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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吾LOVE零

《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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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00:44:35 | 显示全部楼层
蒋世超点点头:“看来是这样。只是这推论二……”他苦笑一声,“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我们还有一个猜测。”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丁的神色也正经起来。冷心看他们如此严肃,立即问道:“是什么样的猜测?”  

蒋世超缓缓道:“你想一想一栋男生宿舍发生事故的楼层——按照出事的顺序想,或许你会跟我们想到一起去。”  

“哦?”冷心不明所以,但看两人的神色决非开玩笑,便依言回想那些楼层:“最开始是七楼,段云和镜子交换;然后是六楼……”他尚未说完,蒋世超便打断道:“不要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想那些事是发生在哪一层楼——只要想那个数字!”冷心惊异地看他一眼,继续回想:“那么,只想楼层的话,那就是七——六——五——四——三……”他越往后说眼睛睁得越大,说到“三”是,他的神情已经十分紧张,询问地看着蒋世超。  

“你想到了,是么?”林丁问道。  

冷心没有作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用纸巾擦拭一下面颊,喃喃道:“难道真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他蓦的望着蒋世超和林丁,“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七——六——五——四——三——”蒋世超苦笑道,“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二,然后就是一,再往后……”他打了个寒颤,住口不言。  

这样按照数字从大到小地数,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们来说,并不陌生。电视和生活中,这样的倒计数实在很多。例如香港回归时,就曾经有回归天数的倒计时;火箭上天时,  

最后的十秒钟也进行倒计时;而在警匪片中,最常见的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那是死亡的计时。  

无论什么样的倒数计时,当计时为零时,必然会发生一件重大的事故——那就是计时的最终目的。  

凶手按照数字倒数的顺序在一栋宿舍制造事故,看来仿佛这栋宿舍成了它的计时器,按照计时的特点,当一楼也发生过事故后,就表明计时终结。  

计时终结后,会发生什么呢?是不是就是‘推论一’要达到的最终结论?  

如果是,那是个什么结论?凶手又将以什么手法来昭示这个结论?  

无论如何,从“推论一”的残忍和诡异来看,这个结论必然更加令人恐惧。  

“你们还发现什么?”冷心吸了口气道。那两人黯然摇头。  

“别灰心,”冷心又深呼吸几口,拍拍两人肩膀道,“毕竟还是让我们知道了,总比当初蒙在鼓里要好。”  

“我们不断地发现问题,可是总是不断有新问题出现。”林丁叹气道。冷心本以为他这番话是对目前的处境而言,再一看两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他身后,他立即转身——  

门口站着三个女生,各自捂着伤口,惊慌地看着他。  

他也叹了口气——林丁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确实很有道理,确实不断有新问题出现。  

赵雪君将院长和校长找来,三个人一起在急诊室外面守着。等了两个多小时,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名女生。那女生面色非常焦急,在走廊里四处寻找,看见急诊室门口的几个男生,立刻跑过来:“朱明怎么样了?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才知道……”那几个男生小声将事情告诉她,她听得呆住了,连连道:“这太奇怪了,我,我恰好在那个时候剪断她的牛仔裤……”她打了个寒噤,脸上露出可怕的神色。  

“你刚才说什么?”赵雪君听她这样说,走过来问。  

“你是谁?”那女生狐疑地看着她。校长也跟了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剪断她的牛仔裤?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生被校长的神色吓住了,不住往后退。院长走上来,和颜悦色道:“你不用害怕,你剪断了朱明的牛仔裤,是么?”  

那女生怯生生地点点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溜来溜去。旁边几个男生凑过来道:“校长,这和朱明有什么关系吗?她剪断的是朱明的牛仔裤,又不是小腿…….”说到这里,他们嘎然而止,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朱明的伤来得怪异突然,还真象是被人剪断的呢。”他似乎被自己的话吓坏了,立即又道:“我乱说的,这当然不可能!”  

那女生已经吓得不知所以,背后紧紧贴在墙壁上,恐惧地看着所有的人,喃喃道:“莫非你们都疯了吗?”  

赵雪君努力引导她好一阵,她始终不肯再开口,一直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们。雪君没有办法,只得望着校长。校长略想了想,将她叫到一旁,低声道:“这个女孩子剪断了朱明的裤子,这很可能就是朱明伤势的来源。其他受伤女生的衣物有没有损伤的?”  

赵雪君自然知道校长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点她没有注意,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校长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沉思。  

“校长,如果真是这样,”赵雪君在一旁着急地道,“如果真是这些女生和衣服发生了交换,那情形就太可怕了。”  

“哦?”校长望着她,等待下文。  

“因为,”赵雪君使劲咽了口唾沫,“我去调查过那些受伤的女生,她们是不同班级、不同寝室的,彼此之间没有共同特点。”  

“也就是说,这次的衣服和人交换,是全校范围的?”校长凝重地问。  

赵雪君使劲点了点头。  

本来这次有如此多的女生受伤,校长和院长已经觉得事情相当严重,只是还不知道这些伤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如今看来,多半是衣服和女生发生了交换——想来衣服是何等容易损伤的物品,且小小损伤又容易被人忽略,故而造成他们调查和分析的困难。如今朱明的室友虽未说明详情,但从她话语中已经可以看出,朱明的伤乃是因她剪断了朱明的牛仔裤造成。知道了原因,问题的严重性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究竟是不是衣服的缘故,”院长道,“还要再确定一下。”  

“怎么确定?”校长问,然后猛的想明白,连连摇头,“不行!”  

赵雪君听得院长那样说,略微一想,便有了主意。她伸出一只胳膊,掏出口袋里的小剪刀便欲往袖口剪去——若真是衣服的缘故,她必然受伤无疑。  

校长伸手托住剪刀:“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没有时间了,”赵雪君急道,“还会不断有女生受伤的!我只剪一道小口子,不会伤得很重——棋圣他们连命都可以豁出去,难道我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校长望了望院长,院长微微点头:“这是最快的法子。”  

见校长不再阻止,赵雪君轻轻一剪,袖口出现了一道小口子,同时她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掀开衣袖一看,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在手腕上,正往外渗出血来。  

校长立即命一名护士拿来纱布为她包扎后,正包扎时,猛听得身边传来轻微地撕裂声,他转头一看,院长已经将自己的衣袖撕开一道口子。  

“我没有受伤,”院长捋起衣袖出示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光滑无痕,“看来这次的事情是专门针对女生。”  

“不错,不错,不错!”校长缓缓点头,“不能坐等了!”  

“你准备怎么办?”院长问。校长正欲作答,目光忽然朝门口望去。院长和赵雪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蒋世超和林丁正从门外走来。  

“冷心那里受伤的女生多吗?”校长赶忙迎上去问。  

蒋世超点点头:“很多,他忙不过来。”说着就将他和林丁发现的情况说了,这边赵雪君也将牛仔裤的事情告诉他们,林丁听得跳了起来:“原来是和衣服交换,我的天,这真是防不胜防啊!”  

“是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隐瞒了。”校长坚决地低声道。  

“您准备怎么做?”蒋世超问。  

“警告大家!”校长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大家绝对不损伤自己的衣服。”  

他说的是事实,衣服要损伤实在太容易了,如果不警告全校师生,很可能会再次发生朱明这样的悲剧。  

“但是,”院长道,“如何让他们相信?”  

“让他们相信不难,”蒋世超道,“她们只要略微一试就知道是真是假了——难的是如何让他们不恐慌!”  

是啊,怎样警告大家而又不引起恐慌呢?  

校长想不出办法,院长想不出办法,蒋世超和其他人都想不出办法。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政府必定不会相信这样的鬼神之说,校长将这件事情警告大家,就意味着他的政治生命到此终结了。  

“你怎么了?”旁边的同学害怕地围拢在他身边,赵雪君和院长也关注地走过去。  

他在众人搀扶下走到长椅上坐好,微弱地道:“我的衣服被划破了,我一定受伤了。”院长听得心中一凛,赶紧追问他的衣服破在何处。这男生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腰部,大家仔细查看,只见那里的衣服果然被什么锐器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院长立时掀开他的衣服,只见衣内对应部位皮肉光滑完好,没有丝毫受伤痕迹。  

院长皱起眉头:“奇怪,没有伤口……你很不舒服么?”  

“没有伤口?”那男生吃惊地道,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广播里不是说,衣服受损,人也会受伤吗?”  

“是的,是那样说的,”赵雪君道,“不过只限于女生。”  

那男生立刻松了口气,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原来他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只不过发现自己的衣服破了,再想到广播中的内容,自己先就害怕,以为自己受伤了。  

大家都放下悬着的心。其他男生都大声嘲笑他,他极不好意思。赵雪君也忍不住抿嘴微笑。那男生看见她也嘲笑他,更加不好意思,讪讪地伸手摸猫咪的头。猫咪不习惯被陌生人抚摩,大叫一声,从赵雪君怀里跳下地。那男生立时弯要去捉它,谁知猫咪很淘气,看有人来捉它,故意远远地跑开,赵雪君在后面大声叫它,它也不理。赵雪君无奈,只得一路追去。猫咪跑两步便回头看看她,很得意的样子,总在她前方十米左右。  

不知不觉跑上了三楼,猫咪仍旧是那样往前跑,突然猛地全身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在原地站住了。  

赵雪君跑到它跟前,正要将它抱起,它却往后一跃退开,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你在看什么?”赵雪君问道,同时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一路通向尽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猫咪的耳朵完全竖了起来,眼睛楞楞地。赵雪君不解地抚摩它,它忽然大叫一声,声音无比欢喜兴奋,然后便一路狂奔,顺着走廊跑到一间病房门前,对着病房不停地欢叫,并且用两只前爪轮流抓门,仿佛急切地想要进房去。  

赵雪君跟过来,只见那病房门紧闭着,门上的窗口黑沉沉的,里面显然没有开灯。  

“猫咪,我们走吧!”赵雪君再次尝试抱它。不料这猫咪猛然对她的挥了一爪子,在她手背上抓出一道血痕。赵雪君惊讶地捂着伤口——猫咪一直颇为温顺,从来未曾抓过她,今天是怎么了?它看见了什么?这病房里有什么?为什么猫咪这样急着进去。  

此时,三楼的走廊很安静,几盏灯宁静地照在走廊里。赵雪君望望走廊两头,想起最近发生的怪事,突然打了个寒噤。  

她害怕里起来。  

正在她准备将猫咪撇下独自下楼时,院长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雪君,最近不要一个人行动。”院长温言道。他见赵雪君一个人追猫,许久没有下来,放心不下,跟上来看看。  

赵雪君看见院长,原本紧张的心立刻安定了许多。她将猫咪的异样举止告诉院长,在她说的时候,猫咪仍旧在焦急地叫着,爪子将病房的门抓出一道道爪痕。  

院长听了赵雪君的话,再看看猫咪的表现,回想起林丁曾多次说过这只猫咪的怪异之处,不由深思起来。他默默地凝视病房一阵,掏出电话,与值班的护士通话,命护士查明这间病房里住的病人是谁。  

“请等一下。”院长的手机声音很大,赵雪君也能清楚听见护士小姐清脆的声音。  

接下来有一小会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悉悉索索翻动纸张的声音,大概是护士在查看记录。  

“查到了,院长,”护士的声音再度在手机里响起,“病房里住的是一名危重病人,名叫英海天…..”  

英海天?  

赵雪君惊呼一声,赶紧掩住口,只是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  

院长握手机的手微微一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了。  

英海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将病房门打开,并叫这名病人的主治医生过来。”院长心里虽然极度震惊,声音里却一点没露出来。  

挂上电话,院长抬头看见赵雪君苍白的脸,她脚下的猫咪还在倔强地想将门挠开。  

“英海天怎么在这里?”赵雪君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院长还要说什么,却见值班护士已经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串钥匙。  

护士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两圈,房门便开了。才打开一道缝,猫咪便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护士吃了一惊,正要开灯看个究竟,被院长拦住了:“主治医生是谁?”  

“是脑外科的张教授和外科的平医生,他们马上就来。”护士说完,便要进病房。  

“你去值班吧。”院长道。护士疑惑地看看他,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院长和赵雪君走进病房,打开灯。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只有一张床摆在房中央。床上沉睡着一人,面容瘦削苍白,昏睡未醒,一瓶氧气放在床边,正源源地通过橡胶管朝病人鼻中输送氧气。猫咪已经跃上病床,亲昵地将脸帖在病人的面颊上摩挲,而病人毫无反应。  

“他就是英海天?”赵雪君小声问。院长没说什么,指了指床头。床头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病人的名字就是“英海天”,病情介绍一栏里填写的是“小腿骨折,不明原因昏迷。”院长看了,皱了皱眉头,走近英海天的头部,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院长,你看!”赵雪君指着木牌小声惊叫起来。那木牌上写明,英海天的入院时间是10月13日。  

10月13日?院长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赵雪君,赵雪君使劲点点头:“就是上上个星期天。“  

所有的怪事都是从10月14日段云坠搂之后开始的,而英海天恰好在10月13日入院,这其间是否有某种联系?院长一边深思一边检查英海天的身体。而赵雪君却紧紧盯着猫咪。她从未见过猫咪如此快乐。猫咪在英海天脸上摩挲了一阵,没有回应,便紧帖着英海天的头部,在枕头上蜷缩成一团。赵雪君想将它抱下来,它目光警惕地看着它,喉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你先别管猫,”院长道,“看来这只猫是英海天的。”  

正说话间,张教授和平医生匆匆赶来。他们的神色都十分惊慌,刚进门便冲到病床边:“怎么?病人情况有什么变化?呃,哪来的猫?”两人看见猫都很惊讶,平医生便想将猫咪捉下来,被院长阻止了:“那是病人的猫,先别管它。这病人是怎么回事?”  

张教授和平医生对望一眼,不明白院长何以突然对这名病人如此感兴趣。不过他们看院长神情冷峻,也就没有多问。  

“病人是十多天前入院的。”平医生道,“当时是我值班。病人入院是因为小腿腿骨骨折,刚入院时神志清醒,精神很好。我按照常规方法为他进行治疗。一个小时后,病人出现原因不明的昏迷,我们诊断不出原因,将病人转至脑外科,交由张教授负责。”  

张教授接下去继续说:“我们接过病人,立即对他脑部进行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病人从入院至今一直昏迷,中间未曾清醒。”  

“哦?”院长道,“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么?”  

“没有。”两名医生同时道,并且递上诊疗记录。院长仔细翻看一阵,也未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那么是什么导致病人的昏迷呢?”院长问。  

“这也是我们倍感奇怪的地方,”张教授露出疑惑的表情,“病人伤在小腿,脑部没有震荡的痕迹,昏迷前也没有任何征兆,出现这种长时间的昏迷,实在令我们也不知所措。”他仿佛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责任,”院长安慰他,“病人有什么亲人么?”  

张教授看了看平医生,摇摇头:“他住院很久,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来看他——平医生你见过他的家人吗?”  

“有个女人来看过他几次,”平医生道,“但不象是他的家人。”  

“哦?”这个女人引起了院长的兴趣,“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平医生回忆道,“我总共见过四次左右。她大约40多岁,容貌十分秀丽,气质极好。她每次都是在深夜来访,并且来了之后总是要求其他人出去。有一次她来了,在避出门外之前,我偶尔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她正在抚摩英海天的额头,姿态十分温柔,甚至有几分羞涩。她的目光也很怪异,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悲伤。我曾经想问她一些关于病人的事情,可是她好似很怕别人知道她来过似的,每次都不说什么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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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00:4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这样……”院长稍稍沉吟一阵,又道,“英海天是怎么受的伤,你知道么?”  

平医生摇摇头:“他是个十分沉默的人。来治疗的那天,他是独自一人来的,当时腿瘸得很厉害,脸色都痛得发白了。我一边治疗一边问他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却皱着眉头什么也不说。给我问得烦了,他甚至很嫌恶地看了我一眼,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听他这么说,我当然不好再问。除了诉说病情之外,他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很不可理解。当我告诉他他的小腿骨折时,他只是淡淡地‘啊‘了一声,完全不象通常的病人那般焦急,好似骨折的并非他自己。他的神态十分冷漠,如果不是我过敏的话,甚至有点…..”说到这里,他犹豫起来。  

院长露出倾听的神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为难地一笑:“这只是我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他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伤势漫不经心,甚至对我那种积极治疗的态度,他也报以嘲笑——当然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整个姿态和表情,仿佛都在嘲笑我为他所做的努力。”平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从没有见过病人有这种态度,心里自然也很不高兴。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为他治疗,并且安排他住院。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冷漠的的表情,直到他忽然陷入昏迷。”  

听得他这样说,大家都忍不住朝病床上的英海天看去——他睡在那里,眉头微皱,看不出表情。猫咪已经依偎在枕头上睡熟了。  

正在此时,院长的手机忽然响起——是校长打来的电话。  

校长在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和赵雪君立刻到校长办公室来。  

院长和赵雪君赶到校长办公室时,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校长和杨天问、冷心、段云等人。校长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神情非常疲惫。其他人的表情也很严肃。  

“怎么了?”赵雪君小声问。  

“子原,”校长叫着院长的名字,“蒋世超他们,可能出事了。”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院长和赵雪君的脸色骤然变了。  

蒋世超他们会出什么事?  

冷心接下去缓缓道:“校外起了大雾,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准备离开学校的学生都无法走出校门,但是……”他苦涩地一笑,“世超和林丁已经离开学校了。”  

“离开学校,”赵雪君还是不明白,“离开学校并不表示就是出事了啊!”  

其他人都露出苦笑。  

消息是段云带来的。  

段云和杨天问他们一起去调查相关资料,但是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正准备回来,恰好听见校长的广播。杨天问和许森立刻赶回校长办公室,而段云则想先行去找冷心。  

办公楼就在大门左手边,因此杨天问他们很快就到了办公室。而段云到医务室,却须经过梧桐大道,当校长他们在窗户上发现关于“推论二”的线索时,段云正匆忙地行走于梧桐大道上。走不多时,便让他碰见了蒋世超、林丁和何伯。  

蒋世超他们在医院听了校长和院长的话之后,立即赶往职工宿舍,找到何伯,与他一起往校外赶来,准备去白云观找高人求救,恰好与段云迎头撞上。  

碰见段云,蒋世超将事情简略地说了。正说的时候,便看见许多学生从宿舍方向匆匆赶来,各自都背着大大的包裹,好象要出去旅行的样子。几人觉得奇怪:此时已是深夜,为何在这个时候出去旅行?林丁拦住一个同学,询问是怎么回事。那学生十分匆忙,满脸惊慌之色,道:“你们没听见校长的广播里说么?学校发生了很古怪的事情。还是趁早离开的好!”说完又匆匆往前赶。几人对望一眼,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何伯不明所以。几人也无暇多解释,赶紧加快脚步赶到门口,段云也转身与他们同行。  

走到门口,就见聚了几十名学生正和门口保安在争吵。那些学生都是想要离开校园的,被保安拦住,正在那里纠缠。  

蒋世超他们走上前,保安已经接到校长的电话通知,便放他们出去了。那些学生见有人被放出去,更加不满,几乎要动手了。  

段云在门前止步,目送他们走出门外。车库在校门外不远的地方,因此蒋世超三人都是步行离开学校的。  
他们刚离开校园,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弥漫起了丝丝浓雾。  

这雾来得异常迅速,初时一丝一缕如同棉絮,不过几秒种,便已厚重得不能辩物。此时蒋世超他们走出去只不过多米,在雾中,还能看见三人的身影。段云见这雾很浓,多半不能行车,便想走出去将他们叫回来。  

从校内到校外,要通过校门。这中间只需大约两秒的时间。  

就是这两秒的时间,等段云出了校门,雾又更加浓厚,蒋世超他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只能从白色雾中看见影影绰绰一点极淡的黑影。段云加快脚步朝那些黑影走去,走了没几步,便觉眼前一片雪白,除了弥漫的大雾,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知这雾来得古怪,便放声大喊蒋世超的名字。  

他叫了不知多久,却没有听见回音。雾浓得象牛奶,他抬手想看看手表,却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只有白雾,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一阵惊慌,忽然发觉,非但找不到蒋世超他们,甚至连校门也看不见了。他在白色的大雾中失去了方向。  

他在原地站了一阵,眼见那雾没有减淡的迹象,要寻找蒋世超等人已是不可能,只有自己先回来。  

幸好出校门后,他一直是直走,并未曾转弯,虽然辩不清方向,但回转身直走,总是大致不会错了。  

果然,他转身走了没多久,便碰到了校园的铁门,在门上摸索一阵,依稀听得校园内传来惊恐的叫声。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焦急,又摸索一阵,终于摸了进来。  

一进校门,他才发现这雾是何等古怪。  

只见校门外天地之间尽为白色,那白色厚重如有质感,仿佛粘稠的白油漆。  

而校内,却一片清爽,天上云丝清晰,四周视野无碍,没有一丝雾飘进来。  

校外与校内被浓雾分成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的分野之处就在校门——那儿白雾好似一堵高大无边的白墙,矗立在门口。那雾平整、光滑,决不飘荡,仿佛已经凝固。  

这有点象潜水艇仓门打开的情形。  

在深海,潜水艇内的气压极大。若是将艇门打开,门外的海水被仓内气压所阻,不能进来,便会在潜水艇的门口形成一道高大的水墙,颇为壮观。  

段云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堵雾墙。  

校内的人们都被这瞬间而来的大雾惊呆了。有个男生好奇地走到门口,朝雾中迈步进去。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他。  

他半边身子隐入雾中,完全看不见,另外半边身子留在学校这边。这情形十分诡异,看来就仿佛他的身子被嵌入了白色的围墙。  

他回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将头也伸进雾中。  

有几个女生惊呼起来。  

那人的头进入雾中之后,留在校内的半边身子就显得十分可怕,仿佛头颅已经被割去了一般。  

然后,人们就听见那人惊慌的大叫,半边身子一阵剧烈地颤动,他蓦的将身体从雾中抽出。他出来后,大口地只是喘气,面色苍白,头发和眉毛上都沾满细小的水珠。  

“什么也看不见,”他说,“妈的,一片白,什么也看不见,真是古怪!”  

那些原本要离开学校的学生,再也不敢出去。在这样的大雾中迷失方向,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段云心情极其沉重——蒋世超他们在雾中,不知会遭遇什么?  

他在门口等了许久,始终不见蒋世超等人出来,只得赶来报告校长,同时和保安说好,如果蒋世超他们出来,立刻命他们到校长这里来。  

听完段云的话,大家都沉默无言。  

南城是一个很少起雾的地方,偶然有一场雾,也是非常稀薄。似今日这般的浓雾,自古以来便从未出现过。这雾来得古怪,多半和校内一连串怪事有关。蒋世超他们身陷怪雾之中,其处境不能不令人担忧。更何况,如今推论二已经出现,倒计时即将到达尾声,一切到了终结之时,将会出现什么,不可逆料,因此大家都心中惶然。原本寄托于寻找外部高人前来相助,如今被这雾围困,除非有哪位高人先知先觉,主动跑到第三师范来,否则他们是无法再出去寻求帮助了。  

“我们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校长有些苦恼地看着院长。  

“不能说没有一点头绪。”院长深呼吸一口,将英海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英海天是谁?”等他说完,杨天问问到。  

“英海天是龙应水和朱环的好朋友,”冷心道,“23年前,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湖底。”  

英海天的出现,至少能够证明一件事情:所有怪异事件的根源,确实是23年前的那场事故。  

但是仍旧有许多疑点:  

龙应水和朱环为什么放过杨天问他们?  

为何英海天也会遭遇事故?  

段云在图书馆看到的灰尘画和冷心白大褂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推论二”有什么含义?  

所有的事件是为了得到一个什么结论?  

……..  

如果解决了这些问题,也许就能找到逃脱困境的方法,  

“是不是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不象表面那么简单?”许森道,“连英海天也被牵连进来——无论如何,英海天对他们已经尽力了,即使是报复,也应该与英海天无关。”  

大家各自沉吟,却始终想不透其中玄机。  

一夜无眠。  

渐而东方大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噩梦般的日子。校园内不断有女同学受伤,尽管大家小心翼翼地爱护自己的衣物,仍旧难保不出任何问题。校内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再上课,都躲在寝室内不敢出去。图书馆佛经、道经和圣经等宗教、灵学方面的书籍被借阅一空。  

整个校园笼罩在一股极端压抑的气氛中。  

而男生宿舍一栋的201寝室,又发生了一起人、物交换的事件。  

只剩下101寝室了。  

等到101寝室的事故发生之后,是不是结论就会出现了?  

10月25日,星期五,冷心和校长坐在101寝室时,心里都这么想。  

依照规律,今天应该轮到101寝室发生事故了。冷心和校长两人便守在这里。寝室里的六名男生紧张地坐在自己床上。  

大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蒋世超和林丁、何伯三人至今音讯全无,校园内女生不断受伤,校外浓雾毫无减弱之势,许多疑问没有答案。  

他们只有等。  

幸好院长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法子,遏止了女生受伤的趋势。他的法子很简单:所有的同学都睡在自己床上,哪里也不要去。  

哪里也不去,衣服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受损。原本这个办法只是作用于女生的,但是男生们为了防止行动中不小心将女生留在校园内的衣物损坏,索性也不行动。  

因此这一天,校园内几乎看不见人走动。  

虽然这是个笨办法,但确实很实用。  

从早晨到下午3点,总共只有三名女生到医院特别门诊治疗——都是轻微伤。  

这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无论如何都算一个好消息。  

“什么时候了?”校长问。  

冷心看了看表:“三点了。”  

大家骤然紧张起来。  

在这之前,校长已经将男生寝室发生的事情告诉了101寝室的学生,他们都惊骇不已。校长虽然百般安慰,也不能令他们心中稍安。  

而时间到了三点,他们更是个个面如死灰,将身体在床上缩成一团,不住颤抖。  

冷心和校长见他们这般害怕,几乎有点后悔告诉他们真相了。  

三点了。  

通常事故发生,都是在这个时候左右。  

会发生什么事?  

又等了一阵,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寝室内异常安静,学生们都将身体藏到了被子里。  

“今天会发生什么?”校长借问话来缓解紧张气氛。然而这话一出口,他便露出苦笑——这个问题显然对缓解气氛毫无帮助,只会令人更加记起目前的处境。  

那些学生藏在被子底下,一动不动。  

“不对!”冷心蓦然起立。  

刚才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么多人在一个房间内,即便不动,也难免会发出一点声音,更何况那些学生一直在发抖,床架子都有些轻微抖动。  

然而,现在寝室内却极安静,除了冷心和校长弄出来的声音,那六名学生的床上,都是一片沉寂。  

校长听得冷心这样说,也立即想到了,当即掀开一名学生的被子——只见那名学生俯卧在床上,面上凝固着一片惊骇的表情,全身僵硬,竟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校长面色骤然变得有些发青,冷汗从背心冒了出来。冷心亦是极度震惊。  

两人呆立了几秒种,便去掀开其他学生的被子。  

六名学生全都静悄悄地死了,僵硬的尸体维持着生前的姿态,面孔上惊恐的神态,仍旧是不久前他们亲眼所见的样子。  

冷心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东西瞬间流便了全身,心中一痛,竟然有些站立不稳,他侧头看校长——校长捂着胸口,满面极度难过的表情。  

六个活生生的年轻人,就这样静悄悄的死去了。  

计时终止。  

冷心全身冰冷,悲痛一阵,心里似乎有一腔愤怒正排山倒海地涌来,他不得不张大嘴喘息——那愤怒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如铁般坚硬,狂涛汹涌,仿佛要将他身体从内部穿透。  

“究竟是谁干的?”冷心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声音在空荡荡的寝室内震荡,震得人双耳生痛。  

校长捂住胸口站立良久,面色一片灰败。  

“决不能任它作恶,”校长声音很低,但是却非常坚决,“冷心,咱们拼了命也要将那邪东西揪住。”  

冷心重重点头。  

一阵音乐响起。两人都同时一震——原来是校长的手机响了——悦耳的音乐在此时听来竟然有些诡异的味道。  

电话是门口的保安打来的,那保安的声音十分惊慌:“校长,你快来门口看看,雾……”声音忽然断了。校长追问了几声,那边再无声音。校长和冷心对望一眼,两人都颇为惊慌——101寝室的事故发生后,很可能就是凶手的结论要出现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再看了看那六名学生的尸体,咬咬牙,转身冲出寝室,便往校门口跑去。他们跑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梧桐大道。梧桐大道上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在他们头顶上朝后方延伸,是正常的天空,蓝色,飘着絮状云朵。然而在他们前方的天空,却消失了!  

天空消失了,这种感觉很怪异,因为天空本来就是一种相对空虚的存在,而现在,在他们前方,连那虚无也不存在了。  

在他们前方,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虚空也没有实在,一切景物都消失了,只看见一片浑然一体的茫茫白色。  

那种情形,就好象有一把巨大的白色刷子,将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和形状刷去了一般。  

那茫茫的白色,看来就象是一种汹涌的液体,正在迅猛地朝他们的方向涌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就是办公楼。起先还能看见办公楼清晰的轮廓,但是随着这白色的涌动,办公楼也被白色吞噬,很快消失了。原来是办公楼的地方,也变成无上无下一片茫茫的白色。  

“雾!”两人看见这种情形,都变了脸色。  

是校门外的雾蔓延到校内了。  

雾内是什么情形?是不是一切东西都被这种雾给消弭于无形?难道这就是凶手要的结论?  

难道他们就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两人一边迅速转动大脑,一边飞快地后退,以躲避那浓得令人窒息的雾。  

“快去通知其他人!”校长猛然想起来,冲冷心大喊。  

冷心立即飞奔起来。他狂奔到每栋宿舍,猛力敲打宿舍传达室的门,大声喊:“雾来了,大家往后退!”他不知道别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从那些人惊慌的目光里,可以看出他们明白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有几个人被他的声音吵到,便四处张望,寻找他所说的“雾“。然后,他们也看见了那诡异的天空,那吞噬一切的白色。  

于是他们也跟着大喊起来。  

不多时,整个处于校园后方的宿舍区和医院,都被人们惊慌的声音淹没了。“雾“成为这些声音中出现频次最高的一个字。人们乱成一团,不知该往哪里逃,只得朝雾涌来的相反方向逃、逃、逃,不停地逃。  

而医院里的人,在自己逃的同时,仍旧先将病人疏散。除了几十名危重病人之外,其他病人都奋力自己奔跑着。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用担架抬着一些不能动弹的病人在狂奔。  

“101寝室怎样了?”段云从人群中挤到冷心身边问道。冷心摇摇头,简短地道:“全死了!”忽然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医院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阵阵尖叫,人群纷纷散开。段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嘴巴一下子张大,半天没有合拢。  

远处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逃得更快了。  

在医院门口,在那些纷纷逃散的人群中,有几个奇怪的身影。他们穿着病号的服装,行动缓慢而僵硬,仿佛是牵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僵硬地朝前走着。他们走动的姿势,非常怪异,好似所有的关节都不能行动一般,手和腿都是笔直。  

而他们的面部,呈现一种青白的颜色,整个面部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珠也不转动。  

他们这种不同寻常的模样,令几天来一直惶恐不安的人们非常害怕。  

冷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看了好一阵,眼看那些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什么味道?”段云皱眉道。冷心也闻到了那种气味,他太熟悉那种味道了。  

那是福耳马林的味道——冷心是解剖学讲师,对这种味道绝不陌生。  

1,2,3,4,5,6.  

冷心慢慢地数着:“恰好六个人,你想到什么没有?”  

段云受不了那种刺鼻的气味,已经后退了一步:“什么?你说什么?”  

“他们不是人,”冷心安静地小声道,“他们是解剖房里的尸体!”  

“什么?”段云惊骇地望着他,见他并非说笑,再看看那些东西僵直的形态,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学校发生的怪事,竟然是这些尸体做怪?”  

“当然不是,”冷心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要知道,尸体是没有生命的。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101寝室的学生就这样死去了——依照规律,他们应该和某种物体发生了交换才是啊。现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就快说啊!”段云吓得脸色和那几具尸体差不多了。  

冷心一字字说道:“101寝室的六名学生,全部都是医学院的学生。所以和他们发生交换的物体,就是他们上课是接触过的尸体——等等……”冷心说道这里猛然住口,他脑海里掠过一个极其重要的想法,他感觉到这个想法就是解决整件事情的关键。凝神苦想一阵,那些尸体已经摇摇晃晃到了面前,他只得与段云一起后退。  

“你准备怎么对付这些东西?”段云一边退一边问他。他摇摇头:“暂时先不要管它们,将事情的根源找出来,它们自然能恢复原状,你别忘了,”他对段云一笑,“这些东西目前是和六名学生交换了,它们关系着六条人命!”  此时校园里仿佛发生了灾难,到处都是狂奔的人群。人们跑了一阵,忽然有个人停下来,大声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跑?”原来他一整天都在寝室里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猛然被人推醒,跟着别人跑了一阵,心中奇怪,实在忍不住说了出来。  

“雾!”一个人颤抖着指着雾告诉他。他不耐烦道:“我看见雾了,但我还是不明白,雾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么一说,人群都安静下来。  

是啊,雾有什么好怕的?大家开始纷纷议论。大家最近都被那女生和衣服的事情弄得惶恐不安,时刻担心有怪异的事情发生,今日听得有人大声喊“跑”,便没命地跟着跑,似乎觉得雾很可怕。如今猛然听得有人说“雾”并不可怕,各人冷静下来一想,确实如此。  

大家朝前张望,只见那雾已经漫过梧桐大道,所到之处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见,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状。  

校长和冷心等人见众人慢慢停下,心中焦急。他们虽然不知道这雾有何可怕之处,但是此雾来得古怪,在101寝室事件刚刚发生过后又立即扩散,绝非偶然,定然和那些怪异事件有关。只是他们一时无法想到说服众人的方法。  

“呵呵,不过是雾,并无可怕之处。”一名男生见众人皆盯着雾弥漫的方向看,或许是为了逞英雄,居然直接迎着雾冲了上去。  

冷心见他如此,赶紧冲上去想阻止他,无奈晚了一步,只拉住他一片衣襟。冷心只觉得这衣襟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好似要将他吸进去一般,他立时大叫:“快来帮忙!”旁边几名学生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他神色焦急,赶紧上来拉住他的手。几人同时感觉到那股巨大力量,眼看冷心也要被吸进雾中,那力量却不知为何陡然消失,冷心等人收力不及,一齐往后跌倒在地上。  

那名冒险进入雾中的男生也被拉了出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  

冷心从地上站起,定睛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那名男生,不知怎的,竟然有一半身子陷入了一截粗大的枯树干里,整只坐手和坐半边上身看来都消失在树干里,其余部分却还完好。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那男生惶急流泪,使劲想将自己从树干里拔出。冷心立即上前帮忙,然而一拔之下,他和那男生都呆了一呆。过了几秒钟,他伸手摸了摸那男生身体与树的接逢处,沉默不语。那男生全身剧烈颤抖,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校长问道。人群完全安静下来,等着冷心的答复。  

冷心什么也不说,只是将那男生的身体板过来,面朝大家。大家校长凑近细看,也是面色一变。  

那男生身体与树干的结合处,光滑连贯,且有皮肉相连,看起来,不似身体陷入树干,倒仿佛那树干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人们发现这个事实,俱都可怕地沉默着。雾,又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忽然不知谁大叫一声:“快逃啊!”人们立刻又乱窜起来。  

校长和冷心拉着那男生后退几步,冷心问道:“你刚才进入雾里,是不是碰了一棵树?”  

那男生已经被这情形骇傻了,呆呆道:“是,我是碰了一棵树,但是我可没有想要变成树啊——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在做梦么?”  

冷心缓缓直起腰:“我明白了。”  

冷心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终于明白了凶手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结论。  

推论一:一局和棋=两条人命——棋是无生命的物体;  

推论二:一件衣服=一个女人——衣服也是无生命的物体;  

男生宿舍一栋,从701至101寝室,除了401寝室外,发生的所有交换,都是在无生命的物体和人之间进行的。  

凶手所有的行为和推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交换——人和无生命的物体进行交换。  

因此,凶手要得到的结论,很可能就是:无生命的物体=人命。  

所以那名进入雾中的男生,才会在与枯树接触后,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枯树——枯树是没有生命的——至于他为何没有完全变成枯树,大约是因为那股力量突然终止的缘故。那股力量终止的原因,冷心却还是没有想明白。  

“如果是这样,”段云道,“我也曾进入雾中,并且曾与校门接触,为何没有发生交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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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心道:“因为‘无生命的物体=人命‘是结论,结论是在倒计时结束后才出现的,你进入雾中时,倒计时还在进行,结论还未出现,所以你没有被交换。”  

冷心本来一直不明白凶手的结论是什么,但是那六具行动的尸体触发了他的灵感,这名男生的遭遇使他最终明白了事实的真相。  

是这样么?  

他说完没多久,前方的浓雾中忽然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仿佛由远而近,慢慢行来,停在雾的边缘。  

段云一直疑惑地看着,忽然大叫道:“是世超么?”便要扑上前去。要知道蒋世超和林丁等人进入大雾有两天时间,大家一直为他们担心。眼见雾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段云十分欢喜,一相情愿地认为那定是蒋世超无疑。  

“他不是世超。”冷心拉住他,紧盯着那黑影。  

那白雾所到之处,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被雾遮盖得严严实实,这黑影却能够在雾中显现出来,可见也非一般人物。  

“你能想到我的结论,那就证明我的推论是正确的。”那黑影语调冷漠地道,“这说明我的推论是符合逻辑的,对吗?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纠正这个世界混乱的状态,让一切都顺从我的逻辑!”  

雾迅速的席卷过来。  

“你错了,”冷心快速道,“你是谁?”  

那黑影冷笑两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正确的。所有的生命都可以用物体交换——人可以为了一盘棋而放弃两条人命,女人可以为了一件衣服而放弃一个孩子,世界上什么生命不可以用物体交换?”他忽然狂笑起来。  

“我是医生,”冷心峻然道,“我只知道生命是珍贵的,没有什么可以换得生命。”  

“是吗?”那黑影嘲笑道,“医生号称挽救生命,可是你们救人也是收了诊费的,实际上是病人用钱买了他的命——还是一种交换,人命任何时候都是可以和物体相交换的。”  

冷心沉默了。他知道这凶手说得不对,一时却又无法反驳他。他在迅速思考这黑影所说的话。他曾说“女人可以为了一件衣服而放弃一个孩子”,可见他必定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从此事或许可以推测出他的身份,只要再多一点时间。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黑影狂笑几声,雾中忽然燃起一堆大火。白雾被火光一激,猛然暴长,仿佛一条白绫,飞入人群,卷起一名瘦小的女生,投入火中。那女生吓得大叫,火光熊熊,一股热浪扑来。那黑影森然道:“聪明人,再做一道选择题:一条人命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最合适?答出来了我就放她走。”言毕又是一阵得意大笑。  

“这个容易,随便给他一个东西,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人群中有人小声道。  

“不行,”冷心厉声道,“他正想如此。他是要我们自己选定一件物体,他要我们自己承认这件物体和人命等价,然后,依照这个逻辑,将我们所有的人都和那件物体交换。”  

那黑影闻言大笑:“聪明聪明,你的头脑很适合学习哲学和数学,做医生太可惜了。你准备选择什么东西来交换呢?时间不多了。”那火已经点然了那名女生身上的衣服,那女生恐惧地狂叫,声音嘶哑凄厉,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正在此时,一声喜悦的猫叫,赵雪君的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窜入茫茫白雾之中,一跃跳上那黑影的肩膀,在那黑影面颊上不住摩挲。  

那黑影十分轻柔地抚摩着猫咪的脊背。  

冷心心中一动,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他正要说出那黑影的名字,火中的女生发出一声惨叫,众人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那火已经开始烤灼那女生的身体。冷心无暇多说,几步冲前,身子凌空飞跃,直接往火中投去——众人一阵惊呼,段云大声道:“冷心,你疯了么?”  

蒋世超和林丁被困在雾中,四处都是白色,无从辨别方向。何伯掏出随身所带的打火机点燃,却只隐约看见一点微光,不能照明。三人相互之间看不见,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幸好蒋世超比较贪吃,随身带了几个面包,几人在雾中撑过了这两日,一路不停地乱走。走了不知多久,鼻中忽然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世超大喜,知道一定是进了学校,到了医院附近。三人摸索着前行,世超忽然触到一个人的身体,那人尖叫一声,是个女的。 “谁啊?”蒋世超问。  

那人默不作声。  

林丁也问道:“是谁啊?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你认得路么?”  

“我也看不见路。”那人回答道。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  

“您是老师么?”世超道,“老师,最好不要在外面走,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小心将衣服弄破了——你没听见广播么?”  

“我听见了。”那声音竟然有几分羞愧,“只是这几天我都病着,在家躺着,今天才好了一点,特地来解决这事。”  

“解决这事?”林丁和蒋世超异口同声道,“您能解决这事?您是谁啊?”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你们也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未必能解决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事情总是因我而起,我总要负起责任来。”  

“哦?”蒋世超听得事情有了头绪,立即来了兴趣。  

那女子道:“本来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如今我也不怕提起——再不说,便太对不起那些受伤的女同学了。”  

“23年前,我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他心地很好,学识渊博,就是性子孤僻一点。他有两个很好的朋友,我们四个经常一起出去玩——那时候真是很快活的日子啊。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能长久,他的两个好朋友竟然都给淹死了(蒋世超和林丁听得心中一动),我那男朋友十分悲愤,说是因为别人见死不救,他们才会死去的。此后他日渐消沉,成日就喃喃地念着‘难道两条人命竟然还不如一盘棋重要?’(听到这里,蒋世超和林丁已经知道她说的是谁了)那时候我已经偷偷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却全不理我,只顾着看哲学书,想问题。我找过他很多次,都没有机会告诉他。眼看着肚子就要大起来了,我只得去做了流产。本来我并未觉得他过分,但是从手术台上下来后,又疼,又怕,又孤单,忽然对他十分不满起来。我跑到他寝室,告诉他我将他的孩子打了,他大吃一惊,问我是为什么。我当时一心只想气他,便说他太穷,不能买漂亮衣服给我。恰好我身上穿着一件新买的衣服,我就骗他,说这衣服是一个有钱的男人买的,我就要嫁给那人了。  

我这些都是假话,哪里来什么别的男人,我心里从来只有他一个,但是自从他朋友死后,他便一直喜欢钻牛角尖,听了我的话,他一言不发,第二天就退学走了。从此我再没见到他。  

但是,十多天前,他又来找我,带了他这么多年的日记来给我看,说他终于想明白了世间的道理。他的神情非常可怕,完全不似当初那么纯真善良,我瞧着他,心里有几分害怕。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这么多年来,为了他,我再没有喜欢过别人,我留在学校当老师,也是为了他有一天回来能找到我。不料他年纪大了,身手也不利索,走路不小心,竟然就将腿摔折了。我得到消息到医院去看他,他竟然就昏迷不醒。我自然很伤心,便在他床边陪他,看看他的日记。他的日记中都是一些激愤的话,甚至说‘一件衣服=一个女人’,这话自然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当时看了也没在意。  

但是这两天我发烧,在家里躺着,听得广播,心里已经打了个突,觉得学校女生受伤的事情不要和他有关吧?等我能够起床,又听得同事说起围棋也能让人死,大家都以为是龙应水和朱环干的,只有我心里明白,他们两人那么善良开朗,断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事情一定和他有关,便立即出来找他,不料走到这里竟然就碰上这么大的雾!”  

那女子说完发出几声叹息。蒋世超道:“老师,您说的那人,是不是叫英海天?”  

“是啊,”那女子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蒋世超和林丁此时已经心中雪亮,许多疑团都得到了解答。  

“同学,”那女子道,“我身体还没有恢复,你们能不能替我找到海天,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蒋世超和林丁同意了,辞别那位女子,继续摸索着朝前走。  

走了数步,何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叫了一声,便再无声息。蒋世超和林丁焦急地叫了几声,没有回应。正在此时,听得冷心的声音传来,正在解释凶手的结论是什么。两人恍然大悟,明白何伯多半是和某件东西发生了交换。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小心地走去,沿途特别留意不碰触其他东西。  
生命是什么?难道生命不是最贵重的吗?  

……..  

某月某日:  

…….自从他们死后,我开始质疑生命的重量——也许生命并不值得我们珍视?也许一直以来大家所遵从的伦理和道德都是谎言。  

今天,我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去。  

那个人看来是生了重病,到学校的医院来治病。不过他很穷——他的衣服很破烂,鞋子也破得厉害,皮肤粗糙,神情悲苦,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底层的人物。他没钱付医药费,他是农民,没有公费医疗。  

医院没有接收他,他坐在医院的门口呻吟,整个夜晚都在呻吟。  

十一点钟,我听说他死了。  

我在深夜写下这篇日记,以此代替早已干涸的眼泪——也许他的病无法治疗——但是无法治疗,和不治疗,是两个概念。  

莫非,生命真的很轻很轻?莫非没有足够的钱,就不能交换到生存的权利?  

今夜必将无眠。  

某月某日:  

又是一个荒诞的故事。  

我们村里的老王,是村供销社的营业员。那天夜里起火,他冲进供销社抢救财物,“壮烈牺牲”——报纸上用的是这个词。他被追封为烈士。  

我是他同村人,我亲眼看见他的父母妻儿在他死后的悲痛模样,而那个供销社,里面全部的财物加起来也不超过50元钱。  

他为了50元钱献出了命,大家仿佛很赞赏他的行为,然而我很疑惑:难道一条人命只值50元?  

头又疼了,最近常常头疼。  

某月某日:  

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了我。  

她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因为孩子的父亲不能给她买漂亮衣服。  

当她冷漠地告诉我这件事时,我真的清楚地听见一种清脆的破裂声——来自我的胸腔——我的心碎了。  

我什么也没说,我已经被杀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切都没有意义,生命只是个笑话,一件衣服,就可以毁灭一个生命。  

象水寒兮那样高洁的女子,或许已经绝种了。(“水寒兮是谁?”冷心问。段云朝他翻翻白眼:“自己去看《人物志》里的《高山流水篇》。”)  

以前的英海天,再也不存在了。  

(蒋世超念得口干舌燥,大致翻了翻,中间七八本都是一些见闻和感慨,只觉得英海天的思想越来越激愤。他跳过几本不读,拣了最新的一本来念。)  

2003年7月5日:  

他们又在议论那个死人。那人被车子撞了,求人送他去医院,旁边的人却跟他要钱,他没有带钱,便活活地死了,死在人潮汹涌的闹市。  

他们都很愤怒。  

愤怒是很可笑的,他们不知道,人的价值,从来都是可以用物体来衡量的,有时候甚至可以卑微到只值一袋盐。我很早就想通这个问题了。  

从对等的角度来说,人潮汹涌的闹市,其实不过是物体非常集中的地方。  

(“他的思想已经变了很多。”林丁小声道。)  

2003年9月10日:  

难得难得,有个人为了救别人而身负重伤,我几乎被感动了,几乎要改变这么多年来对世界的看法。  

然而——真可笑,那个人清醒后却说,是有人将他推到前面去档那一刀,他本来是想逃走的。  

我仰天长笑:这世界是荒谬的,所以发生了这么多笑话。  

我真笨,居然以为还会有人肯为他人牺牲——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年代,古秋桐已经成为不可复制的传说,再无来者。  

世界依照一种缺乏人性的规律运行着,在极度物质化中,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逻辑——一切都被物化了。  

我不和物化的人交朋友,所以我没有朋友——啊,不对,我还有这只黑猫。  

2003年10月5日:  

我顿悟了。  

我一直想用文字来表达这么多年观察和思考的结果,到今天才发现一个简单的道:所有的哲学都是从现实中产生,一切的结论都来自对现实的归纳总结。  

既然哲学来自于现实,那么,证明一种哲学思维,是否也要用现实来进行?  

我还得仔细想想。  

2003年10月13日: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她,我依然动容。  

她一点也没有变老。  

一点也没有变老。  

落雁湖清澈如昔,我恍惚又看见当初的他们…….一切从那天开始。  
从那天开始,我结束了从前天真的目光,开始看透这世界的荒谬。  

这世界是没有逻辑的,一切都不可理喻。  

也许要我为他们创造一种绝对不可违背的铁律。  

(写到这里,英海天的手写笔迹消失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日记却还在继续着。日记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显现在纸上,那不是笔的痕迹,也不是打印的痕迹,那些字,看起来就仿佛天生就长在纸上一般。大家对后面的内容格外关心,病房里除了蒋世超的朗读声,人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2003年10月14日:  

真是奇妙的一天。  

我从身体里飞出来了,谁也看不见我——那个叫英海天的凡人睡在床上,医生在为他治疗——真好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确实飞出来了。  

以前的寝室已经住进了别的学生,我默默看了一会,被风吹得往上飞。到了顶层,一个男生刚从午睡中醒来,探手去拿窗上挂的镜子(“说你呢。”林丁挤了挤段云,段云没说话,很紧张地听着。)  

在这一瞬间,一个绝妙的主意突然爆发了。  

我让那个男生的镜子掉下了7楼,同时让那男生以为是自己掉了下来——对没有了身体束缚的我来说,这很容易办到。  

他吓得仿佛见了鬼,而我在半空中笑得差点真地变成了鬼。  

多年来,我一直想用一个最好的方式来表达关于生命的真理,那就是:一切生命都可以用物体来交换,生命其实是不值得重视的。这是世界教会我的。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绝对能令他们永世不忘!  

我要用人来作为推理的工具——如同古时候有人用活人来充当棋子下棋一般——我要一步步推演出我的结论,这个推论将有严密的逻辑,如果他们够聪明,也许能够知道我的意思——世上的人虽然越来越物质化,但我也承认,他们确实越来越聪明了。  

最妙的是,我恰好是从7楼开始这一切的,那么,就让这栋宿舍成为我的计时器吧——计时结束后该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  

今天的日记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写的。原来思维的力量如此强大,竟然可以改变纸张的物质结构——它们重新组合了,我需要的文字出现在纸上——确实奇妙。  

唯一的烦恼是,猫不见了。  

2003年10月15日:  

还是不习惯掌握自己思维的力量,操作失误——今天令全校的人都变成空气分子,而他们的思想仍在继续活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生了变化——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就这样吧,这次操作令我觉得很累。  

那个额头上有七颗钻石的孩子和他的朋友没有发生变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心探询地看着蒋世超,“看来你们两个也很不平凡啊。”林丁哈哈一笑,蒋世超摸了摸额头上的七星钻石,尴尬地笑笑。)但是他们显然对校园里的情况有了怀疑,这样也好,我的目的正是要别人知道我的意图,哈哈。  

天黑时看见猫了,它比人敏锐得多,看见我就扑过来,可惜被车撞了,不过没事,有个女孩收养了它。暂且就让它跟她在一起吧,我现在的状态也照顾不了它。  

2003年10月18日:  

前两天捉弄了一个女孩和一班师生,还是没有人猜到我的意图,唉!  

那个钻石孩子和他的朋友在查,可惜他们查不出来——也许我应该多给他们一点提示?  

飞过某个寝室窗口,忽然看见两人下棋,并且他们的棋局也以和局告终。这让我回忆起23年前落雁湖边两名冷漠的棋手。  

我知道怎样提示那个钻石孩子了——就是这样,推理要一步一步来,先告诉他们“一盘和棋=两条人命”,让他们从中领悟关于生命的真理,很好,我选用数学符号代替汉字的“等于”,因为数学是严密而富有逻辑性的,也许能够让他们的思维更加往前推进。  

我让那两个下棋的学生在陆地上“淹死”,我能感觉到人们的震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同当年我面对朋友尸体的震撼。  

有个汽车司机在看电视,我灵机一动,将23年前的事件在他电视上重演了,只不过主角换了——我想那个钻石孩子一定不知道23年前的事情,不过有了这个电视画面,他应该可以查出来,那样就能尽快领会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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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9 00:46:16 | 显示全部楼层
唉,落雁湖,落雁湖!  

2003年10月19日:  

我原来的手段可能太温和了,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要加快!  

计时器也要加快,今天在六楼行动了。  

2003年10月20日:  

钻石孩子和那个医生很不错,查到了23年前的事,那个医生甚至有点怀疑生命和物体之间的关系——当然远未达到我的目的,但是我对他们很满意。  

7楼的那个学生在图书馆查我,这家伙有点呆,我给他弄了古秋桐的画,并且在旁边题字来提示他,如果他还不知道,我也没办法了,我主要还是指望那个钻石孩子,他看起来很特别。  

幸运:又有两个人下了和棋,我又让他们在陆地上淹死,这回淹死的特征更加明显,如果他们还是猜不出来,就太笨了。  

(这天的日记是分两部分写的,中间空了好大一段,蒋世超翻过一页,才发现当天的日记并没有结束)  

2003年10月20日(后一部分):  

差点暴露。  

那个校长挺厉害,居然这么快就猜出是物体和人发生了交换,虽然其中的本质还不清楚,但是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们甚至猜出了和棋与人命的关系。  

我看见他们了!(这几个字是用巨大的黑体字显示的)  

当年的那两个棋手,居然重复走当年的那一局棋——想赎罪吗?也许错误可以挽回,但是罪恶岂能救赎?  

我要他们死!!!!!!!  

正好也可以借此告诉他们推论是正确的。  

可是那个钻石孩子居然救了他们——本来他是斗不过我的,但是我忽然想到,这两个棋手,与其让他们痛快死去,不如让他们明白事情因果,让他们承受良心煎熬——我很了解他们这种人,虽然没有良心,却喜欢装出一付有良心的样子,因此就以为自己有了良心,那所谓的良心也就会时时发痛。  

只是放过他们,恐怕就会让他们以为自己的推论是错误的——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给了他们提示。  

也就在提示的那一刹那,我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女人,哼哼。  

猫看见我很高兴,差点暴露了我,还好他们只是怀疑应水和朱环。  

我不怕暴露,不过这么早暴露,我的推论就无法很好地完成了。我相信应水和朱环也会支持我的。  

2003年10月23日:  

每天计时,今天计时器已经走过一半,到3楼了。  

该是第二个推论出现了。  

他们也很厉害,已经猜出了很多内容,不过这次,受伤的女生情况复杂,他们怎样也想不出来。我有些不耐烦,只得又给了那医生一个提示,但是他却不记得寒兮是谁,但总算猜到事情和女子有关。  

幸亏有个女生说出了衣服和伤口的关系,他们立刻猜了出来——这么聪明的人,我很欣赏——那个校长其实很不错,居然又一次通告全校,他好象真是不为自己考虑——这些人好象都不为自己考虑,不过我不会轻易感动了。  

钻石孩子想去请法师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斗得过法师,只得提前发起大雾——遗憾啊,这么精彩的东西,我是准备留到结论揭晓那天才拿出来的。不过还好,大雾被我控制在校外,没有进校园里来,到结论的那天,还是会很精彩。  

他们发现了我,却以为我也是受害者,哼哼!  

我兴奋地期待……  

(“结束了吗?”赵雪君小声道,“今天的日记应该没有吧?”蒋世超摇摇头,继续朗读。)  

2003年10月25日:  

最后的审判来临,我要让学校里每个人都和物体交换——这是刚刚作出的决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明白其中的奥秘——我发现他们始终游离于我思想的核心之外,这让我很不耐烦。(这一段看来是较早时写的,后面的一段与这一段之间有明显距离,显然不是同时写的)  

2003年10月25日(后段):  

英海天,你在想什么?  

他们很聪明,非同一般的聪明,在最后关头明白了我的意思。  

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没用,我给他们的选择,其实是没有选择——他们无论选择什么物体来取代火中的女孩,那件物体就是他们将来的化身——这是我的铁律。  

我没想到他们依然能够选择。  

他们是在欺骗我、还是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仁爱与牺牲?  
那个医生,居然自己跳进火里!  

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答案。  

我是不是又被骗了?  

但是那医生是真的跳进了火里,我的思维感觉到他行动的真实。  

我的心居然有点痛——我的心怎么会痛呢?它不是早在23年前就已经破碎、然后被漫长而冷漠的尘世生涯磨成了灰?  

我23年来苦苦观察与思考得出的结论,就这样被一个年轻人用生命击得粉碎。  

钻石男孩说她在等我——啊,现在应该说你,你就在这儿,你告诉我真相,原来你从来没有背叛我。  

日记到这里噶然而止。  

大家沉默一阵,冷心道:“他最后将‘她’改称为‘你’,是不是在那时候,那名女老师已经在这间病房里了?”  

“多半是这样,”校长点点头,“看来是你先感动了他,让他暂时放弃了将全校的人都和物体交换的计划,然后在这里又碰上了那名女教师——只是不知道他最终想通了没有?”  

大家都朝英海天的尸体望去——真的,他到底想通了没有?  

“即使他现在想通了,也难保将来被人世的冷漠所刺激、不会再次作出这样激狂的举动。”蒋世超道。  

“但是,他现在是鬼啊。”赵雪君道,“鬼怎么会理会人间的事情?”  

“世上真的有鬼么?”冷心喃喃道,“如果有鬼,是不是就有来生?如果有来生,他是不是还是会这样偏激?”  

“何况,世界上象他这样偏激的人,并不在少数,”段云的表情很严肃,“而世界上让人寒心的事情,又绝对不少。”  

大家悚然相对——那些怨恨积蓄的能量,到底会有多大?人们将为自己的冷漠付出怎样的代价?  

杨天问和许森面有羞愧之色。杨天问拍了拍冷心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只要世界上还有人肯为他人做出牺牲,这世界就不会毁灭。”  

也许,这就是潘多拉魔盒里最后留下的礼物?  

“那名女老师怎么办?”只有女孩子才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问题——赵雪君道,“她苦等了23年,最后英海天却永远离开了。”  

院长微笑道:“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还认为死亡就是终结吗?”他看了看英海天,“对他而言,死亡是最好的结局——对那女教师而言,能够澄清误会,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是啊,”冷心道,“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些发生交换的人们还能恢复么?”  

“你看!”段云指着窗外,只见何伯正满脸疑惑地站在医院门口的路上,好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都笑了——何伯能够恢复,其他的人应该也没问题了。  

淡淡金阳从云层中射出,蒋世超的七星钻石熠熠生辉,段云忽然指着钻石道:“还有一个问题,七星钻石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大家打断了:“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的!”  

“何况,”冷心忽然一笑,摸了摸蒋世超的七星钻石,“这并不是问题,这只是一个秘密,一个我们不知晓、但肯定十分动人的秘密!”  

蒋世超也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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