独具慧眼的。当年自己在火车上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穷小子,为此还和家人闹翻,后来与康习铭一起“私奔”到这座南方都市,现在,一家人谁不夸自己的眼力?这样想时黄迪的心里又豁亮了,于是换鞋叫康习铭一起去散步,这时候陶竟男和霍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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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陶竟男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说:“黄老师,我和霍冰真诚地向你道歉,我们两个都有错。”黄迪说:“坐吧。”陶竟男拉霍冰一起坐下说:“霍冰性子倔,讲话冲,我生怕你们两个起冲突,想当个和事佬,不想越帮越乱。对不起黄老师,我确实有偏袒霍冰的地方。”黄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很会作人吧?”陶竟男说:“不,老师,我想对你说,要全面了解每个同学的情况,了解才能体恤,霍冰她??”黄迪打断陶竟男的话说:“你是说我不体恤学生?难道对坏人坏事的放纵就是体恤吗?”

  “够了。”一个压低了的威严的男中音在背后响起,陶竟男和霍冰同时扭过头去,一个风度儒雅的男人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神色冷峻地说:“你还得理不让人了,有个作师长的样子吗?孩子们这么诚恳地和你沟通,多难得呀,你就不能认真地倾听吗?”陶竟男和霍冰同时猜到这个人是黄迪的丈夫,她们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老师好。”男人温和地笑着说:“我叫康习铭,你们好。”陶竟男说:“我叫陶竟男,她是霍冰,我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学生今天惹黄老师生气了。”康习铭说:“学生惹老师生气和孩子惹家长生气是一样的,不稀奇,你们一天天长大,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可家长和老师还把你们当小孩子,总怕你们犯错,犯错怕什么?不犯错能长大吗?坐吧。”

  四个人坐在一起,康习铭又接着说:“你们的黄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刀子还是削水果的钝刀,转着圈没完没了地削,但你多咬几次牙就挺过来了。”陶竟男和霍冰受到康习铭这份幽默的感染,都笑起来。康习铭又说:“陶竟男替霍冰求情,我也替黄迪向二位求情,原谅你们的老师。她的性格打着时代的烙印,你们要充分给予理解,谁让你们遇到了这样的老师呢?生活中有很多事不能选择时只有面对,面对一个人的长处,也面对她的缺点,你们黄老师还是有长处的对不对?比如她对工作的认真负责?”陶竟男和霍冰同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时,黄迪八岁的儿子从房间走出来说:“爸爸妈妈,我作业写完了,到虎子家玩儿会。”康习铭说:“侃侃,怎么不叫姐姐呀?”侃侃乖巧地说:“姐姐好。”陶竟男和霍冰同时说:“侃侃好。”侃侃向两个姐姐挥挥小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康习铭说:“黄老师,走吧,今天让两个姑娘陪我们散步,让青春的气息躯散一下我们身上的陈腐味。”黄迪的气全消了,她打心眼里佩服康习铭,佩服他处理人际关系的技巧,佩服他掌控局势的能力。她微笑着站起来说:“提上你们的水果,我可不喜欢这一套。”陶竟男难为情地看看黄迪,又看看康习铭,康习铭说:“黄老师的意思是,不想让你们乱花钱。这样吧,水果留下,改天让黄老师请你们吃饭。走吧。”

  四人一起走向一处人工园林,康习铭问:“陶竟男是在南方长大的北方人吧?”陶竟男说:“你怎么知道?”康习铭说:“你的普通话告诉我你是北方人,你的粤语告诉我你已经被南方化了,你刚才扶那个阿婆时讲的粤语太地道了。”陶竟男说:“康老师真是个有心人。我老家山东的,来广东十年了。”康习铭问:“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陶竟男说:“我父亲在内地时是政工干部,下岗后来这边开出租车,母亲是会计师。”“前不久刚刚去世。”陶竟男又轻轻地补充一句。康习铭说:“太不幸了,对不起。”黄迪这时插了一句:“对了陶竟男,你母亲的案子破了吗?”陶竟男说:“还没有。好象没什么证据。”

  康习铭一看勾出了陶竟男的伤心事,忙转向霍冰问:“霍冰家是哪里的?”霍冰说:“山西。”康习铭说:“山西是个好地方啊。”霍冰说:“那是歌词。山西是个穷地方,我们那县没有一家象样的企业,县财政主要吃的农业税,农民们除了靠山吃山,就是饲养些家畜家禽补贴家用,正常年景能够丰衣足食,但不要有事,比如生病、供应学生、修房、娶媳妇,那就得寅吃卯粮,举债度日。”康习铭深表同情地说:“真不容易。你们家好些吧?毕竟你走出来了。”霍冰说:“都一样。我父亲才四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又瘦又黑,看上去比城里六十岁的人还老,他们养大了我,还要养我的弟弟,我弟弟刚上小学。当初我反对要弟弟主要是心疼他们,怕他们负担过重,可他们不理解,为此我一度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我勤工俭学就是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我知道老师为我好,担心我学坏,可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会作那些下贱事。放心吧老师,我马上找别的工作,不让你为我操心。”

  黄迪的怨恨和敌视如阳光下的冰雪,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消融。她想,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其实并不难,只要找到恰当的切入点,只要真诚。她由衷地说:“看来我真得反省自己的工作方法了。”康习铭说:“对学生基于责任,可能会出现方式方法的偏颇,基于爱,则会避免很多伤害,这是值得每一个教育工作者思考的问题。”陶竟男说:“康老师像个教育家。”黄迪说:“你义务到我们学校去开讲座吧,我看你这一套还行。”康习铭说:“别逗我了,逗着我开屏炫耀羽毛时好露出自己的丑。”黄迪和两个女孩都开心地笑了。

  周末时,黄迪拿回家一份校报说:“陶竟男写了一篇文章,是赞美你的。”康习铭惊喜地说:“真的?我看看我看看。”

  陶竟男发表在校报上的文章题目是:《爱,是一种品质》。人物都是化名,但当事人一看就知道。文章赞美了康习铭的博爱和善解人意,康习铭说:“文笔不错,是个有思想的女孩,哪天你把她叫家里吃顿饭,我挺喜欢她。还有那个霍冰,又冷又倔的外表包裹着一颗仁义的心。你让她们一起来,有个伴不拘束。”黄迪说:“瞧你眉飞色舞的样儿,可不许动坏心眼啊?”康习铭说:“她们都是革命下一代,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动坏心眼也不能动到她们头上啊?”黄迪说:“德行。”

  没有化完的妆 [本章字数:9565 最新更新时间:

  这天中午柳玉茹和小郑正在值班,两个人都说犯困,正商量着是不是买包瓜子嗑一嗑,来了一个阿姨,说是金叶小区3号楼楼长,要找大军反映情况。柳玉茹的困意激灵消失了,她说:“阿姨,大军执行任务去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转告他。”

  这个阿姨说,一个经常在金叶小区收废品的女人说,卓然死那天晚上七点钟她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匆匆走出3号楼。柳玉茹说:“小郑,你听一下电话,有事通知我,我出去一下。”就急急忙忙和那个阿姨一起走了。

  金叶小区离东风路派出所五六百米,柳玉茹和那个阿姨走着就过去了。路上,柳玉茹问:“阿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阿姨说:“我刚才下去丢垃圾才听说的,觉得事关重大,就急忙来找大军,大军不是负责我们这一片治安的吗?”柳玉茹说:“谢谢你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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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5: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金叶小区收废品的女人三十来岁,安徽人,叫朱二香,据她讲,卓然出事那天下午比平时回来的晚,平常她都是六点钟左右到家,那天六点半才回来,好象很开心的样子,还哼着歌。朱二香在这个小区收废品有两年了,大家都认识,卓然又很和善,见面总是主动打招呼。那天卓然走到朱二香身边时递给她一个饭盒,说是蒜香骨,中午吃饭打的包,本打算晚上吃的,现在有朋友请她吃饭,她回来换一下衣服,“送给你吧。”朱二香到现在还记得卓然那粲然一笑。因为卓然说过要出去吃饭,朱二香就特别留意,想看看卓然换什么样的衣服,她的衣服本来就很好看了,灰大衣,黑围巾,长筒靴,什么裙子没看清,还要换什么?城里人真的是讲究。可朱二香眼巴巴对着3号楼楼门看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卓然出来,中间她收了几个啤酒瓶、一个油壶、两个废纸箱。她想,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呢?正犯嘀咕,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黑色风衣,戴黑色长檐帽、大镜片墨镜,从三号楼门走了出来。当时她想,天这么黑,戴墨镜能看清路吗?朱二香守到七点半收档,也没看到卓然出来,她心里还一直在纳闷呢,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卓然出事了。听说卓然出事后她首先就想到了那个黑风衣男人,但她没看到他长啥样,这算啥线索呢?因此警察调查情况时她没敢说,但又放不下这件事,多好的人啊,朱二香永远也忘不了卓然的笑脸,纯净、甜美,谁能忍心对她下毒手呢?

  柳玉茹拨通了靳旅的电话说:“老靳,请你马上派人到金叶小区来,我在这等。”朱二香神色紧张地望着柳玉茹,柳玉茹笑了一下说:“别紧张,我让他们来听听你刚才讲的情况。他们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侦察员。”

  靳旅亲自开车来了,还带来一个文弱白净的小伙子。柳玉茹让朱二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个小伙子认真地作着笔录,还几笔勾勒了一幅速写,问朱二香那人是不是这样,朱二香说:“那人没这么瘦,也没这么高,对了,他比你矮一点,胖一点”,小伙子在速写旁写上“矮一点,胖一点,约1.75米,70公斤”。再问脸型,朱二香就说不出所以然了,因为他的脸被竖起的风衣领、帽檐、大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的。

  柳玉茹说:“那个打包的蒜香骨说明卓然中午时还不知道有人晚上请她吃饭,就在下午这段时间,她接到一个电话,约她晚上出去吃饭,因为那天下午不止一人证明她没出去过,当然,也可能是她下班的途中碰到了什么人,请她去吃饭,朱二香不是说她回来得比平常晚吗?很可能她已经见过请吃饭的人了。她回家去是为了??自己,你们在现场也发现她的妆化了一半,这和朱二香描述的她当时的心情是吻合的,她是怀着幸福或愉快的心情去赴一个人的约,可这个人随后却尾随到她家,给她服下安眠药,在她昏迷后又打开煤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穿风衣的人。”

  靳旅饶有兴致地听着柳玉茹分析,中间插了一句:“为什么杀她的人就是请她吃饭的人?”

  “很简单啊,”柳新茹说:“她那么重视的一个朋友,在她死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正常吗?”

  “行啊茹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要不你真挪动一下,到我们队来吧,没准能大有作为呢。”

  柳玉茹说:“你要能调就马上调我,别在这儿耍嘴皮子。对了,那个毛爱娟的情况查清了吗?”

  靳旅说:“毛爱娟,女,现年32岁,原籍贵州,十八岁那年来南港打工,在一家化工厂里认识一个姓黎的业务副厂长,姓黎的四十岁,本地人,他迷上了毛的清纯,两个人跑到贵州毛的老家结了婚,他们凭着黎的业务关系,又在贵阳开了个夫妻店,经营化工产品,生意做得还不错,三年中他们生下一儿一女,四年后他们又回到南港,买了房,还注册了一家公司,从银行贷款一百万,不久后黎神秘失踪,卷走了银行的全部贷款。一开始毛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估计夫妇俩事先有约定,但到了第五个年头黎还不露面,毛终于沉不住气了,找到他的家里,这才知道黎根本没离婚,他的前妻和女儿在他失踪后也出国了,好象去的马来西亚。毛差点气疯,偷偷跑回贵州老家起诉离婚,法院登了寻人公告,公告到期后按缺席判决离婚。黎走后毛吃了不少苦,后来想开了,为了生计,凭着做生意时的一些关系,她挖空心思地建立自己的社交网,去攀附一些企业老板啊、社会名流啊,甚至是不名的流,她要让身边的人都认识到她的能量。她到华茂当出纳就是经人介绍进去的。到华茂后她听说林茂刚刚死了妻子,正虚位以待,就主动接近林茂,可林茂喜欢卓然,为此她常常挑衅卓然,每一次卓然都表现出了大度和宽容,因此林茂更加讨厌她,更加喜欢卓然,而毛也就更加恨卓然。但是,毛虽然在她编织的关系网中上窜下跳,无奈韶华已逝,加上两个绊脚的孩子,??单是这两个倒霉孩子,男人们都不愿和她走太近,谁会为她杀人呢?她又没有钱?况且,她结识的都不是一般的混混,因此,毛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柳玉茹说:“老靳,我们来分析一下,卓然的安眠药是什么时间服下的,她胃里残存的是一种饮料绿茶,可现场没有发现这种绿茶,是嫌疑人离开现场时把瓶子带走了,还是卓然回家时已经服过药了?”

  靳旅说:“回家前服药的可能性最大。一、她回家本身是更衣化妆的,嫌疑人既然一开始没有跟上去,后来又跑上去送一瓶水太突兀。有可能是,她回家前嫌疑人已经给她喝了有药的绿茶,但又担心药的剂量短时间内不会致人死亡,于是冒险上去打开了煤气阀。”

  柳玉茹说:“这就是说,她在回家前已经见到了嫌疑人,你说她和嫌疑人会是什么关系?”

  靳旅说:“非同寻常。卓然一定很喜欢他。”

  柳玉茹说:“有没有查卓然那天下班怎么回来的?”

  靳旅说:“明珠大厦保安看到卓然像平常一样,下了班就朝公共汽车站点走去,至于她最终是乘公交车还是别的交通工具走的,没人看到。朱二香不是也看到她走着回去的吗?那天下午卓然的手机一共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丈夫陶文泽的,另一个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约她吃饭的,此后,卓然既没接过电话,也没打过电话,她和犯罪嫌疑人怎么能够见上面呢?很可能,在打那个电话时嫌疑人就约好了下午在什么地方接她,这个人有车,但他接卓然又要避开人们的视线,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不便公开。还得从卓然的隐私查起。”

  柳玉茹说:“老靳,听着你的分析我热血沸腾,卓然遇害前发生的事似乎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她走到那人的车前,拉开门坐进去,两人也许还有些亲热的举动,然后他递给她半瓶他正在喝的绿茶,绿茶?陶竟男说她妈妈喜欢喝绿茶,没准嫌疑人连死者这一嗜好都知道。卓然毫无防备地喝下了绿茶,汽车启动,她提出要回家换套衣服,或者是他提出要她换上某件衣服。对了,卓然死时穿的什么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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