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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社.非常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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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5 09: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非常童年》
  
  文:小妖尤尤
  
  【题记】
  我们,爬在童年的草坪上,肆意玩耍。
  
  天空,彻蓝彻蓝的,
  
  一点一点地,添嗜着我们的后背。
  
  纵然,阳光温暖。
  
  我们,也无法看到童年的背后,
  
  是怎样的寒冷。
  楔子:鸡蛋
  
  1.
  一路颠簸,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叫做“十里镇”的小镇。这个小镇,距离县城有十里,距离城市,也有十里。这个小镇,就像城市和农村之间的驿站,孤零零地被公路和周围的农田拥抱着,或者说,孤零零地被公路和农田囚禁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破旧的客车和满脸麻子的售票员把我甩在小镇的边缘,扬尘而去。透过灰尘,夕阳在小镇的尽头露出腥红的脸,似笑非笑,显得无比暧昧。
  
  一只巨大的乌鸦呱呱叫着从初春的树枝上飞起,扑闪着翅膀,向小镇飞去,像猫头鹰一样大的乌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不禁忐忑起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小镇走去。
  
  小镇的街道上没有路灯,居民的家里偶尔透出的昏黄,也被围墙挡在院子里,小镇的夜,尤其黑。未到农忙,天一擦黑,小镇的居民便把自己关在电视里,品尝别人的喜怒哀乐,只有偶尔飘来的菜香,才让我感到了略微的暖意,感到了我尚在人间。
  
  “呱——呱——呱——”乌鸦的叫声,心惊肉跳。
  
  抬头,那只乌鸦的眼睛血红,泛着浑浊的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嗨!外地人!”乌鸦说,我按了按砰砰跳的胸口,一路狂奔,身后传来一阵肆无忌惮地笑声,仿若一个顽皮的女孩。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我跌跪在地上,回头。
  
  会说话的乌鸦并没有追上来,不过我能感觉到它的目光。
  
  “跑什么啊?外地人?我现在还不饿,又不会吃你!”乌鸦说。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十里镇,是不是在“豪天诊所”所在的十里镇,或许我下车下早了,或者那个满脸麻子的售票员欺骗了我,把我扔到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鬼的空间。
  
  乌鸦旁边的树枝上,悬挂了一块黑糊糊的东西,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一个女孩双腿勾住树枝,倒挂在树上。
  
  刚才那声音,正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我站起来,略略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乌鸦。
  
  “请问?你知道豪天诊所怎么走吗?”我问,乡间的孩子大多性格比生野,经常爬树也没什么奇怪,不过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树上,倒显得十分诡异。
  
  “哦?豪天诊所吗?”女孩依然倒挂着,“一直走,不要拐弯,我保证你会走到!”女孩说。
  
  “哦!谢谢!”我说。
  
  身后马上传来乌鸦的叫声和女孩开心的笑,我不由毛骨悚然,加快了脚步。
  
  街道两边偶尔有临街建造的猪圈,散发出压抑的粪臭,猪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哼哼几声,很像原始森林里某种怪兽的梦呓。
  
  我顺着女孩所说的这条街,一直走,留意着两边像是诊所的建筑,不过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都不曾见到。
  
  不远处,一个临街小屋座落在十字路口,终于看到光亮了,我快步走过去。
  
  是个小卖部,只留出一个小小的窗口,里面隐隐传来大人的叫骂和小孩的哭声。
  
  我敲敲玻璃,“请问——”
  
  “要买什么?”里面一个粗声粗气女人的声音。
  
  “请问——豪天诊所怎么走?”我小心的问。
  
  “你走过了!向回走!”小窗口里冒出满脸横肉,说道:“往回走,走半个小时就到了!”
  
  “可是,我刚从那里过来,一个小女孩说一直走就到了。”我疑惑地说。
  
  满脸横肉地女人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是外地人吧?你说的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倒挂在树上?”
  
  我差异地点点头,不过心里稍微踏实了些,镇里的人知道那个孩子,可见我不是见鬼。
  
  “那个小疯子!”胖女人吐了口唾沫,“那里就是豪天诊所!”
  
  “哦!谢谢!”我转身,突然想起什么,对胖女人说:“陈医生喜欢什么吗?我想买点给他。”
  
  胖女人缩回脑袋,然后从小窗口里拿出一瓶二锅头,说道:“八块!”
  2.
  那个女孩依然倒挂在树上,看到我回来,嘻嘻笑着:“啊呦?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是说一直走就到了吗?”被欺骗的感觉令我很生气。
  
  “是啊,地球是圆的嘛!孙笑笑说的!”女孩从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看起来也就5岁左右的样子,她上下打量着我,说道:“你有什么病?”
  
  我一愣,想不到这孩子这一眼就看出我有病,我正考虑怎么回答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男人在院子里的吼声:“讨厌鬼,吃饭了!”
  
  树上的乌鸦拍了拍翅膀,嘀咕了一声,飞到院子里,女孩面无表情地晃了晃肩膀,“好久没有外地人来找老家伙看病了,进来吧!”
  
  我迟疑着跟着女孩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内的平房的墙上,用白色石灰刷着“豪天诊所”几个字,心里一阵落寞,想不到5年前的神医陈豪天,竟然落魄至此。
  
  堂屋的正中,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照片下放着一个香坛,香坛里的三缕清烟缓缓升起,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檀香味。
  
  方桌上放着一锅青菜,菜没有被盛到盘子里,而是直接盛在炒锅里,这是乡下人的习惯。
  
  “老家伙,这个人是来看病的!”小女孩对坐在餐桌旁的中年男人说。
  
  那个中年男人,眼睛浑浊,似乎已经半醉了,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明天再来吧!”
  
  “可是我……是外地人……”我说。
  
  中年男人又看了看我,好像在确认我外地人的身份,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二锅头上,眼神瞬间有了光彩,说道:“把酒放下。”
  “那我呢?”我无助地问。
  
  “你也留下吧,这鬼地方没有饭店也没有宾馆。”中年男人说。
  中年男人从我手里拿过二锅头,倒了满满一碗,一口气喝完,也不看我,也不招呼我坐下。
  
  女孩吃了一口青菜,吐在地上,撇撇嘴,从旁边一个厨子里拿出一瓶暗红色粘稠的液体,涂在馒头上,大吃起来。
  
  两个人似乎都把我当作透明人,我有些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股闷气由心而起。
  
  不到一刻钟,中年男人已经大醉在方桌边上,打起了呼噜,小女孩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那瓶暗红色的液体剩下小半瓶,她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精光,嘴唇上一片血红,望了我一眼,嘻嘻笑了两声,打开刚才的厨子,说道:“就剩下4瓶了。”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浑身一颤,看到那个厨子里摆满了空瓶子,其中确实只有4瓶装满了红色液体。
  
  “你不是血液病吧?”小女孩问。
  
  “我……”
  
  “看你脸色红扑扑的,也不像血液病,只要不是血液病就好。”小女孩嘻嘻笑着。
  
  血液病……
  
  我看了看女孩嘴角的残渍和厨子里的瓶子,大叫一声,狂奔出门,院子里的乌鸦惊恐地大叫着。
  
  那一晚,我给了小卖部老板娘50块钱,借宿在她家里,一晚上都忐忑不安,梦里无数次出现那个小女孩腥红的嘴唇,梦里的自己,鲜血从动脉潺潺流出,被女孩装在那些个瓶子里。
  
  我越来越后悔自己听信了一个老中医的胡言乱语,到这个鬼地方来找什么神医陈豪天。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个神医,那个破败的院落,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诊所。
  
  或许,我命运如此,就此死去也罢。
  
  神医陈豪天曾经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今,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不但破灭了,还破灭得如此诡异,如此恐怖。
  

[ 本帖最后由 mirror 于 2007-12-12 18:4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3.
  就在我梦到被那个小女孩和乌鸦追赶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大叔!你醒醒!”一双小手推醒了我,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我旁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说:“大叔,醒醒,天亮了,你该走了,我妈妈煮了鸡蛋,吃完你就走吧?”
  
  糟糕!鸡蛋!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没错,我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我不能听到“鸡蛋”二字,只要我一听别人说鸡蛋,就会昏厥,一昏,就肯定是12小时。我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粗声粗气地叫喊着“千万别死在我家!”接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梦里,诡异的小女孩拿着一个粗粗的吸管,扎入我的动脉,津津有味地吸着,还不时咂咂嘴,好像很美味的样子,梦里的我,也越来越虚弱,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干枯的河床,并且将永远干枯下去。
  
  微微睁开眼睛,房间里很昏暗,又是晚上了。右手的手腕有些生疼,我抬起,发现手臂的血管上有个淡淡的针孔,床的另一侧传来吮吸声,寻着声音望去,小女孩嘴里含着吸管,瓶子里的血一截一截地往下降,我觉得那个逐渐变空的瓶子,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吸空。
  
  小女孩看到我醒了,对坐在一边的瘦弱男孩说:“孙笑笑,他醒了。”
  
  那个被叫做孙笑笑的男孩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胆小的大人,比我还害怕吃鸡蛋……”
  
  鸡蛋!!!
  
  我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孙笑笑说:“你看吧,我一说鸡蛋他就晕倒。”
  
  小女孩笑着点点头,“这个人真有趣,居然这么怕鸡蛋!”
  
  是啊,我居然如此地恐惧鸡蛋,经过多次的身体检查,医生都说我身体健康状况良好,这种昏厥症,一定是心理疾病,他们建议我看心理医生。
  
  可是,我经过一年的心理治疗,病情并不见好转,心理医生尝试用尽各种办法找到令我昏厥的根源,但是都没有结果,最后,连心理医生都放弃了对我的治疗。
  
  如此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状况,只要听到鸡蛋就会晕倒的昏迷症,给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昏倒在马路中央,被汽车辗成肉饼。鸡蛋这个普通的词,成了我的恶梦。
  
  在看过了各种医生,用尽了各种土方、秘方治疗依然没有效果以后,一个老中医建议我来找陈豪天。
  
  据说陈豪天5年前曾经在本城是个有名的神医,专门治疗疑难杂症,却不知为何,5年前退出医学界,定居在一个叫做十里镇的小镇,过着平庸的生活。
  
  这个陈豪天,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浓烈的酒气钻入我的鼻孔,我微微侧过头,看到陈豪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酒,每喝一口,就看我一眼,仿佛我就是他的下酒菜似的。
  
  “你这个老家伙,总有一天我会用咒语杀死你!”小女孩的声音传入耳朵,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只听陈豪天说:“讨厌鬼!小杂种!滚!”
  
  “我就不滚!”我看到小女孩走到陈豪天的身边,大乌鸦落在她的肩膀上,这令她看起来像个小巫婆,她说,“我知道让这个人昏迷的咒语!”
  
  “滚一边去!”陈豪天不耐烦地说。
  
  “嘻嘻!”小女孩坏笑着,“让他昏迷的咒语就是——”
  
  我从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不要啊——”。
  
  “鸡——蛋——!”小女孩一字一句。
  
  我绝望地又昏迷了过去。
  
  这次,我是彻底栽在这个该死的小镇,栽在这个该死的小女孩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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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4.
   我相信,天已经再次黑了,因为我醒了,也就意味着12小时已经过去了。我轻轻抬起肿痛的手腕,看到上面有多了2个针眼,三个小小的针眼,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我旁边放着一个衣架,衣架上挂着半袋血浆,我不知道那里面的血,是从我身体里抽出来的,还是将要输送到我身体里的,我想应该是前者,因为我发现那个诡异的女孩就站在我床边嘻嘻笑着,乌鸦看到我睁开眼睛,在小女孩的肩头哼哼了两声。
  
   “他怎么一昏迷就12个小时呢?真是好玩!”小女孩拍着手,看到我醒来,兴奋地打开柜子,笑道:“看!又满了!”她的表情好像在炫耀什么宝贝一样。
  
   我看到柜子里摆满了血红色的瓶子,一阵眩晕。
  
   陈豪天扯着小女孩的耳朵,把她扔出门外,怒吼:“这次!你千万别再说鸡蛋了!”
  
   于是,我又晕了过去了。
  
   陈豪天懊恼地拍拍脑袋,恶狠狠地把酒瓶摔在地上,小女孩大笑着跑出去,乌鸦的翅膀声也渐渐远去。
  
   我终于又一次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大大的鸡蛋,继而是陈豪天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次,那个小女孩没有在,我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你怕这个是吗?”陈豪天问。
  
   “是。”我虚弱地说。
  
  “这是什么?”陈豪天问。
  
  “鸡……”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鸡下的蛋。”我说。
  
  只要不是鸡蛋,就没有关系。
  
  “那么,说鸡下的蛋就可以,说鸡蛋就不行是吗?”
  
  晕倒。
  
  我只好再次昏迷。
  
  自此以后的几天里,我手臂上的针孔越来越多,我觉得自己也越来越虚弱,我怀疑陈豪天并不是什么神医,而是一个变态杀人魔,因为他从未问过我病因,我每次醒来,他都只对我说一句话:“说鸡下的蛋就可以,说鸡蛋就不行是吗?”
  
  这句话渐渐像一个锋利的刀刃,把“鸡蛋”连同诡异女孩尖利的笑声刻入我的大脑中。
  
  在一次次昏迷,又一次次醒来以后,我觉得自己即将死去。
  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醒来了,我看了看陈豪天,说:“你这个杀人魔。”
  
  杀人魔陈豪天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说鸡下的蛋就可以,……”
  
  “说鸡蛋就不行!”我拼了最后的力气,怒气冲冲地说。
  
  马上,我愕然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说“鸡蛋”两个字。
  
  我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地重复着:“鸡……蛋……鸡蛋……”
  
  我没有晕倒!我真的没有晕倒。
  
  “或许,你自己说鸡蛋就不会晕倒,别人说鸡蛋你就会晕倒呢?”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床边,依旧吸着吸管,吸管里流动着红色的血。
  
  “也许吧……”我茫然!
  
  “笨蛋!”小女孩跳到我床上,“我刚才说鸡蛋了你却没有晕倒,我现在说鸡蛋了你也没有晕倒!鸡蛋鸡蛋鸡蛋!”
  
  我确实没有晕倒。
  
  我的病好了,陈豪天果然是神医,虽然他自己说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重复一句话,但是我依然坚信是他治好了我,一定是他在我昏迷的时候,给我输入了神奇的药物,我手腕上的针眼就是证明。
  
  我离开豪天诊所的时候,那个女孩依然倒挂在树上。
  
  “喂!外地人,你叫什么?”她问。
  
  “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问我我叫什么?”小女孩嘻嘻笑着。
  
  “好吧,你叫什么?”身体康复的我,心情格外轻松。
  
  “我叫丁厌,是讨厌的厌。”
  
  你果然很讨厌呢,我心里说:“好吧,我记住了,丁厌。”我说。
  “你最好记住我。”丁厌倒挂着,大乌鸦蹲在她旁边的树干上。“因为是我吸了你血液里面的鸡蛋哦!”不信你看看你胳膊上的针眼,“是丁厌救了你了哦!”她嘻嘻笑着。
  
  我看了看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也懒得和一个奇怪的小孩计较什么。
  
  “好吧,我会记住你的,丁厌。”我说。
  
  “你一定要记住丁厌哦!”丁厌在我身后大叫着,那句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直到我登上了满脸麻子售票员的客车。
  
  在客车上,我意外遇到了小卖部的老板娘。
  
  “哦,是你啊,外地人,你是上次被丁厌那个小疯子骗了的外地人吧?”老板娘笑着。
  
  丁厌……
  
  我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还好,“丁厌”并不是一个经常听到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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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吸血拍档
  如果我没有利牙,
  我就不能保护你;
  如果我有利牙,
  我就无法深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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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1.
  “爷爷,我是因为一出生就被人讨厌,才叫丁厌的吗?”我问。
  
  “是啊!”爷爷在阳光里抚摸着我的脑袋。
  
  “那么,爷爷,我为什么一出生就被人讨厌呢?”我喝了满满一碗的生鸡血,问爷爷。
  
  爷爷和蔼地擦了擦我嘴角的残血,说道:“因为丁厌一出生,就很优秀,别人看你优秀就很眼红,所以就讨厌你了。”
  
  “那么,为什么我一出生就很优秀呢?”
  
  “你想啊,你是从死人的肚子里挖出来的,而别的小孩,都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这还不够优秀?”
  
  “恩!丁厌就是优秀的小孩!”我终于开心的笑了,小黑也开心地在阳光下晒开了翅膀。
  
  爷爷总是喜欢坐在铺满阳光的院子里,给我梳头。院子的周围都是山,爷爷说,山上有各种各样的妖怪,所以他总是带着小黑到山去打妖怪,每次打完妖怪,都能带回来新鲜的血给我喝。
  
  我从未喝过奶,我就是喝血长大的。
  
  爷爷说,我阴气重,要是不喝生血来补充阳气,迟早会出事的,至于出什么事儿,我并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好的事儿。
  
  爷爷是个巫医,每次山里的人生了病,就会叫爷爷去驱鬼,爷爷每次驱完鬼后,都会到那个有妖怪的山上,去采一些草回来,然后熬了汤,给病人吃,病人吃了,就不再是病人了。
  
  爷爷说,那些草,是仙草,山上的妖怪就是靠吃这些草来给自己治病的。
  
  对此,我深信不疑。
  
  不过,后来爷爷自己生病的时候,却没有人来给爷爷驱鬼,也没有人去给爷爷采仙草。爷爷就那么躺在床上,一天天瘦下去,一天天苍白下去。
  
  我曾经一个人爬到那座有妖怪的山,采了一些草回来,爷爷虚弱地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
  
  爷爷握着我采回来的仙草说:“这就是命吧……这就是命吧……丫头……爷爷不拖累你了……”
  
  说完就吃了那株草,我本来说要熬成汤的,爷爷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
  
  爷爷吃完仙草就死了。
  
  爷爷死了,爷爷的儿子就来了。
  
  爷爷的儿子拿着一个小箱子,箱子上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爷爷的儿子看到死去的爷爷,又看了看爷爷手里的吃剩下的草,把十字箱子摔在地上,红着眼睛问我:“谁给他吃的?”
  
  “那是我采的仙草!”我怯怯地说。
  
  爷爷的儿子眼睛里冒出了愤怒的火光,他揪起我的头发,把我从地面上拎起来,哭骂道:“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害人精!”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并不是因为头发被揪得生疼,而是因为他弄乱了爷爷最后一次为我梳的头发。
  
  我坚信,爷爷在吃了我采的仙草以后,已经成仙了。他现在,一定在某朵云彩里微笑着望着我,爷爷临死前说:“丫头,一定要高兴地活下去。”
  
  我不能让爷爷失望,因此,我笑了,带着泪痕。
  
  爷爷的儿子看到我的笑容,更加怒不可遏,他一脚把我踢在一边,扑在爷爷的尸体上痛哭。
  
  他不懂爷爷的心。
  
  我懂。
  
  我发誓,我再也不哭,为了爷爷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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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把爷爷的一张一寸黑白照片藏在自己的内衣兜里,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就跟着爷爷的儿子上路了。
  
  爷爷的儿子虽然讨厌我,但是,他说他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山里。
  
  爷爷的儿子走的很快,我背着小包袱,一路小跑跟着他,刚刚追上,他又暴躁地大吼:“离我远点!”于是我只好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爷爷的儿子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但是我不得不跟着他,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隐隐觉得,我以后,只能跟着这个暴躁的男人活着。
  
  到了山口,爷爷的儿子突然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一棵树,那棵树上,落着一只巨大的乌鸦,有猫头鹰那么大。
  
  爷爷的儿子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向乌鸦扔去,乌鸦张开翅膀,飞过爷爷儿子的头顶,落在我的肩膀上。
  
  “这是小黑,爷爷一直养着它。”我说。小黑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呱呱地叫了两声,表示认同。
  
  爷爷的儿子厌恶地看了小黑一眼,嘟囔着:“果然物以类聚!都是丧门星!”
  
  他向前走了两步,我小心地跟在后面。他回头看小黑并没有离开我肩膀的意思,好像还要跟着我们走,不由地大步走过来,一拳向小黑挥过去,小黑灵敏地飞起来,呱呱叫着飞向天空。
  
  “小黑,我走了,你在这里守着爷爷吧!”我对小黑喊,小黑没吭声,只是一直跟着我们,在天空盘旋,无论我们是坐马车、坐汽车还是坐火车,我总能远远地看到小黑的影子。
  
  于是,就这样,我跟着爷爷的儿子,小黑跟着我,一起来到了十里镇。
  
  十里镇是个奇怪的小镇,周围一座山都没有,天空就像一个大锅盖,严严实实地盖在平整的地面上,我怀疑这个小镇本来就在一口倒扣着的锅里,而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煮掉。
  
  十里镇的人们也都很奇怪,他们一到了晚上,就对着一个彩色的盒子目不转睛,那个小盒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小人说话、打架,还表演节目。
  
  十里镇的病人更奇怪,他们生病了,不去找人驱鬼,反而都来找爷爷的儿子要各种颜色的苦糖片,那些糖片我偷偷尝过,阴险至极,明明外面是甜的,里面却苦的要命。这一点和小镇上的某些人也很像,外表是好人,里面却坏透了。
  
  爷爷的儿子喜欢喝酒,他只要一喝酒,就会看着堂屋墙壁上的照片自言自语,照片里是个年轻的女人,很漂亮,温柔可亲的面容,和爷爷很像,但是比爷爷长得好看多了。
  
  爷爷的儿子,就这样常常在酒后边对着照片自言自语,边迷迷糊糊睡去。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爬上树,倒挂在树上,和小黑一起想念爷爷。
  
  我喜欢倒挂在树上,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每次倒挂在树上,我都感觉到浑身都血涌到脑袋,涨涨的,这个时候,我就能看到爷爷。
  
  我喜欢倒挂在树上,这样,在想念爷爷的时候,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没事的时候,我还会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偷鸡摸狗,然后喝它们的血。这件事给爷爷的儿子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可是他又无法禁止我喝,于是只好定期买些鸡血,以此做为禁止我偷鸡摸狗的条件。
  
  小镇里的人们都知道我,他们背地里叫我吸血鬼。可是,他们表面上却假装看不见我。没有人跟我说话,更没有人跟我玩,除了小黑。
  我知道了,小黑一定是怕我寂寞,才一路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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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3.
  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惭愧,这么优秀的我,竟然会羡慕小镇里那些笨小孩。那些小孩都有爸爸妈妈,可是我却没有。
  
  在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现在,这个困扰就像夏天里的杂草,越长越茂盛。
  
  我曾经问爷爷的儿子肯不肯当我爸爸,爷爷的儿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把一碗酒泼到我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说:“滚!”
  
  于是我滚到树上了。
  
  我又问小黑肯不肯当我的爸爸,小黑自然不肯,就算小黑肯,我也知道,乌鸦不可能当我爸爸的,我也就是问问罢了。
  
  我还羡慕小镇里的小孩可以一起玩,一起上幼儿园,可是我只能孤零零的。
  
  浓重的山村乡音,让我受到了小镇小孩的排挤。于是,我就在他们跳皮筋的时候猛然冲过去把他们的皮筋剪断,在他们丢沙包的时候就让小黑把沙包叼到房顶上。
  
  他们不跟我玩,我也不屑于跟他们玩。我鄙视他们。
  
  我不是他们的同类,我是吸血鬼,他们不是。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孙笑笑。
  
  第一次见到孙笑笑,是我有一次倒挂在树上想念爷爷的时候。
  
  我翻着眼睛,看着孙笑笑,他站在树下,很像一个快融化的冰棍,让人觉得,只要轻轻碰一碰,他就会拦腰断掉。我不明白为什么孙笑笑这么瘦,他家是开小卖部的,他应该有很多好吃的才对。不过,换个角度说,他妈妈那么胖,一定是把好吃的都自己独吞了,所以他才会这么瘦。
  
  他不但瘦,而且脸色惨白,眼睛很大,双眼皮儿,不过却没有精神,空洞洞的,看起来还不如小黑的目光充实。
  
  他就那么怯生生地站在树下,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我忍不住了,我学者爷爷儿子的语气,凶巴巴地说道:“滚!”
  
  孙笑笑颤抖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滚。
  
  他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块水果糖,说:“给——”
  
  小黑扑腾扑腾飞下去,从孙笑笑手里叼起糖果,递给我,吓得孙笑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狼狈样子,我开心地大笑起来。
  
  孙笑笑眼睛里含着泪花,哽咽着说:“镇里的小孩,都说你是吸血鬼,你真的是吗?”
  
  “当然是!”我说。
  
  “吸血鬼有什么好处吗?”孙笑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
  
  “可以名正言顺的喝血啊,还可以长生不老啊!”我得意地说,小黑也得意地扇扇翅膀。
  
  “长生不老?也就是可以不死了是吗?”孙笑笑仰着头。
  
  “可以……”不知为何,我却伤感起来,想起了爷爷的死,心好像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攥紧了一样,要是爷爷也是吸血鬼就好了。
  
  “那你可以把我也变成吸血鬼吗?”孙笑笑忐忑地说。
  
  “这个……”我犹豫着。
  
  “我可以每天给你水果糖吃,还可以陪你玩!”孙笑笑大声说。
  
  “那好吧!”我从树上跳下来,敏捷的身手看得孙笑笑一愣一愣的,
  
  “那就先从喝血开始吧!一块糖换一口血!”我说。
  
  孙笑笑没有犹豫,爽快地点点头。
  
  于是我从家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那里面装满了新鲜的生鸡血,自己率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孙笑笑,说:“今天你只给了我一块糖,因此你只能喝一口哦!”
  
  孙笑笑感激地接过瓶子,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随即喉咙里呜咽着,感觉要呕吐的样子。
  
  “不许吐,吐了再也不给你喝了!”我严厉地说。
  
  于是孙笑笑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终于还是吞了下去。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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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4.
  来到小镇的第二个月,我才知道,爷爷的儿子叫做陈豪天。
  小镇里的人都很尊敬他,每次看病,除了给些许药费,还给他带上一瓶二锅头,所以,陈豪天那个老家伙基本上是不缺酒喝的,偶尔没有酒的时候,陈豪天就给我钱让我去买,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拿一瓶鸡血跟孙笑笑偷偷换一瓶酒,然后把钱存起来。
  等我存够了100块钱,我就可以离家出走,或者可以回到山里找爷爷去,我梦到爷爷成了那座山的山神。
  我喜欢孙笑笑,因为他不仅可以帮助我存钱,不仅常常从家里偷糖果给我吃,不仅对我言听计从,他还知道很多奇怪的东西。
  比如,他知道地球是圆的,如果我们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就会走到原来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以为自己离开的起点,其实只是离起点越来越近而已,我们以为自己在走向终点,其实只是离终点越来越远而已,我们不知道自己在走向起点,还是走向终点。
  这个问题很深奥,我的小脑袋暂时理不出头绪。
  再比如,孙笑笑从电视上看到,吸血鬼是有獠牙的,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能让孙笑笑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事实,于是我说:
  “因为我只有5岁,獠牙还没有长出来。”
  我答应孙笑笑等我长出獠牙,就咬孙笑笑一口,然后我们就会成为神雕侠侣,一起吸人血,一起长生不老,一起消遥快活,一日三餐都吃水果糖。
  神雕?自然由乌鸦小黑扮演了。
  我和孙笑笑经常鬼混在一起,拿出我小包袱里的一本发黄的书研究,那是爷爷生前驱鬼的手记。
  我不识字,但孙笑笑却认得很多字,爷爷手记里的字,他多数都认得,于是他就一边教我识字,一边和我一起研习驱鬼。
  世界上既然有我和孙笑笑这样的吸血鬼,自然也就有其他的鬼了。而且,西游记里也有鬼,这足以证明鬼是真的存在的。
  “你见过鬼吗?”我小声问孙笑笑。
  “没有。”孙笑笑颤抖了一下,他敏感而胆小,胆小而善良,“书里说,一般人是看不到鬼的,可能只有像你爷爷那样的人才能看到……”。
  “我也没见过……”我抬起头,看了看昏暗的小屋,黄昏了。
  “还好我们看不见……”孙笑笑也神经兮兮地环顾了一下我的卧室,我的小床是用砖和木板搭起来的,虽然很简陋,但是我并不介意,因为我基本不睡在床上。小床旁边是一个破旧的大衣柜,衣柜的门上贴着爷爷的黑白照片,爷爷在照片里和蔼慈祥地笑。
  “你不觉得,正因为我们看不见,所以才可怕吗?你想啊……”我握住孙笑笑的手,紧紧地:“也许,正有鬼在我们身后,可是我们……看不见……”我说。
  孙笑笑吓得脸色苍白,跑到墙角紧紧靠住墙,他觉得这样鬼就没有办法站在他身后了。
  “别怕!我保护你!”我拍拍胸脯,看看爷爷的照片,壮了壮胆。
  “丁厌,你真好,我长大以后一定娶你!”孙笑笑感激地说。
  “谢谢你娶我,我们拉勾吧。”我也感激得说,“以后我们一起开吸血鬼小卖部。”
  “恩!拉勾!”孙笑笑伸出小拇指。
  我们刚刚拉完勾,就听见孙笑笑胖妈妈在院子里的狮吼。

[ 本帖最后由 烟幻 于 2007-5-25 09: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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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5.
  “笑笑!你还不回家?!”孙妈妈的嗓门很大,惊得小黑从树上飞起,呱呱地乱叫。
  小黑比我有本事。
  我和小黑刚刚来到十里镇的时候,遭到了小镇居民的一致排斥,而今,小黑抓老鼠和虫子的本领得到了小镇居民的赞扬,而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被讨厌,我也曾经尝试抓虫子和老鼠,可惜,每次抓到了老鼠到大人面前去邀功的时候,只会招来大人们的漫骂和训斥。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小黑做和我做,就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哦……陈医生……笑笑在这里吧?”我们听到孙妈妈的声音进了堂屋。
  所谓“陈医生”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早醉在年轻女人的照片前了,于是孙妈妈轻车熟路来到我的卧室。
  孙妈妈的到来,暂时驱散了房间里阴森森的鬼气,似乎孙妈妈本身就有驱鬼的作用,难道孙妈妈不是凡人么?
  孙妈妈看到地上散落的几片糖纸,表情立刻狰狞起来。她揪起孙笑笑的耳朵,边骂边出了门。
  “臭小子,你就不学好!都被那个疯丫头带坏了!”孙妈妈在院子里说。
  “妈——我要娶丁厌当新媳妇儿!”孙笑笑呲牙咧嘴的声音传入耳朵,紧接着就是孙妈妈就地正法打孙笑笑屁股的声音。
  “我就要娶她!”孙笑笑突然变得勇敢起来,像个刘胡兰一样不屈不挠,于是打屁股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我坐在小床上,看着爷爷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孙笑笑的话让我想哭。
  虽然我至今并没有搞明白,新媳妇儿到底有怎样深层的涵义,但是我知道,那是一种很严重的承诺,如果一个人宁愿被打屁股,也要娶你当新媳妇儿,你一定要答应他。因为那一刻,你会突然觉得不再孤单,不再是一个人,你会觉得心里很踏实;因为那一刻,你突然觉得自己被保护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我只有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候,才拥有过。
  我扬起头,让眼泪流回眼睛里,看着爷爷的照片,说:“爷爷,我答应过你要不哭的。永远都不。”
  快到夏天了,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
  陈豪天爬在方桌上说梦话:“茗茗……茗茗……”他只要一喝醉,就会念叨这两个字,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知道陈豪天算不算帅气的男人,如果他浑身长了猴毛的话,应该比孙悟空更有英气一些;如果他皮肤再白一些的话,应该比唐僧更好看一些;如果他不是每天都半醉着话,应该比沙僧更魁梧一些;如果他不是每天骂我的话,应该比猪八戒更有趣一些。
  他的一边念叨着“茗茗”两个字,一边抬起头,换了个姿势。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眼泪,想不到像陈豪天这么凶恶的人,也会有些眼泪。
   我从陈豪天的卧室拿了一块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但是,我马上又懊恼万分,我为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这么做?于是我就把摊子掀下来,仍在地上。可是随即我又鬼使神差地给陈豪天重新盖上了。
   这种行为让我觉得我是陈豪天的小媳妇,因为电视里的小媳妇都是这么干的,这不是对孙笑笑的背叛么?
   我咬咬牙,决定再把毯子拿下来。
   这时候,陈豪天醒了,他站起来,看都不看我一眼,也没看到落到地上的毯子,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饭在锅里,自己盛了吃。”然后就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卧室,摔在了床上,鼾声大起。
   我突然觉得很气愤。
  

[ 本帖最后由 烟幻 于 2007-5-25 09: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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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5 09: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6.
  从那以后好几天,孙笑笑都没有来找我玩,也没有见他和镇里别的小孩玩,更没有去上幼儿园。我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的树上倒挂了几天以后,终于决定下下血本。
  
  既然孙笑笑都为我牺牲了屁股,那么我为了他花几毛钱又算什么呢?
  我把三毛钱捏在手里,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孙笑笑家的小卖部,小黑呱呱地跟在我后面。
  
  “买水果糖!”我踮起脚,把手伸到小窗口里。
  
  小窗口露出一直肥硕的手臂,接过钱,却没有把糖果送出来。
  
  “水果糖!”我大声说,小黑也愤愤不平地呱呱叫着。
  
  “你偷吃我们家的糖还算少吗!?”孙妈妈的粗嗓门从小窗口里冲出来。
  
  “那不是我偷吃的!是孙笑笑送给我的!是我用血跟他交换的!”我委屈地大声说。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孙妈妈从小卖部的后面冲出来,拎起我的耳朵,为什么大人都喜欢拎小孩的耳朵呢?难道不是到拎耳朵很疼么?
  
  “你给笑笑喝什么了?”孙妈妈怒气冲冲。
  
  “血啊,怎么啦?”我理直气壮,小黑在孙妈妈头顶盘旋。
  
  “我说最近怎么都不肯吃鸡蛋了呢!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孙妈妈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周围几个大人和小孩围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小黑俯冲下来,冲着孙妈妈的手啄下去,狠且准。
  
  孙妈妈松开我,捂着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造孽啊!你这个小妖精啊!勾引我家笑笑不说,还要害死我家笑笑啊,不知道我家笑笑有病么?……”
  
  孙妈妈哭大街很像唱戏,于是更多的人围了过来,有几个大婶一边劝孙妈妈,一边数落我,也有几个大人告诫旁边的小孩说,以后千万不要跟我玩。
  
  我没有哭,我不哭,我吹了声口哨,让小黑站在我的肩膀上,倔强地说:“要么把三毛钱还给我,要不就给我水果糖,要么就让我见孙笑笑!”
  
  于是孙妈妈哭得更惨痛了:“你这个妖精啊,勾引我家笑笑偷糖给你吃,还让笑笑娶你当老婆,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货……”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让笑笑偷糖给我吃,那是我用血跟笑笑换的!!”我眼睛里冒出了火。
  
  “你这个没娘养的野杂种——你这个小妖精小骚货——”孙妈妈的话让我心里揪了一下,我怒道:“小黑!咬她!”
  
  “住手!”陈豪天大声说道。
  
  我急忙吹了口哨,让小黑停下来。
  
  大概是什么人把陈豪天叫过来了吧,陈豪天冷着脸,一把把孙妈妈从地上拉起来,默不作声地给她清理了伤口,冷冷地说:“一会到我家给你打防疫针!”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扳着脸,厉声说道:“你这个讨厌鬼!以后不要给我丢人现眼!说!你吃了孙笑笑家多少糖!”
  
  “那是孙笑笑给我的!”我固执地说。
  
  “说!多少块!”陈豪天吼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怒吼,平时也就唠叨着骂我而已,就算是动手,下手也不是很重。
  
  “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块……或者三十块……”我小声说。
  
  “就算五十块吧!就算一毛一块吧!”陈豪天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甩到孙妈妈脸上,对孙妈妈冷冷地说:“小孩子玩耍,就算有错,也不要骂那么难听,你也为你家孙笑笑积点阴德!这一百放你这儿,以后我家丫头什么时候想吃糖了,她自己来这里拿,钱不够了,再给你!”
  
  “不、不用了……”孙妈妈讪讪地说。
  
  陈豪天没理她,收起药箱转身就走了,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觉得他的背影很挺拔。
  
  “哎——老家伙……”我说,“那可以一百呀,都够我离家出走了……”
  
  “什么?你这个扫把星!”陈豪天愤怒地转过身,揪起我的耳朵.
  
  “你就让老子省点心不行吗?”
  
  “你是我老子吗?”我小声问。
  
  “不是!”陈豪天放开我,大步流星。
  
  “你要是我老子,你就是王八蛋!”我愤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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