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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点半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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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0 13: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进了这里,再出去就不大容易了。”
  “我知道,只要能再见她一面……能再见她一面!”
  “是吗?若是见不着……”
  “我知道你们的信誉,只要出得起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哦?那可承蒙抬举了。”
  
  程徽从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样的一条街。一眼望去,街上既没有路牌,也没有路灯,就连破坏景观电线杆柱子也找不到一根。只在街道入口中间亘了个黑漆漆的巨大牌匾,生生拦在街道口上,两边余下的宽度刚好够一人通行。牌匾上边刻的字歪歪扭扭的,又是繁体,程徽琢磨了好一会才看明白,上边写的是“十三点半的街”,暗红发黑的颜色,力道不匀的笔触,看起来倒像是木头自己流出的血,顺着凿刻的痕迹凝成了块,结成了痂。
  
  活了二十年,以钟点命名的街道倒还真是头回见到,程徽低头看了看表,巧的很,竟然刚好是下午一点半,分秒不差。
  
  十三点半到十三点半的街上,好像有点意思。程徽想着,就踏进了这条用钟点命名的街。
  
  进去了才发现,街道路面竟然跟步行街一样,铺的是灰白的石板,却又显得更为陈旧,风吹日晒在光秃秃的石板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细小凹痕,凹痕里蓄着长年累月积蓄下来的污垢,麻麻点点的黑镶在发白的石板上,就像是爬满了细小的寄生虫。程徽摸摸胳膊上突起的一粒粒鸡皮疙瘩,把视线从地板转到了两边的建筑上。
  
  本来以为位置这样偏僻的街道应该是以居民住宅为主的,就算有商贩,也该是那种由临街住宅改建的没有经过市政规划的小店面。而不是像现在她看到的这样,酒楼茶肆林立,气派的金店,传出滴滴答答钟表声的钟表行,还有各种一看就是上了年月的老店面,那些看起来好几百年都不曾更换过的牌匾看起来就是那种能哄得外来游客大掏腰包的老字号。
  
  这个城市有得是民国时期的建筑,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新奇。可这条街上的大多店面,显然要比民国时更早些。这样的街竟然没有被市政府开发成旅游景点还真有点奇怪。程徽边走边看,没有来由的觉得这条街就像是一位上年纪的老人,搬把竹椅坐在阴凉处颤巍巍地摇着蒲扇,一声不吭地用和他们脸上沟壑一样年纪的目光默默的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好像把什么都看在眼底,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走着走着,一阵奶香浓郁的甜香让程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香味的来源是一家卖点心的店,“猫记饼家”。这名字倒是有趣,她不由会心一笑,顺着那股子甜香走进店里。
  
  店面很小,里边也大不到哪去,除去厨房和柜台,余下的地方只够摆放一张圆桌和两三把椅子。店里的布置很有二十世纪初的味道,中式的格局,西式的装潢,上个世纪的不伦不类放到了现在也成了那个时代独有的标记。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整个店子都散发着甜饼的奶香味,却既不见甜饼也不见老板。“有人吗?”程徽试探地问,其实她并不准备买东西,口袋里也只剩下回学校的路费,有没有人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因此,店里没有人回应他的问话时,她倒也不觉得失望。
  
  “是客人啊,这里好久没有‘人’来了。”就在她认定老板摸鱼去了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小小惊了她一跳。意外得很,店主是个很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看上去跟程徽差不多大。牛仔裤白衬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致的金丝眼镜。
  
  “生意不好吗?”程徽也不意外,这街的位置大概是相当的偏了,从刚才街上冷冷清清的样子来看,生意不好也是意料中的事。
  
  “那倒不是。”店主低低的笑起来,将一份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放在了柜台上,很快,一只雪白的大兔子蹿上柜台叼起点心。临走时,突然发现店里还有程徽这么个人,于是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直盯着程徽。程徽第一次被一只兔子盯得不自在起来。
  
  “没事,它是太久没见过人了。”店主看到程徽的反应不免勾起嘴角,“既然来了,就坐坐吧。”说着,拉过一张暗红色的饰有欧洲纹饰的椅子,示意程徽坐下。
  
  程徽闲来无事,道了声谢就坐下了。就在这短短的小段时间里,店里又来了三个“客人”:一只虎纹狸猫,一只胖乎乎的黑线仓鼠,还有一只雪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的鸽子。
  
  “廉哥哥,今天有客人哪。”虎纹狸猫张着眼睛,杏黄的眼珠在程徽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干脆绕着程徽打了个转,柔软的尾巴从程徽的小腿肚上轻轻扫过。
  
  黑线仓鼠对程徽没有兴趣,挪着胖胖的身子好容易移到了柜台下边,只听它扯着尖尖小小的嗓门叫到:“哥哥,我要芝麻馅的!”
  
  鸽子最过分,扑扇着翅膀落在程徽肩上照着她的脖子就啄。要不是店老板挡得及时,估计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了。
  
  “清夜,这才是你的点心。”老板把一个小小的纸包塞在鸽子的嘴里,笑道,“早让你去看看眼睛的,现在连我都认不出了。”鸽子叼着纸包,一双小眼睛咕噜噜的在程徽和店老板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老板肩上,一张翅膀,露出一根银色的羽毛。待老板拔下羽毛,鸽子扑扇着翅膀从门口飞出去了,还差点撞上门框。
  
  狸猫见了吃吃的笑起来,轻轻一跃,在柜台上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球。店主摸了摸它的毛,低头对着地上仰着头的黑线胖仓鼠说:“墨先生最近发福得厉害,阿远你去送送先生。”说着把一包芝麻馅的甜饼放在了狸猫怀里。狸猫不情愿地叼起甜饼,又跃下柜台,对着黑线仓鼠埋怨:“长那么胖还只知道吃!”
  
  仓鼠慢慢吞吞地爬上狸猫背,朝店主道:“哥哥雇的好伙计!”语气里不是没有埋怨。
  
  店主却笑得暧昧:“黑先生来店里不就是为了见我家阿远一面么?”
  
  黑线仓鼠囧囧地转过头去,那只叫阿远的狸猫载着它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程徽突然觉得,她好像看见了黑线仓鼠脸上的红晕,虽然它长了一脸灰溜溜的密毛。
  
  “客人”一走,店里又冷清下来,程徽终于明白过来店主那句“这里好久没有‘人’来了”的意思。忽然模模糊糊地想起小时候姥姥抱着她说的故事,那些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好些年的荒诞故事,现在想起来,却只记得清楚姥姥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时间走了,要记得回家。”什么意思?她一直没有明白,此时却神经质地看了看手表,一点半。
  
  仍是下午一点半,甚至连秒针也没有动过。手表坏了吗?程徽连忙掏出手机,手机上的时间也不偏不倚停在了13:30上,“中国移动”四个字则换成了“限制服务”,信号一格也没有。程徽心里一跳,从椅子上跳起来,屁股刚离开椅子,年轻的店主就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也好。”店主浅笑着,另一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薄薄嘴唇抿出柔和的弧度。程徽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店主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自己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堂弟程墨能比得上。
  
  再次坐下时,身侧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和一碟撒有芝麻的小圆饼。程徽看了看外边灿烂得过分的阳光,这个城市的夏天长得有些过分,虽然十月了,温度还是一点不减。“我比较喜欢喝冰镇可乐。”她坦白道。
  
  “哦?”店主弯起眼睛,“我以为你会喜欢。”
  
  “谁喜欢大热天的喝热茶?”程徽笑道,这个人真是意外的自我
  
  “是吗?我以为你会觉得冷。”店主又笑,程徽突然发觉这个男人的笑里藏着有说不出的妩媚,而他本身却又不像是个应该带有媚态的男人。她只觉得脸上一温,那人柔软的手指已经抚上她的脸颊。“身上这么冷,还是喝点热的好。”他说着,又往程徽身边凑了凑,轻如羽毛的呼吸突然清晰可辨。程徽慌乱中向后一缩,椅子跟着一晃失去了平衡,差点连人带椅的翻倒。她这才发现,这么热的天气店里的温度却低得很,胳膊上的寒毛已经通通立了起来,刚才怎么没有觉得呢?
  
  帅哥店主好像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悠然地斜靠着圆桌,不紧不慢的端起红茶送到唇边一抿,又递给程徽。程徽没有洁癖,平时渴极了也没少喝男生杯子里的水。可是刚才这个男人喝茶的动作却叫这茶带上了不明不白的暧昧,她接过茶,却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
  
  “不尝尝吗?温度正好呢,小徽。”店主双手在胸前交叉,笑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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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冷不丁听见帅哥这样亲密的叫自己名字,程徽第一个反应就是放下茶杯伸手去摸揣在口袋里的借书证,那是身上唯一带着自己名字的东西。很好,借书证还好好的躺在口袋里。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程徽疑惑地抬头,看见那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仍是微笑的样子。“茶凉了,小徽。”好像生怕程徽听不见,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小徽”两字的读音。
  
  “你认识我?”程徽皱了皱眉头,她记性很好,在她过去的这二十年里绝对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个人。
  
  帅哥店主弯起嘴角,笑容里却多了些伤感:“知道么,小徽,我足足等了你七十七年。”
  
  程徽这回毫不犹豫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帅哥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明明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什么叫等了七十年年?
  
  “这很重要吗?”帅哥轻轻浅浅的笑了,又扶了一下眼镜。好像是在问程徽,又好像自言自语,“原来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今天会来呢?”
  
  程徽听得毛骨悚然起来,直觉的不想和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帅哥讨论他们到底有没有见过面的问题。刚起身要走,却听见身后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嘎啦”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却见那帅哥正从她身后的墙上取下一幅画。
  
  “这个也不认识了么?”帅哥举着那幅画问道。
  
  是临摹的向日葵,镶在掉了漆的镜框里,镜面上还有一两道浅浅的擦痕。临摹得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可用色太差,把明亮的花色生生画出了灰蒙蒙的感觉。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我前世画的。”程徽哼了一声,这样的戏码字漫画里也看得太多了。
  
  帅哥一时语塞,像是被人道中要害的样子,眼里滑过半明半暗的伤感,手指的抚过镜面上的擦痕,柔声道:“时间还早,听我讲个故事如何?”顿了顿又抬头笑了笑,“难得来人,就跟我说说话好么?”
  
  程徽本来想拒绝的,可是当这样一个好看到有点魅人的帅哥用一种类似流浪小狗般的目光几近哀求的看着她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重新坐下。刚才她瞄了眼墙上老式的挂钟,仍是下午一点半,分秒不差。
  
  “都凉透了,我给你换杯茶去。”帅哥见她坐下,满脸欢喜地端着冷掉的茶水进了厨房。
  
  程徽不自觉地打量起他放在桌上的画来。画里的向日葵没有原作那样蓬勃的明亮的生机勃勃的色泽。倒像是阴雨天里的花,蒙上了一层阴云的色泽。好像在预兆着未来将要发生悲剧。
  
  悲剧?程徽叫自己没有来由的念头惊了一跳,今天的心思真是奇怪,老是想些莫名其妙的词。刚想着,却看见画的右下角有一行细细的字。她凑上去细看,繁体字,像是炭笔写的:民国三年十月,徽。下边还有几个更细小的字:赠廉惠存。
  
  程徽看得心里一跳,画这画的人竟然也叫徽。廉,刚才那只虎纹狸猫好像叫店主“廉哥哥”来着,莫非这画是他心上人送的么?端详了半天油画,帅哥店主还是没有出来,一杯茶怎么沏了这么久?程徽想着不免回头看了厨房一眼。厨房的门半掩着,里边光线很暗,也安静得够呛,连沏茶的水响都听不见半点。程徽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敲起来,莫可名状的恐惧感牢牢的攫住了她,她当下也不敢再呆下去,起身就往店门口冲去。
  
  刚要冲出店门,却撞上了从门口进来的一男一女,程徽赶紧急退了两步让出道来。程徽愣住了,定睛一看,男的就是店主,却换了打扮。一条旧式的斜纹背带西装裤配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头发还是一样,几缕柔软的发梢垂在上眼皮处,一笑起来好像还会挂到长长的睫毛,只是脸面看起来好像更为年轻,鼻梁上也没有眼镜。
  
  而看到那女的时程徽不由惊得捂住了嘴。眼睛鼻子嘴巴,活脱就是中学时代的自己!只不过,也不是那么的像。这女孩子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穿的是带有盘扣标准学生装,蓝衣黑裙。一颦一笑间眉眼带了几分旧式女子的温婉。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淑女气是短发的程徽所模仿不来的。
  
  程徽愣愣地看着这一男一女言笑晏晏的走进店里,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廉哥哥,明日就要开张了吗?”女孩眼睛弯弯的,盛着两汪晶亮的星光。
  
  店主笑着点点头,不住打量着店里的装饰。又低头问那女孩:“小徽,你看看好不好?”
  
  女孩果真认认真真审视起店面来。程徽顺着她走过的地方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店子变了。不,确切的说,店子回到了最初崭新的模样。窗棱上细小的裂纹不见了,好像还散发这油漆的味道。暗色的地板上那些让客人们蹭掉漆的地方也不见了,恢复了本来的暗红色。店里唯一的那张圆桌也泛着新漆的光泽,刚才明明还搁在桌上画也不知到哪去了。整个店子就好像原本泛了黄的黑白老照片突然间鲜活起来一般。
  
  恍惚间,程徽只觉得自己掉进别人的梦里,舒缓的,怀旧的,色彩秾丽的民国时期的梦。
  
  “墙上有点空空的。”女孩在店里转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指了指圆桌背后的那面墙,“买幅画挂上吧。”
  
  帅哥笑道:“我也这么想着,可看了好多画,总是不中意。要不你送我一幅?”
  
  女孩若有所悟地晃晃脑袋:“哦,我说你急着带我过来。说是看看店里的布置,其实是想诓我的画呢。我的画都是自己画着玩的,我爸画得才是好呢,回头帮你求一幅。”
  
  年轻的店主却摇了摇头,眼睛里是清澈的笑意:“不,我就要你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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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孩脸上一红,连忙低了头岔开话题:“你养的阿远呢?怎么没看见?”说罢就低头在店里找起来。
  
  经过店主时,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轻声笑道:“它懂事着呢,躲起来了。”说话时两人贴得极近,看得程徽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当——”墙上的挂钟突兀地敲了两下,把店里暧昧的气氛敲得荡然无存。
  
  女孩像是受了惊似的,挣开店主的手,道了声:“我下午有课。”就急急冲出店门。
  
  程徽也受了惊,姥姥那句“时间走了,要记得回家。”猛然在耳边炸响,她当即跟着女孩向门口冲去。
  
  刚迈了两步,却“咣当”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头晕眼花中,额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叫程徽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怎么了?”下一秒,捂着额头的手背上覆上了另一只温暖的手。
  
  程徽定睛一看,自己竟然撞上了厨房的门框。刚才明明是向大门口跑的啊!
  
  “怎么撞门上了?”店主一脸心疼的皱着眉,拉开她捂着额头的手,拨开她额前的细碎的刘海查看伤势。程徽却神经质地扭头去看墙上的钟,没有走动,仍是一点半的样子。
  
  “你还是这么毛躁。”帅哥店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瓶红花油和一根棉签。看着程徽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才进去一会怎么就撞伤了。”说着熟练地拿棉签蘸了红花油,往程徽额头上抹去。
  
  “啊呀!轻点!”程徽看他动作温柔,没想到力气却不小,揉得她疼得要命。也不管眼前的是人是鬼,就毫不客气的命令起来。
  
  “不能轻。”店主语含笑意,手下却力道不减,“疼一次狠的你才记事!”说话间,呼吸拂到了程徽脸上,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人说话的样子来,脸一红,挣开店主:“我要回去了。”说着就要往门口去。
  
  店主却拉了她的手道:“小徽,时间还早呢,把故事听完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哦呀~




第三章

  第三章
  程徽还没来得及拒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短促的短信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来,在安静得店里叫人无端的心慌。程徽借机抽回手,一看手机,十个未读信息。打开来全是一样的陌生号码,内容都只有三个字“赶快走!”看完短信,待机面板上仍然显示着“限制服务”,信号也仍是空格。
  
  程徽只觉得心突突的跳起来,慌忙向店门外跑去。这一次店主没有拦她,程徽轻易地出了店门。街道上阳光灿烂,温度却不比店里的高。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程徽隐隐知道,却不敢深想。只是脚步不停地向来时路跑去。
  
  可是那块标有街道名的奇怪的木牌却不见了。程徽心知不好,脑子里一时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没命的跑。奔跑中,只觉得两边的店铺像给烟雾蒙住似的,隐隐绰绰,怎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跑出多远,她终于体力不支停了下来,一手支着膝,一手按着胃不住的喘息。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十三点半”的破街,这辈子再也不进去了!
  
  不过刚才那十条短信到底是谁发的呢?程徽刚刚掏出手机想看个究竟,就发现手机像是中了病毒一样塞满了同样的短信。内容仍是那三个字“赶快走!”程徽惊了一跳,一抬头,面前的店子上赫然挂着“猫记饼家”的牌匾,帅哥店老板靠在店门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程徽只觉得所有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凝到了冰点,浑身的力气像阳光下的水珠,一下子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店主却似乎浑然不觉,走到程徽跟前自然地掏出方格手帕替她擦拭额上的密密的汗。“跑到太阳下干什么?看,都晒出一身的汗了,赶紧进去歇着。”说着就来搀她。话语温柔至极,听在程徽耳朵里却像是索命的声音,眼前的小店仿佛不再是奶香四溢的西饼店,而成了黑洞洞的地狱入口。
  
  程徽拼命推开他,却因为刚才跑到虚脱,刚推开店主就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小徽!”店主抢先一步扶住了她,看她的眼神里是不加修饰的心疼。
  
  程徽已经完全虚脱,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扶进店里。靠坐在椅子上,她头脑中忽而一片空白。对着端来热气腾腾的红茶给她“压惊”的帅哥店主,程徽有些无力:“我想回去,放我走好吗?”
  
  本来只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却叫那帅哥愣了一愣,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哀恸。哀恸?好夸张。程徽想。
  
  “嘎啦”一声,店主将红茶搁在了圆桌上,侧身对着程徽语气平板:“原来你这么不愿见我。”
  
  程徽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人怕是得了什么臆想症,却懒得理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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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墙上的钟表还是一动不动。就在程徽要睡着的时候,帅哥店老板终于开了口。“要想回去的话,我送送你。”说完转身朝店门口走去。程徽没有想到简简单单一句话起了这么大的功效,生怕他中途变卦,赶紧跟着他出了门。
  
  门外的温度还是很低,好像天上不遗余力的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只是个摆设。店主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前边领路。没走多远,程徽就看到了那块古怪的木牌。就要走出街道时,店主突然回过头来望着程徽。漂亮的眼眸里透出的复杂神情让程徽愣了一愣。
  
  “记得常来看我。”柔和的声音响过后,程徽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给强行推出了街道。再一回头,那块古怪的木牌连同十三点半的街和漂亮的帅哥店主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城市该有的热度瞬间席卷而来,树上残存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唤个不休,马路上充斥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摊上食物香气混合而成的怪异味道。看看手表,还是一点半,不过指针已经滴滴答答的走起来了。手机信号也恢复了正常,本来塞得满满的奇怪短信居然一条也找不见了。
  
  是个白日梦吗?程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汗液里还残存着红花油的味道,实实在在的味道。
  
  程徽几乎是梦游般的回到学校。刚进寝室,下铺的安安就扑了过来:“徽徽!你跑到哪里去了,今天灭绝点名了!”
  
  “哦。”
  
  “我找别的系的同学帮你答到,结果灭绝居然认识你!”
  
  “哦。”
  
  “你‘哦’什么哦?徽徽!徽徽!徽徽——”
  
  程徽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安安正对着她一遍赛一遍的尖叫,“靠!你叫魂啊!不就是点个名吗?三次才取消考试资格,老娘才第一次翘她的课!”
  
  “终于回魂了!”安安八爪鱼似的缠上程徽,“徽徽,我今天头好痛,你给我抓抓鬼好不好?”
  
  程徽眼皮也没抬,伸手在她头顶抓了两抓。安安就欢欢喜喜的松开手:“徽徽,你是神手诶!每次一抓我头就不痛了!”
  
  “你才神受。”程徽翻了个白眼。安安的头痛很奇怪,第一次痛的时候,程徽不过是开玩笑的说她是鬼压头,装模作样在她头顶抓了几抓,安安却突然说不痛了,以后每次头痛都要程徽给她抓抓。
  
  难道真是鬼压头?程徽想起今天那条奇怪的街,突然害怕起来。
  
  “你干嘛?”安安缩了缩脖子,“姐姐,我对女人没兴趣啊!”
  
  “切,我对女人也没兴趣。”程徽发觉自己看安安的头看得出了神,随口丢了句话敷衍过去,就爬上自己的床倒头就睡。真的好累,尤其是没命的跑了那么久以后。
  
  “徽徽?”安安扒着床栏杆捅了捅她,“你今天怎么了?”
  
  “逛街累了。”程徽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听见安安咕哝了几声就乖乖爬下去玩电脑了。今天的事,她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就当它是个梦吧,嗯,还是个不愿想起的噩梦。
  
  “程徽同学,最近很勤奋啊,中午也不休息。”程徽回头,看见一张干干净净的笑脸。穿着立领的深蓝中山装,短发精神的立着,是个不到三十的男子。
  
  他是谁?程徽不认识,却听见自己恭恭敬敬叫了声:“杨老师。”
  
  “临摹‘向日葵’哪。”“杨老师”瞄了眼画架上的图。
  
  程徽觉得脸烧了起来:“啊……画着玩的……”这女的是谁?程徽清楚的知道说话的人不是自己,这辈子她没用这样的声音说过话。
  
  “画得不错。我没记错的话,令尊是水墨画的高手吧。你怎么会想学西洋画?”
  
  “……嗯,色彩浓郁,立体感强……画错了再抹点颜料盖掉就是。”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程徽突然发觉眼前的这幅快完工的向日葵真的好熟悉……“猫记饼家”里挂的可不就是……只是这张画看起来颜色要鲜亮得多。她心里突突的跳起来,却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梦境。
  
  “画错了可以盖掉是吗?”杨老师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以难以察觉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盖掉的。”
  
  那女孩不明白他的意思,程徽当然更不明白。杨老师却从后边握住了她捉笔的手,蘸了颜料在画布上着笔。胸膛紧贴着女孩的背部,程徽觉得那女孩浑身一颤,腾地甩开笔站了起来,撞翻了旁边五颜六色的颜料盘。
  
  “杨老师请自重!”她脸烧得像炭,语调却是掷地有声。
  
  “这话如何不跟令尊说?”刚才还温文尔雅的男人忽然就露出了禽兽般的嘴脸,冲上来就撕开了女孩的衣裳。程徽惊恐万分,却挣脱不开,慌乱挣扎中踩中了一滩打翻的颜料,脚底一滑,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滑倒的瞬间程徽看见了那个突然发疯的男人眼里燃烧的,不是兽欲,而是直指心底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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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本以为会亲历什么十八禁的镜头,可突然间,那个发了狂男人陡然放开了程徽,五官扭曲,双手在空中一气乱抓。就好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扒开压在他脖子上让他喘不过起来的东西,可是手到之处,全是无处着力的空气。而这空气偏偏就是能致他于死地的索命枷锁,程徽惊愕地看着那男人狂乱却又无用的撕扯,甚至忘了整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
  
  “妖女!”男人双眼充血,狂乱的挣扎中竟然还腾出只手猛地向程徽抓来。程徽惊叫着躲闪,而勒在他脖子上的东西好像比程徽反应更快,不等他挨到程徽的衣角,就狠狠的将男人勒了回去。男人抓向程徽的手也改成了拉扯胸前衬衫的姿势,好像那缠着他的东西又压上了他的胸口,呼吸变得短而急促,渐渐的只有进气不见出气。
  
  “……你是鬼!……你们父女……都是……”男人已经让看不见的东西勒得脸涨得紫红,眼眶里那两颗充血的眼珠仿佛要爆出来一样。程徽看着他可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向后边挪去,而眼看就要咽气的男人却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一下子抓破了自己的咽喉。鲜艳的血水“噗”的一下溅到了画布上。
  
  “……诅咒你……”男人带着狰狞的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仰面倒下。钝物击地的声响和满目的血水胀得程徽的眼睛生疼,她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害怕,斯里竭底地尖叫起来。
  
  “……徽徽!”“程徽!”熟悉的喊声让程徽终于摆脱了诡异的梦。惊魂未定的她愣愣的看着趴在她床边的安安。
  
  “你做什么噩梦了?”安安摸了摸她的头,“叫得吓死人。”
  
  程徽“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吓了安安一跳:“诈尸啊!”
  
  “安安!你晚上有饭局没?”程徽抽风似的一把抓住安安的肩膀。
  
  安安没有反应过来,顺口答道:“啊,有……”
  
  “带我去!我强烈要求当电灯泡!”程徽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她现在急需到人气旺盛的地方冲冲今天沾上身的霉气。
  
  “啊,好……”安安奇怪的看着她,还是点了点头,“可是,你不是逛街累了吗?”
  
  “不累!”程徽慌忙接口,忘了身在上铺,一下子站了起来,头重重地磕在天花板上。一声闷响,震得天花板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几块墙皮簌簌落下。程徽理所当然的疼得蹲在床上龇牙咧嘴地捂住脑袋。
  
  “蹭个饭你激动什么?”安安总觉得今天程徽跟被勾了魂似的怪怪的。
  
  程徽疼得直冒眼泪,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脸:“跟安大小姐吃香喝辣能不激动吗?”
  
  安安有些无奈地爬下床,开始在衣柜里翻腾起来。安安属于那种脸蛋身材都没得挑的大美女,就是放在女生成堆的外语系也是系花级的,更何况在她们这样一个女生稀缺的工科学院。班上三十五个人,女生就三个。程徽一米七二,剪了个短发,又常常穿男女莫辨的运动装,另一个女生因为肥水流了外人田平时很少参加班级活动,搞得班上的男生常常会产生全班只有安安这一个女生的错觉。
  
  好在安安够义气,只要是去稍好些的地方吃饭一般都会带上程徽,甚至直接问程徽想去哪吃再定吃饭地点。程徽胡思乱想中,安安已经换好了衣服。
  
  有JQ!程徽一眼看到安安的穿着就在心里叫起来,她饭局虽多,却很少为了饭局精心打扮。可今天竟穿了条类似小礼服的贴身连衣裙,还是特招眼的粉玫瑰色。看来今天要做个货真价实的电灯泡了。程徽心里多少有点歉意,可是她今天真的没有办法一个人呆在寝室。
  
  “好了吗?”安安一边把脚塞进高跟鞋里,一边问程徽,语气没有半点不情愿。
  
  “我带嘴就好了。”程徽爱死她对朋友的义气了,要不是怕弄乱她的妆容绝对会扑上去亲她几口。
  
  跟安安去蹭饭的欢喜冲淡了今天那些诡异的事件,程徽一心想着待会的饭局,先前的恐惧已经消褪了大半。兴高采烈地出了寝室楼,果然有个外系的帅哥在楼下等着安安,看到程徽跟在一旁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哼,一会看我不把你吃得想哭,程徽在心底不满的朝那帅哥白了一眼。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安安兴高采烈地拉着程徽刚要给帅哥作介绍,就听见有人在楼前大树的阴影下喊了声“小徽。”
  
  不大的声音,程徽却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本来想装作没听见,可是见安安和外系帅哥齐齐向声源望去,她也不得不僵硬地转过头。果然,前边的树影下慢慢走出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生。那漂亮得魅人的脸正是程徽打死也不想看见的。
  
  “小徽,你果然住在这里。”漂亮的男生浅笑着走近程徽,短短十来步的路愣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程徽突然不知道是想转身就逃还是想把他当场掐死。
  
  “徽徽?”安安终于疑惑地拉拉程徽,朝那男生扬了扬下巴,像是在等着程徽的介绍。
  
  这个动作倒是让程徽有了主意,她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挽了安安就朝外系帅哥龇牙笑道:“看什么呢?走吧!”可是安安和外系帅哥毫不配合,愣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程徽苦笑之间,店主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扶了扶金丝眼镜,朝安安露出温文尔雅的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白昕,白云的白,日斤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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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33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安巧笑嫣然,伸出指尖回握了一下:“安安,程徽的好友兼室友。”
  
  外系帅哥有些不满地清清嗓子,安安连忙挽住他,朝程徽笑道:“那我们先走一步了!”眼神明明就是:程徽待会回寝室你最好跟我老实交代!
  
  程徽来不及挽留,安安就挽着外系帅哥婷婷袅袅的走开了。程徽看了白昕一眼,撒腿就往寝室楼里跑。白昕跨了一步,抢先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带了过来,冲着她轻笑:“跟我约会那么难堪吗?”
  
  “开什么玩笑!我不认识你!”程徽挣开他的手,跟这种高等级的帅哥约会当然有面子,可是当不能确定这样的帅哥到底是不是人的时候,小命还是重要一些。
  
  白昕不动声色地又将她拉了回来,还顺手圈住了她的腰,微微低头在她耳边道:“听话点。还是你想要跟‘杨老师’一样的下场?”
  
  程徽心里一颤,不敢再挣扎,只得听任他状似亲密的带自己离开。
  
  




第五章

  第五章
  “放开我。”被白昕强行搂着在人工湖边转了大半圈,程徽终于受不了过往行人的注目,低声命令。
  
  白昕轻笑一下松开了她:“你今天可要感谢我。”
  
  “什么?”感谢?程徽听得莫名其妙。
  
  “那个安安和你住在一起?”
  
  白昕思维跳跃性太强,程徽差点没跟上趟:“废话,要不怎么叫室友。”
  
  “啧啧,可惜了一个美人。”白昕微微摇了摇头,几根发丝扫过镜框。
  
  “你说什么?”程徽一愣,怎么扯到了安安身上。
  
  “她经常头痛。”白昕说,不是疑问,而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程徽的心忽然猛烈跳动起来,不好的预感在某个角落里生根发芽迅速地成长壮大。
  
  白昕耸耸肩,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程徽突然觉得这个白昕不是下午在那条奇怪的街上遇见的年轻店主。一模一样的外形,可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心底隐隐有了答案,一把揪住白昕:“你是说安安今天有危险,所以你故意把我从她身边带开?”
  
  白昕偏头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程徽心里一沉,撒腿就跑,她知道安安今天在哪吃饭。才跑出几步就被人死死拉住,白昕哂笑:“你去也是送死,不要以为你能拿掉缠着她的东西,那东西是懒得跟你计较。”
  
  “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程徽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使劲挣脱了白昕,向安安约会的地方跑去。安安的头痛很奇怪,她一直都知道的,最近确实也痛得更加频繁了些。程徽边跑边拽紧了拳头,手心里还能感觉到冰冷潮湿的粘,像蛇类滑过的触觉。每次给安安抓完“鬼”后手心里都是冰冷的粘液,转瞬即逝。她从来没有告诉安安,以为那些东西不信则无,这样来说,是自己害了她吗?
  
  安安约会的地方并不远,可心急如焚的程徽却觉得路实在是太长了。白昕没有再跟上来,果然是去送死的事吧。程徽不安地想,可是想到安安,又强行将那些不祥的念头一一压制。
  
  冲进“一品居”程徽直奔二楼,没理会伙计在身后喊些什么。正值晚餐时间,一楼已经挤得沸沸扬扬,可二楼竟然只有两个人。
  
  安安和那个外系帅哥。
  
  安安玫瑰红的裙子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看起了妖娆似血,程徽心里腾然一惊,猛然反应过来刚才伙计说了什么。“小姐,二楼客满了。”
  
  二楼客满了?程徽心里“咯噔”一下,一脚踩空,登得木质的楼梯一声闷响。
  
  “徽徽?”寻声望来的安安看见程徽有点惊讶。不由自主地向后扫了一眼,见那帅哥没有跟来,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笑着招呼程徽过去。
  
  安安和外系帅哥坐在角落里,程徽快步朝他们走去,木质的地板有些松动了,每踩一步,都发出哮喘病人发病时呼吸困难的声音,扯得程徽头皮发麻。
  
  安安抬头冲着走到身边的程徽一笑:“徽徽,你来得正好,我头好痛!”说罢微微蹙眉,抚了抚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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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安换了唇膏吗?好像没有吧,可是为什么她的嘴唇鲜艳得如同最娇嫩的玫瑰花瓣?这种娇艳放在安安脸上成了一种娇媚诱人的美。程徽好像一下子适应不了她的媚态,愣愣的站着。
  
  “徽徽,帮我抓抓鬼。”安安突然伸手拉她,语气和平时没有两样。程徽被她拉得身子一歪,踉跄了两下随即跌坐在安安旁边的椅子上。安安的手好凉,是冷气开得太大了的原因吗?程徽低头看去,只见安安素来白皙柔润的手此时在灯下苍白得像漂白过度的纸,皮肤下发青的血管突兀的暴起,就好像吸食了太多的血液。
  
  程徽让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抖,安安却牢牢抓住她的手,又说:“帮我抓抓鬼吧,徽徽。”说话的时候脸贴得很近,程徽突然发觉安安的呼吸里有浓浓的腥味,生鱼般的味道,呛人的鱼腥和着浑浊河水里的土味。
  
  吃鱼了?程徽扫了眼饭桌,没有鱼。却突然想起那个外系的帅哥来,从她进来到现在,那人好像没说过一句话。程徽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却差点吓得失了魂。那男生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搁在桌子上的双手交握着,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跟情人蜜语的样子,甚至嘴角还保持的微笑的样子。可是他死了,程徽没有来由的肯定,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徽徽,你在看什么?”空荡荡的二楼,安安的声音尖锐刺耳,嘴里散发出来的腥味叫程徽闻之欲呕。她不是安安!程徽从椅子上跳起来,可安安却牢牢拽着她的手腕。程徽从不知道那个娇弱的安安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只是轻轻动了动手腕,就把已经站起来的程徽重新拉到了椅子上。
  
  一直媚笑着的安安侧了侧身,换了只手抓牢程徽。就在她右手离开自己手腕的时候,程徽猛然看见手腕上留下了泛着淡淡青黑色的粘液,手握过的形状。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程徽一把抓过桌上纸巾来擦拭粘液,纸巾还没碰到,手腕上的粘液就已经踪影全无,干干净净的,好像刚才的粘液只是她的错觉。
  
  安安腾出右手抚上了程徽的脸,冰凉湿滑,程徽只觉得她手指抚过的地方都无一例外的留下了那种青黑色的粘液,可是她柔软白皙的手心里却是干干净净。这感觉,就好像每次给安安抓完鬼时的触觉。
  
  “徽徽。”安安流畅的动作突然一滞,叫出程徽名字。程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离开我。”安安似乎是相当费力才说出这两个字,程徽发现,这样口齿凝涩的安安倒是更像平时的安安。她娇艳欲滴的唇也失了血色,苍白得骇人。程徽本来是要逃开的,可此时却不由自主的呆住,自己不是来救她的么?
  
  正在犹豫间,“啪、啪、啪”几声轻响,二楼的吊灯一盏接一盏的灭了,只余下她们头顶的一盏还才冷气中颤颤悠悠的亮着。安安的眼神忽然混乱起来,本来松开程徽的手又牢牢扣了上去。另一只手则不住地敲打额头,头痛欲裂的样子。程徽最看不得她受折磨,当即条件反射地向她头顶抓去。
  
  “你不要命了?”一个淡淡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而后程徽刚刚举起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一晃神,整个人已经被扔到了一边。压得地板又是一阵老风箱似的喘息。
  
  “白昕……”程徽龇牙咧嘴的揉着摔疼的地方,越发确定这人不是那个温柔的店主。
  
  白昕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轻飘飘的丢下句话:“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那么能惹麻烦?”
  
  是对谁说的呢?程徽想。刚才还头痛欲裂一脸痛苦的安安突然间就笑微微地站直了,一副什么病痛也没有的样子。
  
  “哦?帅哥你又是谁?”安安环着胸,微微扬起小巧的尖下巴,几缕发丝扫在雪样的胸前,媚态横生。
  
  “美女真是健忘,不是说了我叫白昕么?”白昕背对这程徽,她却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他跟美女搭讪的雅痞相。“这个皮相挑得不错嘛。”白昕低笑。
  
  “哦?彼此彼此。”安安媚笑依然,悄悄向后边挪了几寸,巧笑倩兮,“帅哥你真舍得对美女下手呀?”
  
  就在这时,程徽看见安安身后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像,很模糊,被空调送出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那就是附在安安身上的东西吗?程徽想叫白昕不要伤了安安,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了声音,就连手脚也被什么东西束缚起来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观望。
  
  白昕笑道:“美女这是哪里的话,白昕从来不伤害美女的。”说着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踩到地上的程徽。“所以白昕找了他来代劳了。”
  
  程徽只觉得眼前又是一暗,一个穿着不知道什么朝代衣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白昕身边。一直媚笑的安安在见到那个男人时突然变了颜色,转身要逃。却只听得一声尖叫就倒了下去。刚才暗下去的灯又一盏盏亮了起来。
  
  “你要什么报酬?”那个奇怪的男人侧头问白昕,程徽这才看到,他连脸上也是蒙了布的。
  
  “还没想好,先欠着怎样?”白昕朝他一笑。
  
  “哼,我就知道。欠了你的人情总是没好事。”男人哼了一声,就像突然出现一样,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不起来?地上比较舒服么?”白昕忽然转头向程徽笑道,欠扁的笑。勾起了程徽体内的暴力因子,伸腿去踹他,却惊讶地发现身体能动了。
  
  程徽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扑向趴在地上的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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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安的身体还是很凉,不过却不是刚才的那种冷血动物的湿滑阴凉。程徽颤颤微微地试了试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程徽觉得心里的欢喜不受控制的喷出,一把抱紧了安安。
  
  “嘁。”细小的哧气声从身后传来。程徽回头看去,白昕正坐在她身后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眯起眼睛打量她。这神态,叫程徽不知不觉就想起来老家的大尾巴猫,捉完老鼠后,神情慵懒地蜷在院子里明明是在等着主人的夸奖,可偏偏又摆出一脸“我不屑”的骄傲表情。
  
  “谢谢。”程徽由衷感激。
  
  白昕果然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站起来,朝程徽道:“算了,好事做到底吧。谅你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眼仍旧一动不动的外系帅哥。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恐怖的感觉么?有么?有么?
吱个声么~




第六章

  第六章
  那晚的事像梦一样,安安醒来后把晚上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连同那个外系帅哥。
  
  这未尝不是好事。因为第二天一醒来,就听说昨晚“一品居”二楼起火,烧死了一个大三的学生,还是某某系的系草,怪可惜的。满校园沸沸扬扬的声音,多半是在讨论这件事情。警方对火灾原因的缄口不言让流言有了更好的温床,什么样的说法都传出来了,却没有一条跟安安扯得上关系。
  
  “这就是你说得善后处理?一把火烧掉了事?”程徽瞪着又溜达到寝室楼下等她的白昕。
  
  “啧啧,不要说得那么轻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美女朋友从这趟子浑水里扒拉出来。”白昕眯了眯眼睛。
  
  程徽没有说话,他说的没错,真要追究起来,那男生的死跟安安脱不了干系,那些什么鬼怪附体的解释到了法庭上也是做不了证据的。一把火烧掉,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还来干什么?”
  
  “啧啧,刚利用完就翻脸不认人了啊?人类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东西。”白昕笑眯眯的,又扶了一下眼镜,“不过小徽,你怎么还在河中央就拆桥呢?”
  
  “什么意思?”
  
  “这个吗?”白昕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你想知道另一个程徽的故事吗?”
  
  另一个程徽的故事已经是上个世纪初的旧事了。
  
  银行家程炳岚十岁的独生爱女程徽身患重病,不知用了多少钱,中医西医都看遍了病情也不见起色。他是个受过西式教育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年近四十才得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自然是看得跟宝贝似的。
  
  唯一的女儿这么一病,程炳岚连生意都顾不上,天天只围着重病的女儿转。可是女儿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他本来是不信鬼神的,可是在数个名医都说不出女儿的病因后,也不觉害怕起来。
  
  程炳岚学贯中西,一派儒商的风范,待人又诚信和善,因此在业界有着良好的声誉。只是他自己却知道,这些挣大钱的,有几个手里是真正干净清白的?女儿这桩没有来由的病,只怕是上天降给他的惩罚,也就是信教的说的业障。自己的业障全报在了女儿头上。
  
  不久,他请了位道士为女儿作法。没曾想,那道士刚刚走到他家门口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任程炳岚在后边如何哀求也不肯进去。最后给程炳岚缠得没了办法,只得说其实也不是彻底没救的。只是那救人的方法太过凶险……
  
  “切,什么‘太过凶险’还不是想趁机要价。”程徽翻翻白眼,要是没作,那女孩怎么还活到了上中学的年纪。
  
  “啧啧,父女连心啊。程炳岚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只说无论多少钱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救活这个女儿。”白昕摇头晃脑,好像他曾经亲见过一般。
  
  然而不是,那道士不住的摇头,说了句:程先生,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如果说是要命,你给得起么?
  
  有什么不肯给的,程炳岚爱女心切当下就要寻了刀子自刎救女。却被道士拦了下来,作法要用的并不是程炳岚的命。可这么一闹,道士竟然松口了。所谓凶险的办法,就是找到和程徽同天生日的女子,再用上一些他们道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让那女子替程徽应劫。道士很诚实的告诉程炳岚,这个方法也只是他听师父说的,从来没有见人用过,这种逆天行事的方法,只有天知道会有什么恶果。
  
  程炳岚听说女儿有救,大喜过望。和女儿同天生日女子,恰好就有一名现成的,他的续弦,杨婉云。三年前,他看上了这个刚出校门的女孩子,用供他弟弟读书,母亲看病的条件将她娶了回来。舍不得么?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宝贝女儿的性命。
  
  道士看了他的样子,幽幽的摇了摇头。只是嘱咐他,这件事的真相千万不能外传,就算是他八旬的老母那里也不能透露半分,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他请来道士作法为女儿祈求平安。程炳岚救女心切,当即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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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0 13:06:0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程炳岚这个外行人看来,道士说的所谓凶险的方法根本是平淡无奇。不过是取了一小盏杨婉云的血化了符水给女儿灌下。而后就只听得道士在屋里念咒。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道士就从屋里出来,一张脸惨白得像是经年不见阳光。程炳岚没有忘记从他脸上捕获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他紧张得以为作法失败时,道士虚弱地朝他点了点头道:好了。真的好了,从道士走后,程徽一天天的健康起来,而相应的,杨婉云却一病不起,比程徽当时病得还要厉害。程炳岚害怕事情外传,对外只说是杨婉云到海外度假去了。毕竟,刚请来道士作完法,家里头就换了个人病重,怎么看都会让人生疑吧。
  
  “然后杨婉云就死了?”程徽问。
  
  “死了。”白昕点了下头,“而且死后连个墓碑也没有。因为‘杨婉云’在国外‘度假’,死了也是能当个下人随便葬了。”
  
  程徽默然。她记得清清楚楚,梦里头的程徽叫那男人“杨老师”,那男人恐怕就是那个杨婉云的弟弟吧。看他的眼神,应该是知道了程炳岚做的事才对,可是杨婉云已死,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白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诡异地笑了笑:“你以为,杨婉云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她能甘心么?”
  
  杨婉云一死,程炳岚不是没有愧疚的。然而比愧疚更叫他害怕的,是他的声誉和面子。偷偷把杨婉云做暴毙的下人葬了,只想着等些时日再放出消息说杨婉云死在海外,再把她的尸骨好好的迁进程家的祖坟。
  
  然而杨婉云下葬后,程家却不太平起来。先是一向乖巧懂事的程徽整晚整晚的哭闹不休,而后程炳岚自己也总能在卧室里看到杨婉云。仍是生前温婉可人的样子,就像活着时一样,临睡前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梳理一头青丝。红漆弯月梳的细齿上甚至还缠着一团团的乱发。后来越演越烈,杨婉云的长发渐渐的无处不在,程炳岚的牙刷,礼帽,公文包,甚至是食物里。
  
  程炳岚一直忍着,夜夜向杨婉云祷告,直到有一天早上,程炳岚被什么东西勒醒,伸手一摸,脖子上赫然是一把乌亮的青丝。上边还带着杨婉云生前的味道。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又去找那个道士。可是却被人告知,那个道士十五天前就死在了家里。十五天前,程炳岚不觉哆嗦了起来,十五天前正是杨婉云下葬的日子。他这才想起道士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作完法事后,道士让程炳岚遣退了下人,从袖子里摸出根长达一寸的铁钉交给程炳岚,让他在杨婉云一死就将这颗钉子钉入杨婉云的胸骨里。而后又交给他一盏镇魂灯,让他悬在杨婉云的墓前,一定要连续点上七七四十九天不灭,方能保证后事无忧。临走时担心回看了他一眼,叹道:只怕程先生心软,要了贫道命。罢了罢了。
  
  杨婉云一死,程炳岚果然心软了,本来害死她就已经心存愧疚,死了还要把铁钉钉进心窝里让她不得超生,他说什么也下不了手。最后只把那铁钉缝在了她衣襟上。那盏镇魂灯倒是点了。可诡异得很,那盏灯一点就着,但只要程炳岚一转身,灯就立马熄灭。要程炳岚在乱坟岗子上守上四十九天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杨婉云是做暴毙的下人下葬的,他那么一守,之前布置的谎言岂不一戳即破?
  
  “你说了这么半天,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程徽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这样的故事,半夜的拿收音机一搜多得去了,那些夜间主持的声线还远比白昕来得好听。
  
  白昕又眯了眯眼睛:“啧啧,急什么,我不是在从头说起么?”
  
  “我一会还有课,没时间跟你耗。”程徽有点不耐烦,虽然翘课是家常便饭,但是与其听这么个奇怪的人说些不着边际的故事还不如到课堂上去睡觉。
  
  “有课啊,那我陪你去上好了。”白昕忽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正好我也想听听现在大学里都教些什么。”
  
  “啥?别了,你还是在这跟我把话说完吧,我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程徽吓了一跳,直觉的让他去课堂准没好事。
  
  白昕笑了:“这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更何况,昨晚的事,我可是目击证人呢。”
  
  “你威胁我!”程徽气得够呛一只手直指着白昕的鼻子。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白昕伸手把程徽的手团起来,微笑道,“走吧小徽,我们上课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第七章

  第七章
  “就在程炳岚快要被逼疯的时候,一个女人来到了他家里。”白昕忽然又说起故事来。
  
  一个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在的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一袭玫瑰紫绣花旗袍让姣好的曲线显现无遗,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一下一下的磕出清脆的音符。程炳岚想不起她是谁,按说这样气度优雅的女人是不容易被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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