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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烟幻

《法老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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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24: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喜欢上血脉相通的哥哥,是一件错事,荒谬如斯,我却甘之如饴。
   遇上比非图,更改掉了辉煌的历史,更是一件错事,但是我必须把……这件做错的事情,修改回来。
   艾薇从日光浴机上爬了下来,美容院的工作人员连忙走过来,帮她摘下了护目镜,又帮她搬来了镜子。“莫迪埃特小姐,您觉得满意吗?”
   艾薇愣愣地看了一会镜中几分陌生的古铜色肌肤少女,晃晃,转了一圈,Okay,确实是自己。
   “有没有便携喷雾?”
   “有的有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叫人去拿,又连忙介绍着,“我们这里出售的喷雾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最大的好处是对皮肤没有任何伤害。它们的效果几乎是即时的,最快20分钟,最慢3小时,而且出来的效果自然不造作。很多知名的影星也在用……”
   艾薇摆摆手,“钱不是问题。”
   工作人员立刻猛点头,乖乖地合上了嘴。
   “有没有假发?黑色的,直发,短发。”
   “有有有,我们这里有各种发质,推荐您一款韩国的……”
   “看起来最自然的,和喷雾一起结帐。”艾薇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台走,工作人员一边点头,一边紧紧跟在她后面。大金主啊,不在乎钱的!
   还需要很多东西,不能浪费太多时间。艾薇快速地拿出白金卡,付清了刚才日光浴、购买黝黑喷雾以及假发的钱。
   推开门走出美容院,把诸多工作人员“请下次一定光临”这样的话语抛到身后,艾薇快步地向下一个目的地前行。冬天的风还是有一丝微微的寒冷,艾薇把大衣的领口竖起来,但是她露出的刚刚晒好的小麦色肌肤还是一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他们一定在想:“一定是不正常了,才在冬天把皮肤特意搞成这种颜色吧。”
   她无暇顾及许多,加快脚步继续走着。
   走过三条街道,转左,有一家很小的店。从外面看是用铁门锁着的,但是如果敲两次门,然后停三秒,再敲一次的话,就会有人过来开门,把客人请进去。
   小小的屋子里,挂满了各式的枪支、军品。猎枪、信号枪、手枪、步枪、狙击枪、冲锋枪……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爸爸介绍她的这家店,说是老友开的。
   “我这里有的枪,种类之多连英国皇家卫兵都没见全过!”莫迪埃特侯爵的旧识,这家店的店主—帕里森自豪地说道。比飞机起飞时的噪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嗓门,把艾薇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你要什么枪?小姑娘?”
   艾薇小声地说,“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什么?!”帕里森大声地问。
   “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什么??小姑娘,我在当雇佣兵的时候,炮弹从耳朵旁边飞过去,所以你说话得大声点!”
   艾薇鼓足力气,大声地喊:“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沉默了一分钟。帕里森突然豪爽地大笑起来,震飞了窗边寻食的小鸟。“如果你有持枪许可,为什么还需要来我这里。”
   唰地一声把窗帘拉上,帕里森点开了昏暗的灯光。
   “做什么用,要去那里?”
   “去北非……战乱国家,要……”
   “Okay,你这个样子,也不像雇佣兵,可能是商业或政治间谍之类的……不对不对,感觉不像,记者?学者?旅行者?Okay,Okay,不用跟我解释,防身用的……”帕里森完全不理会艾薇想说什么,一头扎进混乱的仓库里面,快速地翻找着,硕大的身体背冲着艾薇,弯着腰,只能看到庞大的臀部和腿部将上半身完全挡住。
   “给!”帕里森扔给艾薇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棒。艾薇仔细端详了一番,棒头有三组精致的小灯泡。
   “手电筒……?”
   “Surefire战术电筒,锂电池,可水底使用,48小时连照射。”帕里森在仓库里继续翻着,“黑暗中直接照射对方双眼可导致其暂时失明……你应该知道的吧”
   艾薇看了看小巧的电筒,surefire,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厉害。
   “EagleKey喷雾,接着!”随着帕里森的高声宣叫,又是一支小巧的签字笔大小的金属管飞到了她手里。“对人体无害,但是喷到眼睛鼻子里,可以导致昏厥。”
   艾薇接过来,摆弄了一下。不错。
   “很结实,抓住它反手过来打别人的鼻子和脸,会很有效果。”
   “我还想要一把手枪。”
   “枪?手枪?”帕里森转过头来,脑门子上挂着因刚才的活动而留下的细微汗珠。“要什么型号?自动连发?复古左轮?”
   “厄……”
   “我推荐你几款?”
   “不,不用了。我只是要一把Smith&Wesson38……”
   帕里森脸上的兴奋立刻转变为了一丝失望。“这么没有个性的手枪……功能方面,我有更好的可以推荐你啊。”
  
   “不……不用那么好的……”
   “Okay,这种枪常见。”帕里森从仓库里出来,从柜台下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手枪及零件,他从中抽取一把,换了几个零件,咔嚓一下上了子弹,递给艾薇。“S&W38,上了子弹,开了保险就可以用……你会开保险吧?”
   艾薇点点头。
   “附带赠送你一夹子弹。”帕里森抓了一把子弹,装到一个小盒子里,一并交给艾薇。
   艾薇小心地把子弹和枪装进书包里。
   “需不需要通信窃听装置?一般的手机信号都可以截查。”
   “厄……应该用不到。”
   “全球卫星定位系统?金属探测仪?微型定时炸弹?”
   “都……都用不到吧……”
   “夜视望远镜?怎么样?美军军用。”帕里森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镜片是红色。艾薇犹豫了一下,帕里森就趁这个空当将望远镜塞进了她的书包。“拿着吧,你会用到它的。还有信号弹,小巧玲珑,一共四种颜色,冲天打,可以持续约5分钟,半径若干公里可视,随弹赠送你一个小型信号枪,我买单。”
   “唔……可以刷卡吗?”
   帕里森又轰鸣一般地笑了起来,“现金,我们雇佣兵只收现金。”
   艾薇花光了身上的现金,抱着装满道具的书包,叫了一辆计程车,往家赶去。
   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戴上手镯,等待合适的机会了。
   或许不能完全回到比非图的那个时代,或许回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但是她要试,一定要试一下,不然她无法摆脱内心的愧疚以及惧怕。
   “如果不能拯救那个粗暴的王子,恐怕我的提前入学计划也泡汤了……”艾薇自言自语地说着,喃喃地说服自己。“而且……我也不能让他白白减少七十数年寿命吧,太不人道了。还有……得让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和他相识、成婚才行……”
   艾薇抓紧了手中的书包。
   一生中,或许会犯很多错误。有些错误,犯了也无所谓;有些错误,犯得是心甘情愿;而有些错误,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如泰山,不仅不愿意犯,更是在成错之后,承担不起那份沉重的责任。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在伦敦十分常见的阴霾天空,那是与埃及截然不同的一种风貌。记忆中的埃及,天空永远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金色的土地孕育了太阳的子民,气势磅礴的宏伟建筑蕴含了讲述不尽的辉煌。
   是的,她应该维护这个辉煌,让那位举世闻名的法老走回原本应该走的路,拥有原本应该拥有的华丽王朝、长治久安、铭心之爱。
   这次,就作为一个旁观者,轻轻地讲历史改变回去吧……
   可这件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仍然不能让她感到释怀呢?

  第16章
  布卡吹了一声口哨,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不远处一只鹰慢慢地飞了过来,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轻轻地落在他结实的左臂上。
   “做的好,路!给你肉吃。”布卡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块带有血丝的鲜肉,递给手臂上威风凛凛的鹰。路低下头,把布卡递给它的肉叼到嘴里。
   少年布卡今年十七岁,有着健康少年所应拥有的结实的身体、麦色的皮肤。鲜红的短发好像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一样,与天空金灿灿的太阳遥相呼应。路是一只十八个月大的鹰,丰厚亮丽的棕色翎毛,深邃暗灰的炯炯双目。在湛蓝的天空,路张开双翅,就好像一只高高飘起的风筝,但却气势昂扬。路是布卡最好的朋友,由他亲手驯服,由他亲手养大。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兄弟。
   路从布卡的左臂上飞落到地面上,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布卡递给它的美味午餐,布卡则把身后的背袋扔到脚下金色的沙漠之上,坐在上面,把左手的布带解开,重新缠绕一次。突然,他身边的路停止了进餐,充满警觉地抬起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怎么了,路?”
   路没有理会自己的主人,叼着肉,冲着一个方向死死地看着。
   布卡也随着它把头转了过去,突然,那个沙漠的尽头,亮起了耀目的金光,几乎比太阳还要强烈的光辉。布卡反射性地闭起双眼,用手臂快速地挡住那刺眼的光芒。路则好像受到了惊吓,松开了口中的肉,警戒地向主人前面飞了一点。
   过了片刻,布卡感到周围的光线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才慢慢地将手臂放了下来,睁开双眼。沙漠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路,我们去看看。”布卡站起来,从背袋里拿出一把弯刀。“不要怕,我们一起过去。”
   路轻轻地飞起来,飞到主人的前面去了。
   布卡笑了,“好样的,路!”他也加快脚步,往刚才耀眼光芒的起源地跑过去。
   大约往前前行了五分钟,布卡远远地看到了沙地上伏着一个什么东西,路在那个东西上方不远处,缓缓地盘旋着。再往前靠近一些,布卡看出那好像是一个人。迷路的旅人吗?布卡匆匆地往前赶了几步,走到了昏迷的人的身边。
   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年龄恐怕要比自己还小,小麦色的肌肤,黑亮的短发,瘦弱的臂膀,但是看这面目轮廓,却很是像外国人。
   “搞不好,是赫梯人呢……”布卡把弯刀放到身旁,拿出了水袋。他轻轻地扶起少年,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哦,真轻,这么瘦弱,在这种地方容易死掉呢。”他将水袋拧开,打开少年的嘴,缓缓地往里面倒水。
   突然少年咳了一下。布卡没有注意到,还继续地往里灌水。
   少年剧烈地咳了起来,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倏地张开了双眼。布卡看到了,那是一双水蓝色的美丽眼睛,就好像天空一般透彻的颜色。
   “呼……差点被呛死。”好容易停止了抽搐,少年大力地吸了一口气,美丽的双眼对上了布卡的眼睛。那一刻,少年条件反射一般突然坐起来,额头一下子碰上了布卡的下巴,差点把布卡的眼泪撞下来,头顶上的路警戒地叫了一声,布卡慌忙冲天上摆摆手。
   “你干什么!靠这么近!”少年捂着自己的额头,凶巴巴地说。布卡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他撞了自己的下巴,反而恶人先告状了一把。少年却并不理会布卡的心思,反而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路!”布卡站起来,呼唤自己的亲密挚友,路滑翔下来,停到了布卡的肩膀上–因为布卡左臂还没有缠好布带。布卡把弯刀插到背后,沿来路往回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少年。
   “喂,你等等!”
   身后却传来不客气地叫声,布卡无奈地转过身去,看到俊美的少年抱着形状奇特的背袋向他跑过来。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不仅是他的背袋,还有他的穿着!那种浅蓝泛白的裤子,边上都磨破出现了白线的痕迹,还有鞋,怎么看起来那么重,上面还绑着好多带子,能穿舒服吗?
   “拜托你、你等等,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布卡不禁有些鄙视地笑了,跑这么两步路,就这样气喘吁吁。
   “什么事啊。”布卡不由得摆起了一丝架子,连路都更加昂首挺胸了起来。
   “请问知不知道比非图现在怎么样?他现在是王子还是已经当了法老?”
   什么什么什么?布卡楞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这个少年在说什么
   “比非图啊!你不知道?……哦,对了。”少年思忖了一下,“我说错了,我是说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继位了吗?”
   还以为什么大事,疯疯癫癫的,在沙漠里迷路了一点都不着急,爬起来第一件事就问这种没水平的问题。布卡白了少年一眼。
   “拜托你,快告诉我啊!还是他已经……已经死……”
   “呸呸呸!”布卡大声地打断少年的话,“你才死了呢,新王三天前刚继位!你到底是从什么鸟不生蛋的小国家来的啊,这种事你都不知道。”
   “呼……太好了!”艾薇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赶上了!上天真是待她不薄。本以为胡乱地戴上手镯,不知道又会把她送去哪里呢!赌这样一次是对的!
   布卡看着他一会着急一会开心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于是没有立刻转身走开,反而面对着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叫布卡,是西塔特村村长的儿子。你是谁?”
   “西塔特村?”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噢,我叫艾……艾微。”
   “嗯?艾微?这么古怪的名字,你是哪国人啊?”
   “英国人啊,西塔特村在哪里?在埃及吗?”
   英国是什么鬼地方,布卡感觉完全没法和艾微交流,连西塔特村都不知道,看来真是个乡巴佬!
   “你快告诉我啊!是不是埃及,离开底比斯还有多远?我要去底比斯,我要去拉美西斯二世所在的城市!”艾薇拉住布卡的手臂,语气焦急而迫切地说着。快!她要快些见到比非图,她这次回来的目的是让他逃离死亡的劫数,不能耽误一分一秒阿!
   “别晃我的手臂啊!”布卡把手抽回来,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大男孩感觉和女人一样!这里呢,是埃及和利比亚接壤的地方,吉萨附近,吉萨你总知道吧?”
   很耳熟的地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艾薇没有说话,布卡就继续说了下去。
   “西塔特村是吉萨自治区域内最大的也是最繁华的村落。”布卡骄傲地说道。“你要去的底比斯离开这里很远,就你这体格,徒步走怎样也要数月。但是如果你想拜见法老,你就太幸运了,他恰好在孟菲斯的宫殿,十几天的行程就到了。不过估计法老才不会见你这种乡巴佬。”
   “十几天的行程……要、要怎样走才能走到呢?”艾薇连忙问。蓝色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布卡。布卡长叹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人,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把他丢下不管呢。
   “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布卡说,“反正我也要去孟菲斯看我的哥哥,你就跟着我吧。”
  第17章
  吉萨是利比亚与埃及交界处的一个边境城市,与其周边的西塔特村、幕莱村以及其他十数个小村落组成了相对于自治的区域。这些村镇的人,都会自豪地称这块领域为吉萨自治区。当然,这种称呼只是私下的,法老有绝对的权利,所以是绝不容忍拥有所谓的“自治”的。
  
  吉萨的领主,是由数月前刚刚驾崩的前法老塞提一世亲自指派的第二王子 – 希担任。由于塞提一世的第一个王子早逝,希成了其最年长的王子,也理应继承王位,但是塞提却把“年长国王之子”的位置,大手一指,送给了第七王子拉美西斯。以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年轻王子,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摄政王子期间就充分显示了其过人的战争、外交、内政等方面的天赋。
  
  因此,现在的法老就是原来的第七王子,拉美西斯。
  
  “法老是否有个王妃叫马特浩倪洁茹?”
  
  “嗬,你这个土人知道得还不少。没错,法老只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妃子,一个是马特浩倪洁茹王妃,还有一个是亚曼拉公主,不过都传言立着两个妃子纯粹是政治考虑啦。法老大人可是花名在外,从不封妃……”
  
  “什么意思?”
  
  “就是传闻法老有很多情人,但是他从不立妃,而且据说也从不宠幸已经立下的两个妃子……噢,当然,我想奈菲尔塔利是例外吧,但是她早就死了。”
  
  “奈菲尔塔利早就……死了?有多早?”
  
  布卡和艾薇一前一后地走在荒凉的沙地上,前方飞着不知疲倦的路。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艾薇发现,其实布卡是一个很热心而且很能聊的人。虽然总是言语中带着一些类似“土人、乡巴佬”这样的讽刺,但是艾薇的问题,布卡都会给耐心或不耐心地一一回答。
  
  “噢……有多早呢?忘记了,至少也有个四、五年了吧。”布卡冲天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路盘旋着飞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布卡的左臂上,昂首看着布卡。
  
  “路,给你肉吃。”路习以为常地用嘴接过布卡手中的肉,飞落到一旁,慢慢地吃了起来。布卡冲着艾薇叫了一声,“乡巴佬,我们也该吃饭了,你该不会没有准备粮食吧。”
  
  艾薇白了布卡一眼,坐到了地上,打开自己的书包,幸好自己带了两包自熟快餐,不然今天还真是尴尬。布卡从袋子里翻出类似面包的粮食,走过来坐到了艾薇的身旁,看着她手里的自来熟快餐盒。“你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艾薇没有回答,径自拉开餐盒外层的包装。过了三分钟,一股诱人的咖喱香气就跑了出来。正在一边啃着硬面包的布卡,不由得惊讶地看着艾薇手中小小的盒子。“什么东西,这么香。”他伸手过去碰了碰盒子,“噢?还是热的啊!”
  
  艾薇看着布卡好奇又有点馋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吉萨阿?”到了吉萨,她才有机会搞匹马和更多的食物,支持她走到孟斐斯。
  
  布卡的双眼没有离开她的餐盒。“噢,可能还有两、三天吧,不远了。”
  
  也就是还要吃6-8顿饭。艾薇只带了两包快餐,其他的食物和水一概没有。怎么办呢?
  
  “喂……你这个,好吃吗?”布卡忍不住发问了,听到他这样说,艾薇不由得暗自笑了,看来接下来三天的食物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你想吃吗?”艾薇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布卡。
  
  布卡转过头去,继续啃自己的面包。
  
  “真的,你想吃吗?我可以让给你吃。”
  
  布卡动心了,慢慢地转了过来,看到艾薇真诚地把自己的快熟咖喱饭递到他跟前。
  
  “很好吃的。”艾薇推波助澜地鼓动着。布卡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谨慎地尝了一口。
  
  好吃!
  
  虽然是很奇怪的味道,不过很好吃!布卡不顾自己的面子,狼吞虎咽了起来。艾薇开心地笑着,看着布卡把饭全部吃得一粒不剩。
  
  “不错!”布卡抹了抹嘴,把空盒递回给了艾薇,“你带的食物还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艾薇笑嘻嘻地接过盒子,“在我们这个国家,这盒饭相当于五十头牛和一百匹马的价值呢,绝对是无价之宝。”
  
  “什、什么!?”布卡几乎摔倒在地上,“你骗人!”
  
  “我当然不是骗人,整个埃及、包括伟大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都肯定没见过我这种食物 – 不用火就可以变熟的食物,那显然是圣食!本来是想这次带来献给法老的……”艾薇脸上故意露出为难神色,“伤脑筋啊,怎么会被西塔特村村长的儿子吃了呢?”
  
  “你、你你,分明是你给我……”
  
  “不过,布卡是这么善良的人,”没等布卡把话说完,艾薇就接着说了下去,“又愿意帮我走到孟斐斯,我实在不好意思为难他啊……”
  
  布卡如捣蒜一样狂点头。
  
  艾薇笑得更开心了,“好~呵呵,那么就作为你带我去孟斐斯的报酬吧,只要你路上提供给我水和粮食,到吉萨再给我一匹马,这笔账就算结了。真是跳楼大降价啊……哎,本来还想用这个礼物讨好一下法老呢……”
  
  布卡忙不迭地说,“就这样吧,我一定尽快把你带到孟斐斯,这件事,如果你能见到法老,你可千万别提了。”
  
  “嗯~呵呵,既然是布卡这样说,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啦~”艾薇心里乐开了花,看看这个傻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对她大呼小叫的!
  
  看着艾薇狡猾的笑容,布卡突然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敏锐的路骤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警觉地飞了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布卡也跟着站起来,往路的方向看,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哈里森大叔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这样想着,艾薇从袋子里拿出了红外望远镜。
  
  “又是什么古怪东西?”布卡凑过去,好奇地看着艾薇拿着形状古怪的望远镜,贴到眼睛上。
  
  “啊!”艾薇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惊讶地尖叫了起来。“快,布卡,我们快过去,是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人!”
  
  没等布卡反应过来,艾薇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上去。布卡顺着她跑去的方向看啊看,奇怪,明明自己的眼睛很好,但是怎么就没看到一个在流血的人呢?

  艾薇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一个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的人。她不由得怕了,跪坐在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伤者旁边,久久不能言语。
  
  “你在发什么呆!”从后面赶过来的布卡大声地说,“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气!给他喝些水!”
  
  “噢,对对。”艾薇慌乱地把手颤颤巍巍地伸到那个人的鼻子下方。“还有、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布卡跑上去,扶起那个人,撬开他干涩的嘴,往里面倒水。“身上都是刀伤,难道是被强盗抢劫了?”
  
  “咳咳、……快点……通知法老……”满身是血的人稍微一清醒,立刻死死地抓住布卡,断断续续却焦急地说,“……利比亚、利比亚人……三天前……”
  
  “你别说话了,不然你会死的。”布卡想制止他说下去。
  
  “幕莱……幕莱村……求求你们,救救幕莱村……”
  
  他要……死了吧……艾薇望着这个可怜的人。
  
  布卡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起来,“幕莱村?你说幕莱村怎么了???”
  
  “幕莱……利比亚……救救……”
  
  伤者在布卡的怀抱中断了气。
  
  “利比亚人三天前进攻了幕莱村?他是这个意思吧……”艾薇轻轻地说。
  
  布卡慢慢将死者放下。“该死的利比亚人,居然擅自撕毁和约!忘记了他们的公主是吉萨领主希殿下的妃子吗!该死!我们加快脚步动身前往吉萨吧!一定要让领主出兵,幕莱村是吉萨领地的第二大村子,希殿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路!路!”布卡大声地叫着自己的朋友,径自往前加快速度地走去。
  
  艾薇怔怔地看着死者……原来,死亡竟是这样震撼的事情,亲眼目睹一个人的生命逝去,让她感到几分可怕。“可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土人!!你在做什么!!我们快点去吉萨求助啊!!”
  
  “不对……不能去……不能去吉萨!!”艾薇大声地喝止了布卡。
  
  “什么?你说什么?你疯了?难道要对幕莱村见死不救吗??”布卡不能理解地大喊。
  
  “想想!布卡!好好想想!幕莱村离开这里有多远?”
  
  “你这个速度,要走一天半……”
  
  “离吉萨呢?”
  
  “一整天啊!很近的,所以我们快去吉萨求救吧!”
  
  “布卡!动动脑子!”艾薇快速地说着,“刚才那个人说战争是三天前开始的,吉萨离开幕莱只有一天的脚程,其实是很近的!所以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然而三天还没有出兵,只有两个可能!一、吉萨已经被占领了;二……”
  
  “吉萨和利比亚人是一伙儿的……?!”顺着艾薇的思路,布卡将信将疑地把答案说了出来。
  
  “没错!”艾薇叹了口气,“无论是哪种可能,我们去了都于事无补。”
  
  布卡几乎瘫坐了下来,沮丧地抓着自己如火焰般鲜红的头发,“那怎么办……幕莱村是西塔特村的同伴啊……身为西塔特村的村长之子,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年轻的脸上出现了焦急而甚至几分无助的神色。
  
  “不要慌。”
  
  坚定而冷静的声音让布卡不由得抬起头来,艾薇的表情出奇地镇定。
  
  “你不是有路吗?让它飞到孟斐斯找你的哥哥,它飞得比我们都快。让你的哥哥告诉法老这边的情况,并请求派兵支援,记住,要派兵,法老则千万不可为贪功而离开底比斯……我担心这次利比亚人不是单纯地扰境。”
  
  布卡愣愣地看着艾薇。
  
  “你看着我做什么,快去写啊!”
  
  布卡晃晃脑袋。“我没有……我没有莎纸草……”
  
  艾薇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诺,给你,现在写,照我说得写。”
  
  布卡接过纸和笔,好奇地看了又看。
  
  “没时间看了,快写!”
  
  “噢噢!”布卡连忙低下头写了起来,“那……土人……不、我是说艾微,我们怎么办?”布卡开始认真地称呼艾薇的名字了,刚才的一番话,让这个瘦小男孩的形象,突然在他心目中高大起来了。
  
  “我们?”艾薇皱着眉,就算是为了帮比非图吧,这趟浑水看来真是非淌不可了。不能小看任何一场会危及法老的战事啊……
  
  “我们去幕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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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26: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
  太阳正慢慢沉入尼罗河,把孟斐斯渲染成一片华丽的绯红。耕作的农民们都从田地里返回了自己的小屋,街上的集市渐渐散去了,不时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三个一群,两个一组,提着织好的布,开心地穿梭在小巷之间。
  
  年轻人站在孟斐斯宫殿的城墙上,冲天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从夕阳的方向远远飞来一只深棕色的鹰。他对着它高高地伸出自己的左臂,“路!落过来!”
  
  年轻人有着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红发,与他翠绿色的眼睛遥相呼应,争辉斗艳。身上做工精细的铠甲和鞘上嵌有绿松石的佩剑说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拉美西斯时代最年轻的将军 -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西塔特村长的长子,孟图斯。二十七岁的孟图斯与年仅二十四岁的全国最高先知礼塔赫一起被称为帝国双璧。他们与年轻有为的法老一起,为踏入新朝代的埃及,带来了无限的活力与希望。
  
  “好样的路,飞得真快。”孟图斯夸赞着,示意路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布卡那小子呢?他不是一直说有路的地方就一定有布卡吗?”
  
  路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孟图斯结实的左臂上,不老实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不停地移动着自己的爪子。
  
  “怎么了?饿了?”孟图斯不解其意地问着。路更猛烈地扇动翅膀,几乎要飞起来一样。孟图斯感到路十分反常,于是仔细打量了它一下。原来,路的右爪上绑了一个小纸条。“嘿,原来是传信兵,不错啊,路!”孟图斯一边从路的爪子上把纸条解下来,一边赞扬地说。路也抬起头来,一副自豪的样子。
  
  “这是什么材料?好奇怪,不是莎纸草。”孟图斯不慌不忙地慢慢拆开纸条,当他看到上面画着的歪歪扭扭的象形字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了起来。“是布卡的字……”
  
  快速浏览完纸条,孟图斯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他笨拙地摸了摸路,原本光泽的羽毛显然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有些脏污。孟图斯有点歉意,但还是匆匆地说,“不能陪你了,我现在要立刻去晋见法老。我让其他人给你些找些食物。”路就好像听明白了孟图斯的话一样,低低地叫了一声,骤然挥动翅膀,飞进了晚霞未散的天空,沿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地飞了回去。孟图斯看着路逐渐变小的身影,轻轻地说,“回去找布卡吗?路,真是好样的。”
  
  转头过来,绿色的眼眸已变成如深湖一样的幽冷,“来人,拿我的披风过来,我要立刻晋见法老。”
  
  ***
  
  孟斐斯是下埃及的中心城市,也是下埃及最繁华的城市。地处尼罗河畔,不仅有发达的农业,也会有来自各国的商人在这里歇脚或做贸易,市民之中,从事建筑、纺织、精工的大有人在,甚至在制作木乃伊方面,都有专家,俨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的样子。
  
  法老在孟斐斯有着豪华的宫殿。新王继位、重要祭祀、会议、战争等时,孟斐斯都会成为法老必会拜访甚至停留以时日的地方。更有法老大兴土木,在这里建立宏伟的寺庙、金字塔以及奢侈的行宫。继位不足一月的新法老、拉美西斯同样不能免俗,刚加冕不到三天就下令在孟斐斯附近建造庞大的人面狮身像,更为了监督工事的情况,特意来到孟斐斯,顺便参加当地的祭祀以及接受民众的祝福。
  
  人们盛传新法老于先王塞提一世不同,不仅善长兵刃相见的战争,更是外交、内政方面的天才,加之自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他的“帝国双璧”孟图斯和礼塔赫作为他的左右手,登基三天就给全国人民带来了欢欣鼓舞的士气,孟斐斯周遭城市的市民甚至愿意徒步行旅数日,来到孟斐斯,远远地拜见一下新法老。
  
  而让全埃及的少女们沸腾的是新法老惊为天人的外貌。拉美西斯在登基前就是出名的俊美,而登基之后,天下独尊的身份使其更加锦上添花。虽然花名在外,但是天下少女无一不想受到一次宠幸,哪怕是一次,无名无分,她们都甘之如饴。而且,虽然机会小于零,但是她们还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态,梦想或许自己会成为特别的那个,或许自己会被册封为妃,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想法,永远只是个梦想……
  
  孟斐斯宫殿 – 侧宫
  
  侧宫的寝室是一间硕大的房间。四壁上装饰着豪华的金银饰品,桌台上放着昂贵的金质花瓶,里面放着埃及人最喜爱的莲花。层层半透明的幔帘随着风慢慢地时飘时静,房间深处奢华的床塌隐隐可见。
  
  两具年轻的肉体交叠着,房内沉重的喘息声和床塌的响动,透过层叠的幔帘,传出室外。孟图斯在侧宫的门口踱来踱去,绿色的眸子里映出了焦急的神色。门口的卫兵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王……这样多久了?”孟图斯第十次发问,脑门上渗出了涔涔的汗珠。
  
  “回将军,从傍晚开始。”卫兵没有感情地回答。
  
  抬头看看天,星星都亮起来了。虽然知道王的脾性,但是遭遇如此军情,或许真的需要强行参见,以免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是……里面的传来的阵阵淫声浪叫,使他不由得难以迈出脚步。一直没有娶妻的他,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只能盼望这样的事情可以早些结束。
  
  “这样还要……多久……”红发的年轻人又一次尴尬地开口。
  
  “回将军,不知道。”卫兵还是同样平淡的语气。孟图斯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继续在门口踱来踱去。
  
  而此时,房间里正春光旖旎,满室的热气几乎要撕裂厚重的幔纱,穿到室外去。身材火辣的女人被压在下面,将自己的身体弯成弓形,努力地迎合着上面男人狂野的索求。她眼神迷离,双唇微张,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床单,芊长的指甲仿佛要透过床单将手掌抓破,
  
  对比起她迷醉的神情,男人则显得过分冷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没有情感的光辉,仿佛无机质的宝石,冷冷地映着女人热情扭动的身躯。他剧烈地抽插着,丝毫不理会女人的表情是痛苦还是享受。突然女人的身体开始缩紧,叫声不断变大。男人用原本抚着她胸部的手抬起她一条光洁的腿放在肩上,加大了抽插的力度。还没有从快感中恢复过来的女人,眼角渗出了眼泪,承受着男人粗暴的索求,渐渐发出更为娇美的声音。
  
  男人终于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快速地挺入几下,抽身出来,将欢愉的种子悉数射在被单之上。他快速地起身,将衣服穿上,拿起身边的佩剑,丝毫不带有半分留恋地向门外走去。床上的女人沉沉地喘息着,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翻云覆雨之中,看到男人快步地离去,她连忙支起身来,不加任何遮盖,裸露出傲人的身躯,对着要离去的人说,“王,下次再召见奴婢吧……服侍王是奴婢的荣幸。”
  
  拉美西斯回过头去,双眼漠漠地扫了一下女人完美的身段。或许不该带这个女人来孟斐斯,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带着她随时可以发泄欲望、省去很多麻烦,但是现在看来这种特别的待遇让眼前的女人有了误解。他沉吟了半刻,女人看他不作声,心里的期待便更增加了几分, “王~”女人嗲着,双眸半垂,吐气如兰地说,“芙娜等着您再召见~”
  
  “下去。”冰冷的声音让这个叫芙娜的女人心里一寒。她难以置信地把头抬起来,看到的却是拉美西斯冷若冰霜的脸,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掉入了万尺冰窟之中,一下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起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拉美西斯就冷冷地丢下一句,“去找内臣领赏。念在你从底比斯跟过来,我便不治罪于你,下次如再敢造次,杀无赦。”
  
  语毕,年轻的法老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剩下芙娜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床上。盯着逐渐远去的拉美西斯,她美艳的
  第18章
  太阳正慢慢沉入尼罗河,把孟斐斯渲染成一片华丽的绯红。耕作的农民们都从田地里返回了自己的小屋,街上的集市渐渐散去了,不时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三个一群,两个一组,提着织好的布,开心地穿梭在小巷之间。
  
  年轻人站在孟斐斯宫殿的城墙上,冲天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从夕阳的方向远远飞来一只深棕色的鹰。他对着它高高地伸出自己的左臂,“路!落过来!”
  
  年轻人有着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红发,与他翠绿色的眼睛遥相呼应,争辉斗艳。身上做工精细的铠甲和鞘上嵌有绿松石的佩剑说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拉美西斯时代最年轻的将军 -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西塔特村长的长子,孟图斯。二十七岁的孟图斯与年仅二十四岁的全国最高先知礼塔赫一起被称为帝国双璧。他们与年轻有为的法老一起,为踏入新朝代的埃及,带来了无限的活力与希望。
  
  “好样的路,飞得真快。”孟图斯夸赞着,示意路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布卡那小子呢?他不是一直说有路的地方就一定有布卡吗?”
  
  路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孟图斯结实的左臂上,不老实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不停地移动着自己的爪子。
  
  “怎么了?饿了?”孟图斯不解其意地问着。路更猛烈地扇动翅膀,几乎要飞起来一样。孟图斯感到路十分反常,于是仔细打量了它一下。原来,路的右爪上绑了一个小纸条。“嘿,原来是传信兵,不错啊,路!”孟图斯一边从路的爪子上把纸条解下来,一边赞扬地说。路也抬起头来,一副自豪的样子。
  
  “这是什么材料?好奇怪,不是莎纸草。”孟图斯不慌不忙地慢慢拆开纸条,当他看到上面画着的歪歪扭扭的象形字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了起来。“是布卡的字……”
  
  快速浏览完纸条,孟图斯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他笨拙地摸了摸路,原本光泽的羽毛显然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有些脏污。孟图斯有点歉意,但还是匆匆地说,“不能陪你了,我现在要立刻去晋见法老。我让其他人给你些找些食物。”路就好像听明白了孟图斯的话一样,低低地叫了一声,骤然挥动翅膀,飞进了晚霞未散的天空,沿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地飞了回去。孟图斯看着路逐渐变小的身影,轻轻地说,“回去找布卡吗?路,真是好样的。”
  
  转头过来,绿色的眼眸已变成如深湖一样的幽冷,“来人,拿我的披风过来,我要立刻晋见法老。”
  
  ***
  
  孟斐斯是下埃及的中心城市,也是下埃及最繁华的城市。地处尼罗河畔,不仅有发达的农业,也会有来自各国的商人在这里歇脚或做贸易,市民之中,从事建筑、纺织、精工的大有人在,甚至在制作木乃伊方面,都有专家,俨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的样子。
  
  法老在孟斐斯有着豪华的宫殿。新王继位、重要祭祀、会议、战争等时,孟斐斯都会成为法老必会拜访甚至停留以时日的地方。更有法老大兴土木,在这里建立宏伟的寺庙、金字塔以及奢侈的行宫。继位不足一月的新法老、拉美西斯同样不能免俗,刚加冕不到三天就下令在孟斐斯附近建造庞大的人面狮身像,更为了监督工事的情况,特意来到孟斐斯,顺便参加当地的祭祀以及接受民众的祝福。
  
  人们盛传新法老于先王塞提一世不同,不仅善长兵刃相见的战争,更是外交、内政方面的天才,加之自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他的“帝国双璧”孟图斯和礼塔赫作为他的左右手,登基三天就给全国人民带来了欢欣鼓舞的士气,孟斐斯周遭城市的市民甚至愿意徒步行旅数日,来到孟斐斯,远远地拜见一下新法老。
  
  而让全埃及的少女们沸腾的是新法老惊为天人的外貌。拉美西斯在登基前就是出名的俊美,而登基之后,天下独尊的身份使其更加锦上添花。虽然花名在外,但是天下少女无一不想受到一次宠幸,哪怕是一次,无名无分,她们都甘之如饴。而且,虽然机会小于零,但是她们还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态,梦想或许自己会成为特别的那个,或许自己会被册封为妃,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想法,永远只是个梦想……
  
  孟斐斯宫殿 – 侧宫
  
  侧宫的寝室是一间硕大的房间。四壁上装饰着豪华的金银饰品,桌台上放着昂贵的金质花瓶,里面放着埃及人最喜爱的莲花。层层半透明的幔帘随着风慢慢地时飘时静,房间深处奢华的床塌隐隐可见。
  
  两具年轻的肉体交叠着,房内沉重的喘息声和床塌的响动,透过层叠的幔帘,传出室外。孟图斯在侧宫的门口踱来踱去,绿色的眸子里映出了焦急的神色。门口的卫兵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王……这样多久了?”孟图斯第十次发问,脑门上渗出了涔涔的汗珠。
  
  “回将军,从傍晚开始。”卫兵没有感情地回答。
  
  抬头看看天,星星都亮起来了。虽然知道王的脾性,但是遭遇如此军情,或许真的需要强行参见,以免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是……里面的传来的阵阵淫声浪叫,使他不由得难以迈出脚步。一直没有娶妻的他,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只能盼望这样的事情可以早些结束。
  
  “这样还要……多久……”红发的年轻人又一次尴尬地开口。
  
  “回将军,不知道。”卫兵还是同样平淡的语气。孟图斯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继续在门口踱来踱去。
  
  而此时,房间里正春光旖旎,满室的热气几乎要撕裂厚重的幔纱,穿到室外去。身材火辣的女人被压在下面,将自己的身体弯成弓形,努力地迎合着上面男人狂野的索求。她眼神迷离,双唇微张,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床单,芊长的指甲仿佛要透过床单将手掌抓破,
  
  对比起她迷醉的神情,男人则显得过分冷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没有情感的光辉,仿佛无机质的宝石,冷冷地映着女人热情扭动的身躯。他剧烈地抽插着,丝毫不理会女人的表情是痛苦还是享受。突然女人的身体开始缩紧,叫声不断变大。男人用原本抚着她胸部的手抬起她一条光洁的腿放在肩上,加大了抽插的力度。还没有从快感中恢复过来的女人,眼角渗出了眼泪,承受着男人粗暴的索求,渐渐发出更为娇美的声音。
  
  男人终于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快速地挺入几下,抽身出来,将欢愉的种子悉数射在被单之上。他快速地起身,将衣服穿上,拿起身边的佩剑,丝毫不带有半分留恋地向门外走去。床上的女人沉沉地喘息着,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翻云覆雨之中,看到男人快步地离去,她连忙支起身来,不加任何遮盖,裸露出傲人的身躯,对着要离去的人说,“王,下次再召见奴婢吧……服侍王是奴婢的荣幸。”
  
  拉美西斯回过头去,双眼漠漠地扫了一下女人完美的身段。或许不该带这个女人来孟斐斯,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带着她随时可以发泄欲望、省去很多麻烦,但是现在看来这种特别的待遇让眼前的女人有了误解。他沉吟了半刻,女人看他不作声,心里的期待便更增加了几分, “王~”女人嗲着,双眸半垂,吐气如兰地说,“芙娜等着您再召见~”
  
  “下去。”冰冷的声音让这个叫芙娜的女人心里一寒。她难以置信地把头抬起来,看到的却是拉美西斯冷若冰霜的脸,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掉入了万尺冰窟之中,一下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起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拉美西斯就冷冷地丢下一句,“去找内臣领赏。念在你从底比斯跟过来,我便不治罪于你,下次如再敢造次,杀无赦。”
  
  语毕,年轻的法老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剩下芙娜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床上。盯着逐渐远去的拉美西斯,她美艳的
  而芙娜的野心绝不仅仅于此。出身平民的她,是一个于上埃及四处流浪的卖艺舞女,自小就吃了很多苦,通过出卖色相,在底比斯总算小有名气,终得一天被拉美西斯召见。她已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到过去饥寒交迫的日子,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她一定要紧紧傍住法老这棵大树。“以前是王子,或许有诸多不便,现在是法老,肯定还是要立妃的……我芙娜是底比斯第一美女,我就不信你对我不动心!”
  
  她如是想着,慢慢握紧了手,尖尖的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鲜血微微渗了出来。
  
  拉美西斯走出侧宫寝房的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星辰。一见到他的身影,孟图斯连忙上前下跪,语气急切地说道:“王,卑职有重要军情要禀报!”
  
  “起来,孟图斯,不必对我行大礼。”拉美西斯挥挥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向中庭慢慢地踱去,神色平淡地说,“是不是利比亚人扰境?”
  
  孟图斯跟在后面,闻言一愣,慌忙答道,“对,正是。”
  
  “吉萨没有出兵相救吧。”拉美西斯表情自然,宛若一切全部早就知道了。孟图斯不由有一丝迷惑,他又握了握攥在手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全部浸湿了。王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不可能有任何传令兵会比路的速度还快了。但是还没等他问,拉美西斯就先他一步开口。“看来希皇兄还是没有禁住诱惑啊……”语气平淡,但是双眸中却露出了冷酷的神色。
  
  和纸条上写的一样。布卡传信过来也是说可能吉萨叛变这样的消息,孟图斯不由暗暗佩服起王上,同时也为自己弟弟所发过来的准确判断而感到赞叹。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难道敌军已经逼近了孟斐斯?”拉美西斯在荷花池边的石凳上坐下,深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散开在肩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一对奇异的宝石,与他浓郁的眉毛和略带鹰钩的挺立鼻子一同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王可真是绝世的美男子。”孟图斯在心中想,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也不由对他俊美的外形而大为赞叹。
  
  拉美西斯见他不语,又问了一句,“不是紧要军情吗?”
  
  “对,是!”孟图斯慌忙收回思绪,拉美西斯看着自己红发爱将忙乱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
  
  “不用紧张,有什么都慢慢说吧。”
  
   **
  
  “不用紧张,有什么都慢慢说吧。”拉美西斯坐在石凳上,月光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孟图斯毕恭毕敬地看着俊美的法老,静静地思考应该由何说起。
  
  “王,利比亚人并没有逼近孟斐斯,他们只是攻打了幕莱……布卡,就是卑职上次和您提过的,那个想当您侍卫的弟弟,他用鹰为卑职送来了消息。”孟图斯小心地措辞着,考虑接下来应该怎样说才合适,“那个……嗯,他还说,利比亚人攻打幕莱,不是简单的扰境,极有可能吉萨已经倒戈。所以请孟斐斯尽快派兵相救,而且,恩……还有……”
  
  “继续说。”依旧是平淡的声音,逆着月光,孟图斯看不到拉美西斯的表情。孟图斯低着头,咬了咬牙,接着说了下去。
  
  “法老千万不可亲征,因为此次恐有后文。”孟图斯把纸条上不敬的语气修改了一下,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语毕,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王,卑职就这么一个弟弟,他独自去了幕莱,请求您务必让卑职带兵前往!”
  
  拉美西斯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没有表情地看着孟图斯。孟图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这么低着头,等着法老发话。
  
  “孟图斯,这条消息是令弟写的?”
  
  “是……确实是愚弟的字迹。”
  
  拉美西斯眯起了眼睛,双眸中发出了危险的光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起了身边的石桌,双唇紧紧地合上,一言不发。孟图斯听着石桌上嗒嗒的声音,心中不觉有些不安起来,手心渗出了更多的汗。时间耽误不起啊!现在布卡正身处幕莱,时刻有性命危险,他不能再等了。
  
  “王……”
  
  “孟图斯,把写着消息的条子给我看看。应该在你身上吧。”拉美西斯犀利地看着孟图斯。
  
  “这个……”孟图斯感到脑门上直冒汗,布卡阿布卡,你怎么会用这样不尊敬的话写法老,现在叫为兄怎么保护你,万一要是惹怒了王,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用的。“这个……”
  
  拉美西斯转头过去,看着池里的荷花映着月光,却将手伸向孟图斯。“在你手里吧。”
  
  哎!孟图斯立刻弯腰,双手将被汗水浸透的纸条交给拉美西斯,“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请过目……”
  
  拉美西斯接过纸条,慢慢地看着,浓厚的双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孟图斯在一旁看得真是惊心动魄,生怕法老发怒,“王……愚弟还小,不懂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您一定……”
  
  “哈哈哈哈!”拉美西斯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孟图斯不知所措,“切记一定要派兵,法老千万不可因贪功而擅自离开孟斐斯?!好大的口气!”笑容转眼间变得异常冰冷,“我埃及真是藏龙卧虎,孟图斯,不想你的弟弟竟有如此韬略,竟与本王不谋而合!若他也能像你一样,忠心不二,为我所用,那便是好……”但如果不是……
  
  “大王,我们西塔特村世世代代都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愚弟也不例外,能为您出谋,哪怕仅仅是一次,也是他三生的荣耀。”孟图斯真诚地说着,心中却暗自想,那个莽撞的傻小子布卡,居然能考虑的这样全面,可以得到王的赞赏,实在与往日不同了阿!
  
  “那便是好……”拉美西斯点着头,若有所思。“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要亲自见一下令弟。”
  
  “是是!谢谢王!”孟图斯立刻下跪一拜,又匆匆地说,“王,请您让卑职立刻带兵前往幕莱,那边战况应该十分危急!”
  
  拉美西斯轻轻抬起了手,阻止孟图斯继续说下去。
  
  “令弟既然有此谋略,拖延敌军几天时间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不用去幕莱,你给我好好留在孟斐斯。”
  
  “王!”孟图斯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焦急。他不能,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会率一小批人马去幕莱……此行全部保密,除了你,谁都不会知道。”
  
  “王!”这一次是为了拉美西斯而担心,人家都摆明了是设下圈套设计法老,为什么他还要身临险境。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颀长健美的身形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孟图斯,我把孟斐斯交给你了,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很快孟斐斯就会发生动乱,或者是以政变的形式、内奸煽动群众,或者是赫梯的军队趁乱入侵,你要做好万全准备,我会把最强的兵马留给你……注意这两天的食物,下毒的可能性很高。”
  
  原来如此,幕莱那边仅仅是个诱饵,所以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但是……孟图斯抬起头,看着法老,“王,您不怕卑职……”不怕我趁机叛乱吗?想到了,但孟图斯终究没有说出来。
  
  拉美西斯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孟图斯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离开孟斐斯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语毕,他冲孟图斯轻轻笑了一下,就顺着荷花池,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孟图斯有几分感动,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丢人!如果第一将军哭了,那真是丢人现眼!他打了自己一下,抬起头,冲着拉美西斯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了一句,“王!您放心,孟图斯一定会把孟斐斯守好,等着您回来!”

  第十九章 之一
  吉萨地区多为沙漠或者沙地,间或有一些绿洲,依靠这珍贵的水源,就会有很多不大不小的村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地处埃及与利比亚的交界处,又与赫梯隔海相望,吉萨地区成为了埃及以及利比亚,甚至越海而来的赫梯王国的行旅商人的必经之地。 由于农业环境恶劣,原本吉萨地区十分贫穷,但受到从塞提一世起对贸易的开明政策影响,吉萨地区的村民开始接受各国商人带来的贸易冲击,逐步开始为他们的需求提供服务。
  
  吉萨地区富裕的村子,多半是从事两种职业的。一种是如同西塔特村一样,专门提供物资的运输,以及保镖等服务。西塔特村里的人们历代都以加入法老的军队为荣,成年男子均受过良好的身体训练。自从贸易政策开放,没有被选入法老禁卫军的年轻人,不再执著着要加入军队,反而以类似佣兵的形式出现,为打算带珍贵物品去孟斐斯的商人护航,赚取不菲的佣金。
  
  还有一种就是幕莱村这种,村民自己投身于贸易之中。很多商人到达了边境,因为政治或安全因素等种种原因考虑,不愿继续进入埃及内地。幕莱村里比较精明的村民就会借此大大杀价,以相对便宜的价格收购各国的物资,然后转手卖给其他有实力继续去内地的商人,或者索性花一天时间走到吉萨,卖给当地的大中转商,从而带动了整个吉萨地区的发展。
  
  吉萨地区一跃变成了埃及诸多地区里最富有的区域,无怪乎有民众私下里大胆地称之为“吉萨自治区”。可以说,如果没有吉萨,孟斐斯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将会减少一半。
  
  由吉萨地区过了国境线,徒步走半天时间,就可以看到利比亚的边境城镇,但是两地展露出来的却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与吉萨欣欣向荣的富裕相对比,利比亚边境城镇的人民却衣衫褴褛,饭不足食。不难想象,利比亚对埃及这块富裕的宝地早就是垂涎三尺,但是在之前的若干年,有一些事情一直钳制着他们,让他们不敢随意冒犯。
  
  “如果你介绍的吉萨地区的情况都是准确的话,那么我推测利比亚之前老老实实的原因大致有三个,”艾薇一边说着一边和布卡快步地向穆莱村走去,一路上布卡简略地为艾薇介绍了一下吉萨地区的经济情况以及地理位置。自从艾薇上一次准确而富有战略眼光的判断以后,布卡再也不敢小看这个瘦小的外国男孩,事事都会先问他的意见。
  
  “一、吉萨地区对利比亚的贸易有好处。虽然利比亚觊觎吉萨地区的富裕,但是毕竟自己国家的商人也借这个平台从埃及赚取了不少好处,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进攻。治安的混乱会毁掉这个平台。”
  
  布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利比亚与塞提一世签订了和约。如果不是有完全准备,随便撕毁和约会使利比亚颜面尽失,外交地位一落千丈。一旦战败,利比亚的下场必会惨不忍睹。”
  
  艾薇快步地走着,呼吸有些混乱,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她还是尽力为布卡解释着,这也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战争多半都是有经济利益驱使的,把问题看成是一个简单的商业问题,一切就都会清楚很多了。公司与公司之间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战争,其实与真实的战争本质相同,只是形式换了一下。她安慰着自己紧张的心情,说了下去。
  
  “三、利比亚人自认从武力上打不过塞提一世。前法老的军事实力强大,国内平稳,欣欣向荣,利比亚完全无机可乘。”
  
  “什么话!先王虽然强大,但是拉美西斯殿下绝对不逊色于先王,”布卡激动地反驳,自己的哥哥跟随现在的法老已有多年,其实法老的才能,绝对是在先王之上。但是碍于对先王的恭敬,布卡没有把话说出口。
  
  艾薇摆摆手,舔舔因为缺少水而干涩的嘴唇。“你误会了,听我把话说完。”
  
  布卡从背袋里翻出水袋,掂了掂,递给艾薇,“你都喝了吧,快到了,坚持一下。”
  
  艾薇接过来,不客气地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不错,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水了。”布卡轻轻地笑了,这个小孩,或许是从沿海的国家来吧,容易渴,又缺乏对沙漠的常识,但是对于局势的判断,却超出其年龄般地异常准确。
  
  “好,我来解释为什么利比亚人要趁现在进攻幕莱。”艾薇喝完水,擦了擦嘴角,表情严肃地说,一切的答案其实都躺在那里了,只等着她整理好思绪,一一道出。“因为之前利比亚所顾忌的三点,在这个时机,全部都不成问题了。首先,虽然扰坏幕莱这个平台不好,但是如果能占领,则是另一码事,那也是利比亚一直以来希望做到的;第二,背信弃义不好,但是如果有把握成功,那么条约也仅仅是一纸空谈;第三,塞提一世已经死了。”
  
  布卡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就是说,利比亚人有十足的把握成功。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再次确认这次绝对不是简单的扰境!”艾薇水蓝的双眸映出了自信的神色,“如果是单方面进攻,利比亚人早就动手了!我推测,他们是在等,等这样一个时机,等一个能让埃及全盘皆输的时机。”
  
  “等他们所顾忌的先王过世?”
  
  “不。”艾薇面色阴沉地说,“等埃及新老朝代交替,等出现纰漏,他们与其他人合作,或者是内奸,或者是其他国家,声东击西,意在一鼓作气,重创埃及。”
  
  布卡闻言,感到四肢冰冷。“居然……这样严重……那、那我们快回孟斐斯,我们要去保护法老。”
  
  艾薇叹了口气,“回孟斐斯绝对已是于事无补,你我两个小人能做什么?离开孟斐斯步行需要数日,这种打法肯定是早就协商好的,我只能企盼法老确实如你所说,足够睿智,可以按照纸条上的话,度过这一劫……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帮助幕莱村的村民,不再遭受杀戮了……”
  
  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映出了天空的颜色,沙漠的风不紧不慢地吹着,打到脸上,是一种炽热的感觉。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处,出现了点点绿色。
  
  幕莱村就在前面。
  
  艾薇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
  
  夸下海口说要尽力帮助幕莱村村民的她……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呢?
  两个人绕到幕莱附近的一个沙丘之上,走到丘顶,寻找一个高点,以便观察局势。布卡从背后拔出弯刀,附下身子,小声说,“艾微,跟在我后面,把身体放低。”
   艾薇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听话地附到地上,从书包里拿出那把Smith&Wesson38手枪,放到贴身的口袋里,又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察幕莱村附近的动向。虽然没有看到利比亚军队,但幕莱村显然是一幅受到洗劫的样子,孤零零地立在沙漠之中。里面凌乱不堪,毫无秩序。
   “布卡,我们下去。”
   “什么?你疯了?”
   “附近没有利比亚人。”艾薇把望远镜递给布卡,自己往下爬,“村子又经历过了侵略。这群利比亚军队,纯粹是诱饵,他们的目的是掠夺金钱和让法老知道这边的动乱。现在目的达成了,他们暂时不会攻打幕莱,而是会在周边休整,等待法老中计。
   布卡接过望远镜,摆弄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所以连忙跟着艾薇往下走,“真愚蠢,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种小小的边境动乱,法老一定会来?万一王上根本不理呢?”
   “不会的,新王刚登基,正是好大喜功的时候,为了树立威信,即使不亲征,多半也会派重兵前往,一定要打个胜仗。不管是哪种,他们在孟斐斯布下的圈套,都会有八成的成功把握。”艾薇不假思索地说,“反正我们先下去,呆在沙丘后面是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艾薇费力地往下走着,布卡从后面轻松地追过来,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自好笑,“你做什么呢,比蜗牛走得还慢,我背你吧。”
   艾薇连忙摆摆手,“不用了,男人背男人,太恶心了吧。”让他背还得了!
   “你这么走,要到什么时候才到啊?”布卡把刀往背后一插,结实的双手伸向艾薇,轻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艾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布卡丢了起来,让她头朝下地由腹部挂在他的肩膀上。“真轻啊你!”布卡一边感叹一边往下走着。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他也是经过西塔特村独有的身体训练的人,年轻的身体看似瘦弱,实则全是肌肉,结实得很。
   “快放我下来!!”艾薇十分不好意思地抗议,手脚同时拍打着布卡的身体,希望可以快点从他肩上下来,她怕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会让他发现自己是女人。
   “别乱动啊!”可是粗线条的布卡,完全没有像艾薇所想得那样敏锐,他只是费力地扛着乱动的艾薇,快步地往下走去,“你怎么和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的,别动了!”
   闻言,艾薇只好噤声。算了,反正他也发现不了,就让他显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吧,她也省得走路,只是……这种姿势真的好难受!!
   “喂!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两个人进入了幕莱村。
   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个美丽的村子。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在金色的沙漠之间,小小的绿洲之中,有一片乐土,清风拂过,绿色的芭蕉树叶随风轻轻摆动,树下清澈的水塘泛起点点波纹,映出岸边正在嬉耍的孩子们的身影。砖制的屋子周围种着矮小的绿色植物,穿着朴素的埃及姑娘在房里织着布,屋后木制篱笆围起的马厩里,养着毛色亮泽的骏马。来自各国的行旅商人在这里歇脚,各色的皮肤,不同的语言,人们聚集在村中塘边的空地,把货物从骆驼身上取下来,与其他人进行交换。可以见到带着大批金银珠宝满意离开城镇的外国商人,也可以见到当地的村民,带领一队驮满货物的骆驼,秩序整齐地出发,向吉萨的方向走去。
   多么……欣欣向荣的场景阿!艾薇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街上一片混乱,遍地都是散落的物品,家家的房门几乎都是被砸烂的,间或可以看到女人带着小孩伏在路边死去的男人身上伤心地哭泣。人们缓缓地修整着自己的村子,把倒下的篱笆扶起来,破碎的瓦罐拾起来,毁坏的房门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双目之中充满了疲惫与迷茫。
   艾薇呆呆地看着这一场景,心中再一次为战争的残酷而感到叹息。
   等到这一切结束,她一定要回到英国。目睹了这凄惨的场面,她已经别无所求,只要能呆在哥哥身边,呆在那个和平的年代,研习自己喜爱的经济学,即使让她终日碌碌无为,平庸一生,她也满足。那些藉由战争一举成名大发横财的人们,难道不曾被这样的场景所打动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政治家、军事家,丝毫不顾及民众的死活,为了眼前的利益,永不疲惫地一次次发动战争呢。
   “艾微……”艾薇的思绪被布卡轻轻地唤回,“我们去见村长吧。”
   艾薇点点头,又看了看街上沮丧的人们。她艰难地移动了脚步,跟着布卡,往村子的中央走去。
   村长的屋子,在村子中央的道旁,同样是以烧制的砖块建成的。门口两侧各有一棵高大的芭蕉树,十分显眼。门大开着,艾薇和布卡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屋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艾薇几乎吐了出来。她捏住鼻子,仔细一看,大屋里面一片狼藉,花瓶被摔碎,家具也都扔在地上,有血喷溅在墙上,但是已见不到伤者或死者的影子。
   “吉穆塔爷爷!”布卡突然叫了一声,跑进屋里,跪到躺在地上的一个虚弱的老人面前。“吉穆塔爷爷……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塔姆、若苏米达、妮塔,他们、他们都去哪里了?”
   布卡的声音几乎有了几分哽咽,艾薇在一边无助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吉穆塔爷爷,我背您出去,离开这个房间。”布卡手忙脚乱地扶起老人,想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但是老人完全没有配合他的动作,干枯的双臂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能量,任由布卡摆布。
   “布卡……”老人开口了,声音游若悬丝。“布卡,你来了……”
   “吉穆塔爷爷,我来了!爷爷您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哥哥,他们很快就会带领大军过来的!爷爷!给您的族人报仇!”布卡的眼圈红红的,他快速地说着。“我带您出去。”
   吉穆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的家人……塔姆、若苏米达、妮塔,他们都被杀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布卡,我快不行了……”
  

  “爷爷!不会的,您不会的!”布卡疯狂地摇着头。
   老人艰难地呼吸着,继续说了下去,“拜托你,保护我的村民,逃离出去……村长的令牌,村长的令牌在我的腰上。交由你保管……拜托你,保护他们……保护他们所有人……”
   老人的声音嘎然而止,干枯的双臂颓然地垂了下去。艾薇能够看到,他眼中的生命之光正在逐渐逝去,宛若燃尽的蜡烛,灭了。
   “吉穆塔爷爷!!”布卡哭叫着,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全然不知血正顺着他的关节流下来。“可恶,该死的利比亚人!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眼泪,顺着艾薇的脸庞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千年目睹这样残酷的画面,难道这是上帝的惩罚,惩罚她扰乱历史?惩罚她对哥哥的不伦之恋?那为什么不惩罚她一个人,偏偏要通过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她难以呼吸呢。
   她用力晃了晃头,用袖口大力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布卡,带上令牌,我要召集全村的人说话。”
   “?”沉浸在悲痛中的布卡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不能辜负村长的期望,我们要尽全力让所有的村民安全!”
   布卡看着艾薇,那双清澈如天空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了坚定的神情,自信却不自大的言语,让他不由从心底信服。
   哥哥曾说过,王上是一个神奇的人,他能够用简单的语言令别人信服,从而使身边的臣子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死而后已。
   布卡想,如果艾微是自己的主人,那么他也会为他坚信不疑地竭尽全力,那双饱含智慧的水蓝双眸,仿佛可以带来无尽的希望。
   他愿意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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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27: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近日来,利比亚边境将军篷古感到特别的春风得意。
   这不仅是因为在对幕莱村的侵略中搜刮了大批的金银珠宝,让他中饱私囊,最令他开心的莫过于最近几天幕莱那边的探子报过来的消息。
   “听说法老已经派了重兵过来幕莱,孟斐斯想必是空城一座了。”
   每次想到这里,篷古都会不自觉地摸摸自己宽厚下巴上毛茸茸的胡子,思绪飞跃到月前利比亚国王对自己的承诺:“篷古,若你能够成功地把孟斐斯的大军吸引到边境来,让我们这个声东击西的计划成功,我便会赏你官晋二级,并且把第十公主嫁给你。”
   啧啧,那可真是飞黄腾达了,想到第十公主的美貌,篷古的嘴边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本来考虑过如果是法老亲自带重兵前往边境,恐怕还要申请支援,与人分功,但是现在居然是法老派重兵前往,自己留守空城!
   完美,那真是太完美了!
   “喂!你这个消息不会错吧!”篷古把探子抓过来,凶巴巴地问着。
   “不会不会,”探子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我是亲耳听到拿着村长令牌的人对全村的人说的,不会错的。”
  

  “嗯……”篷古满意地坐回到军帐中的将军椅上,示意两旁的小兵为自己扇风。
   看来利比亚第一将军的梦想,就近在咫尺了!
   篷古带着幸福的笑容,合上了双眼,不久,就微微传出了鼾声。
   另一边,幕莱村的某间民宿里,艾薇和布卡正席地而坐。
   “喂,艾微,这么做没有问题吧?”布卡一边把布条缠绕在手臂上,一边紧张地说。
   艾薇悠然自得地喝了口水:“俗话说得好,想要欺骗别人,就要先欺骗自己。现在幕莱村的村民和利比亚那边肯定全都相信,法老会派重兵前往,而自己留守空城。”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布卡不解地看着艾薇,有的时候和他说话真的会让自己感觉大脑不够用。
   “为了……”艾薇笑笑,“水喝完了,你把水递给我。”
   大水桶!布卡心里嘟囔了一句,转身过去拿了一壶水。“不告诉我,我就不递给你。”
   艾薇叹了一口气,自己伸手过去把水壶抢过来,“很简单啊,为了能让所有村民平安撤离。”
   “吓唬吓唬那些利比亚人?”布卡挠挠自己火红的短发,不解地问。
   “我们算准时间,有秩序地撤退,他们是不会追击的。”艾薇大口地喝着水,在沙漠地带,怎么喝水都不够,不然就觉得生命要被抽干了一样。“我推测,利比亚派过来的军队,不会有很大的数量,因为他们仅仅是诱饵。几天后,会有孟斐斯的探报过来,如果得到的是法老亲征的消息,他们会向国内求助,并诱敌深入,最后派出大兵,一举歼灭,孟斐斯那边同时政变或者夺城,即使利比亚这边败给了法老亲征,总体来看还是赢的。但是如果法老仅仅是派兵前来,就更好了,这些虾兵蟹就为孟斐斯那边的动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资源,方便那边直接对法老下手。这边就更不会冒那个险去与埃及大军抗衡,相反,会第一时间撤军!因为抗衡是毫无意义的。简言之,他们就是要分散法老的兵力,伺机攻破,给埃及以重创。……我说明白了吗?”
   布卡一幅迷茫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这边要掌握先机,不能等他们得到了真正的消息才采取行动,不然是十分危险的。算算时间,离路飞去报信也有十天了,我们再等几天,就组织大家出发吧。”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低低的叫声,混杂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布卡骤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也似地冲往门外。
   “布卡?!”艾薇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也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尽力跟上他。“怎么了??”
   布卡飞快地跑着,“路!是路!!路回来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路的身影,盘旋在不远的上空。布卡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到口中,竭力吹出一个最响亮的口哨,同时把左臂伸向天空。“路!过来!落过来!”
   空中的鹰低低地叫了一声,滑翔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布卡的手臂上。
   “路!”布卡疼爱地抚摸着自己兄弟,原本亮泽的羽毛,因为长途跋涉,已经肮脏不堪。但是那双犀利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好样的,路!你真是好样的!”
   艾薇追了出来,看到布卡开心地对路说话,心里也一阵安慰。“布卡,路比军队的速度快多少?”
   布卡一边检查看路有没有受伤,一边回答,“大约是军队速度的两倍吧。”
  


  艾薇心里飞快地计算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眨了一眨,“好,我们就四天后出发。”
   篷古将军终于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探报。
   “将军,幕莱村的村民正在以整齐的队列,非常有秩序地向孟斐斯方向前进。”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篷古正在尽情地享用美味的烤肉。闻言,他不由得站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差点把眼前的餐桌掀倒,幸好身边的侍从眼快,帮他扶住。
   “怎么?开始退却了?”篷古大声地说着,逼近跪在帐中的探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半天之前。”
   篷古如牛铃一样大的眼睛转了一转,应该是法老的大军到了吧,这群村民既然胆敢大摇大摆地撤退,肯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或者是想勾引我上当、给埃及大军塞牙缝?别傻了!小看我篷古!
   “传令下去!我们也拔营,退回利比亚!”篷古大声地喝道。早点退回去,就可以安全不少,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搅入没有必要的浑水。
   可正当利比亚全军奉命收拾好行装,开始撤退的时候,另一个探子,策着快马,匆忙地闯进了军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将军!最新探报!从孟斐斯来的!”
   篷古走出帐篷,眼睛一瞪,“怎么了?动乱已经成功了?”
   探子翻身下马落在地上,因为焦急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的:“将军,孟斐斯、孟斐斯……”
   “说什么!快说!”篷古恶狠狠地说。
   “将军!法老跟本没有出兵相救慕莱村,他与大兵悉数留在孟斐斯。”
  

  “什么!!??”篷古闻言,额头上不禁爆起了青筋!这样讲,动乱失败了,不!这还不要紧,最为让他恼火的是,“该死的穆莱村人!居然把老子耍弄了!待我追上你们,将你们亲自手刃!!!!”
   艾薇和布卡,正在组织民众整齐地向孟斐斯走去。
   “艾微,其实我们不一定会有大军接应吧……”
   艾薇擦了擦脑门的汗。没错,其实有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利比亚人所期望的两种可能性中,还有一种,就是法老跟本不派兵相救。如果是这样,一旦残暴的利比亚人得到来自孟斐斯的探报,他们一定会给幕莱村以毁灭性的打击。算算时间,如果援军是在接到路的消息后第二天出发,差不多也该到这里了,现在撤退,是最不容易让利比亚起疑的时候……然而……
   “我很担心法老究竟有没有派兵,算算时间,利比亚人应该已经得到了探报,如果没有派兵,他们现在一定会气急败坏地追上来,我们就完了。”
   “那怎么办呢……”布卡没了主意。
   艾薇也摇了摇头,怎么办呢……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取时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即使远一步,生存的希望都会增加!
   看着她陷入沉思的表情,布卡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子,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幅女孩子的样子,柔弱又有几分娇气,让他总希望能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可以保护她,让她信赖自己、依靠自己。如果艾微是一个女生的话,那么他会愿意保护她一辈子吧……这样想着,布卡大声地说,“艾微你放心,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艾薇骤然抬起头,望进红发少年明亮的眸子里。他是发自内心那样想的!艾薇不由得心中有几分感动。她轻轻地说,“谢谢……布卡。”谢谢布卡,等一切都结束,我一定会记得在这遥远的三千年前,我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个朋友!一个这样这样好的朋友。她如是想着,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突然,队尾的民众惊恐地叫了起来,“利比亚人!!”紧接着秩序整齐的队列陷入了一片慌乱。艾薇慌忙转过身去,沙漠的尽头扬起了片片尘土,利比亚的旗帜若隐若现。
   还是来不及了吗?利比亚人得到了孟斐斯的消息,法老果然没有派军相救吗?艾薇绝望地想,她大声地喊,“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队列,援军就在前面!!”但是陷入恐慌的幕莱村民,完全不理会她的指挥,像疯了一样地四处逃命。利比亚的军队眼看越逼越近,艾薇几乎能感到杀气腾腾的利比亚人正手持各种兵器对他们虎视眈眈。
   “艾微,你快跑。”布卡握紧弯刀,匆忙地对艾薇说。
   艾薇摇摇头,跑不掉的,人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战马的四条腿。当时要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多带个火箭炮!现在这样应该怎么办呢?她呆呆地看着利比亚的军队慢慢逼近,心中阵阵寒意……太自大了!没有把历史修正回来,却要把更多人的命赔上!她太藐视历史了!她太愚蠢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欢欣雀跃的叫声,如同浪潮一样,将她淹没。“法老的军队!!!”
   什么?!怎么会!!艾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到山丘之上一片金黄的旗帜,在太阳的映射之下,晃得她几乎张不开眼睛。穿着整齐的埃及军队排着队列,将中间的沙地半包围了起来,阵营的前面,毛色亮丽的黑色骏马之上,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神态自若,居高临下,俯视大局。
   艾薇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背包里的望远镜,迫不及待地驾在自己的眼睛上,看向那气质不凡的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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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2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直到今天艾薇还能记得那令她难忘的一刹。
   记忆中那俊美的身形,如今就好似天神一样伫立在前方的山丘之上。身后金色的太阳仿佛是他自身的神光,普照在那一片空阔的沙地之上。他是拉美西斯二世阿!那个书中被称为是古埃及最辉煌的君主,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伟大法老!
   透过望远镜看着那有些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脸庞,她的血液仿佛逆转一般,猛烈地冲击着心脏,身体难以抑制地变热起来,更热起来。数月前的回忆一次次地冲向自己的脑海,原本被丢进记忆角落的故事,好像在一秒钟之内,竟从她眼前一幕幕晃过,充斥她的大脑,让它几乎要爆炸!万千思绪在短短时间融为了一句话:
   终于,终于
  


  在我记忆里的比非图,恩……是什么样子的呢?
   长相俊美,身形高大,勇武睿智,意气风发。
   但是怎样也不能将他和举世闻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联系到一起。年轻的比非图,总是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浮躁,和年少轻狂的张扬。这些,让我觉得即使他有出众的智慧,傲人的霸气,也难以成为独一无二的君主。
   我如是想着,勉强地这样想着,其实心里是不愿意承认,比非图就是拉美西斯二世,不愿意承认他因为我扰乱了历史,而继位短短两年,就黯然辞世……
   拉美西斯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爱马之上,将深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握着刻有王家纹章的宝剑,冷漠地扫视着战场。
   他并没有穿上平日亲征时所用的华丽铠甲,却仅仅身着一件普通的亚麻长衣,脚踏束带的编织鞋,身披朴素的深黑斗篷,不饰半分奢华。然而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却透过他的一举一动,展露无疑。他无须隐瞒,也无法隐瞒,只要见到他那张完美却又冰冷得令人颤栗的面孔,就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埃及伟大的法老王-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不动声色地看着脚下欣喜的幕莱村民众和不远处气势汹汹的利比亚军队,琥珀色的双眸沉静得如同一潭深幽的湖水,让人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更无从揣测他心中的想法。随行前往的埃及士兵,虽然数量不多,但全部是禁卫军里的精英,大半是来自西塔特村、身怀绝技的战士。他们自从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拉美西斯,是他最忠诚的奴仆。此时这些英勇的兵将们全都默不作声,蓄势待发,只待法老的一声号令。
   利比亚军队的数量,略微多于自己所带的队伍。拉美西斯快速地估算了一下,心中暗暗盘算,不出数秒,就已把握了大体的局势。“正如我所料,看来,得胜并非难事……”他轻轻地说着,视线却飘到沙地中央一个瘦弱的身影上去。
   在所有西塔特村人都慌乱地跑向自己的军队这一边时,那个小小的身子却愣愣地站在沙地中央,直呆呆地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刚才就是他在大喊“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队列”的吧,难道就是他组织幕莱村的村民如此有秩序地退向孟斐斯?看起来才不过十几岁的小毛孩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拉美西斯嘴边不自觉勾起一丝轻轻的笑容,埃及还真是人才济济。他勾了勾手指,身边两个体型坚实的士兵就上前一步,俯首待命。
   “看到沙地中央那个黑乎乎的小男孩了吗?一会开战了,你们要保护好他,把他给我带回来,不许有任何损伤。”
   “是!”



  拉美西斯看了看脚下的境况,幕莱村的村民基本上全都跑到自己军队的后方了,而利比亚人也已经非常接近了。他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左臂,停留半刻,往下一挥,山丘上的士兵们就如泄洪一般,飞速地、呐喊着冲了下去。
   来势汹汹的篷古将军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把战线拉得长长的,意在把幕莱村的村民包围个水泄不通,一网打尽。“该死!居然被你们这群愚民的假信息给骗了!原来法老根本就没有派兵过来接应你们!”篷古咬牙切齿,他不能饶了这群愚弄他的埃及人!他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篷古将军的脸扭曲着,追赶着前面拼命奔跑着的可怜的小村民们。他双眼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而充满了血丝,他挥舞着自己的重剑,嚣张地策马前进。
   突然,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埃及的军队,士气高昂地冲向自己的人马。篷古小惊,但未失色,反而更加激昂地喊,“我们的人马比较多!冲上去!!冲上去!!!”利比亚人们疯狂地往前冲着,双方的军队很快就在平旷的沙地上交锋了。
   拉美西斯在山丘上,不带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局势摆成如自己所想的阵型。
   利比亚的军队是成方形的,战线较长,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遇到了成锥形的埃及军队。双方交锋不消一会,就见到埃及军队慢慢从中央将利比亚军队一分为两截。拉美西斯见状轻轻抬起了右手,旁边的士兵立刻举起金黄的令旗,向右一挥,埃及军队在切开利比亚军队之后,就整齐地绕到他们右侧那一半的后面,死死地咬住利比亚军队右侧的尾巴。
   布卡护着艾薇,跑到离开战场较远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小规模战争。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势阿?”布卡傻呆呆地问到。
  


  艾薇仔细看了看,简单地说:“埃及的军队势力比较弱,所以更要采取这种阵型,把利比亚人切为两半,然后再集中兵力,先后歼灭。”不过这种战法一定要求指挥官有极强的控制阵型的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把握准确的时机,快速地致敌人于死地。看来……拉美西斯二世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埃及军队开始逐渐占了上风,从法老这一侧看,利比亚军队的右半部分已经溃不成军了。这个时候,其左半部分的军队才刚刚作出缓慢的反应,追着埃及军队的尾部开始攻击。然而为时已晚,埃及军队整齐地调转方向,开始全力攻打利比亚左侧部队。
   整个战役用时不足一个时辰,胜败已成定局。
   艾薇和布卡开心得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了,真不愧是古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简直是用兵如神!太厉害了!就在此时,两个埃及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对着艾薇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法老想要见您,请二位随我们来吧。”
   艾薇的心骤然狂跳了起来,她连忙挥挥手,“等下,等我一下。”然后丢下毕恭毕敬的士兵和一头雾水的布卡,快速地跑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偷偷拿出黝黑喷雾,小心地又往脸上喷了些,等了十分钟,拿出镜子,好好地照了又照。这下好了!除了那双眼睛还是如前般雪亮动人,其他的地方都黑得好像煤球一样!短短的黑色头发,几近棕黑色的皮肤,这个鬼样子恐怕连哥哥都认不出来吧!艾薇得意地笑着,把镜子收起来,快速地往回走。
   布卡看着艾薇慢吞吞地过来,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去了?因为紧张而要解手吗?诶?你怎么变得更黑了?”
  



  艾薇白他一眼,“怎么了,我本来就黑。”
   两位士兵依旧非常礼貌地在一旁站着,静静地听着艾薇和布卡的对话,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的神色。艾薇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背包,确认自己的宝贝一样没少,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他们说:“久等了,这就去参见法老。”
  两名士兵把艾薇和布卡带到法老的身后,就恭敬地退后一些,站到身旁。法老背冲着二人,站在自己黑色的坐骑之旁。布卡小声地示意艾薇跪下,但是艾薇的双膝就好像被冻结一样,不能动弹。布卡大力地拽了她一下,她才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跌跪在炙热的沙地上。
   “你这个乡巴佬,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国家是怎样的,但是在埃及,你晋见法老时要把头低下,额头贴地,法老不开口,你也就不要主动开口。”布卡悄悄地给艾薇讲,“别楞着,
   快照做啊!”但艾薇还是好像是傻了一样直直地看着拉美西斯的背影,布卡慌慌地抬身起来,一把将艾薇的头压了下去。
   两个人刚刚摆好准确的下跪姿势,就听到法老轻轻地对旁边的卫兵说:“基本上胜负已定了,那个黑小孩呢?”
   “回王上,已经带到了,就在您的身后。”
   艾薇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大气也不喘一口,感受着自己紧张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到外面来,转一个圈,冷静一下。她能感到拉美西斯二世,不,比非图已转过身来,正在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打量着她!
   “黑皮肤的少年,回答我,是你组织幕莱村民撤退的吗?”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艾薇突然觉得心里一寒。熟悉而又不熟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漠。那曾经热情得好似沙漠的太阳一样的王子,如今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人……“艾微,叫你回答呢!”布卡捅了她一下。
   “是的。正是在下。”艾薇轻轻地说了一句,噤声,等法老的下一句问话。然而等了好久,拉美西斯却一言不发。艾薇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正是在下组织了这次撤退……”
   “你!把头抬起来!”话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地打断了,冰冷的声线,此时却被赋予了一丝难以明喻的情感。艾薇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抬头,但这短短的一刻,她的下巴就被人狠狠地以要将其捏碎的架势抓住,粗暴地抬了起来。那一刻,那一刻,她竟然有了一丝错觉,错觉回到几个月前,身处于那情感分明,毫不怜香惜玉的王子面前。
   倏地,艾薇的双眼对上了一双如同琥珀色宝石一般的眸子,那幽深的双眼几乎要把艾薇溺毙到一汪深潭之中。完美的颜色之中,短短的几分几秒,艾薇好似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孕育其中,那是一种期待、惊喜、置疑,而转瞬中,这一切就转化为了深深的失望,绝望一般的失望,当艾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甩落在沙地上了。
  

  “蓝色的眼睛……”那张美丽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漠然,并没有对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举止加以任何解释或表示歉意,拉美西斯只是淡淡地对艾薇的眼睛进行了评价。“很特别。”
   艾薇慢慢地从沙地上爬起来,跪好,轻轻地说,“是,谢谢法老。”
   她低着头,不看拉美西斯。刚才的那一秒钟足够了,足够她看清了!比非图,他就是比非图!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只是这一切,都被赋予了更为成熟的气韵,然后被一种冷漠的外壳深深地掩盖。不对了……不对了,不知道到底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比非图呢?去哪里了?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成熟,但是成熟带来的不应该是这种彻骨的寒冷,不应该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漠然,这不是她认识的比非图啊!
   她陷入了迷茫与思考,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筋是这样的可怜。想不通,更想象不出来。
   “男孩,你的名字是什么。”拉美西斯看着艾薇,语气平淡地说,打断了艾薇的思绪。
   “在下叫艾微。”
   “艾微……有趣的名字,所以你不是孟图斯的弟弟。”?艾薇愣了一下,孟图斯这个名字好熟悉阿?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她刚想回答,旁边的布卡忍不住开口了,“王上,贱民布卡,才是孟图斯的弟弟。”
   拉美西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确实是一样红色的头发……”
   对了,红发的孟图斯,那个以前同礼塔赫一起一直跟着比非图的男人。原来布卡是他的弟弟……隐约的记忆中,好像确实是有几分相似,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艾微。”
   “是!”
   “是你发草书通知本王不可贪功轻易亲征的吗?”拉美西斯转身过去,俯视脚下的战场,利比亚人已经溃不成军,埃及士兵正在给他们以最后一击。
   “是。因为在下认为,这次扰境应属于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这个老虎可以是陛下您,也可以是在孟斐斯驻扎的重要军队,而眼前败给您的利比亚军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饵。”艾薇小心地措辞,以尽量简洁的话语说明自己的意思。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看到了我率少量亲信前来相救,你觉得本王下步应该做何打算。”
   在考她?艾薇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笑容,“我的看法是,你也猜出利比亚人与其他方合作,打算以此饵引诱开重兵,然后伺机在孟斐斯发起动乱,给埃及予重创。这场戏的重头戏在孟斐斯,所以那边更是危机重重,法老你索性派大将与重兵留守,自己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做的两个风险是:一、留守孟斐斯的将军叛变,不过既然法老你敢这样做,一定也是对彼方留有足够信任;二、利比亚残兵回国求援,你没有士兵接应,可能在平安返回孟斐斯前会受到吉萨和利比亚的双面夹击……所以,”
   布卡忘记了把额头贴地,傻傻地看着艾薇,她居然不使用敬语,还如此滔滔不绝,“所以,你最好的做法是在离开孟斐斯之际就从其他城市派兵接应!不告诉留守的将军,更不让援兵知道为何而来……我相信睿智如你,一定已经如此做了吧……”
   语毕,一片静默,远处间或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拉美西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因为艾薇的不敬而发怒,背影里看不出一丝感情。过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说,“艾微,若我要你为我埃及献力,你有什么希望得到的奖赏吗?”并非商量的口气。这样的人才,或者全心为埃及献礼,或者就让他在埃及永远消逝!若落入他国之手,无论如何都是威胁。
   艾薇深深明白这样的问话,潜台词究竟为何。她默默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沙子,心中百感交集……算了,既然历经千辛万苦来了,她就要、她一定要保护好比非图,把历史改回去。至于是以哪种形式,那些都不重要……
   “陛下……既然承蒙您厚爱,请让我贴身跟随您,这就是对艾微,最大的奖赏。”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数月前的一幕:“从明天起开始贴身侍候我!奈菲尔塔利。”而一眨眼,那些都远去了,远去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这个黑发黑皮肤的艾薇,与之前差别太大了,但这一切,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吗?悄悄地、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把历史修改回去……听到拉美西斯冷冷地回答“可以”,艾薇竟搞不清楚自己在那一瞬的心情,究竟是目的达成的欣喜,或者是一种难以说明的酸楚,一种疼痛,竟慢慢地由心底滋生出来了。
  

  艾薇在刚着手开始写自己论文的时候就读到过关于拉美西斯二世前无古人的摆阔方式,最华丽的宫殿,最奢侈的金字塔,最庞大的庙宇,最富气势的首府。在到达上埃及首府底比斯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的双脚又一次踏入底比斯法老的宫殿时,她竟感到自己的双眼一阵眩晕。
   记忆中几个月前自己所来过得底比斯皇宫,此时好像重生一般,以一种极端华丽的面貌,再次出现在艾薇的眼前。这是一座宛若属于太阳神的宫殿。由金黄色的砖建成,屋顶及四壁上有华丽的凸式浮雕,讲述着诸神或者法老的故事。步入议事大厅,四壁上装饰着天青石和绿松石,地面上铺着火红而烫有金边的地毯,纯金制成的王座之上铺着柔软的驼毛,扶手上有蛇形的盘雕,红宝石制成的眼睛好似具有生命。宫里的年轻侍从们穿着节日般的盛装,手中持满青葱的草木,欢迎法老王得胜归来。
   距离上次吉萨一战,已经过去了数十天。艾薇与布卡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跟着拉美西斯二世,一路长途跋涉,直接回到了底比斯。从这件小事,艾薇更加迷茫,究竟拉美西斯是因何而早逝。他聪慧、勇武,更是一个精明得几近多疑的人,自上次利比亚一战后,他没有报胜信回孟斐斯,也没有出发回孟斐斯,而是选择另一条线路,直接向上埃及的底比斯前进。刚至吉萨领土的边界,就有上埃及的将领率大军前来接应,保护一群人等平安顺利地返回底比斯。
   他用兵大胆,但是行事谨慎,他用人不疑,但手持后路。
   想不出,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他英年早逝。
   艾薇思考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跟随着法老王走进了底比斯最华丽的议事大厅。直到众大臣整齐地问候了一句,“王,欢迎归来!”,艾薇才从自己无尽的遐想中抽回思绪。嗬!真是有架势阿!满朝文武,列于通向王座的红毯两旁,他们的年龄多半都可以作拉美西斯的父辈,然而此时却全都毕恭毕敬,俯首称臣。
   “王,您回来了。”一个青年,立在红毯之中偏右,直立弯腰向拉美西斯行礼。他身穿白色亚麻及地长衣,腰系镏金围带,头戴金色发饰。从他不俗的气质看,此人并非一般的臣子。
  

  待他抬起头来,艾薇和布卡不由都轻轻吸了一口气。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男子,黑色的长发下垂至腰,白皙的皮肤仿佛玉石,深黑色的眼睛深邃沉静。与拉美西斯不同,眼前男子的美,带有几分阴柔。如果法老的英俊好似太阳,那么此人的美丽就如流水,三分脱俗,三分中性,剩下的便是无尽的从容。他带着微笑,伫立于臣列之前,轻轻地向法老问安。
   拉美西斯没有表情对他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向王座,艾薇刚想跟上去,就被布卡一把拉住,“大哥,求求你,你还要去哪里,快站到群臣队尾的角落里。”布卡匆匆拽着艾薇走到队尾,两人刚刚站稳,红毯之上的美丽青年就开口说话了,“王上,今天得到了从孟斐斯来的战报,孟图斯将军已经顺利镇压了叛乱。这次的叛乱实为吉萨的希殿下所策谋……”
   殿上的众臣开始交头接耳,陷入了纷纷的议论之中。布卡脸上表露出来一丝兴奋,艾薇知道,这是一个弟弟为自己哥哥感到自豪时的表情。她心中也不由得感到开心起来,布卡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勇猛的将军吧!
   拉美西斯伸出右手,刹那间大厅里鸦雀无声,群臣全部屏息待命。年轻的法老缓缓地开口,“第二皇兄希,外通敌国,内举逆兵,应算叛国罪。传令孟图斯将军,立刻带兵前往吉萨,将希捉拿,如有不从,立斩。多特里。”
   “在。”群臣尾席中出列一位年轻的文官模样的男人。
   “现任命你为吉萨领事,即日率亲部前往孟斐斯,与大军一同前往吉萨。上任后,务必开明贸易,厚待游商。”
   “是,多谢陛下。”多特里大拜于地,双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激。法老开明,不因年龄或阅历而埋没贤才,真乃良才之伯乐。此行去吉萨,一定要、一定要尽全力报答法老!
   厉害,真是厉害!艾薇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暗暗感叹。拉美西斯不仅是战场上的用兵高手,更是笼络人心的政事强人。即使对自己的血亲,依然冷面如斯,倘若犯罪,必重罚以儆效尤;对自己的臣下,即使阅历尚浅,但倘若有才,依然不避举用。受用之臣心怀感恩,必会鞠躬尽瘁;旁观之臣不仅会受到鼓舞,同时也可以树立法老的威信。拉美西斯,他已经超越了情感,众臣在他眼中宛若棋子,举手投足间便将国家大权揽于手中,众臣之心,揽于手中。
   “吾还有一事,想请教众卿。”拉美西斯轻描淡写地说。艾薇又将注意力转回了他的身上。“尼罗河泛滥之期又将来临,闲置的农民应该如何处置呢?”
   众臣一愣,紧接着全都跃跃欲试。艾薇心中暗忖,这个问题,看来应该是有很明确的答案,拉美西斯二世心中肯定也早就有了打算。他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究竟意欲何为?正这样想着,一抬头,骤然发现拉美西斯琥珀色的双眼,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冰冷的双眼,竟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而那一切宛若空气一般,转瞬即逝。
   她呆了一下,法老就开口说,“艾微,我想听下你的意见。”
   啥?艾薇懵了,此时众臣全都顺着法老的视线,正转头望向队尾的自己。天!她现在狼狈至极,满身都是泥土,黑色的假发凌乱地贴在自己的头皮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该死,为什么大家偏要在这个时候看过来阿。红毯之上白衣的男子也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在他那犹如黑耀石一般深沉亮泽的双眸对上艾薇双眼的一刹,他的脸上骤然显露了一丝惊诧的神色,紧接着那份惊诧转变为了置疑,化为了一句话,被他轻轻地说了出来,“奈菲尔塔利……?”

  他的脸上骤然显露了一丝惊诧的神色,紧接着那份惊诧转变为了置疑,化为了一句话,被他轻轻地说了出来,“奈菲尔塔利……?”
   声音虽小,但是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室内,骤然如同停尸房一样安静。
   艾薇惶惶地看着叫出那个名字的美丽男子,突然记忆中闪出了一幅熟悉的笑容,犹如流水一般俊美的少年,年轻的第一先知,礼塔赫,这个青年就是当年的礼塔赫!他认得出自己,如果他认得出自己,为什么比非图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艾薇这时才感到一丝深深的挫败感,一种莫名的失落正从心底深处晕染开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看着拉美西斯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屏息看向法老,礼塔赫刚才说出了一个禁忌的词语–奈菲尔塔利。朝中的老臣都记得那个女孩,那个让年轻的王子为之疯狂的外国女孩,那个美丽、聪慧、叛逆的法老之子的情人。他禁止他们提起那个名字,他禁止他们将任何人或任何事与那个美丽的名字联系起来。
   最美丽的人,最好的人,奈菲尔塔利的含义。
   再看看这个孩子。黑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瘦小的身体。他是一个男生,一个平凡的小男生,与奈菲尔塔利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娇美的身形相距甚远,他甚至不是女人。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他们都是外国人了。为什么礼塔赫会这样说,难道他第一先知的位置坐腻了吗?众臣紧张地看着法老,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拉美西斯宛若没有听到礼塔赫的声音一样,淡淡地说,“艾微,我在问你。”
   艾薇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修建工事,给他们相应的回报……”这个答案,她说不下去了,几个月前,她说过,她说过同样的解决方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比非图的面。不、她不想说了。“我不知道了……”她颓丧地垂下头,不愿意重复那次说过的话,那会让她生错觉,错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未曾有任何变化的日子。
   “说得很好,正合吾意。”拉美西斯却满意地轻轻颔首,目光从艾薇身上移开,落到厅内各怀心思的大臣身上。“众卿,在吾登基之际,吾要在上埃及之腹,尼罗河之畔建立新都,吾已吩咐梅开始了城市规划与宫殿的设计。希望汝等可以全力支持。新都的名称,即为,比-拉美西斯。”
   比-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建立的埃及首府,在三千年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城市,壁画上、传说中豪华得无以复加的城市。
  


  比-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建立的埃及首府,在三千年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城市,壁画上、传说中豪华得无以复加的城市。
   众臣小声议论了一下,突然有人高喊,“陛下万岁!比-拉美西斯永世长存。”然后紧接着,大厅里的所有臣子都齐齐下跪,一同说着:“陛下万岁!比-拉美西斯永世长存。”整个议事厅里骤然陷入了一种几近狂热的君主崇拜状态。
   拉美西斯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艾微虽然年轻,可是外明军事,内懂治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将他带在身边,众卿有什么意见吗?”
   这时,那问题的用意,艾薇骤然明白了,其实是个一石二鸟之计。自然地告诉大家准备迁都的决定,并把自己看中的人才以一种和缓的方式介绍给大家。在众臣眼中,自己是一个年轻的几近幼稚的外国男孩,把自己留在身边当智囊团,大臣们一定会极力反对。一、担心自己是间谍;二、担心自己年轻而无真实学才。既然在大厅之上已经得到了王上的赏识,此时当着大家的面反对,也确实不合适了吧……
   拉美西斯,居然为了把自己这么个小角色留在身边,花费了如此心思……真不知该是开心还是难过。朝会,结束了。拉美西斯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官职,没有实权,但却是可以带在身边的官位。后来艾薇仔细想想,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制度之下,自己要呆在法老身边的请求,其实是很古怪而且很苛刻的……
   “艾微!”
   众臣散了,艾薇和布卡一起往给他们暂时安排好的住处走去。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艾薇就把头转了回去,美丽的青年带着温和的笑容走了过来。“艾微,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他礼貌地问着,但却全然不像问句。他一边说着,一边扫了一眼布卡。
   “孟图斯将军的弟弟吗?幸会幸会,经常听到令兄提起你。”礼塔赫笑着,看着布卡脸上出现一丝不好意思却又有几分骄傲的神色。“我想同艾微说一小会话,可以吗?”
   布卡看了一眼艾薇,艾薇示意他只是谈一小下,布卡就悻悻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艾薇突然感到一丝歉意,他一定觉得被忽视了,但她觉得礼塔赫要和她谈的,还是不让他听见来的好……布卡走远了,礼塔赫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转而看着艾薇,轻轻地开口,“刚才,失礼了。”
   艾薇连忙摆摆手,把头低下,不直视礼塔赫,怕他认出自己。
   “但是……”礼塔赫靠近了一些艾薇,语气坚定地说,“你有和她一样美丽的眼睛,充满智慧,而且不拘于礼俗,那水蓝色的眼睛……除了她,我没见过其他人同样拥有,当然,现在还多了个你。”
  

  艾薇死死地盯着地板。“说、说什么。我可是个男生,再说,都说奈菲尔塔利是个金色头发白色皮肤的女孩子,我、我怎么可能是呢?”
   礼塔赫笑了,笑容就如从未改变,依然是那么纯净美丽。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外表是可以改变的,想法是可以掩饰的,唯一变不了的是,一个人内在的……灵魂。所以不管一个人转世多少次,身份变化多少次,通过那双眼睛,都可以看到他的灵魂、他的真实所在……”美丽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可很快,那波动就消逝在深黑的眸子里了,他又低下头来。“其实、你很像奈菲尔塔利,非常像,相似得令我一眼就确认你是她。他……也一定这样想。但是你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
   艾薇看着他,细细地品味他话中的意思。突然他语风一转,温和的双眼中流露出冰冷的光芒。“幸好你不是她……”
   艾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当她想再次确认的时候,礼塔赫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抱歉艾微,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我先走了,祝你官运亨通,法老很喜欢你。”
   他礼貌地弯腰行礼,之后便慢慢地沿来路走了回去。艾薇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遍遍地思考着他刚才言语的含义。毫无头绪,毫无头绪……她的心思一直停留在一个问题上,比非图是否也已经认出自己是奈菲尔塔利了呢?他是否还能记起数月前的点点滴滴吗……或者彼时数月,此时已数年?时间流逝得太快,所以他已经不记得了……?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想太多了!不要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当一切结束,她还要回到哥哥身边呢!即使比非图记得自己又如何,不记得自己反而更好!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顺利的……但是,心情真的好沉重。她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往法老给自己安排的住所走去,可是刚走了没两步,不远处就出现了布卡焦急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粘土版,匆匆地向艾薇跑过来。
   “艾微!艾微!!不好了!”
   “布卡?”艾薇惊讶地抬起头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红发的少年因为慌乱,脑门已微微地渗出了汗珠,他在艾薇面前站定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才在皇宫门口附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所、所以……”
   “说什么?”艾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个粘土版,横竖看了看,真精致,好像一个饰品一样。“这是什么,看不懂。”
   布卡一把抢回来,“看不懂你还抢!上面是赫梯语、赫梯语!”
   “噢?写着什么?”
   “你还这么悠闲自得!”布卡恼怒地叫着,上面写着,“叛乱计划失败,即日实行第二计划!”
   什么?艾薇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危机重重,难道就不能让她喘口气吗?
  


  拉美西斯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长衫,拿起手边的短剑,用眼角瞥了一下床上裸身的女人,迈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夜,晴朗的夜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埃及的白天虽然炙热,但是到了晚上,习习的凉风还是会让人感到些许微微的寒意。拉美西斯紧了紧身上的长衫,走到了荷花池的旁边。水中的荷花映着清冷的月光,美丽得恍若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那种沉静脱俗的存在,仿佛一碰,就散了似的,融入空气中,怎样也找不到了……
   拉美西斯走到池边,离荷花很近地坐下了,鼻间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他恍惚地看着花,细细欣赏着,却始终没有伸手去碰触那几乎不属于这世界的美丽。
   如同奈菲尔塔利一样的美丽。
   不是妖冶、不是招摇,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宛若不属于这个时空。
   她带给他的是全新的冲击,让他知道一个“别人”可以如此耐人寻味,可以让他的世界充满期待、欢乐和各种喜怒哀乐。在他年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打动他了。在这纷乱的皇宫中,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皇权继承者而教育,他深谙人心之术、战争之术,习惯了尔虞我诈,权力金钱。他不相信别人,在他眼中,看不到“真实”,那些亲近都是隐藏在各种名誉利益之下的阴谋。
   所以他保持距离,和所有人,即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孟图斯和礼塔赫。
   谁知道她,那个莽撞而不知礼节的她,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了他的世界。自信满满地讨论国政问题,毫无礼貌地直呼他只有母后才会叫的名字,理直气壮地和他讨价还价,一次次直接地……拒绝他。他得到了真实,让他开心、让他发怒、让他哀伤,让他不知所措!他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他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把那份“真实”留在身边。
  


  但是,她却偏偏是缥缈的,是虚无的……
   她居然能没有任何解释地抛下他,一个人去了未知的地方。
   自她在光芒中消失的那一天,他就如同疯狂一样,翻遍底比斯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寻遍尼罗河养育的每一个村庄。当有人说发现相似的女人时,他会立即飞奔前往,即使重务在身;他迁怒于身边的所有人,把马特浩妮洁茹打入冷宫,不再见她;拒绝迎娶其他的妻子,甚至忤逆父王的指婚;禁止制造镶嵌有红宝石的蛇状手环……他疯了。
   疯狂到燃尽自己的热情,做尽每一件几近疯狂的事情去寻找她。
   五年了。
   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被一次次的失望而慢慢夺走。
   自己快要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发怒了。除了她,还有什么能令他心潮澎湃呢?年纪轻轻就把握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除了她,还有什么需要他展露自己的情感呢……他根本不需要再在意任何事情了,所有人、所有事本来在他手中都应该如棋,冰冷而不需付出任何情感的棋子。
   他本来全都清楚这一切的。
   可是,他却不能把她从心里剔除,不能把她,当一个过路的棋子……
   每当睡到深夜,他就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反复做的一个梦,梦中她在笑,笑得那么开心,他走了过去,那美丽的笑脸,转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拒绝,每次到这里,他就想把她拽住,紧紧揽在怀里,不让她逃离他,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但是,手伸出去,碰触到的仅仅是冰冷的空气。所以他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梦一样,消失殆尽了,仿若从未发生过。
   那一刹,他会感到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块。那种空虚感的存在是因为他曾经拥有充实,因为她而充实。不管多么潜心于国政、建筑、甚至是毫无节制地抱女人……他始终无法再让感情漫溢。渐渐地,他希望神从没让他见过那个女孩,从来没有让他知道世上会有如此的与众不同。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是如此苍白,他就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以前那样活着,满足于无趣的每一天。
   渐渐地,渐渐地,他变得冷漠,对一切事情都不抱有感情。
   只有当午夜梦回,他突然惊醒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切事情冷漠,唯独她,唯独她。那个时候,被挖空的心,骤然涌现了一种深刻的感情。
   “奈菲尔塔利,我恨你、我恨你……”他喃喃地说着,痛苦地说着。
   恨我认识你,恨我只能用我的一生,去回味那短短的数月。
   五年。
   五年时间,可以让一只小狮成长为威风凛凛的狮王,可以让一块荒地变成极尽奢华的宫殿,也可以让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成熟美丽的女人。
   他曾经千百万次地在自己脑海中构思,如果她年长了五岁,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是那样不懂礼仪?是否还那样天真无邪?或者是更成熟了,更美丽了?如果他能再见到她,他会和她说什么,他会做什么?
   这些,变成了他冷漠的心中残留的唯一一份不同,一份真实的情感……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
   “是的。正是在下。”
   “在下名叫艾微。”
   “请让我贴身跟随您……”
   太阳神“拉”、哈比女神、阿蒙神,埃及的诸神,请告诉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如此地让他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黑黑瘦瘦小小的,扮成是男生的女孩,竟然与奈菲尔塔利如此相像!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眸子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清澈得如同天空一样的水蓝眼眸,饱含着超越年龄的智慧。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已经过去五年,而那个自称艾微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当年奈菲尔塔利的年纪。
   他不敢问她,不敢问她究竟是不是她,不敢问她知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她一定知道,甚至,她就是她。
  


  而他怕,怕问出的结果是奈菲尔塔利的死讯。
   他却更怕,怕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五年时间,年龄丝毫没有变化。他惧怕他与她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或属天人两界。她的超凡智慧、她的脱俗面容,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他们的距离,比想象得更远。那个时候,这个无畏而至高无上的法老,才会难以抑制地感到发自心底的一丝丝无措。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你”是奈菲尔塔利呢,还是那个瘦瘦黑黑的艾微呢……
   拉美西斯怔怔地看着池中的荷花,映着月色,那美丽的景象竟有几分模糊起来了。
   “哈湫!”艾薇突然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一旁的布卡略带恶心地把粘土版从她手上拿开。
   “还不快道歉,我们埃及人最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打喷嚏了。”布卡用衣角细心地擦了擦那块小小的粘土版。“我们认为这是魔鬼俯身的表现。”
   “啊,对不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艾薇点点头,顺从地道歉了。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打喷嚏。
   她环顾了一下拉美西斯二世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这是一栋典型的埃及建筑,由黄色的砖土砌成,配以木制的门和窗框。虽然没有底比斯的皇宫那样豪华,但大小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官邸,里面配备了必须的侍从和仕女,口口声声地对她以大人相称。布卡被当成是她的贴身侍从,一起入住了进来。一开始布卡还对自己被称为是艾薇的侍从一事小有不满,后来他也给自己找到了心理平衡,“也好,跟着你,总有天法老会注意到我,把我招进禁卫军的。”每次他这样说,艾薇就会笑着安慰他。
   “对了布卡,你再告诉我一次,你是怎么弄到这个粘土版的?”
   话说到这里,红发少年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你想知道?哼,好吧,我就详细地再给你讲一次。昨天下午,你把我支开和大神官大人说话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往宫外走,在宫门处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女。我觉得她的神色很慌张,好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所以我就多注意了她几眼,厄,跟在她后面。”
   “哇,你真牛,这不就是跟踪吗?”
   “去去,这叫做敏锐的直觉和惊人的行动力。”布卡白了艾薇一眼继续说,“我跟着她,她刺溜刺溜地钻进了闹市,我就怕跟丢了,索性……我看她好像一直很宝贝地拿着什么东西,我就故意撞了她一下,顺手把那个东西溜进了我口袋。”
   “晕,这不是偷窃吗……”
   “滚滚!”布卡恼怒地叫着,“我只是怕有意外,如果什么都没有,我就把这个偷偷还给她了!结果,你也看见了。”
   艾薇笑着,拿布卡开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有趣。她从他手中取过粘土板,仔细地看着。虽然她的考古学知识异常贫乏,但是她知道,埃及人的书简多半是莎草纸书,而赫梯人使用的则是粘土板。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皇宫中应该是有自己人勾结窜通,想要做一些对法老不利的事情。所谓的叛乱计划应该指的是前段日子在孟斐斯和吉萨上演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那一次应该仅仅是希与利比亚人之间的交易,为什么会有个赫梯粘土板在中间插一脚呢?莫非事情要比想象的更复杂。
   不、等等,那个仕女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把这么重要的粘土板给弄丢了,最后居然会落到布卡这样一个小角色的手里。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想要对当权王者不利,肯定是灭顶重罪。敢于策划这样的行为,必然是有了万全周密的准备,但是居然会在消息传递上如此疏忽……?
   艾薇死死地盯着粘土板,想要把脑海中的思绪理清。咦?她骤然发现粘土板的一角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图样,很特别,那是一枚精致的荷花纹章。
   “喂喂、布卡,你认识这种纹章吗?”艾薇把粘土板递过去,用手指着那个细小的荷花,如果不是仔细看,跟本就看不到那个图样。
   布卡把鼻子凑到纹章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好眼熟啊……以前好像听谁给我讲过……”
   “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艾薇故意揶揄他一下。
   “别催别催!”布卡皱着眉毛,仔细地看着,这个勇猛少年的脑门上因为焦急渗出了微微的汗珠,“这是……嗯、精细的荷花……”
  


  艾薇在一边看着,心中也在不停地思考:荷花、是埃及人最喜欢的花朵,粘土板、是赫梯文书的象征,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对了!这么精细的刻印,肯定是位高权重者的私印。”布卡大声地叫了起来。“可以用这样精细的荷花图样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布卡虽然欣喜,但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名堂来。
   私印……顾名思义,应该是代表自己身份的密印吧?艾薇自己猜测着。是为了有效辨别自己身份而使用的印记。可疑、更可疑了,既然是一封不希望别人发现的密信,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印上纹章呢?但是……这样精细的刻纹,恐怕也的确不可能是一般市井小民的所有物。看来事情真是很复杂。
   哎,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艾薇用力地晃了晃头,想不清楚,先不要想了。线索总是会随着对宫中人事的了解加深而变得越来越多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置于暗处,不要帮比非图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布卡,你从她身上偷了粘土板回来的事,有没有被别人看到或者注意到呢?”
   “都说了!这不算偷!”布卡几分恼怒地反驳,好歹是西塔特村长的儿子,未来的法老禁卫军中的一员,拜托她行行好,给点面子他行不。这次他也算立下了大功呢。
   “是是、不算,有没有人?”但是艾薇就好像敷衍似的说了那么几句,重点完全不放在他立下的大功上。
   “你!你你、气死我了!”布卡略带怒气地说,“算了,我想应该是没有人看到的,毕竟我是专业的,你这种连沙丘都走不顺的人,当然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是吗?那就好……”至少布卡和自己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那么接下来,她会比较担心的就是……比非图的事了。
   叩叩。
   突然房子的木门被人轻轻地敲响。艾薇将粘土板快速地藏到自己的衣服之下,和布卡警觉地抬起头来。
   “……来者何人?”布卡慎重地问。
   回答的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普通的仕女。“艾、艾微大人,法老派使者送书信来……想请您、还有那个,布卡先生一起参加三天后的庆典。”
   艾薇眼珠一转,好机会。法老的庆典,理论上某级别以上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参加,正好可以认识一圈找找线索。她看了一眼布卡,点点头。布卡就喊话回去:“知道了,艾微大人和我都会去参加的。”
  

  艾薇合并双手,做成一个碗状,轻轻地鞠起一捧水来。微热的水就好像带有特殊的香味,她满意地闻了一闻,然后将水洒落到自己身上。水滴滑过她细嫩的肌肤,滴入了浴池,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不免显得有几分冷清。
   这是官邸中给艾薇专用的硕大浴池,装饰极具埃及风格,虽然其华丽程度怎么也比不上数月前她曾经使用过的底比斯宫殿浴池,但她依然十分满足。到这里来也已经快两个月了,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舒适的沐浴呢。
   刚才要进来的时候,诸多仕女一定要服侍她入浴,弄得她十分尴尬,连连拒绝。本来就不习惯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更何况她也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是女人。
   话又说回来,本来她没想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是男生的。她只是想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北非小女孩,结果没想到布卡那个笨蛋,一见她就总把她当男生似的呼来喝去。那个时候,她才无奈选择了男生的身份。毕竟现在再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女生太奇怪了,而且仔细想想,扮成男生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至少可以不受微词地顺利留在拉美西斯边上混个有头有脸的小官职。
   嘿!十七岁的现代少女艾薇,跑到三千年前的埃及从政玩儿了!回去一定要给弦哥哥好好讲讲,他肯定会惊讶到合不上嘴巴,或者也许会骂她太不怕危险了呢!她傻傻地笑着,轻轻地揉搓着自己的身体。
   日光机的效果早就消失了,而黝黑喷雾也快用完了,艾薇体内的白种人血统,使得她的皮肤难以抑制地逐渐变浅。所以无论天气有多么热,她坚持用长衣把自己围个水泄不通,而将珍贵的喷雾悉数用在露出的地方,比如脸、手、小臂……但是她知道,这恐怕也坚持不过十几天了,她要在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
   她又捧起一鞠水,看着纯净的液体从指缝间慢慢流走。
   没有想到,这次雄心壮志地回来,却是危机重重,一环扣一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本以为一瓶黝黑喷雾肯定能用到事情解决,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王室所面临的危险,远远比一个贵族的家族内部斗争来得更加惊心动魄数倍。她太过高估自己了。想起穆莱村对利比亚一战,现在还心有余悸,倘若不是比非图来的及时,怕自己的小命就这么丢在三千年前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比非图救了自己一命。她更不能一走了之了,毕竟是自己把历史改变,而让他的寿命无端缩短了七十多年,再加上他救了她的这一层,她所欠他的就更多了……但是,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会夺走他年轻的性命,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到了水底下。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张完美却冰冷得让人发颤的脸。一丝某名的哀愁从心底升了上来。
   她缓缓地呼着气,看气泡从自己嘴边飘上去,飘到水面上去,然后如梦幻一样碎裂。
   “艾微!你要洗到什么时候!法老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突然,布卡的喊声穿过水波直接在耳边响起。艾薇一口气没吐匀,被池水狠狠地呛到了。她慌忙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约过了有那么十几秒钟,她好容易调整回了呼吸,才骤然发现布卡正站在浴池边上,怔怔地看着她。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大约三秒钟,艾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然后一头扎进水里。布卡慌乱地叫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我这就出去!!”
   布卡一边说,一边用手遮着眼睛往门外退,不小心被背后的摆设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他闷哼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匆匆地跑了出去。
   原来、原来这个娇气的小男孩真的是一个女的!
   布卡出了浴室,一口气跑了数百米远。心脏狂跳不已,却分不清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还是刚才所见到的一幕……原来艾微是个女的。难怪她那么瘦小、难怪她长得那么清秀、难怪她身体那么孱弱!
   等等,怎么好像她身上的肤色和脸上的不一样呢?而且,为什么头发变的那么长,而且……好像不是黑色的耶?
   但这些怀疑转瞬间就消失了,回想起刚才冲击性的画面,布卡的脸都快燃烧起来了,骤然脑子里面就好像塞满了稻草,无法思考起来。这这这,这可是他布卡第一次见到、见到……啊啊,一会要怎么面对艾微呢?
   “该死的布卡!”等了一会儿,确认布卡已经走远了,艾薇才从浴池里慢慢地爬出来,恼怒地诅咒了一番。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女人了,搞不好脸白皮肤金发色都被发现了……不、不会的,布卡是比较粗心的。但是……“该死的布卡!”
   她一边穿衣服带假发,一边凶狠地骂着。
   “艾微,我要对你负责!”
   “啥?”两个人坐在前往皇宫的车子上,嘎悠嘎悠地在土路上走着。自从刚才尴尬的一幕之后,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车子上的空气几乎要凝结了。此时,身旁的布卡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也吓了艾微一跳。“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身体,虽然在埃及女子裸露不算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国家是不是……”
   “够了够了够了,闭嘴!”艾薇冲过去堵住他的嘴,“不许让别人知道我是女的,听见没有!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到!!”
   该死该死!怎么会让这么个小孩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的……该死该死!艾薇郁闷地想着,眼眶不禁泛红了起来。弦哥哥,艾薇真是倒霉啊!本来这个身体,只想给一个人看的。结果……
   看着艾薇不爽的表情,布卡有些欲言又止,只好把头低下来,死死地盯着车子的地板,艾薇则是看着两边的民宿,一动不动。马车一颠一颠地前进着,车子里的静默就好像要把两人的姿势永远固定。这或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最少的一段时间吧……皇宫,太远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远远地,看到了皇宫的大门。艾微轻轻呼了口气,看向那辉煌的宫殿。突然此时,红发的少年好像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似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艾薇,一字一句地说,“艾微,布卡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什么?艾薇抬起头,望进了少年碧绿的眼眸里,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布卡的脸吧,那双如绿宝石一般的眸子,原来是如此的清澈,就像是一汪见底的泉水,竟然不带有一丝杂质。那一刹,她突然被这种真诚打动了,思绪一下子哽咽进了喉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马车,载着各怀心思的两人,进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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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31: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晚的底比斯皇宫,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映得这座如同黄金堆砌起的宫殿,更加地辉煌耀眼。今天是法老登基的第七十日,拉美西斯邀请底比斯的重臣、祭司以及皇亲聚集一厅,共庆此日。平日豪华却空旷得几乎有些冷清的大厅,如今充斥着整个底比斯最位高权重的人们,这些带着喜悦表情的达官贵人,无一不在侃侃地谈论着新法老登基以来不到十日就遭遇的幕莱村之战。各人有各自的看法,但是拉美西斯此战所展现的战术以及政治思想,让人们不禁津津乐道,话题持续数日不绝。甚至军队里的一些高级将领,在教育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也会这样说,“幕莱村之战的例子,你要记住啊!你以后领兵打仗可以以这次为范本。”
   拉美西斯对大局的掌握,后路的安排,以少胜多的战场指挥以及战后的处理,使得他在众臣中的声望,更加稳固了。众臣愉悦地赞赏并等待着这位年轻法老的到来,大厅里洋溢着快乐与和谐的气氛。
   艾薇在踏入这大厅的一刹那,却骤然感到一丝非常冰冷的视线把她攫住。那一刻,就好像有一条带有致命剧毒的眼镜蛇缠绕在自己身上,血液立刻凉了起来。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身体猛地激灵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但是没有捕捉到任何奇怪的信息。人们全都带着喜悦,互相交谈着。身旁的布卡发觉了她略带惊恐和不安的神色,靠过来轻轻地问,“怎么了?”
   艾薇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实什么都没有,或许她太神经质了吧。她缓缓地摇摇头,刚想开口回答布卡,不远处就响起了卫兵的声音:“皇妃,马特洁妮浩茹,到——”
   那一刹,一种闪电般的东西,锐利地穿过了艾薇的身体,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熟悉的名字,难忘的名字。
   即使那张异国的面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地从记忆中褪色,这位赫梯国第十七公主的名字,却就好像一道刻痕一样,划在艾薇的心上,无论经过多长时间,也无法将其抹去。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数月前,比非图的那一句“马特浩倪洁茹,赫梯国第十七公主,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对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让你万劫不复”。这句话……为什么不能忘记……艾薇用力地摇着头。不要,她不要想起来,也不需要想起来!
   但这心中的沮丧又该如何说明呢……
   艾薇缓缓地转过头,和厅里的大臣们一起望向门口,翘首等待拉美西斯的第一个偏妃。
   马特浩倪洁茹走进了大厅。众人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感叹,多么……美丽的女子。那乌黑的长发被精致地盘在了头上,与黄金的发饰巧妙地呼应着;那白皙细嫩的皮肤,就好像由陶瓷制成,不带一丝瑕疵;那沉静的双眼,就好像最亮最美的黑耀石,在长长的睫毛之下,隐隐发光。她就像一个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娃娃,没有生气地、机械地走到大厅前面的位置,慢慢地坐下。
   很快,人们的惊叹就转为了丝丝议论,但是这议论却不是围绕在马特浩倪洁茹的脱俗容貌之上。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马特浩倪洁茹皇妃了吧?”
   “一直在冷宫里不是吗?本来就是政治婚姻来的。”
   “好像法老也确实不喜欢她。”
   “还记得五年前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可真是沉静了许多……”
   “哎,多美丽也架不住失宠啊……其实她也满可怜的。”
   艾薇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几乎不真实的脸。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怜悯。她还记得马特浩倪洁茹,那个活生生地,反驳塞梯一世的敌国公主。而如今,那分令人惊讶的活力,就好像从指缝间流走了,那苍白的面孔上,带有的是一种空洞的美。如果用礼塔赫的理论,应该是说“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灵魂了”吧……
   她的思绪一下混乱起来。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传令兵又是一声锣响。“皇妃,亚曼拉公主,到——”
   没有听过的名字。艾薇侧过身去,拉了拉布卡的衣角,“喂,亚曼拉公主是谁?”
   布卡脸红了一下,轻轻地把自己的衣角从艾薇的手中拽出去,温和地、礼貌地、不带讽刺地说。“是陛下的妹妹,有名的祭司,传说可以与神对话的少女。虽然是皇妃,但陛下好像也是为了政治原因,才这样做的……况且,众臣和诸位祭司也力谏迎娶她。”
   艾薇压根就没好好听,反而对布卡刚才的行为感到不满。做什么扭扭捏捏的,就算知道自己是女生,也不至于态度就180度大转变吧,太令人尴尬了!她不再理会布卡,望向走进来的少女。
   嗬,真年轻,看起来或许比自己还要小呢,十六岁……也许只有十五岁……?
   亚曼拉公主是一个典型的埃及少女,古铜色的皮肤,棕黑色的短发,年轻但丰满的身躯与埃及的服饰相得益彰。她带着甜甜的笑容,踱进了厅里。那张有几分稚嫩的脸上,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艾薇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她呆呆地盯着亚曼拉的脸。
   突然,少女就好像发觉到了她的视线,猛地转过头来,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触到艾薇的目光时,艾薇突然感到了一丝难以明喻的不协调感。而仔细一看,少女只是在甜甜地笑着,那种充满活力和光芒的笑容,让艾薇眼前一晕,就好像被晃到了一样。
   同样的眼睛,暗示了同样深刻的联系,那种血脉相承的关系。艾薇双手扣住自己的眼睛,心中的情感就好像一波波巨浪,汹涌地拍击了过来。心中充满了羡慕,羡慕她能嫁给自己的哥哥;心中充满的嫉妒,嫉妒她嫁给了那个人……嫉妒,多么可怕的字眼,但是她心中那种微微疼痛的感觉,或许只能用嫉妒来描述吧。
   “法老驾到——”
   传令兵大声地喊着,殿内纷杂的声音,骤然静默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地毯的尽头。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两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
  


  拉美西斯穿着简单的亚麻白衣,系着金黄的腰带,手持一把精致的宝剑–他是整个大厅里唯一一个可以带武器的人,深棕色的头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垂在他宽厚的背上。他身后跟随着礼塔赫,依旧是黑发及腰,面带微笑,亦步亦趋地走在法老身后。
  
   众臣恭敬地列于中道两旁,向法老行礼。拉美西斯轻轻摆摆手,“今夜是欢庆的日子,礼节就免了吧!”厅内立刻一阵道谢声,欢腾的讨论声又渐渐回来了。拉美西斯坐到大厅中央宽大的宝座之上,随意地倚着柔软的驼毛靠垫,拿过侍女递上来的酒杯,伸向众人,“今夜各位可不拘小节,君臣同庆!”
  
   语毕,一口饮尽。大厅之间顿时觥筹交错,谈笑不绝。拉美西斯又让侍女斟满了一杯酒,示意众人安静。“各位,在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吾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众臣,”拉美西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亚曼拉公主,那名少女便从旁边的侍女手中取过了一样被烫金边的黑布所覆盖的物品,小心地端到了拉美西斯的身边。
  
   “诸位,这样物品是亚曼拉的宝贝,她亦在众多仪式中祈求众神祝福于它多年,它是祥物,可以使众臣心想事成的宝物……”臣子们一片赞叹,纷纷坚信不疑,那可是可以与神对话的亚曼拉公主的物品耶!如果可以得到,真是三生有幸阿!只有艾薇在一旁撇撇嘴。难道只有她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没边儿的谎言吗?难怪要迎娶自己的妹妹为妃子,看来大家都对这个亚曼拉公主膜拜地一塌糊涂……
  
   正在翻白眼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拉美西斯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一抬头,就看到那双迷惑人的眼睛,正越过密集的人群,锁在了自己不屑的神情上。她慌忙调整表情,作出一幅好崇拜好想得到的样子。那一刻,年轻的法老嘴边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可只有不到一秒,这微妙的波动就又隐于他冰冷的面孔之下了。
  
   拉美西斯一抬手,亚曼拉就把黑布揭下。厅里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气,这次终于连艾薇也不例外。因为那所谓祥物,竟是一尊精美有加的小小幼狮像。虽然全是由黄金制成,但是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双目炯炯有神,皮毛则仿佛如真的一样柔软,狮身上由宝石组成的华丽装饰,更是令人眩目。真没想到,远在三千年前的古老国度,就有这样令人惊叹的雕刻技术。
  
   拉美西斯将狮像捧于手中,“吾会将此,赐于厅中最机智的人。吾将随意指一个臣子,由他来出一道题,谁的回答最高明,这只小狮就是谁的了!”
  
   拉美西斯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群臣纷纷擦拳摩掌,跃跃欲试。“梅。”话音刚落,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站了出来。“你身为埃及的第一建筑师,就由你来给大家出个难题吧。”
  
   男子谦卑地鞠了一躬,“那么在下不才……就请问现在就要竣工辛克布神庙的高度……要如何测量才最为精确,最为快捷吧。”


  众臣一片议论,一个年轻的臣子飞快地跳了出来,“可以找到支撑神庙的最高柱子,看用了多少石块,然后只要知道每块石头的高度,就可以了。”梅皱了皱眉,年轻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缩回了人群之中。
  
   过了一分钟,一个年纪稍长的武官打扮的人站出来,“叫人造一把大尺子,爬到神庙最高点,然后把尺子放下来,就可以量了。”群臣一片嘻笑,不愧是武夫,还真是心思直接。梅听毕,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并非最简便之道。
  
   又先后有几个自告奋勇的人站出来,但都被梅一一否决了。很快,原本群情激昂的大臣们,都没了声音。拉美西斯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们,“怎么?我手下的智囊团们,竟没有一个可以解答出梅的问题吗?”闻言,大臣们更是几分羞愧,纷纷垂下头去。
  
   正当大厅里面沉寂得近乎尴尬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从人群中飘了出来。“我、请让我试一下。”众臣顺着声音的来源找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没看见。又过了一会,艾薇费力地从人堆里站出来,本来就不高挑的身材,此时显得更加瘦小。众臣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不由得议论纷纷,脸上轻蔑的表情,一览无余,有人不禁抱起双臂于胸前,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陛下,请让我试一下。”
  
   拉美西斯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说下去。艾薇清了清嗓子,说,“如果要我知道神庙的高度,只需要一支长为一个计量单位的直棍。”
  
   “一迈赫?”梅开口。
  
   艾薇愣了一下,迈赫是啥米东东?可能是某种长度单位吧,不管它,反正都一样。“对,一……迈赫长吧。”
  
   群臣交头接耳,莫非要用一根小棍子一点一点量上去?太可笑了吧!艾薇却神态自若,“午前时分,将此直棍垂直立于地面,量出直棍影子的长度,再量出届时神庙影子的长度,神庙影子是直棍影子长度的多少倍,那么高度就是多少迈赫。”
  
   大厅里一片静默,紧接着就是恍然大悟的唏嘘声。艾薇心中暗自好笑,其实这就是一个小学生的几何问题,这些上了年纪的臣子,脑筋还真是不灵光阿!
  
   梅恭敬地向法老躬身,“陛下,这位艾微阁下年纪虽轻,但是知识真是渊博啊!这是我们埃及高级的建筑师才知道的测量技巧。佩服,实在佩服……不知道艾微阁下是否愿意成为建筑师呢?”
  
   艾薇脸红了,连连摆手。太不好意思了,明明没有什么,却被别人称为知识渊博,简直是一种变相的讽刺。正在考虑如何拒绝,拉美西斯却在这时开口了,“艾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吾愿意将他留在身边为吾出谋划策,如果建筑院缺人,吾可将其他有为青年拨去。”
  
   梅又是一个躬身,恭敬地退了下去。拉美西斯又向众臣说,“今夜这场比赛,看来是艾微赢了,吾就将这珍贵的小狮赐予他吧……艾微,还不上前领赏。”
  


  艾薇犹豫了一下,身后的布卡推了她一把,她就踉踉跄跄地走了上去,站到了拉美西斯的眼前。拉美西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在离她的距离不过一米处停下,高大的身材将艾薇眼前的灯光全部挡住。艾薇不自然地鞠了个躬,就又站直起来,看着年轻的法老。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他这美丽的双眼了吧,那琥珀色的双眼,总是含有一种神秘的魅惑。正在发愣的时候,拉美西斯轻轻拉过她的手,将黄金小狮放于其上。在那冰冷的手指接触自己双手的那一刻,时间突然静止了,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有他们俩人。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感情,既是温柔又具哀伤,那份复杂的情愫就好像一股热流,不知不觉流进了她的心里。
  
   但是下一秒,他已经转身退回了王座,举起了酒杯。一时间酒杯碰撞的声音和人们说话的喧闹就好像潮水,涌了出来。时间又开始流逝了。布卡跑过来把艾薇拽下去,“发什么呆呢!”
  
   艾薇正捧着黄金幼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布卡拉着走了下去。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手中精美的塑像上。突然间,她的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情,她将幼狮像举到眼前,更为仔细地端详起来。在幼狮腰部华丽的饰品上,有一个极为精细的纹章。那是一朵色泽分明,娇嫩欲滴的荷花……
  


  在这个大厅之中,有一个人想要谋害法老。
  
   这个人位高权重,并且以荷花的图样为纹章。
  
   这个人也许是或曾经是,这个幼狮像的主人。
  
   大厅里人声鼎沸,喧闹不已。布卡也加入了酒筵之中,与一票来自西塔特村的武官们喝得一塌糊涂,大醉酩酊。艾薇推说自己不会酒,躲到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避开这混乱的场景。
  
   艾薇小心地把幼狮像放到腿上,用那块黑色的布包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正在与人共饮的拉美西斯。那个琥珀色眼睛的男人,正在没有表情地接受众臣的敬酒。眼神间不时划过一闪冰冷的光芒,右手则从来没有放松过那把宝剑。自古以来,拥有高权重位的人,无一不抱有令人几乎觉得反感的多疑与冷酷。然而这两点,却是身为集权君主所不可或缺的必要素质。拉美西斯二世,能够活到九十六岁并不是因为他健康的身体,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多的神庙,更多的,是他的谨慎,以及对万事缜密的思考。
  
   这点从幕莱村一战就看出来了。
  
   即使连跟随他多年的孟图斯他也心存怀疑,那么礼塔赫、西曼、梅这帮重臣以及那两个因为政治考虑而迎娶的妃子,就更不例外了。这样看,她的担心必然是多余的,如果连内奸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自己搞定的话,这个法老当的就太勉强了。话说回来,自己尚在英国的时候,家族里的明争暗斗也是手段层出不穷,出卖机密、集团勾结、枪战投毒,无所不见。
  
   她的双手紧紧地扣住了怀中的幼狮像,不知不觉手心里渗出汗来。
  
   没关系吧,他毕竟是法老;拉美西斯阿。
  
   正发着呆,艾薇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透彻的琥珀石,吓得她往后跳坐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是那位受人膜拜的通神少女,亚曼拉公主。她在离开艾薇很近的地方蹲下,笑岑岑地看着艾薇,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你叫艾微吗?”
  
   真是动听的声音,就好像溪水敲打着银铃一样。艾薇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艾微你真的好聪明,难怪皇兄如此器重你,连他最喜欢的梅要人,都不把你交出去。”
  
   “阿,噢……谢谢。”艾薇的慌乱,转化为了一丝不好意思。“谢谢公主。”
  
   “嘻嘻。”少女笑了,稚气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天真。“你喜欢我的小狮子吗?”
  
   艾薇双手一紧,“这确实……是你的?”
  
   “对,我的~我一直把它放在床头,从来没有移开过。连它身上的饰品,都是我亲自找人作的,印着我的纹章呢!”亚曼拉一边说,一边从艾薇手里把被黑布包着的幼狮拿过来,打开,指着幼狮身上的装饰,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里,这个小荷花~漂亮吧!”
  
   那精美的荷花印章,骤然刺得艾薇双眼生疼。“这是你的纹章吗……”难以置信,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亚曼拉公主。那纯洁的神情没有半分值得怀疑的地方。



  亚曼拉点点头,“我的,这个荷花嘛……厄……其实也不能全算是我的,马特浩妮洁茹姐姐也是这个纹章来的。总之皇兄的两个皇妃都是用这个纹章。”
  
   “亚曼拉,你在和为兄的爱臣聊什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两个人不由得都小惊,将注意力投向悄然而至的拉美西斯身上。
  
   “皇兄!”亚曼拉开心地叫了一声,起身站到拉美西斯的身边,脸上出现了因兴奋而泛起的红晕,眼中展露的少女独有神情一览无余。艾薇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深深地迷恋着自己的哥哥。从她身上,艾薇仿佛可以看到那时的自己,开心地站在艾弦身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幸福……
  
   而拉美西斯却无动于衷,他温柔地抚了抚亚曼拉的头发,但眼中却始终是冰冷的。那一刻艾薇的心中骤然掀起了一股异样的潮汛,一种复杂的情愫,就好像一只大手,直接攫住了她的心肺,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起来。难道在别人眼里,弦哥哥……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吗?就好像拉美西斯对亚曼拉一样无动于衷,一样冰冷无情。
  
   只有她自己,她自己,还傻乎乎地自以为幸福。
  
   脑海中,骤然响起了分别前夕,艾弦残酷的话语,“我会永远保护你……就像你的哥哥一样。”
  
   “阿!”艾薇痛苦地叫了一声,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把头埋进了双肩。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颜色,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声音。她,不是忘记了吗?她不是决定不想哥哥的事情了吗?为什么远在三千年前,看到这个陌生的少女,却就好像让她看到曾经的自己一样,那些本来已经隐隐散去的情感,竟然又一次出现在心中,让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
  
   “奈菲尔塔利!”
  
   一双略带冰冷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肩膀。那一刹,心中的痛苦骤然被叫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疑惑。
  
   诶?
  
   刚才有人叫了吧。
  
   奈菲尔塔利?
  
   艾薇缓缓地抬起头看,望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之中。那双魅惑的眼睛,充满着对她的情感,仿佛要将其深深地吸入那深邃的琥珀之中,牢牢地套上永不能脱离的枷锁。那一刹那,心中的疼痛竟然消逝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缓缓进入了五官、四肢,突然,世界变得鲜活了!
  
   对了,
  
   这是他的眼睛……
  
   炙热、充满着激情、仿佛随时将她揽入怀中的关切。
  
   这是比非图的眼睛啊!
  
   她的双眼,不能从他的眼眸上移开,她难以控制自己,怔怔地盯着眼前那张俊美得如同虚假一样的脸庞。那个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几乎就要说出来了。
  
   “皇兄?”亚曼拉公主难以置信地叫道。从来没见过七皇兄会这样对待别人,也从来没有听过他叫这个名字,整整五年。“你说谁是奈菲尔塔利?”
  
   这一个词投了出来,霎时间,以亚曼拉为中心点,静默一下子扩散出去,如同可以夺取声音的潮水,渐渐湮没了整个大厅。那浮躁的喧闹,仅仅数秒就消失了。
  
   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礼塔赫看向这边,布卡看向这边,马特浩妮洁茹看向这边,西曼看向这边,梅看向这边。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拉美西斯和艾薇。艾薇苍白着脸,缩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中,法老则半跪在地上,双手扣着她的肩膀,带有几分……焦急地望着她。
  
   这静默令人心虚,令人惧怕。
  
   艾薇慌乱地将拉美西斯扣在自己肩上的手往下扳,“陛、陛下……我,您,我是……”
  
   她结结巴巴,语不成句,那断断续续的话语飘在如死亡般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更为势单力薄,底气不足。拉美西斯闭上了双眼,浓厚的双眉微微踅起,他仰天长叹一口。半晌,当他再低下头来,睁开眼睛,落回艾薇身上的时候,目光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突然,他将她横抱了起来。
  
   大厅里一片哗然。
  
   “安静。”法老缓缓开口,又换回了静默,但是众人的想法,就如同火山下的熔岩,随时都要迸发出来了。厅中骚动的气氛,让艾薇十分不安。她轻轻地推着拉美西斯,想要从他怀中逃出。
  
   “别动,不然把你扔到地上去。”拉美西斯非常轻地对她说了一句,声音温柔得令她惧怕。她身体一颤,僵在了那里。
  
   接下来,会怎么样。好可怕,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位,她就是奈菲尔塔利。”这句话,就好像一块巨石,落入了湖面,荡起激烈的水花,波及到所在在场的皇亲、臣子、侍从。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吞了十个硬核桃般几近扭曲了起来,那一刹,艾薇感到自己在拉美西斯的怀里瞬间变成了化石。什么?就这么直白地宣布了?难道没有点吊吊大家胃口的环节……为什么如此笃定,如此坚信不疑,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有了破绽?
     拉美西斯抓住了艾薇黑色的短发,稍一用力,那假发就被可怜地被拽了下来,她金色的头发,就如同阳光一样,从他的指间倾泻了下来,引起一片感叹。
    “黄金般的头发!”
    “艾微原来是个女人。”
    “金色头发、水蓝眼睛的外国少女……”
    所有的猜测都转换为了一个词语,只差说出口。但是他们不敢说,因为法老禁止他们说。整整五年,自从那个少女消失以后的五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奈菲尔塔利,”拉美西斯淡淡地说,“既然你费尽艰辛远道而来,我就带你下去休息吧。”
     啊?费尽艰辛远道而来是什么意思?她刚想开口反驳,拉美西斯却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居然就又那么生生地给咽回去了。她垂头丧气地缩在他的双臂里,被抱着往外走,还得迎受着众臣异样眼神的洗礼。
    注视中,她又感到了那令她颤栗的视线,仿佛透过拉美西斯的双臂,将她紧紧锁住,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一种不安的情绪由心底慢慢升了起来。她不由得伸手抓住拉美西斯胸前的衣襟,身体小小地蜷缩了一下。拉美西斯仿佛感到了她微妙的举动,他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有询问,而艾薇却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没有注意到他的关心。
     拉美西斯便将她抱得更紧,加快了步伐,在一片议论之中离开了大厅。
    艾薇被拉美西斯带到了皇宫里一处豪华的居室,一进门,就被轻柔地放在了铺有华丽薄毯的地面上,法老一个手势,门口的两个卫兵就拜了一礼,一人一边,开始关门。艾薇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法老身后的大门被轰隆一声合拢上。那一刻,她脑海中骤然出现了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情节:一个无辜的少女在密室里,无助地看着连环杀人凶手将门关上,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一种强烈的受害感不能控制地占据了她的心。顿时,她从刚才大厅里百味陈杂的震惊与迷茫中恢复了过来,以一种本能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和……逃跑的路线。
   这居然是一座暧昧的寝宫,华丽而柔和的摆设,温和而精致的灯饰,还有那张奢侈的、柔软的、巨大的不真实的床。床哦!她不自觉地把身子往另一个方向移了移。幸好拉美西斯是把她放在地上而不是床上,这次进宫她手上可什么道具都没有带。
    她还在将注意力放到周围的环境之上,年轻的法老却没有等着她做出正确的判断,当她注意到时,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跪坐在她前方的地面上,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仿佛要将她的骨架碾碎一般用力。在她惊慌失措之时,他宽厚的双唇覆到了她冰冷的嘴唇上,带着复杂的情愫、带着难言的心境,他吻了她。深深地、炙热地、带着一腔几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的感情。
     那一刹,她不再想着其他的事情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原来他并不是冷漠,那一切只是一个用来掩盖这难以明述心情的外壳……
    艾薇轻轻地推推他,却没有那么激烈地反抗,她也知道依照他以前的性格,这种反抗是没有用的,况且,她也怕自己过分的举动会引起更难控制的局面。她只希望,他不要冲动地做更过分的事情……但,拉美西斯并没有对她的行为置之不理。他慢慢地结束了这个深刻的吻,然后放开了艾薇,帮她整理了一下被自己的拥抱弄乱的衣服。
      艾薇几近受宠若惊般地看着他。 
    他温柔地把她揽进了怀里,将头垂下来,深棕色的头发,轻轻地落在了艾薇的肩上。他贴近她的耳朵,宛若呢喃一般地轻轻说着,
    “我猜你为什么走,猜了五年。”
    什么……? 
    “我懂得如何带兵打仗,我明晓如何治国丰仓,我善于建造宏伟工事,但我不懂你……我猜不懂你。”
    “或许我太粗暴,惹你厌烦,那我不再强迫你;或许我太莽撞,不懂体贴,那我学会温柔;或许众臣不能接受你的身份,那么我设计让他们赏识你;或许我不该迎娶妃妾,那么我就从不宠幸她们;或许我不该送你那个手镯,那么我就毁坏了全国所有的蛇形黄金镯。你还……走吗?”他连贯地说着,就好像这些话已经准备了一百年,就是为了问她这一个问题;他又快速地说着,就怕自己的话一停,她就又走了,连问这个问题都来不及。
    你还……走吗?
    他的声音竟然带有了几分沙哑。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他那样一个万人之上的人口中吐出来……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眼前这过分的温柔与曾经那无理的强求,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而更难以置信的是,艾薇感到自己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仿佛从内而外地猛烈敲击着自己的情感。眼圈在那么一瞬间……红了。她连忙摇摇头,用力将他推开,仿佛逃离洪水猛兽一般,脱离了他轻轻靠在自己肩上的身体,脱离了那暧昧的距离。“先、先别说这个,你怎么发现我的?”
    被推开的人低着头,嘴边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好像在笑自己的执著,自己的痴心,换来的就是被她冷冷地推开……那种笑,若隐若无,带着几分让人觉得心痛的丝丝绝望,然后这一切就又被那冷漠的表情掩盖了。“那个时候,就知道是你了。”他淡淡地叙述,“吉萨自治区,幕莱村附近,那个所谓的‘艾微’与我初始的小山丘上,”
  


  “不可能!”艾薇想都没想就反驳了。 
    “你会说不可能,是因为你没试过五年来的每一天,都在想同一个人。”他漠漠地说着,冰冷的语调中包含了一丝微妙的情感。他看了一眼艾薇,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思念、欣喜、哀伤,甚至痛苦。“我只是不敢承认就是你……一直都不敢,但我发现,我关心你,我希望你现在就在我身边的情绪远远大于我那自私的想法。”
    自私的想法是什么,他却没有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艾薇语塞,脑筋变得一片混乱,不知所云。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小小的关节几乎泛白。
    拉美西斯轻轻地将她紧握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摊平放到自己掌心里。
    “你那双眼睛,骗不了我的。如同天空一般清澈,如同晴海一样忧蓝。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美丽的眼睛,你的眼睛。透过它们,我就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奈菲尔塔利的眼中映出的自己。……我知道是你。”
    他流畅地说着,但那些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然后他语风一转,自然地说:“以后你住在这个房间,有什么不满意就告诉我。”
    狡猾,不问她是否愿意,不问她是否想,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让她呆在皇宫,呆在他身边。五年不见,他甚至不问她为什么没有变化、不找她确认她是否就是奈菲尔塔利,笃定、霸道地做出自己的决定。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要留在这里的……住外面和住里面都是一样的。其实住在里面,还可以更方便一些。艾薇想了想,说:“我要一个人住这个房间。”
      “可以。”出乎意料的爽快。
    “布卡要搬到宫里来贴身跟着我。”
    “布卡?”拉美西斯皱了一下眉,“……孟图斯的弟弟,可以。但你们不能住一起。”
      当然,艾薇白了他一眼,继续讲了下去。
    “我要按照现在自己的打扮,一样出席你们的重大国政、军事会议。”这个……真有点过分了。艾薇说完了就有些后悔,但是还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坚定地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已经是埃及的法老,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如果是合理的,那么你要一,我给二;即使你要的是不合理的,我一样可以作一个不明事理的君主。满足你。”
    艾薇心中暗叫不好,这样的表述,就好像在暗示她:我给你所有一切。留下来。
      过了五年,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大吼大叫的小孩子了。他懂得更聪明地顺合她的习惯,更温和地表达他自己的意思。但中心思想却仍旧很明确,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他仍旧委婉地、智慧地,重复了同样一个命令,一个几年前就被他吼叫出来的命令。    其实就是留下来。
    说了再多,还是让她留下来。
    奈菲尔塔利可以留下来,因为艾薇现在还必须留下来。
    但是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要违抗这个命令,那个时候,究竟该怎么办呢?
 

  ?
  ??布卡双手紧握成拳,弯着腰,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赌气一般不抬眼看前方站着的少女。
  ??
  ??“到底有没有头绪了呢?”少女金色头发,水蓝色眼睛,身着朴素的白裙,脸上的皮肤比身上的稍微暗淡一些,但仍可一眼让人辨认出她的独特相貌。此时她站在布卡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赌气的少年,轻松地问着。
  ??
  ??“……”布卡不语。
  ??
  ??“这事关法老的生死存亡,你别不说话呀。”
  ??
  ??“……”
  ??
  ??“喂?怎么了?”
  ??
  ??布卡索性把头撇过去,就是不理睬艾薇。艾薇见状,心里不禁来了脾气,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让他抬起头来……其实,布卡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他的个头比艾薇却高了不少。此时与其说艾薇拉着他的脖领让他抬头,不如说是拉着他的脖领让他看着自己。场面确实有些滑稽。但她依旧理直气壮,气势汹汹,“你不是西塔特村的勇士吗!你不是想为法老效力吗?现在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
  ??布卡被她拽着,无奈地看着她,但只过一分钟,等她一说完,他又把头拧到一边去了。
  ??
  ??“喂!”艾薇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狠狠地推了布卡一下,松开了拉着他衣领的手。
  ??
  ??算了,这个小孩怎么了!她气嘟嘟地走开,本来以为这是双赢之计,他帮到她,他也可以得到法老的赏识,如愿以偿地加入禁卫军。却没想到,他居然莫名其妙地闹起了情绪……若是平常,或许她会花工夫劝他,或去揣测他的心思。但现在,幼狮像上的莲花纹章快成了她的心病,她无时不刻不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要找到这个答案,她一定要抓出幕后的那个黑手,她无暇顾及其他。
  ??
  ??但是就怪了,布卡并非这样莫名情绪化的人啊。艾薇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
  ??“艾……奈菲尔塔利殿下。”
  ??
  ??他终于开口了!艾薇一听他这样叫自己,心中立刻明白了大半。她立刻板起脸,翻了他一个白眼,“滚滚!”
  ??
  ??“奈菲……”这次没等他叫出来,艾薇就几步跑回去,抓着他,让他把后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
  ??“我告诉你布卡在想什么吧!”艾薇快速地说着,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可看着布卡楞住的表情,她又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好笑。早点开口就好了,其实他的心思可真简单,小孩子一个!“布卡在想,艾微这个小子,太不够意思了!本来是这么好的哥们,居然二话不说就成了那个什么奈菲尔塔利,把布卡给彻头彻尾地耍了!”
  ??
  ??布卡呆了。艾薇尽全力板着脸不笑出来,“我说的对不对。”
  ??
  ??布卡点头,又摇头,又想点头……然后他终于垂头丧气地说:“算了!说不过你!”他轻轻地把艾薇拉着自己脖领的手松开。“毕竟是在这么露天的场合,你这样……再怎么说也不好吧……”
  ??
  ??艾薇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布卡正站在皇宫的后园里。这里很靠近冷宫,虽然平常鲜少有人出没,但说不定也会有宫女经过,万一被看到确实是不好,毕竟现在自己也不是“艾微”了,这样和帝国双璧之一孟图斯的弟弟纠扯,不是很合礼仪。但至于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本来是在艾薇的寝宫见面,布卡一看到她便赌气般地扭头就走,艾薇跟在后面,一来一去,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
  ??“所以还是你的问题!”艾薇把手抽回来,有点恼怒地小声叫着。
  ??
  ??“怎么又是我不好了!?”布卡委屈地回了一句。就在这时,艾薇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快速地伸出手,一把将布卡的嘴巴堵住,示意他安静,推着他,两个人一同躲到了柱子背面的一块阴影处。
  ??
  ??“又怎么了?”布卡扒开她的手,小小声地问。
  ??
  ??艾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身体藏在柱子后面,双眼紧紧地盯着往后宫方向走去的一个黑衣的男子。距离较远,那人还穿着厚重的外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难以看清面孔。但是他修长的身材,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步伐,优雅却不失风度的气质,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艾薇不由得轻轻地说了出来……
  ??
  ??“礼、礼塔赫……”
  ??
  ??这微弱的声音刚刚出口,远处那黑衣的男子就好像立刻听到了一般,猛地回过头来,看向艾薇和布卡的所在地。艾薇一慌,狠狠一推布卡,两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上。布卡躺在下面,艾薇压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按住布卡的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默念着不要被发现。
  ??
  ??从艾薇和布卡所处的位置,到前往后宫的入口中间还有一些矮小的植物,如果两个人趴下,那么从礼塔赫那边是很难发现柱子的阴影下还有人的。只要刚才那一秒礼塔赫没有注意到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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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呆着,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没有听到人走过来的脚步声。艾薇慢慢地转过头去,小心地望向后宫的方向……好,他不在了,应该是走远了,所以没有被发现吧。她心有余悸地想着,刚才那个人,确实是礼塔赫,他转过头来的短短一秒钟,她看见了。……希望没有被发现,直觉告诉她,礼塔赫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况且比非图又那么信任他,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不想和他交手。她又看了看那边,确认没有人了,这才转回头来。
  ??
  ??!!
  ??
  ??布卡的脸一下子映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吓得艾薇差点一个趔趄翻过去。红发的少年,脸已经涨得和自己的头发一样快要燃烧起来了。他呆呆地看着艾薇,处于一种轻度痴呆的状态。艾薇终于发觉自己太过不合于礼节的行为,她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在一边。“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
  ??
  ??布卡懵了一般,呆呆地没有动弹。
  ??
  ??艾薇心急地说,“别发呆了!刚才没有看见吗?”
  ??
  ??布卡依旧嘴巴半张,傻乎乎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
  ??艾薇拉住他的衣服,拼命摇晃他,“别浪费时间了!刚才没有看见吗?”
  ??
  ??“我、这这这、你、那个、我……”布卡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
  ??艾薇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布卡不自在的情绪,几乎都感染到了她,她有几分恼怒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埃及人是很开放的,况且刚才真的是意外!不要这样,弄得我都尴尬起来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
  ??布卡脸涨得像个紫茄子,他尽力集中精神,冲艾薇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
  ??“你也看到了,礼塔赫为什么会来冷宫?”艾薇目不斜视,认真地问着布卡。
  ??
  ??布卡又懵了,不过也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倒是真的……“我怎么会知道……”
  ??
  ??艾薇又回身望向去往冷宫的小路,奇怪,身为一个祭司,为什么不带随从,自己跑来冷宫,究竟是找谁的呢?住在冷宫的妃子,恐怕也只有马特浩妮洁茹了吧,但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礼塔赫为什么会来找她……说起马特浩妮洁茹,艾薇脑海中浮现了幼狮像上的莲花印章。
  ??
  ??“该死!”她一拳捶在了布卡的身上,吓了还半躺在地上的少年一跳。而她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还在继续思考着什么。
  ??
  ??该死,思路被局限住了,那封粘土版的主人不一定是幼狮的主人,只要是莲花纹章的所有者都有可能阿!那么亚曼拉、马特浩妮洁茹就都有可能,或者其他能够刻出这个纹章的人也都有可能!但是,怎么忘记了,马特浩妮洁茹可是赫梯的公主阿……粘土版这种文书,她一定是会写的了!
  ??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礼塔赫又是……
  ??
  ??“奈菲尔塔利。”
  ??
  ??沉稳而冰冷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身后,打破了她的思绪。她刚想开口说“别吵我”,可下一秒,她立刻意识到了声音的主人究竟为谁,让她生生地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
  ??她咽了一下口水,缓缓地转过头去。
  ??
  ??拉美西斯俊美的脸庞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只是此时,他身后还跟着礼塔赫、以及若干士兵。
  ??
  ??艾薇心中暗暗叫苦,所谓祸不单行莫过于此吧!


  第二十六章之二
  
  布卡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战战兢兢地跪在了法老的面前。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曾经是一同出生入死的艾微,但现在怎样都是法老认准的奈菲尔塔利了。大家都知道法老一向视奈菲尔塔利为珍宝,就连名字都不让别人提一下,更何况现在……简直是百口莫辩阿!布卡偷偷抬起头,看了一下拉美西斯陛下的脸。天,都快沉到地上去了,这就更是印证了这一传言。布卡慌张地低下头去,暗暗地想着,这下别说是加入禁卫军了,可以不死就是万幸了!想到这里,身体竟然有些微颤抖了起来。
  ??
  ??艾薇一看布卡的样子,心里就凉了大半。这个傻小子,慌什么啊!这个时候越慌张就越容易让人怀疑。她镇静地抬起头,看向拉美西斯铁青的面孔,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礼塔赫,心中暗暗地诅咒着,不用想,刚才还是被发现了,但是真没想到能把拉美西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叫过来,难道法老都是不干活,每天闲着的吗,居然会被臣子随叫随到?
  ??
  ??她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陛下是来看望马特浩妮洁茹皇妃的吧。”
  ??
  ??拉美西斯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和布卡。
  ??
  ??艾薇心里小小地打了一下退堂鼓,她吞了下口水,尽量使语调平静地说,“那么,我就告退了。”
  ??
  ??还好,他好像还没有什么反应。艾薇站起身,弯着腰,低着头,慢慢地往后退去。对,就这样,千万别追上来。阿!
  ??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拉美西斯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她,但是却隐隐含着一种令艾薇心慌的魄力。接着,他瞥了一眼布卡,语气冰冷,却不容置疑。
  ??
  ??“把这个男人遣送回吉萨,终身不得离开。”
  ??
  ??话音刚落,布卡的脸变得苍白。不能离开吉萨,就是一辈子不可能加入法老的五大军团,更别说成为禁卫军的一员。他如同五雷轰顶,愣愣地呆在那里,一时竟不能言语了。法老身后走上来两位壮硕的士兵,他们拉起了地上的布卡,架着他往外走。这位西塔特村村长的儿子,身怀绝技的年轻武士竟然难以自主地移动步伐,一动不动地被那两个人往外面拖着。
  ??
  ??艾薇突然觉得一股热流冲上了头,第一次见到布卡的时候,那个拥有火红头发的少年就一直在念叨着要去见法老,要去成为法老的禁卫兵。她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西塔特村的村长之子,出色的勇士,他如果不能像哥哥一样成为与众不同的优秀军人,他会是多么痛苦、多么失落。
  ??
  ??而这一切,竟是因为她的不注意!因为她让法老的颜面丢了,法老的迁怒!
  ??
  ??她破天荒失去理智地用力挣脱着拉美西斯牢牢禁锢着她手臂的大手,但是他的手却如同钢铁一般地坚硬,越挣扎,她的手臂就越疼痛。“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待布卡,你不能!”
  ??
  ??而她的抗议却如同蚂蚁撼大树一般那样微不足道,布卡被越带越远,随着他的身影越变越小,艾薇的眼眶竟然红了起来。一路以来,一直都是他陪着她阿,这样被带开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说不定直到她离开都不行吧!该死,她为什么要回来,她又把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她还要做多少错事呢!比非图的生命、真正的奈菲尔塔利的命运、马特浩妮洁茹的人生……现在、现在竟然连这样无辜的布卡她都……
  ??
  ??她颓丧地挣扎着,竟没有发现眼泪掉了下来。因为自己的无知、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愚蠢……
  ??
  ??“我要是、没有来过这里就好了……”
  ??
  ??“你说什么?”她几近瘫软的身体突然被拎了起来,一直沉默着的法老突然开口了,他向来淡漠的脸上此时被赋有了几分愠怒的神情。他直直地看着艾薇的水蓝双眸,语气中带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魄。
  ??
  ??艾薇带着几分哽咽,“我说、我要是没有来过……”
  ??
  ??“住口!”话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了。“你是奈菲尔塔利,我大埃及法老的第一个妃子,你和法老的臣民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是看在孟图斯的面子上才没有处他死罪!而你、而你现在!”
  ??
  ??话说到这里,他竟然语塞了。而你,而你怎么样呢……
  ??
  ??他的眼中充满着怒气、迷茫、悲伤……他突然把她横抱在自己的怀里,丢下他身后的随众,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艾薇本能而慌乱地挣扎着,而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想要这样,布卡怎么办……思绪纷杂混乱了起来,突然,透过拉美西斯的臂膀,在漠无表情的侍从身后,她瞥见了礼塔赫的脸。那是一丝带有嘲讽和厌恶,但是却又有几分歉意的目光……这微妙的表情让她感到了不解起来。
  ??
  ??那是得意?或者是无奈?或者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恨?
  ??
  ??为什么?
  ??
  ??而在她还没有理清头绪之前,法老就已经抱着她离开这令她迷乱的场景



  她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拉美西斯一下子把她扔到了床上,他压到她的身上,用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
  ??“疼啊……”艾薇轻轻地叫了一声,尽力把脸别到一边去。下巴很疼,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但是她想要逃离他的掌控,那种犹如在冰山之下展露的怒焰仿佛要燃烧她的心脏。她知道他的感情是什么,她懂,在她看到哥哥和米娜携手离去的时候,在哥哥与其他女人调情的时候,在哥哥说要和米娜结婚的时候。她知道这是什么,如果她是一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女人,她会杀了那些人,她会亲手把她们的生命全部夺取!
  ??
  ??所以她知道这是什么。
  ??
  ??她知道拉美西斯二世,这个伟大的法老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在以怎样的心情等着自己。所以她怕了,她怕自己与这个荒谬的时代发生更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更怕,她更怕的是在自己了解这份感情后,她会产生不该有的犹豫和迷茫,或者,情愫……
  ??
  ??在她思考的时候,他的吻落到了她的唇上,那是一个略微粗暴、充满怒气和半强迫式的吻。她刚想张口反抗,他温热的舌就滑进了她的口中,热情地挑逗地着她脆弱的情感。她闭紧眼,狠下心,一口咬了下去。
  ??
  ??突然,她被狠狠地推开了,她伏在床上,锁骨处被那粗暴的力量弄得隐隐作痛。抬起头,拉美西斯的嘴角落下了一丝殷红的鲜血,刺得她的眼睛发疼。
  ??
  ??他难以置信地轼去嘴角的血丝,“你……为什么反抗我?”
  ??
  ??她把头别过去,不看他。“因为我不想和你接吻,我只和我喜欢的人接吻。”
  ??
  ??什么?他的心突然紧缩了一下。“你不喜欢我吗……”
  ??
  ??她闭着眼睛,坚定地说,“不喜欢、一丝都不喜欢。”
  ??
  ??突然,她感到一双冰冷而坚硬的手紧紧地钳制住她,强迫她面对那面若冰霜的法老。
  ??
  ??“你再说一次。”冰冷的语调,艾薇心中渐渐怕了起来。
  ??
  ??“我说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艾薇强打精神,叫了回去。对,不喜欢他,她回来只是为了更改回历史,她喜欢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
  ??“那是谁!?你口中所谓的弦哥哥?你还和他在一起吗?或者是布卡?你喜欢孟图斯的弟弟吗?”他摇着她,疯狂地摇着她。为什么,为什么等了五年,等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呢!她说她爱那个所谓的弦哥哥!好,他可以等她忘记他!那么过了五年,为什么她对自己臣下的弟弟表露出来的好感,竟然还要胜于对自己呢!在他与她见面之前,她和布卡,发生了什么吗……
  ??
  ??痛苦,太痛苦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感情地猜疑着,身为大埃及伟大的法老,一国之君,他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力量的渺茫。无论自己怎么渴求、怎么虔诚,他就是等不到她喜欢他,更别提爱他。而自己,竟然连停止想她的能力……都没有。
  ??
  ??“我已经等了五年了,”他沙哑地说着,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说着,“我还要等多久,你才会喜欢我呢?你既然可以爱你的哥哥,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塔特村少年产生好感,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
  ??艾薇愣住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有喜欢布卡啊……就好像我不会喜欢你一样,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你应该能想到吧。我是……”
  ??
  ??“够了,住嘴!”拉美西斯颓丧地喝止了她。“我禁止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你从哪里来,你将来会怎么样!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在乎。随便你是什么,贵族也好、奴隶也好,即使你是不属于这个人间的神使、或是来取我性命的魔鬼,我也毫不在意。因为我已经看到你了,你就是奈菲尔塔利,我的奈菲尔塔利。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出现任何状况,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
  ??这番话,完全不像他的作风。那样的没有逻辑、没有理智,就好像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一样。但是,她就是那个夺走他生命的魔鬼阿!如果没有她,他不会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
  ??
  ??“我……啊!做什么?”
  ??
  ??拉美西斯把她抱起来,推开寝宫的门,大步地走了出去。两旁的奴婢看着王那愠怒的表情,不由得都伏倒在地,一一拜礼。太多年没有见过这样情绪失控的王了。不知道那个外国的少女如何惹到了他。让王这样怒气腾腾,却仍然安然无恙地活着,恐怕也只有她可以了吧。
  ??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艾薇推搡着他。拉美西斯不为所动,快步地前行着,向王宫的最高点走去。
  ??
  ??“你给我看着!”他们来到了底比斯皇宫的最高点,那里可以看到美丽的夕阳正在渐渐沉入尼罗河,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略带哀伤的猩红。不远处可以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神庙,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神圣。“那就是辛克布神庙,你看那上面的雕塑,你仔细地看!”
  ??
  ??艾薇用力地看着,但是仍然不明所以。
  ??
  ??“中间的是我埃及伟大的太阳神,拉。那两旁,坐着我,还有你。这说明,我不会忘记对你的感情,我敢于让拉神为证。”他说着,“我还在筹划建立新的神庙,叫做阿布•辛贝勒。我要让它流芳千古,即使是天上的神,也可以看到我们,即使是万年之后的臣民,也可以看到我们。我要证明,你是我的。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什么。”
  ??
  ??艾薇怔怔地看着,阿布•辛贝勒神庙。拉美西斯二世时期最伟大的神庙,每逢拉美西斯的生日,就会有神光出现在其头像之上的神秘建筑。法老和他爱妃奈菲尔塔利的雕塑直至今日仍然栩栩如生。它穿越了时空,穿越了三千年,来到了她的时代。
  ??
  ??“不、不要!”她恐惧地后退了几步,“不要把我的塑像放上去,我不要!”
  ??
  ??他转身看向她,眼中带着不解和痛苦。“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
  ??她摇着头,她不能再这样妄为下去了,这样下去,这段历史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带着几分惧怕地后退着,却被他一把拉住。
  ??
  ??“奈菲尔塔利,你敢对着拉神的塑像,对着伟大的太阳神发誓吗?”
  ??
  ??“啊?”艾薇懵了一下。
  ??
  ??拉美西斯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一丝紧张还有一丝难得的惧怕。
  ??
  ??“你敢对着它说,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说你不在乎我,你将我对你深刻的情感全部视为尼罗河底肮脏的淤泥?”
  ??
  ??“我……”
  ??
  ??“奈菲尔塔利,你说吧,我要知道你的答案。”
  ??
  ??艾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神,如果真的有拉神。请原谅她吧!她只是……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她、她不想再受伤害了。这种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他们的相识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就好像她和弦哥哥那讽刺的初识一样,她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罢不能,什么叫做刻骨铭心。难道现在,同样的痛苦还要她再经历一次吗……?
  ??
  ??不。
  ??
  ??她不再看他的双眼,因为她怕看到那双几乎要把她溺毙的深邃双眸,这会让她死在那琥珀色的哀伤当中。
  ??
  ??“……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二十七章
  
  “奈菲尔塔利小姐,请进。”
  ??
  ??艾薇左手抱着黄金幼狮像,右手提着伴随自己穿越三千年时空的背包,随着一名侍女来到了自己的新住处。
  ??
  ??这不能算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虽然位处冷宫的角落,位置偏僻,但是毕竟是给历代失宠的妃子所住的,装饰、物品全都具有皇家特有的精细和华丽。然而相比自己之前所居住的寝宫,这里可算是相当简朴、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寒酸了。
  ??
  ??“奈菲尔塔利小姐,请您就在这里休息吧,如果有什么吩咐,您可以随时召唤我。”侍女把艾薇请了进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脸上却挂满了对她的不解与好奇。她站在那里看着艾薇走进这狭小的房间,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心中的疑虑告诉她。
  ??
  ??艾薇把手中简单的行李放到桌子上,才注意到这个小侍女还没有离开。她便花了些时间打量了她一下。这个女孩子也就十二、三岁吧,看来是一个典型的埃及少女,整齐的短发,古铜色的肌肤,稚嫩的脸上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想法。艾薇心中骤然产生了对她的好感,便走了过去,对她说,“你想问什么,说吧。”
  ??
  ??少女脸红了一下,然后连忙低下头,说,“没、没有,舍普特不敢……”紧张的情绪一览无余。
  ??
  ??艾薇温和地笑了,“你叫舍普特对吗?你不用对我这样客气,有什么话就说吧。”
  ??
  ??舍普特的双手绞驳在一起,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就切切诺诺地问,“奈菲尔塔利小姐,为什么、为什么您总是要拒绝陛下呢?”
  ??
  ??艾薇懵了一下,这样的话从眼前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真是太让她惊讶了。
  ??
  ??见她不答,舍普特便鼓起勇气盯着艾薇,继续说了下去,“五年前虽然舍普特还很小,但是家姐曾告诉我,您是陛下最爱的妃子,自从您失踪后,陛下拒绝了无数婚事、为您搭建了无数雕塑、甚至不让别人叫您的名字。如今您又出现在陛下面前,大家都能看得出陛下的欣喜之情。而您为什么还要让陛下发怒呢?我想陛下虽然狠心把您打入冷宫,但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
  ??舍普特真是个小孩子,刚才的一番话字字出自真心,但是却说了不少不能说、不该说的话。艾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心虚地低下头去看着地面。舍普特说的那些她都知道啊,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就当是她自私吧,她不愿意再为这种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付出任何东西了。
  ??
  ??“奈菲尔塔利小姐,难道您不相信陛下对您的感情吗?我的姐姐也叫奈菲尔塔利,在三年前,本来先王要把她还有其他十四位贵族的小姐许配给陛下,但是却被陛下拒绝了,为了这件事,陛下几乎把继承权丢了。”
  ??
  ??什么?!
  ??
  ??听到刚才的那番话,艾薇惊讶地抬起了头来,她着急地扣住舍普特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
  ??
  ??舍普特吓得愣住了,“阿、我说……陛下几乎把继承权给……”
  ??
  ??“不是这句,你说你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
  ??舍普特慌张地说,“请、请原谅我的失礼,家姐恰好也叫奈菲尔塔利……”
  ??
  ??明白了!艾薇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记忆中真正的史实。“拉美西斯二世一生中迎娶了数百位妃妾。奈菲尔塔利也是其父王塞提一世为之挑选的众多优秀的女人中的一位。她是一位典型的埃及美女,属于贵族的后代,这名拉美西斯最宠爱的妃子连同他的塑像一同被雕刻在伟大的阿布•辛贝勒神庙之上,为后人永远赞颂……”
  ??
  ??真正的法老的宠妃,奈菲尔塔利……
  ??
  ??艾薇后退了几步,找到了。这才是真正属于比非图的人,这才是应该和他一起被刻在太阳神前,由时间印证无限爱情的特别的宠妃。
  ??
  ??“你、你的姐姐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她!”艾薇一把抓住舍普特,吓得这个小侍女微微发抖。
  ??
  ??“奈、奈菲尔塔利小姐,您、您是不可以出宫的阿……”
  ??
  ??“不行我一定要去,舍普特,你带我去,你带我去见你的姐姐!拜托你了!”
  ??
  ??“可是、可是……如果陛下知道了……”
  ??
  ??“不会知道的!”艾薇焦急地说,“你想想陛下会去管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的死活吗?我只是白天出去一下,求求你,我必须见到她……”
  ??
  ??艾薇紧紧地扣着舍普特的肩膀,几近哀求地说道。她要见到奈菲尔塔利。她现在的心情好混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要陷害比非图的人、礼塔赫与马特浩妮结茹之间可能的关系、还有,这位本应是法老真正宠妃的人……太多难题,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布卡,她对不起布卡……
  ??
  ??她必须一步一步来,把这些事情全都解决。
  ??
  ??舍普特为难地看着艾薇,咬着苍白的嘴唇,又想了一会,她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好的,奈菲尔塔利殿下,我带您去见家姐,但是可能要麻烦您打扮成侍女的样子了……”
  ??
  ??艾薇闻言,连忙大力地点头。“好,打扮成什么都可以!拜托你!”
  ??
  ??*
  ??
  ??艾薇带着黑色的假发,身穿侍女的服装,把防狼喷雾藏在口袋里,端着舍普特每天打水用的水瓶随着她往宫外走去。一路上,总会有侍从或平民同舍普特亲切地打招呼,
  ??
  ??“舍普特,要出宫去吗?别忘了向你姐姐问好!”
  ??
  ??“舍普特,听说你现在被吩咐要去照顾奈菲尔塔利殿下了,运气不错噢!和你姐姐问好!”
  ??
  ??“舍普特,你姐姐最近怎么样?我这里有些新鲜的水果,带给你的姐姐吧!”
  ??
  ??艾薇心中不由得感到奇怪,奈菲尔塔利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并且全都对她带着一丝敬意和关切?
  ??
  ??艾薇轻轻地拉了一下舍普特,“你的姐姐是怎样一个人……?”
  ??
  ??舍普特笑着说,“我姐姐,呵呵,我最引以为傲的姐姐。她是底比斯数一数二的美女,远近闻名的知书达理。现在她是辛克布神庙的祭司,她非常乐于帮助大家,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她。”
  ??
  ??“祭司……?”
  ??
  ??“对阿,自从被陛下拒绝婚事后,她就决定从事神职了。”舍普特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霾,然而转瞬就又化为了阳光一般的笑容。“她很适合这个职位噢。”
  ??
  ??艾薇的心中骤然出现了丝丝歉意。贵族的女儿,从小便接受各种教育,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成为王妃。然而却被法老之子无情地拒绝,或许是自尊心接受不了,而决定去从事神职了吧……她丧气地低下头,跟着舍普特走出了皇宫,在底比斯的街道中穿行。
  ??
  ??底比斯不愧是世界闻名的大都市,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不同国籍、不同职业的人们在这里汇集。艾薇忍不住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水果、蔬菜、肉、梳子、胭脂盒、烛台、书籍、服装,简直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她不由得被吸引而渐渐放慢了脚步,突然她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一个不稳,身体就向后倒了下去,而手中的水瓶也就那么滑了出去。。
  ??
  ??“水瓶!”艾薇在就要摔倒的时候,心里最惦记的就是手中的水瓶,那可是舍普特每天



  “水瓶!”艾薇在就要摔倒的时候,心里最惦记的就是手中的水瓶,那可是舍普特每天工作必用的水瓶,万一摔碎了就太对不起她了,然而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到落到地上的身体。
  ??
  ??但她的身体却并没有如意想的那样接触硬实的地面,反而落入了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臂当中。
  ??
  ??“你都要摔倒了,还这么关心水瓶。”一丝带有几分调侃的陌生声音飘进了耳朵,艾薇不由带有几分恼怒地看向声音的主人,而在四目相接的那一刹,两个人都愣住了。
  ??
  ??陌生的男人一只手抱着艾薇,另一只手接住了艾薇的宝贝水瓶。他有一双如同天空一般透彻的水蓝色双眸,黑色的直发轻轻地垂在额前,表情温和,却又带有几分魅惑。他直直地看着艾薇,仿佛被她与自己惊奇相似的双眸吸引住了。
  ??
  ??而在艾薇看到他的一刹那,一股热流从心脏的中央如同潮汐一般涌现了上来,她的嗓子突然被什么硬块堵住了,她哽咽地伸出手,略带颤抖地摸向眼前男子的脸。他没有躲闪,呆呆地看着她将手伸过来。
  ??
  ??“弦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艾薇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终于见到弦哥哥了,他一定是来找她的、来保护她的,对吗?一样的双眸、一样的表情。艾薇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用力地抱住他的颈子,扑在他的怀里,那一瞬,数日来吃过的苦、受过得委屈、经历的波折全都涌上心头,她不能抑制地哭了起来。“弦哥哥,我好想你……”
  ??
  ??听到她呼唤弦哥哥,男子惊愕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但是他却更加温柔地揽住了艾薇,就好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轻轻地拍着她,宛如在安慰她。这一举动,让艾薇哭得更凶了,泪水就好像决堤一样浸湿了眼前男子的衣衫。
  ??
  ??他们这个样子,很快引起了路人的驻足侧目。男子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但是却又舍不得放开手,他便轻轻地在艾薇耳边说,“小姐,我们这样……不太合适吧。”
  ??
  ??话音刚落,艾薇如同触电一样,骤然松开了环绕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不是弦哥哥。”那一刻艾薇的心被失望、羞耻、恼怒占据着,她瞪着眼前酷似艾弦的男人,大声地说着。
  ??
  ??男子无辜地把水瓶递给艾薇,看她一把给抢了回去。“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弦哥哥啊,是你一上来就抱住我……”
  ??
  ??艾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种略带讽刺的话语就好像是从哥哥口里说出来一样,他们为什么如此相像!
  ??
  ??男子看着艾薇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唇边勾出了一丝优雅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走吧?”
  ??
  ??啥?艾薇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跟他走,去哪里?她怎么不明白?
  ??
  ??“小姐!小姐您去了哪里……”这时,远处传来了舍普特焦急的声音。艾薇看看她,又看看眼前的男子。
  ??
  ??“找我的……”她挑挑眉,对他说。
  ??
  ??那男子突然把她揽了过来,艾薇手里还牢牢地抱着水瓶,就没有及时推开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拥有水蓝色双眸的男人就捧起了她的脸,在她的唇上飞快地烙下了温柔而炙热的一吻。
  ??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轻轻地说,眼中游动着一丝特别的情愫。他抚了一下艾薇的头发,皱了下眉,低低地说,“希望下次见面你没有戴假发。”
  ??
  ??艾薇还留在那一个吻的震惊当中,这个不知姓名的男子对她一笑,就转身快速地消失在了人流之中。直到舍普特跌跌撞撞地跑到艾薇跟前时,她依旧呆呆地抚着自己的嘴唇,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
  ??“小姐,看到您没事真的太好了!”舍普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几乎快要急出眼泪来,“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
  ??艾薇这才从刚才的余惊中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焦急的舍普特。
  ??
  ??“小姐,请您务必跟紧我,不要再让舍普特找不到您了……我真的很担心您。”
  ??
  ??艾薇略带迷茫地点点头,心却一直系在刚才那个神秘的男子身上。在这个时代,巧遇了一个与弦哥哥如此相像的人,这预示了什么呢,到底这会是一种幸运抑或是一个讽刺呢……
  ??
  ??*
  ??
  ??几经周折,两个人终于到达辛克布神庙。此时已经渐至黄昏,舍普特带着艾薇走向神庙旁边的一栋小房子。
  ??
  ??“令姐没有住在神庙里吗?”艾薇不解地问。
  ??
  ??舍普特笑了,“当然没有了,姐姐希望能和需要她帮助的人更多地在一起。啊,到了!她就在那里!”舍普特开心地跑了过去,艾薇连忙快步地跟了上去,走了没有几步,便到了一个简朴的埃及民居门口。院子里,夕阳的余晖之下,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这是一位典型的埃及美女,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深棕色的双眸附近涂着华丽而妖媚的绿色眼影,眼尾被勾起,笔直挺立的鼻子下面有一张美艳的唇。她身着白色的长衣,带着刻有太阳神图饰的饰品。她正将手放在一个孩子的头上,喃喃地念着什么。孩子的母亲虔诚地跪在一旁,仿佛也在祈祷。
  ??
  ??舍普特连忙拦住艾薇,“嘘……姐姐正在帮那个孩子怯病呢。”
  ??
  ??“她是医生……?”
  ??
  ??“不是、但是大家有的时候没有钱治病,只好来找她来做祈福。作为一个平民,可以得到辛克布神庙祭司的祝福,已经很不容易了。”
  ??
  ??艾薇呆呆地看着那个沐浴着金色阳光的美丽女人,轻轻地念道,“奈菲尔塔利……”
  ??
  ??突然,美丽的女人停止了祈文,她转过头来,看向舍普特和艾薇。舍普特连忙鞠躬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艾薇也跟着弯下了腰。
  ??
  ??奈菲尔塔利笑了一下,转身对孩子的母亲说,“可以了,如果没有好转,请再过来,我会继续为他祈福的。”妇人接过孩子,连连叩谢。奈菲尔塔利扶起她,又轻轻抚了一下孩子的脑门。
  ??
  ??“愿拉神的祝福与你永存……”
  ??
 

  妇人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舍普特开心地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姐姐!我带了一位贵客来见您!”奈菲尔塔利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便看向艾薇。艾薇不由得小小慌了一下,不自然地冲她笑了回去。
  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你们说是不是???
  谢谢娜娜发了那么多!!!以后发最好就是连章数也发上去!!
   接上文?
  ??奈菲尔塔利看到艾薇水蓝色双目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这不是……啊,您是,奈菲尔塔利殿下啊……”
  ??
  ??艾薇脸红了起来,慌忙摆摆手,“不不,不要这样叫我,请叫我艾薇。”眼前的这个可是本尊,她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奈菲尔塔利呢?
  ??
  ??“但是,艾薇小姐您确实是……”奈菲尔塔利脸上带着十分的不解,“请问您找我是什么事情呢?”
  ??
  ??艾薇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舍普特走过来接过艾薇手中的水瓶,对她们说,“我在门口等殿下吧,殿下有什么想和家姐说的,就请讲吧。”
  ??
  ??她一踏出门口,艾薇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冲上前,站在奈菲尔塔利的面前,低着头,大声地说,“我对不起你!你才是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啊!你才应该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妃子,不是我,不是我啊!”
  ??
  ??奈菲尔塔利一下懵了,“您这是,何出此言呢?我听不明白啊。”
  ??
  ??温柔的声音让艾薇更加觉得内疚,“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叫艾薇,我来自三千年后的世界。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不属于埃及!我只是出于恶作剧的想法,才借用了你的名字。我没有想到我的出现,竟然、竟然……”
  ??
  ??竟然改变了你的命运阿!
  ??
  ??她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更大声地说,“请你原谅我!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法老,归还你应有的身份的。”
  ??
  ??奈菲尔塔利愣了一下,然后便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您说的话,我没有太听懂。但现在您是法老珍视的妃子啊,不管您叫什么名字,您才是他最宝贵的女人,刚才的一番话,何出此言呢。”
  ??
  ??艾薇努力的晃晃头,“奈菲尔塔利,听我说,我本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更不应该假用你的名字,现在,全部的历史改变了,我希望能改回去啊!你看,那辛克布神庙上面的雕塑,本应该是你的啊……”
  ??
  ??奈菲尔塔利笑了,她温柔地对艾薇说,“殿下,您错了。”
  ??
  ??什么?艾薇沮丧地抬起头,带着几分讶异看向奈菲尔塔利。
  ??
  ??“您不要带着任何内疚的心情来对我说这些。我本不想入宫,或许当时被法老迎娶的是我而不是您,那么我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奈菲尔塔利仰首看了一眼渐沉的夕阳,眼中出现了一丝坚决与惬意。“但是我现在非常喜爱我的生活,我愿意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贡献我的一生。至于您——”
  ??
  ??她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艾薇。
  ??
  ??“至于您,您是来自未来的人也好,其他时空的人也好,法老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您,全部埃及的人都知道陛下对您的心意。既然历史已经因您而前行至此,或许您不要再想着将它更改回去,如果能选择一条更好的路,对埃及、对陛下、对您都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啊……”
  ??
  ??艾薇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行、我……”这个责任真是太大了,她终究是要回到未来的阿!那个时候,奈菲尔塔利就又消失了。那么未来应该在埃及的政治、外交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那位女人,难道就这样从历史中被抹去了吗……真是大错特错。况且……
  ??
  ??“不一定就会是好的结果啊。因为我的出现,我已经害得他,害得他……命运天翻地覆了阿……”
  ??
  ??面对着奈菲尔塔利沉静的面容,艾薇竟然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的、不能说的秘密和烦闷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奈菲尔塔利是具有魔力的吧!看到她,心中就充满了莫名的信任,自己一个来自未来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扮演她的角色呢?艾薇的自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她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好容易找到了可以延续生命的木板似的,紧紧地握住了奈菲尔塔利微温的手。
  ??
  ??奈菲尔塔利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就好像在安抚自己的妹妹,“艾薇小姐,这些都不是您的错……但是我觉得如果您能够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心,去想一想什么是正确的,那么神总会指出一条路来给您的。”
  ??
  ??什么是正确的……
  ??
  ??“或许您应该更忠实于您的想法。法老对您有炙热的爱情,为什么您不考虑留下来,把他的命运向更好的方向引领呢?”奈菲尔塔利轻描淡写地说着,艾薇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留下来?
  ??
  ??“不……不、这不可能啊……”艾薇喃喃地说着。
  ??
  ??“殿下,或者现在说不可能还太早吧,您要走的路,毕竟是在您的手里阿,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到不得不怎样做吧。更忠实于您的想法、更忠实于您的心,那么有一天,当您张开眼睛,您就自然看到答案了。”
  ??
  ??艾薇看向奈菲尔塔利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坚定而宁静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吧,所以她可以这样心如止水、坚持如一。
  ??
  ??如果她也能够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一切都会解决。
  ??
  ??是不是面对比非图她就不会再如此迷茫,是不是想起弦哥哥她的心就不会这般疼痛,是不是她就不会再伤害和改变诸如布卡、奈菲尔塔利等人的命运……
  ??
  ??只是,在她如此毫无头绪、繁杂纷乱的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第二十八章 危机暗涌 (完整)
  
  拉美西斯烦躁地将手中的莎纸草扔在一边,盯着眼前精致的黄金足链发起了呆。
  ??
  ??本来是要送给她的,特意召集了底比斯最有名的工匠,用最好的黄金,最精美的宝石铸成了这条特别的链饰,独一无二。
  ??
  ??配上她嫩白的肌肤应该会非常漂亮的。他想着,嘴边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容,然后下一秒,这笑容却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
  ??但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要拒绝他呢?为什么要那样令他生气呢!五年时间,可以让他恼怒、让他失去控制、让他抓狂却又无可奈何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关到冷宫里,这根本就是个不能算是办法的办法。他已经开始想她了,或许明天,他就会找一个借口把她放出来了吧!
  ??
  ??然后呢?面对着她,看着这个心里最牵挂的人冷酷地对自己说: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
  ??“该死!”他低沉地诅咒着,把手中的足链狠狠地扔了出去,甩到了刚跨入房门的礼塔赫身上。
  ??
  ??礼塔赫一进房门,迎面飞来一个金灿灿的物体,他一愣,东西就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慌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精致的足链。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足链小心地拿好,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似地上前了几步,向拉美西斯深深地鞠躬拜礼。
  ??
  ??拉美西斯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情绪被他发现了,心里不由得有点恼怒。他重新拿起了手边的文书,假装看着,还冷冷地扔给礼塔赫一句,“我确实特许你不经报就进来见我,但是现在天色已晚,于礼你还是应该提前求见。”
  ??
  ??礼塔赫带着温和的笑容,以前自己经常夜晚来见法老,两人共同讨论国事、军情,想来从拉美西斯还是王子的时代至今,也有了近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作这样要求呢,看来自己刚才真是让他尴尬了。理解到这里,没有顶撞他颇带有几分找茬意味的话语,礼塔赫又是一个弯身,“是。陛下,是礼塔赫不对了。但是今天在下是有重要军情相报,从吉萨过来的。”
  ??
  ??“哦?”拉美西斯挑了挑眉,终于放下了手中被当作掩饰自己情绪道具的文书,没有表情地看向礼塔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仿佛在不停地催促礼塔赫快说。
  ??
  ??利塔赫会意地点了下头,便慢慢地开始说了起来,“孟图斯将军报回来,吉萨已经被收回了,多特里顺利地接管了一切事务,将军已经休整完毕,将大军驻扎在孟斐斯,即日返回底比斯。……希殿下他还是做了一些抵抗……”礼塔赫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接着说了下去,“好像是在坚持等利比亚人的支援。然而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在城被攻破前,自缢了。”
  ??
  ??听到这里,拉美西斯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神色。可只是一秒,他就点点头,冷冷地问,“他的第二正室,那个利比亚的公主呢?”
  ??
  ??礼塔赫回答道,“还在吉萨,正等候您的发落。”
  ??
  ??“杀掉希所有的妃子和儿子,女儿就许配给吉萨边境村落的残疾人。”
  ??
  ??礼塔赫仍然带着微笑,没有任何语气地说,“是,陛下。……还有一事。”礼塔赫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封好的莎纸草纸条。“孟图斯将军说,这封密信是写给您的,所以在下没有拆开看。”
  ??
  ??拉美西斯向礼塔赫伸出手去,他就恭恭敬敬地上前几步,将纸条交给了拉美西斯。年轻的法老一边拆一边对礼塔赫说,“孟图斯的密信,既然经由你手,必然你是可以看的,以后不用太多顾虑。”
  ??
  ??“是,陛下。在下觉得还是有您亲自过目,再决定告诉臣下与否比较恰当。”
  ??
  ??拉美西斯点点头,不再说话。利塔赫是很注重礼节的,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优点是,即使跟随自己多年,而到了如今这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仍不会产生任何不敬的心理,缺点就是,有的时候拘泥于过多的繁文缛节,可能会导致他做事情不够果断……拉美西斯打开了信,在看到信息的一刹那,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
  ??但是他的表情却始终如同一汪沉静的湖水一样,什么都没有显露,更让人无从猜测那密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读完,他把莎纸草放在手边的灯上,烧了。火苗在他眼前慢慢燃起,映得他的表情更加冷漠起来。他看着纸条逐渐变为灰烬,之后便轻描淡写地说,“孟图斯发现了当年希皇子和利比亚人的秘密文书,更确认了是叛国罪,问我要不要公布于世。你的看法呢?”
  ??
  ??礼塔赫一欠身,“事已至此,公布与否都不重要了。”
  ??
  ??“对。”拉美西斯把那堆灰烬轻轻地散落在空气中,“我不会公布的……我要休息下,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
  ??“是,陛下。”礼塔赫答道,又拿出了一进门时拉美西斯扔出来的精美饰品。“对了陛下,这个足链……”
  ??
  ??“……过来放在这里就好了。”拉美西斯轻轻咳了一下,不看他。
  ??
  ??利塔赫又是一笑,上前把足链放在桌子上,退后几步,又拜了一礼,才恭敬地反退着出了门去。
  ??
  ??确认他的身影消失了,几分阴霾才慢慢浮现在了拉美西斯年轻的脸上。
  ??
  ??刚才看过的密报内容,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陛下,在希皇子的与利比亚人往来的文书中,属下还发现了赫梯人的粘土版……属下恐怕这次叛乱,赫梯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以免身边出现赫梯的内奸对您不利!属下即日便启程返回底比斯,力保您的安全。
  ??
  ??他用修长的指头轻轻地敲打起了桌面。
  ??
  ??希皇兄还真是不简单,被别国利用就算了,居然还是被两个国家利用,还被利用的这么傻……看来毕竟是自己刚登基不久,利比亚和赫梯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新法老到底有几斤几两。利比亚人只是象征性地出了一点兵,至多同赫梯一起配合了在孟斐斯搞的那场暴动。真正在打仗的,真正耗费了财力、物力最后搭上性命的人还是希皇兄吧……
  ??
  ??如果这次叛乱只是赫梯想来试一下深浅的话,恐怕接下来确实还会有下文,并且还可能会是风起云涌的大事件。
  ??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地勾起了一丝笑容,带着几分野心、和着几分兴奋、混着几分紧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这个蒸蒸日上的庞大帝国一决高低。祖父拉美西斯固然伟大,但是仍然不能将埃及的版图扩于尼罗河两岸之外;父王塞提固然勇猛,但始终不能制止赫梯人无休止的扰境。自从少年时期,每次与孟图斯、礼塔赫一起在埃及的国土上策马奔驰,就会想到有朝一日将这太阳神庇佑的王国扩张、更加扩张一些,让埃及的版图占据地中海沿岸、冲向西奈半岛。
  ??
  ??所以现在,只是开始。
  ??
  ??那么如果他是赫梯人的话,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呢?
  ??
  ??拉美西斯轻轻地颔首,冰冷的琥珀色双眼映出了窗外清冷的月色。
  ??
  ??不知不觉,又是深夜了。不知道奈菲尔塔利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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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38: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
  ??艾薇和舍普特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抬头望去,已经满是星辰,犹如夜空中的宝石箱。静谧而空旷的建筑中,间或可以听到小虫的叫声,风吹过来,高大蕨类植物就随风摇曳,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到了后宫,就更为冷清,连卫兵都看不到几个,没费多少周折,两个人就到了艾薇下榻的寝宫附近。
  ??
  ??“呼,还好一切顺利。”看到艾薇的寝宫仍然灭着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舍普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要是被陛下发现,舍普特就死定了……”
  ??
  ??艾薇看着路边熟悉的矮树,突然想起前日在这里遇到礼塔赫的那一幕。
  ??
  ??“舍普特,你是一直呆在后宫吗?”
  ??
  ??“嗯?是吧,不过不长,刚三个月,以前一直都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舍普特看看天,不过侍女都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吧。打打水,打扫一下庭院什么的。不过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主人”可以服侍,以前可是连个名正言顺的主人都没有,陛下的妃子本身就少,冷宫里就更是几乎没人,唯一的住客马特浩茹洁妮王妃,又好像幽灵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舍普特三个月都没见到她几面。
  ??
  ??艾薇点点头,“那么你有没有见过礼塔赫出入这里呢?”
  ??
  ??“啊?”舍普特张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艾薇,“怎么会呢?您是说礼塔赫大神官吗?他可是神官阿,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后宫呢?”
  ??
  ??神官出入后宫,有这样奇怪吗?这么说,那天看到礼塔赫乔装出现在冷宫,就一定更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艾薇更加确定了自己对礼塔赫的怀疑。如果能再确认一件事情,如果正如她所想的话……
  ??
  ??“那么,礼塔赫,他是埃及人吗?”
  ??
  ??舍普特更为惊讶,嘴巴几乎都合不拢了。早就听闻奈菲尔塔利王妃是一个说话大胆的女人,没想到真的会这样不拘小节,难道一点都不怕得罪朝中的重臣吗。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当、当然,礼塔赫大人如果不是埃及人,又怎么会当上王国的第一先知呢?”
  ??
  ??噢……艾薇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明喻的失望。舍普特很奇怪地看着她,礼塔赫是不是埃及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了一想,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不、不过,我是听说一个传闻……”
  ??
  ??“嗯?”艾薇转向舍普特,水蓝色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好奇。“快说快说。”
  ??
  ??舍普特踌躇了一下,“请允许我在您耳边告诉您。”
  ??
  ??艾薇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忍住没笑,走到舍普特边上,把头低了下来。“说说。”
  ??
  ??舍普特悄悄地说,“其实……礼塔赫大人是赫梯和埃及的混血,还有传闻说是先皇塞提陛下的弟弟尼哥殿下与一位赫梯女俘虏的孩子……”
  ??
  ??诶?这真是戏剧化的情节。艾薇不由得饶有兴味地听了起来。
  ??
  ??“但是……”舍普特犹豫了几秒,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拜了一礼,小声地说,“请原谅舍普特的不敬……”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那位小姐本来已经结婚了,是尼哥殿下强要了她……听说在产下礼塔赫殿下后,就自尽了。”
  ??
  ??什么?艾薇眼前骤然浮现了礼塔赫如同阳光流水一般的温暖笑容,如果舍普特的传闻哪怕是有一半是真的,那么礼塔赫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在长长的潜伏期后,随时都可能爆炸。
  ??
  ??“那么那个尼哥,现在怎么样了呢?”
  ??
  ??“六年前死了,被毒死的……”
  ??
  ??倒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结局,直接的仇人死了,那么他会憎恨一些间接的仇人吗……比如埃及的法老?比非图会不会想到这些呢?理论上讲,孟斐斯那边的战报也该到了,如果真的如同前日发现的粘土版上所写,接下来的是第二计划,那么第一计划-下埃及叛乱,就必然有赫梯的参与,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个蛛丝马迹被发现的……如果知道了那些,比非图就应该会想到吧。艾薇不再说话,陷入了无尽的思考当中。舍普特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作声,跟着艾薇往她的寝宫走去。
  ??
  ??没几步,就到了房间门口。里面黑漆漆的,舍普特连忙上前几步,“奈菲尔塔利小姐,让舍普特来开门吧,等我把灯亮了起来,再请您进来。”艾薇自顾思考着,点了点头。舍普特便跑到门口,用力将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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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后一松手,重重的门就有关上了,屋子里面一丝灯光都没有,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舍普特进了屋子,慌忙开始寻找可以燃火的东西。突然一个人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几乎将她提离地面,舍普特刚想呼叫,一个冰冷的金属触感的东西骤然横在了她胸前,吓得她一口气咽了回去。正在惊恐当中,那个人冷漠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奈菲尔塔利在哪里?”
  ??
  ??不是问句,带着几分威胁、几分怒意,还有更多无尽的寒冷。
  ??
  ??舍普特不由得从心里怕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
  ??再说门口的艾薇,见舍普特进去了一会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过去。“舍普特?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
  ??听到艾薇的声音,舍普特不由得忘记了害怕,大声地说,“奈菲尔塔利小姐,别过来,有恶人!”
  ??
  ??艾薇推开了房门,月光洒进了房间。她惊讶地看着舍普特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用一把剑抵着。而那个熟悉的背影,竟然是……
  ??
  ??“是你,你干什么?”艾薇慌忙冲上前去,拽住他持剑的胳膊,让宝剑远离舍普特,“快把她放下来啊!”
  ??
  ??他转头看向了艾薇,冷冷的表情让她不由小小颤抖了一下,但是她依然用力地拉着他,大声而坚定地说,“放她下来,陛下。”
  ??
  ??舍普特一震,陛下?那不就是拉美西斯陛下吗?刚才自己居然叫陛下了恶人!啊啊,天啊,姐姐阿,舍普特怎么会做出这样不敬的事情……可是,陛下为什么会如此恼怒呢?一定是因为陛下以为自己把奈菲尔塔利殿下带走了的原因,果然阿,虽然他把她关进了冷宫,他果然还是非常想念她、挂记她的!
  ??
  ??拉美西斯放松了手上的力度,舍普特的身子渐渐滑落了下去,双脚一着地,她就开始用力地咳嗽,大口地吸着仿佛无比珍贵的空气。艾薇仍然死死地拽着拉美西斯持着宝剑的左手,好像担心他随时会一刀劈下去似的。她焦急地看着舍普特,不停地用眼神暗示她快走。拉美西斯低下头瞥了一眼她紧张的神情,冰冷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温柔的疼惜之意。
  ??
  ??

  “不用拉着我,我不杀她。”
  ??
  ??话一出口,艾薇才呼了一口气,缓缓地把手放了下来。可突然下一秒,她头上的假发却被他一手扯开,里面金色的发丝,就被狠狠地拽住了。疼!她心里暗暗叫道。看来他在生气,自己要倒霉了。
  ??
  ??舍普特担心地看向艾薇,生怕法老会把她怎么样。拉美西斯感到了她焦灼的目光,于是便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冷冷地甩出一句。“出去。”
  ??
  ??“陛下,请您饶恕奈菲尔塔利殿下……”
  ??
  ??拉美西斯的脸骤然冰冷了起来。“我的话不说二次,滚。”
  ??
  ??舍普特噤声,犹豫地看了看艾薇,艾薇的头发被拽着,疼得呲牙咧嘴。“舍普特,你先出去,我没事。”又看了看拉美西斯,脸色寒冷的快要把人冻结。舍普特连忙匆匆拜礼,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她心里想着,自己就站在门外,如果陛下要伤害奈菲尔塔利殿下的话,自己就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进去。
  ??
  ??房门关上了,拉美西斯拽着艾薇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
  ??“你去哪里了?”
  ??
  ??“我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艾薇本能地顶起了嘴,话一出口,她就有几分后悔,分明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见到他,就总是忍不住逆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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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冷漠的脸更好象又覆盖了一层冰霜。“你不怕我杀了你。”
  ??
  ??又是这一套,这个人怎么回事,昨天说对自己的感情可以以拉神为证,明天就沉着脸说要杀了自己。她可是为了挽救他的小命才回到这个年代的阿,这样变脸如变天,谁受得了……艾薇不由得撅起了嘴,不满地抱怨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为什么总是威胁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
  ??话一出口,拉美西斯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减轻了一些。
  ??
  ??艾薇看他的神情出现了迷惑,便接着说,“我,还有布卡,我们都是为了你啊。但是你居然错怪我们,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
  ??趁这个机会赶紧给布卡说两句好话。艾薇心里小小地打起了算盘。但是没想到拉美西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
  ??“你还敢提他的名字。”
  ??
  ??“什么?”
  ??
  ??“我说你居然还敢提他的名字,不怕我会杀了他么。”他说着,语气轻描淡写,话语内容荒谬,但是却就是让人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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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杀他的,他可是孟图斯的弟弟。目前手里攥着下埃及兵权的将军,英明如你,不会办出这种傻事来吧。”艾薇故作镇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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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笑了,笑容映着冰冷的月色,更显几分诡异。傻事?他不会做傻事?那么他疯狂地渴求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是不是傻事?毁坏全国上下的蛇形黄金镯是不是傻事?把她打入冷宫的第二天就抑制不住地来找她,当见不到她的身影时他焦急得失去理智,这些,都是不是傻事呢……?
  ??
  ??他盯着艾薇,直到她心里一阵发毛。“为什么你要保护他?”
  ??
  ??“我没保护他,我们在保护你。”
  ??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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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边有赫梯奸细要害你,你知道吗?”
  ??
  ??话说到这里,拉美西斯的眼中终于闪现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不错,他想到了,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观察出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艾薇心中微微呼了一口气。好了,有机会了,自己和布卡能不能翻案,就看现在了。她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思忖着究竟该如何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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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收到了吉萨的战报,发现这次叛乱,赫梯也插了一脚。”拜托她猜得是对的,拜托她猜得是对的。如果这句想错了,后面就没戏了。拉美西斯的眉毛微微扬起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艾薇心中一喜,看来应该是猜中了。“但是这次叛乱,至多是赫梯想试试你的斤两,恐怕后面还有更多的计划等着你,比如……暗杀。”
  ??
  ??拉美西斯看着她,眼中不由出现一丝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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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趁着他脸色缓和下来,灵巧地把头发从他的手中拉出来。真得很疼!她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拉美西斯说:“暗杀也好、奸细也好,这些都是一场巨大暴风雨的前奏,或许是惊涛骇浪、或许是腥风血雨。如果你活不下去,你就见不到那一天了。”自信、更自信,要语气坚定,要理直气壮。“想要害你的人,就是与你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
  ??
  ??这话一甩出去,房间里面就静默了起来。月光映着拉美西斯冰冷的脸庞,他嘴边缓缓勾起一丝奇妙的笑容。“奈菲尔塔利,你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你的想法与我所想大半皆同。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确切要害我的人是谁,我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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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一低头,谁说不是呢。这个阶段,身为法老,他当然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即使猜到了会是礼塔赫或者马特浩泥洁茹,也不能做下一步动作。随便的一个错误的决定,都会使真正的奸细隐藏去更难以被发现的暗处,也都会给那些心怀不轨的敌国平添口舌。她微微叹气,“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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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靠近了艾薇几步。“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也有可能是你,不是么?”艾薇怒瞪他一眼,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范例。拉美西斯又接着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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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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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我的女人,你踏踏实实地保护好自己,乖乖地呆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你不用插手。为了好奇心把小命丢了就不好了。”他语气淡漠,却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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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啊,我会帮你。”艾薇连忙反驳。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为什么突然叫她半途而废,她希望能帮助比非图啊,这才是她回来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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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我知道你做这些是希望那个叫布卡的回来,我就让他回来,有他保护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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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我是真的希望能帮助你!这才是我在这里的意义。”艾薇焦急地叫了起来,不是为了布卡,也不是为了好玩,她就是想帮他。不然她为什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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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说出口,拉美西斯怔住了。“你、刚才说什么?”
  ??
  ??“我说,我希望能帮助你,这才是我在这里的意义……!!”艾薇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你可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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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一下子拉了过去,霎时间她便落入了那温暖的胸膛当中,他结实的臂膀紧紧地围着她,手中冰冷的剑鞘贴在她的身上,与他炙热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别说话,就这样一会……”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着。
  ??
  ??艾薇轻轻地抵抗着,但是却并没有用力地推开他,她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结实的胸膛随着呼吸而鼓动,渐渐地,那心跳就好像合而为一了。她没有看到,他的眼中带着那一份愉悦的笑意。他叹息着。听到她这样的话语,即使身边多几个赫梯的奸细,又怎样呢。
  ??
  ??但这件事情,确实是需要解决……
  ??
  ??拉美西斯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中映出了清冷的月光。
  


  第二十九章   试探
  “我也要去。”
  ??
  ??“不行,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
  ??“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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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不行,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
  ??“可是你答应过我,我可以参加所有的政治、军事会议。”
  ??
  ??艾薇眼睛睁得大大地,微微仰视,丝毫没有惧意地看着眼前的拉美西斯。自从那天起,拉美西斯便让艾薇住回原来的寝宫了。舍普特说得好,就算没那个事,拉美西斯一样会让艾薇回去的,“不管陛下怎样对您,他心里一定是挂记您、疼惜您的。”就这样,艾薇轻易地就从冷宫里出来了,就好像当初他轻易地就将她关进去时一样。她有的时候也搞不清楚,比非图虽然一天到晚都是一幅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骨子里却善变得令人措手不及,难以捉摸。尤其是对她,往往刚刚还温柔得令人感动,下一秒却就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明明之前答应过自己,结果遇到真正令人兴奋的大事件,反而就要独断独行不认账。所以她或许要不停地、善意地提醒他,才能让他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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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坐在一张露天的石桌旁,上面摆着各种琳琅满目的食物、水果、酒,四周是青葱的树木,眼前不远便是荷花池,炙热的风吹过来,便会把阵阵清香和着沙土的气味送过来,中和了令人烦闷的炎热。今日本法老宴请艾薇以及她身边亲信的人,结果中途侍者过来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这就使这两个人上演了刚才的那出唇枪舌战。
  ??
  ??旁边的礼塔赫、布卡、舍普特以及一干侍从看着二人对峙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又不敢笑。法老冷漠的脸本身就叫人退避三舍,而奈菲尔塔利理直气壮的样子又好像随时会爆发,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低着头,一声不吭。
  ??
  ??拉美西斯看着艾薇,脸上一幅哭笑不得的神情。艾薇则是坚定地看向他,水蓝色的眼眸里丝毫看不到任何犹豫和可商量的余地。他终于微微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解释感觉地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舍普特我没有怪罪,布卡也给你叫回来了。但是这次仅仅是一个赫梯使者求见而已,不算是什么政治、军事会议,所以你没有必要参加。”
  ??
  ??“当然算是!”艾薇坚定地看着他,自己觉得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但是于其他人看来,她就好像在撒娇的小孩子,坚持地要着什么糖果。“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参加。”
  ??
  ??拉美西斯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然后面色就又恢复了常日的冷漠。“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
  ??你!艾薇心中暗暗诅咒了一句。居然可以这样大言不惭,明明全都知道的!她想爆发,可是余光却瞄到了一旁微笑的礼塔赫,张开一半的嘴就又那么硬生生地合上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布卡、舍普特,我们走。”
  ??
  ??布卡和舍普特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了一番。这可是法老的宴请,说走就走太不给面子了吧。艾薇见两个人不动,什么都没说,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忿忿地一跺脚,转身就走了。二人抬头看了看拉美西斯,他冰冷的眼神里竟然展露了一丝笑意,他微微颔首,二人连忙拜跪,然后便朝艾薇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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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几个人的身影渐渐在远方消逝,拉美西斯轻轻地挥了一下手,周围的侍从便会意地一礼,准备离开。礼塔赫正躬着身子往后退,却被拉美西斯叫住了,“礼塔赫,你先别走。我有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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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塔赫顿了一下,便又走了回来,毕恭毕敬地站到了拉美西斯身边。过了那么一会儿,荷花池边上就只有二人了。拉美西斯迟迟不开口说话,礼塔赫就一直面带微笑,不冷不热地看着他。热风微微吹过,树叶便随之响动,拉美西斯望着池中的荷花,淡淡地开口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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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塔赫一点头,“不敢。”
  ??
  ??“客气什么。”拉美西斯看向他,“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
  ??“是的,陛下。”
  ??
  ??“十年了……”拉美西斯轻轻地叹到,语气中却听不到半丝情感,他沉默了半晌,话锋突然一转,“孟图斯就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
  ??“是的,陛下。”
  ??
  ??“孟图斯和你都跟随了我十年有余,你们是我忠实的部下,也是我信任的朋友。孟图斯这次大战有功,我一直想找一个方法答谢他。”
  ??
  ??“陛下,可以加封孟图斯将军为五大军团的总督。”
  ??
  ??拉美西斯微微摇头,“这种加官进爵不是孟图斯喜欢的……我倒是觉得,他如今也二十有七,是否应该赐他一位合适的妻子呢?”
  ??
  ??礼塔赫仍然微笑着,“是的,陛下,不知道陛下想把哪位公主或者重臣的女儿许他呢?”
  ??
  ??拉美西斯扫了礼塔赫一眼,“公主……我心中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重臣的女儿和孟图斯结婚,不是那么妥当,我倒是想我手里正好有个非常理想的女人。”
  ??
  ??礼塔赫微微一震,“您是说……”
  ??
  ??“那个赫梯的公主,名义上虽然是我的妃子,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从来没有碰过她,现在我又拥有了奈菲尔塔利,她也就显得更加多余了起来。她长相漂亮,这两年也安分了不少,我就把她赏给孟图斯做偏房吧,你觉得……如何呢?”
  ??
  ??语毕,礼塔赫脸上那温和的笑容骤然凝结了,就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他愣愣地看着拉美西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拉美西斯故作不留意,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嘴中,用余光扫了一下礼塔赫。“我在问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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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塔赫平静如流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他呼吸困难一般地将头低了下来,“卑、卑职觉得……这个……恐、恐怕不妥吧。”
  ??
  ??“为什么不妥。”
  ??
  ??“毕竟、马特浩妮洁茹王妃是您的第一个妃子……”
  ??
  ??“又怎么样?世人都知道我从未宠幸过她,况且赏赐个偏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但是……是先王指婚给您的……”
  ??
  ??“哼,”拉美西斯冷哼一声,“父王指婚无数,我一样一一拒绝,况且,现在的法老是我。”
  ??
  ??“但是……您……有没有考虑过王妃的心情……”尾音消失在口中,利塔赫撇过头去,眼神中隐着淡淡的哀伤。“我是说,您有没有考虑过孟图斯将军的心情。”
  ??
  ??拉美西斯冷冷地说,“马特浩妮洁茹是敌国的公主,转嫁给埃及的将领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吗?这也是当年父王把她指给我的初衷之一。况且能纳赫梯王国最美丽的第十七公主为偏房,孟图斯也应该会很开心吧。”
  ??
  ??礼塔赫的手慢慢握紧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
  ??拉美西斯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赫梯的使者就到了,我会叫马特浩妮洁茹一起参加,算是让她见一见乡人吧。”
  ??
  ??“……是。”
  ??
  ??礼塔赫慢慢地、恭敬地退了下去,拉美西斯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冷漠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
  ??“来人,叫马特浩妮洁茹准备接见赫梯使者。”
  ??
  ??*
  ??
  ??“不让我去,我难道就真不去了!”艾薇回到房间,把一顶假发往头上戴。“乔装这招虽然老土,但是却百战百胜,今天我就非要大摇大摆地去参加这个什么赫梯使者晋见。”
  ??
  ??“殿下、殿下我求求您了,别再让陛下生气了。”舍普特几乎快哭了出来,“上次陛下虽然没有加罪与您,但是他心里已经很埋怨舍普特没有好好照顾您了。拜托您,这次就呆在宫里吧。”
  ??
  ??艾薇把短短的假发紧了紧,“上次那个太好辨认了,这次我一定会让人不能看出半丝破绽。”
  ??
  ??“艾微,我陪你去。”布卡倒是了解了她的脾性,也不劝她,只要是顺着她,帮助她,多少就能报答她把自己救回皇宫的恩情吧。
  ??
  ??舍普特小小不满地瞪了布卡一下,又转向艾薇,“殿下,求求您别去了。”
  ??
  ??艾薇转身,冲着二人坚定说,“我要去,而且我要一个人去,有布卡陪太容易被认出来了。我要换衣服了,你们出去吧。”
  ??
  ??二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艾薇一幅下了“逐客令”的脸,只好不情不愿地慢慢退了出去。大门关上了。布卡在门口稳稳地站着,一语不发,舍普特则是揉搓着双手,焦急地走来走去。过了那么一会,布卡懒懒地开口了,“别晃晃悠悠的了,艾微决定的事情,你见她改过么。”
  ??
  ??舍普特一听,怒气冲冲地站到了布卡的眼前,十分不满地说,“你不能这样,如果奈菲尔塔利殿下出了什么岔子,你是绝对负不起这责任的!”
  ??
  ??布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怎么啦,既然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与其费尽心思阻止她,不如好好保护她,你这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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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普特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然后又由红色逐渐转变为了些微的青色。她忿忿地睁大眼睛,狠狠地看着布卡,全部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而布卡却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可爱、好笑,他看着她,眼中带有了那么一丝轻微的不屑,而舍普特恰恰被这种不屑所激怒了。正当她要开口与布卡理论的时候,艾薇的房门猛然地打开了。
  ??
  ??那一刻布卡和舍普特都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艾薇。她头戴一顶黑色的短假发,但是却有着一副恰到好处的长刘海,正好把那双美丽的水蓝色双眼挡住;她穿着一身男孩子的装束,好像宫中常见的侍从,手里还拿了几棵青葱的植物;最为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往脸上和手臂上抹了一些奇异的涂料,炭色的肌肤,令她乍一看还真的好像一个埃及的少年。
  ??
  ??“黝黑喷雾没了,我就用你们的涂料代替了,如何?是不是改头换面了?”艾薇有几分得意。
  ??
  ??舍普特佩服地点点头,布卡却上前两步,帮她把扣歪的腰带弄好,“是看不太出来,但其实和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差不多,法老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
  ??
  ??“那怎么办啊?”艾薇歪头想了想,很快,心中就有了主意。“对啦!既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就不让他看到我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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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轮到布卡不明白了,艾薇却不给他迷惑的时间,直接冲他摆摆手,“快,跟我来。舍普特,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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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艾薇的策略其实很简单,她要站在拉美西斯身后,这样他就不容易发现她。于是她便让舍普特与法老座位后面举着大型羽毛扇的男童交涉,由艾薇站这个位子。这样,只要在会晤前站上去,乖乖地不动,法老是很难注意到的,没有人会关心自己身后站着的人长相为何的。况且这个侍从本来就很难被注意到,艾薇的装束又很具有隐蔽性,即使是拉美西斯,一眼也是很难辨认出来的。
  ??
  ??“这个扇子挺沉的,你拿得住吗?”布卡略带调侃地说着,双手抱胸地看着艾薇瘦小的身材和高大的羽毛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奈菲尔塔利殿下,我们、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舍普特不安地四处巡视了一下,“我真得很怕陛下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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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陛下不可能会对艾微怎么样的。”
  ??
  ??“但、但是……”
  ??
  ??“好啦!”艾薇喝停了二人的争执,“你们都快走吧,赫梯使者就来了。乖乖地呆回房间,有人问起就说我睡了,这样谁都不会被发现。”
  ??
  ??布卡和舍普特无奈地对望了一下,两个人好像都有所不甘,在艾薇的再三催促之下,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真是头疼……”艾薇呼了口气,水色的双眼渐渐染上几分冰冷的神色。这次赫梯使者过来是为了什么呢,试探?接头?还是……暗杀?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握了握藏在衣服里的防狼喷雾和S&W38手枪。不管是什么她都要保护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保护……比非图。
  ??
  ??过了一会,厅里陆陆续续过来了几个臣子,毕恭毕敬地在大厅两旁站好了。又过了一会,就远远地听传令兵喊道:“赫梯使者到———”
  ??
  ??终于来了。艾薇连忙打起精神,站直身体,扶好羽毛扇,等着赫梯的使者走进大厅。
  


  第三十章 图穷匕见 文 / 悠世
  
  
  
  ??艾薇对于赫梯的了解是十分的有限的,只是在写论文的时候曾经顺带扫了几眼。相比起埃及令人眩目的五千年渊源,赫梯的辉煌就如同划过夜空的彗星,显得格外短暂起来。起初本由数个小村落组成的赫梯,自公元前16世纪后半叶国王铁列平进行了改革后,国势才日益强大起来。又过了两百年,赫梯帝国到达了其最鼎盛的时期,此间,它摧毁了由胡里特人建立的米坦尼王国,并趁埃及改革之机,夺取埃及的领地,与埃及争霸。埃及第十九王朝的法老们,都与赫梯交过手。比非图的祖父拉美西斯,父亲塞梯,在在位的若干年间,与赫梯之间的争执从未停止过。
  ??
  ??赫梯王国的生产力虽属青铜时代,但赫梯是西亚地区最早发明冶铁术和使用铁器的国家。赫梯的铁兵器曾使周边列国胆寒。亚述人的冶铁术就是从赫梯人那里学来的。赫梯王把铁视为专利,不许外传,以至贵如黄金,其价格竟是黄铜的60倍。赫梯的战车因为使用了铁质的车轴,更是大大增加了其承载能力与机动能力,从而使战车队的实力增强起来,逐渐成了埃及的心腹大患。
  ??
  ??不用想,在比非图的野心里,赫梯必然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若想重拾埃及若干年前那辉煌的版图,赫梯王国的土地必然是一块不能忽略的肥肉;同样,那个屹立在高原之上的王国一定也想通过各种手段令尼罗河畔的沃土落入自己的手中。已是心照不宣的敌对关系,今日却派了使者过来,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赫梯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艾薇不由渐渐兴奋了起来,面对于未知与挑战总是令她热血沸腾,这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为何而来。
  ??
  ??“赫梯使者,穆穆察、塔利求见。”
  ??
  ??嗬,这名字还真够古怪的。随着传令兵的一声令下,两个打扮得与名字同样古怪的男人恭敬地走上殿来,二人在大厅中央稳稳跪下的一刹那,四周的臣子不由得变得严阵以待,气氛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艾薇透过眼前厚重的刘海,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
  ??
  ??为首的男子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魁梧,脸上一道丑陋的疤痕由眉心划至左颊。与其说他是一个外交官,不如说是个武官来的更为贴切。艾薇不由得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身上并没有带武器,只是手中小心地端着一个小盒子,应该是要进献的礼品一类的东西。身后的男子低着头,艾薇看不到他的面孔,估计年龄应该与比非图相差无几。此人身材修长,有着一头乌黑的直发,穿着一身相对简单的服饰,应该是为首男子的随从。
  ??
  ??忽然,那男子好像意识到了艾薇在打量他的眼神,一下子将头抬了起来,那一刹那,一双冰蓝的眸子如同闪电一般骤然射入了艾薇的眼睛里,使她不由得轻轻一颤,在心中小声叫了起来。是他!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酷似艾弦的男子!原来他是赫梯人,难怪有着与埃及人不同的长相。那么……他这次来晋见比非图,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个心思呢?上次对自己的态度,是否是因为认出自己就是所谓的“奈菲尔塔利”呢?一时间那男子的身形竟然与艾弦混了起来,艾薇心中骤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思绪都涌了上来。
  ??
  ??艾薇怔怔地看了他一会,骤然发现自己这样实在可疑,便匆匆移开视线,故做镇静地看向大门口,那个男子没有表情地扫了艾薇一眼,便又把头垂了下去。他是没有认出她的吧,想到这里,艾薇却隐隐有几分失望了起来,就好像被哥哥忽略了一样。正在遐想之中,远处的传令兵又叫到:“拉美西斯陛下,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到——”
  ??
  ??艾薇与众臣望向门口,拉美西斯在前,马特浩妮洁茹在后,两个人不缓不慢地向艾薇身前的座位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礼塔赫等一干随从。艾薇连忙扶好羽毛扇,抬头挺胸,镇定地看着门外,不与拉美西斯的眼神接触。
  ??
  ??法老快步走向了座位,在看到艾薇的一刹,他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不过这微妙的神情却是那么的稍纵即逝,短暂得令艾薇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
  ??礼塔赫跟在拉美西斯后面,向厅前走去,走了一半,却被两个侍从拦了下来。
  ??
  ??“礼塔赫大人,您的位置在那边。”他们指着群臣前列的一个空位说道。
  ??
  ??礼塔赫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美西斯允许自己和孟图斯站在群臣之外、最靠近法老的位置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什么今日突然……他抬头看了看拉美西斯,法老冰冷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波动。“你们确定我要站在那边吗?”他有些难以置信,于是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
  ??
  ??“大人,请站到那个位置去。”
  ??
  ??礼塔赫苦笑了一下。想起之前法老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看来拉美西斯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这种非常时刻,自己又是那种身世……这也怪不得陛下阿,他无奈地点了点头,站进了群臣的队列当中。
  ??
  ??法老和王妃坐下了,礼塔赫、群臣和使者就在厅下恭敬地向法老及王妃拜礼。繁文缛节过后,拉美西斯便开口了。
  ??
  ??“两位赫梯的使者,不辞远道而来,是因何缘由呢?”
  ??
  ??为首的男子粗声粗气地开口了,“法老陛下,我叫穆穆察,他叫塔利。我们这次来到底比斯,是奉了我王穆瓦塔利斯陛下之命,前来探望马特浩妮洁茹公主,并向贵国献上一些不成敬意的小礼物,以来表达我国对埃及最真挚的情谊。”
  ??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着实少了几分敬意。殿上的臣众们不由得小声而忿忿地议论了起来。拉美西斯微微伸出一只手,厅中便又如死亡一般寂静。
  ??
  ??他缓缓地看向身旁的马特浩妮洁茹,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空洞的双眼里竟然出现了几分畏惧的神色,愣愣地看着殿上的二位使者。拉美西斯又转回头去,“那么,马特浩妮洁茹就在这里,你们也看到了,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
  ??“陛下,请允许我可以握一下马特浩妮洁茹殿下的手,可以握到赫梯国最美丽的公主的手,将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低沉的声音,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侃,说话的便是那名酷似艾弦的男人。他虽然跪着,却微微仰视,冰蓝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马特浩妮洁茹。再转头看看马特浩妮洁茹,那神色全然不像是因为看到乡人而带来的喜悦,反而,倒像是一种彻骨的惧怕。她咬着嘴唇,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她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向座位里缩回去。
  ??
  ??这一切都被艾薇尽收眼底,这个号称叫塔利的人看来绝非善类,仅凭一个普通的侍者,又怎么可能让马特浩妮洁茹如此惧怕,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
  ??拉美西斯却没有注意到二人间暗涌的情潮,他微微颔首,“那么,马特浩妮洁茹,你便过去吧。”
  ??
  ??马特浩妮洁茹身子一震,求助一般地看了一下殿下群臣的一角。艾薇眼尖地看到队列里的礼塔赫,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焦急的神色。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协调感。
  ??
  ??怎么会这样?
  ??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如果马特浩妮洁茹和礼塔赫是要设计陷害法老的人,那么这两个赫梯的使者应该就是外应。理论上来讲,几个人不是接头、就是要当场下手……但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色,仿佛那两个使者是来危害她一般,全然没有设计好、要合作做什么事情的感觉。艾薇心中不由得隐隐不安起来。难道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
 


  穆穆察并没有将东西交给侍从,反而更大声音地说,“陛下,穆穆察也非常热衷于建筑知识,因此希望能亲手为您展开,给您讲解。穆穆察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可以请陛下不用担心!”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塔利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微妙的神情没有逃出艾薇的眼睛。看来这是一出连塔利都不知道的戏目,不知为何骤然让她联想起来了图穷匕见那个成语。莫非……
  ??
  ??拉美西斯一抬手,站在穆穆察身边的侍从便开始对他进行搜身,片刻之后,回报过来,“禀报陛下,没有发现武器。”
  ??
  ??拉美西斯便点点头,“把你盒子里的图拿出来,然后便准你过来。”
  ??
  ??不可以啊,艾薇心头一慌,这一幕太接近小时候在课本上读过的荆轲刺秦王那段了,她心里暗暗大声叫停,但是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想到这里,握着羽毛扇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了。
  ??
  ??穆穆察从盒子里取出画卷,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走到拉美西斯面前,他深深一拜,就开始慢慢地展开图,“陛下,这上面绘画了我赫梯王国十数座辉煌的神庙,他们的建筑形态不一,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
  ??穆穆察慢慢地展开着画卷,一座座华丽的神庙就跃然纸上,拉美西斯聚精会神地看着,眼中不由流露出钦佩的神情。艾薇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心中的紧张,缓缓地从衣服里拿出那把S&W38手枪,暗暗地将保险拉开。希望那个什么穆穆察不会想到把匕首放在图卷里这样愚蠢的刺杀方法,即使得逞,他也是必死无疑,希望他不会傻到单单是为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大费周折,前来晋见。
  ??
  ??图画眼看就要展开到最后,殿下的塔利突然大叫一声,“穆穆察,别做傻事!”
  ??
  ??那一秒,图画完全打开了,在画的最后赫然出现了一把短小的宝剑,那是一把朴素的、泛着冰冷光辉的铁剑。
  ??
  ??大家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穆穆察抓起眼前的短剑,快速地刺向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下意识一躲,短剑就刺进了他坐椅的靠背,靠背上洁白的陀毛骤然黑了一块。只听殿下有人惊叫:“剑上有毒!”
  ??
  ??穆穆察的眼里泛起了血红的光芒,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仇恨,以及失去理智的眼神。“拉美西斯,我杀了你!”他拽出剑来,又向法老刺去。拉美西斯连忙起身,边躲避他的攻击边向殿下走去。手中的宝剑因为剑鞘稍长,慌乱之中竟然不能顺利地拔出。穆穆察步步紧逼,情况甚是惊险。
  ??
  ??殿下的群臣乱作一团,没有法老的许可,不可以携带武器入厅,更不能贸然上到前殿,一直以来拥有这两项特权的只有孟图斯与礼塔赫。而如今,孟图斯不在场,礼塔赫又被命令不许上殿。全心躲避穆穆察短剑的拉美西斯,竟然忘记呼唤武士上殿。这时大家紧张地看着拉美西斯和穆穆察之间的周旋,心中十分焦急,但却实在是爱莫能助。
  ??
  ??虽然预料到事件可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如此突然。艾薇忙乱之中丢下扇子,将子弹上膛,双手举枪,瞄准穆穆察。但是二人的位置变幻无常,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射失,一时竟无法果断地开枪。
  ??
  ??“奈菲尔塔利,你给我好好呆在那里别动!”拉美西斯与穆穆察缠斗之际,竟用余光瞥见了一旁想要帮忙的艾薇,他怒吼一声,让艾薇一下子楞住,不知所措了起来。
  ??
  ??该死,只要数秒,能有数秒时间,他就可以将剑拔出来,将眼前这个下贱的赫梯人碎尸万段!但是穆穆察丝毫不给他放松的机会,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是想要一鼓作气,将他置于死地。因为是毒剑,着实不能不格外小心。究竟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疯狂的攻势暂缓,从而得到数秒时间让他拔出剑来呢……
  ??
  ??惊险混乱当中,突然一袭白色的身影冲了上来,挡在了拉美西斯与疯狂的穆穆察之间。
  ??
  ??此人的举动,为拉美西斯赢得了宝贵的数秒。他利落地从剑鞘中拔出宝剑,飞快地砍向穆穆察持剑的手臂。随着一声惨叫,穆穆察的手臂与他的身体分了家。紧接着,拉美西斯又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腿,那一刹,这个壮硕的汉子倒了下去。红得几近发黑的鲜血在殿上喷涌了出来。拉美西斯喝令,“把穆穆察拉出去,乱刀砍死。”
  ??
  ??霎时间,门外涌进了数名手持利器,身着厚甲的西塔特村勇士。原来拉美西斯早就有所安排,只是没有想到还有图穷匕见这样一招。他们冲上前来,抓住了还在狂乱挣扎的穆穆察,将他向门外拖去。
  ??
  ??“拉美西斯!我诅咒你!你的爸爸害死了我全家!我就算下了地狱也饶不过你!”穆穆察的喊声逐渐远去,拉美西斯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
  ??
  ??大厅里逐渐恢复寂静,然后突然,众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震惊了一般,轻微地叫了起来。拉美西斯闻声低下头,那一刹,他的眼神凝固了。
  ??
  ??地上还残留着那个汉子被砍掉的左腿,但是却没有看到他的断臂。
  ??
  ??因为他所残留的那只断手,还死死地握着短剑,而那把毒剑,深深地插在刚才帮他争取了宝贵时间的人的身体里。殷红殷红的血,流出来,因为毒物的影响而逐渐变成了黑色,染在那一袭洁白得不带有半点瑕疵的衣服上,渐渐晕开,仿佛一朵象征着死亡的花朵,显得格外刺眼。
  ??
  ??这时,王座上的马特浩妮洁茹不受控制地跑了下来,她大声地哭着,伏在了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上。
  ??
  ??那一刹,拉美西斯、艾薇、大臣、侍从全部都噤声,他们并非想要沉默,而确实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空阔的大厅里只能听到马特浩妮洁茹撕心裂肺的抽泣声,一阵一阵,传出了大厅,显得格外凄凉。
  ??
  ??“礼塔赫——”
  


  能够遇到陛下
  ??是我生命的开始
  ??即使有一天
  ??我被所有人憎恨
  ??我被所有人误解
  ??我都还是要继续保护他、维护他
  ??就算他不再信任我
  ??所以,我不能带你走——
  ??
  ??*
  ??
  ??一开始,他不叫礼塔赫,周围的人都叫他比耶。
  ??
  ??自从记事起,比耶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父亲,则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鲜少出现。比耶这个名字,就是父亲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年幼的他,一直跟着一名照顾他起居饮食的嬷嬷生活。自六岁起,比耶就展露了对神学出奇的强烈兴趣,他积极地拜访各大神庙、认真研读相关的书籍,并且很快就在这方面崭露头角,引起了相关人士的重视。
  ??
  ??在那个时代,如果是可以从事神职,将会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而少年时期的比耶并没有考虑那些功利性的好处,却仅仅是抱着一种单纯的想法而开始为神庙供职:“如果我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祭司,父亲就会对我笑了吧,他就会以我为荣、经常来看我了吧。”
  ??
  ??但是每次他这样充满希望地问向嬷嬷的时候,日常温和的笑容就从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褪去了,她会很不自然地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再看比耶,不管他如何追问,她都一言不发。虽然是如此,比耶仍然抱着强烈的信念,并且更加努力、更加勤奋地为了自己心中所抱有的那个幻想而奋斗。
  ??
  ??比耶十四岁那年,通过了试炼,当上了底比斯一座神庙的初级祭司,从而变成了全国上下最年轻的正式祭司。同样在神庙里学习的同僚们,自是十分嫉妒比耶的成就,他们便将他围起来,推搡着他、辱骂着他。但是却没想到,这些风言风语,竟然让少年比耶得知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个石破天惊、几乎令他崩溃的秘密。
  ??
  ??“杂种、杂种!”
  ??
  ??“比耶是赫梯女人的小孩来的,你这敌国的野杂种,怎么配当我们伟大埃及的祭司,快滚回赫梯去吧!”
  ??
  ??“连自己妈妈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
  ??比耶难以相信地反抗着,却被那些人一次次地推倒在地上。“不、我是埃及人!我的爸爸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底比斯人!我的妈妈也是一个埃及人!我是埃及人!”他哭着,叫着,几近疯狂地扑向那几个个子高出他一头的少年,用牙齿咬他们、用手抓他们。
  ??
  ??“他疯了。”
  ??
  ??“这个杂种疯了,我们走吧!”
  ??
  ??少年们用力推开比耶,扬长而去。穿着崭新祭司服装的少年倒在了泥土当中,脸上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喃喃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
  ??“这不可能!嬷嬷,求求您告诉我,我是埃及人!我的爸爸是一个普通的底比斯人!我的妈妈是埃及边境村落里的农妇!我是埃及人!我有父母!”比耶跌跌撞撞地跑回到住所,疯狂地摇着陪伴自己十数年的嬷嬷,为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这十多年来,自己一直相信母亲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去世,而父亲则是因为繁忙的工作才鲜少有时间来看自己。他们应该是相爱的,自己的诞生应该是被他们所希望、所祝福的!
  ??
  ??嬷嬷别开头,一语不发。比耶更为用力地摇着她,她终于跪拜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说:“请原谅我啊,拉神!我背叛了我的誓言,因为我实在不忍看到眼前这个孩子晶莹的眼泪啊!”
  ??
  ??“嬷嬷……?”
  ??
  ??“比耶,不,殿下!您的真实身份、您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国王的弟弟、尼哥殿下的王子啊!而您的母亲……”嬷嬷停止了说话,伏倒在地面颤抖着、嗫嚅着,久久不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怎么样?”比耶也蹲跪了下来,紧张地看着嬷嬷。
  ??
  ??“请原谅我,尼哥殿下……您的母亲,是尼哥殿下从赫梯边境虏获回来的女奴。在生下您以后,自尽了。”
  ??
  ??那一刻,世界仿佛碎了。
  ??
  ??嬷嬷细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但是他已经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原来是自己心中最伟大的、最接近神的埃及皇室与敌国赫梯的女奴所产下的孩子!
  ??
  ??自己的诞生是多余的……难怪父亲几乎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因为父亲,以自己的存在为耻辱,他不想见到自己,不管自己付出多少努力,他永远都不会以自己为荣!没有人希望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包括母亲,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宁愿自杀,也不愿意陪伴他多一点时间吗……
  ??
  ??不。他不愿意不去想,不愿意去知道。
  ??
  ??比耶,被遗弃之意。比耶,他原来一直是一个被遗弃的、被厌恶的孩子。
  ??
  ??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
  ??“不……不会的……”比耶几近崩溃地夺门而出,全然不顾在身后叫着他的嬷嬷。他疯狂地跑着,跑向横亘底比斯的尼罗河,血红的夕阳正慢慢沉入河底,将天空染成一片悲哀的猩红。他跪在尼罗河之畔,任凭河水一次次地将泥土拍击到自己的身上,将那洁白的祭司服装晕上泥土的颜色。
  ??
  ??“阿蒙神、拉神、伊西斯女神!能够看到过去、看穿未来、横跨生死两界的诸神!比耶在这里恳求你们,请让我看到‘真实’!请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哀鸣着,但是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只有尼罗河的流动声,怒吼一般带走了所有的寂静。
  ??
  ??“与其问那些不一定存在的神,为什么不靠自己去寻找‘真实’?”年轻的声音蹦入了他的脑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带着几分忿忿转过了头去,赫然望见不远处的沙地上坐着一位气宇不凡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却有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锐气,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琥珀色双眸让他不由得有几分焦躁起来。
  ??
  ??“你是谁?”
  ??
  ??“我是谁不重要,”少年翻身站起来,走到比耶的眼前,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竟让比耶产生了如同见到天神般些微的错觉。“你就是比耶吗?我听说你是全国上下最年轻祭司,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
  ??愣了一下,比耶恼怒地站起身来。“关你什么事,你不会懂的!”
  ??
  ??少年冷冷地一笑,俊俏的脸宛若反射了美丽光照的冰山一角。“你想知道,你犹豫,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从心底惧怕这个事实,惧怕现实。”
  ??
  ??比耶一愣,接着一种宛若被羞辱的神情就落到了脸上,“你也是来嘲讽我的么?”
  ??
  ??“不、当然不是。”少年微微侧身,望向尼罗河的另一侧,停了一会,又开口说到,“你看,底比斯的西岸。”
  ??
  ??比耶看过去,被尼罗河所隔开的城市的西侧,那是另一个世界,死去的人们,都被葬在那里。
  ??
  ??“比耶,”少年接着说了下去,“不管你还是我,甚至最高等级的祭司,无论怎样祈求神的庇佑、祈求永生,一旦生命的火光消失,那么一切又都化为尘寂。所以何苦相信神论,我更相信自己,我愿意用我短暂而浅薄的一生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去亲手解开我所不知晓的谜团、去达到我希望达到的目的。”
  ??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比耶将头撇开,不去理会他。
  ??
  ??少年笑了,他走过去,一手扳住比耶的肩膀说,“我需要你的

  少年笑了,他走过去,一手扳住比耶的肩膀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因为你是最年轻的祭司,而是因为你的聪明、你的才智,我早就听神庙的那些老头子说过关于你的所有传闻。我不管你与谁有着怎样的纠葛,那些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跟我走,呆在我身边,为我效力。你对我来说有这样的价值。同样、”他微微一顿,眼中射出了危险的光芒,“跟着我,你也可以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亲眼目睹你所谓的‘真实’,或者……改变它。”
  ??
  ??比耶被他冰冷的眼神摄住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年绝非善类,那不是一双一般人所拥有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帝王的犀利双目。但他渐渐犹豫了起来,眼前这个小子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虽然自己心中开始怀疑父亲、憎恨父亲,但是却始终不愿下定决心去做什么。在他心底深处,他仍然愿意相信父亲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怜爱,只是碍于身份才故意对自己不闻不问。
  ??
  ??他愿意相信。
  ??
  ??“怎么样?如果你今天和我走,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父亲了,有什么疑问,你当着他的面问清楚就好了。”少年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比耶呆呆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真的可以让他逃离这个令自己迷乱的情形,让自己不再迷惑,但是……
  ??
  ??“对不起……”但是,他心里还是抱着那一丝丝希望的。
  ??
  ??少年轻轻地颔首,“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希望下次见到你,得到的是你肯定的答案。”
  ??
  ??比耶看了少年一眼,那清澈的琥珀色双眸竟然使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或许,如果不是还抱着对父亲的最后那一丝希望,他会和他走,但是现在,他只想,等待,等待自己成为伟大的祭司,等父亲过来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
  ??
  ??也或许,他只是胆小、不敢去问而已,怕真的一问,得到的那“真实”会将最后的希望也变成泡沫,击碎。他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去承受那一切。
  ??
  ??嬷嬷死了。
  ??
  ??比耶回到自居住了十四年的小屋时,发现慈爱的嬷嬷倒在地上,倒在一片血泊里,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
  ??“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理应死去。殿下不要为此哀伤。”背后走出来两个手持刀剑的蒙面埃及士兵,“如果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殿下还可以继续活下去,既然现在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那么,你们,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
  ??泛着冰冷光辉的剑高高地举起来了,比耶漠漠地看着那蒙着脸的士兵,突然,他发现自己心中最后的希望,如同尼罗河翻腾的潮涌所制造的泡沫一般,消失了,消失了。
  ??
  ??那一刹,他骤然笑了,如同没有生气的阳光、如同不能流动的死水。那诡异的笑容,竟让两个士兵呆住了。难道他疯了吗?可这疑问还没有说出来,下一秒,两个人的身体就裂开了,被人从身后横断,发黑的血柱喷涌了出来,溅到了比耶洁白的祭司礼服上。琥珀色眼睛的少年从鲜血中走了出来,“没想到叔父竟然这样残忍,幸好我跟过来了。诶?你没事吧,死了人,你为什么还那么开心呢?”
  ??
  ??“诶?我、我没有啊……”他的脸上,还留着那份特别的微笑,自己却并不自觉。
  ??
  ??少年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奇怪的人。但这就是真实,真实有的时候是残酷的。和我走吧,你想做的事情会更加容易实现。”
  ??
  ??比耶看着他,深黑的眸子里不带有一丝情感,也再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神已经不再是我的信仰,我的生活已经没有目的,我想我帮不到你任何事情了。”
  ??
  ??少年微微扬起的嘴角,扯出一丝略带轻狂霸气的表情,“那么便信仰我吧!为我,成为埃及上下的第一先知,我将让你看到比真实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
  ??他的表情那样坚决,竟让比耶微微地感动了起来。即将消逝的夕阳,将金红的光芒赐予了眼前这个英气四射的少年,他身上还残留着刚才喷溅出来的血液,而那清澈的琥珀色双眸,就好像冲破了一切污秽,清楚地说明着他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
  ??比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跟他走。
  ??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做拉美西斯。”少年看着比耶,自信而几近狂妄地说,“这个名字,在千年之后必然会作为埃及最伟大法老的名讳,刻在我国各个辉煌的神庙之上,接受众人的朝拜。而你,则会作为我最信任和重用的臣子,与我的名字一同出现。”
  ??
  ??比耶呆呆地看着他。
  ??
  ??“从今天起,你没有过去,你是我拉美西斯最得力的臣子。你不是比耶,从现在起,你叫礼塔赫。”
  ??
  ??少年霸道地宣称,完全不在乎比耶接受与否。
  ??
  ??比耶愣了一会,然后,笑了。这次的笑容是那样沉静、那样温和,宛若阳光,更似流水。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深黑的眸子里闪出了犹如黑耀石一般的光芒,含蓄却暗藏锐利。
  ??
  ??“是,那么,礼塔赫从命。”
  ??
  ??直到今天,礼塔赫想起这一段还不由会会心一笑,当时并不知道拉美西斯是谁,为什么就那样相信了他呢?现在想想,一定是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气质所深深吸引了吧,看着他就好像能看到明天,看到比真实更为令人叹服的无限未来。那种使人不得不信服的霸气和信心使他不由得也被同化了,然后渐渐的,拉美西斯的梦就变成了礼塔赫的梦,拉美西斯,就成了礼塔赫的信仰……
  ??
  ??*
  ??
  ??两年后,第七王子拉美西斯被法老封为年长国王之子,即摄政王子。礼塔赫成为底比斯神庙的第二先知,其前所未有的年轻与睿智,使他一跃成为全国上下广为流传的神话。
  ??
  ??又过两年,皇叔尼哥在一次用膳的时候被人毒死,至今仍未找到凶手。同年,礼塔赫成为了为数不多的第一先知,并列位于众臣,参加议事。
  ??
  ??又过半年,礼塔赫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在埃及-赫梯边境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有着乌黑的头发,明亮的双眼,白皙的皮肤配上鲜红的嘴唇,竟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惊艳。那一刻,礼塔赫年轻的心被深深地打动了。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不知道彼此姓名,他们约定一年后再次相会,然后,便永远地在一起。
  ??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自称叫奈菲尔塔利的外国女孩闯进了拉美西斯的生活。
  ??
  ??她聪明,但是却缺乏基本的常识;她有谋略,但是却不怎么知晓礼节;她敏锐,但是却迟钝地不能意识到拉美西斯对她的迷恋。
  ??
  ??这个略带古怪的女孩子改变了拉美西斯,那短短的数月,那简单的一举一动,竟无一不牵扯着拉美西斯的喜、怒、哀、乐,让年轻的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礼塔赫曾想过,或许她消失会更好。后来她真的消失了,就如同空气一样,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半分蛛丝马迹,但是她却也带走了拉美西斯那如同炙热的太阳一般的情感。
  ??
  ??他不会忘记她消失的那一天,因为那天,是他又一次见到自己心爱女子的那天。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份。但,居然,几乎是诀别……
  ??
  ??后来,又是五年。
  ??
  ??五年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一切,竟天翻地覆。
  ??


  第三十二章 崩塌的一角 之一 文 / 悠世
  
  
  
  ??“御医……叫御医。”
  ??
  ??虚弱的话语,就好像一滴水,掉进了如同晚湖一般静默的大厅,渐渐地,漾起了波纹,一圈一圈,扩散了出去,渐渐地,出现阵阵涟漪,最后竟沸腾了起来。
  ??
  ??“御医!御医在哪里?”
  ??
  ??“快叫御医啊!礼塔赫大人他中毒了!”
  ??
  ??“御医!礼塔赫大人他、大人他!御医快来啊!”
  ??
  ??四周的朝臣乱作一团,跌跌撞撞地叫着御医,但是却不敢走上殿去;门口的武士们守着大门,没有法老的命令,不敢踏入一步。四周的人潮和喧闹都被那一道法令截断了,这就使得殿上那一块地方,变成了喧闹混乱的大厅中唯一的空洁之地。
  ??
  ??礼塔赫仍然紧闭双眼,血顺着短剑,慢慢地滴了出来,落在青花石的地面上,散成了一点一点黑色的花。马特浩泥洁茹伏在他身上,已经不再撕心裂肺地呜咽,但是由眼角却止不住地渗出大滴的眼泪,落了下去,打散了由鲜血凝成的花朵。
  ??
  ??突然,礼塔赫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了一下。马特浩妮洁茹立刻直起身来,双手握住他的手,焦急地说着,“我在这里,礼塔赫,我在这里。”
  ??
  ??霎时间,大厅陷入了静默,所有人都看向厅中倒在地上的年轻祭司,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
  ??但是那苍白的嘴唇并没有唤出那可怜少女的名字,“……陛下。”那一刻,马特浩妮洁茹的脸更加惨白,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自嘲与忿忿,之后,便抬起头来,看向拉美西斯。
  ??
  ??“他在叫你。”
  ??
  ??那样冰冷、那样不敬。这就是五年来这个公主和拉美西斯说过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这一句话一出口,拉美西斯才仿佛刚刚被惊醒一样,低头下去,竟有几分木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礼塔赫,仿佛不知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何种场景。
  ??
  ??“陛下……”礼塔赫仍然闭着眼睛,虚弱地说着。“陛下,礼塔赫有罪,擅自上了殿。”
  ??
  ??骤然一种急躁感升入了拉美西斯的心中,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迈动自己的步伐,无比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那琥珀一样的瞳孔中,看不到四周慌乱的大臣们,也看不到以一种仇视眼光盯着自己的赫梯公主。他的视野中只有那个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救他一命的忠臣、朋友?……那一刻,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十年前,十年前那个白衣的比耶与自己初次见面的那天。
  ??
  ??但是,眼前这个倒在地上虚弱的人,他为什么还能在笑着呢。如果不是自己一时的迷惑、一时的怀疑、一时的犹豫,他怎么会落成如此结果。他已经知道他怀疑他了,为什么不出来澄清、为什么心中没有怨恨,为什么……还能如此平淡地,说出那样的话呢。
  ??
  ??刹那间,千言万语涌进了拉美西斯的脑海中,他的嘴边勾起了一丝难以说明的苦笑,想说的话,出了口,却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普通对白,“和你说过了……不用对我这样客气。”
  ??
  ??礼塔赫感到拉美西斯的声音离开自己很近,于是他用尽全部的力量睁开眼睛,黑耀石般的眸子失去了日常美丽的光辉,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跟随、陪伴了十年的君主,即使用力睁大眼睛,他依然只能看到黑暗,自己五官的感觉宛若渐渐地远离这个世界,生存的感觉在快速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正慢慢包围自己的冰冷的恐惧感,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如果是死亡是恐惧,那么他的恐惧便是要永远离开那个人了吧。
  ??
  ??但是他还有话要说,有话要告诉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君主。
  ??
  ??“陛下,您能没事实在太好了……”他断断续续地、慢慢地、竭尽最后的力量说着,“对不起,礼塔赫,不能继续陪伴您了……”
  ??
  ??“说、说什么傻话,御医这就来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我不允许你不为我效命。”
  ??
  ??礼塔赫苍白的脸上又一次绽放了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谢谢您,您赐予了礼塔赫生命……能够帮到您是礼塔赫的荣幸。”
  ??
  ??“你不要说话了。御医呢!御医呢!!”拉美西斯怒吼了起来,他那声嘶力竭的叫声,在如死亡一般寂静的大厅里,回荡着。群臣焦急地引首企盼,但是御医仍然没有赶到。
  ??
  ??“礼塔赫看到了超越真实的东西……陛下,请您一定要把您的梦想实现……”礼塔赫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更加坚定了起来,那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每个人都听到了。
  ??
  ??然后话语声又小了下去,就如同在耳边喃喃一样,“马特浩妮洁茹……”他轻轻地叫着公主的名字,好像在叫她,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马特浩妮洁茹噙着泪水,呆呆地看着他,屏息等着他下面一句话。
  ??
  ??可是久久地,他再也没有开口。
  ??
  ??“礼塔赫,礼塔赫,你给我醒过来!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
  ??但是地上的青年,不再如平日那种谦恭与礼貌,只是冷冷地,没有回答。
  ??
  ??“礼塔赫!不允许你违抗我的命令!”
  ??
  ??年事已高的御医接到消息,提着各种珍贵的草药,一路小跑,终于到达了大厅。矮小的他抱着药箱,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蹒跚地从人群中向殿上挤去。当他的头一探出人群的时候,就一把被拉美西斯抓了过去,扔在殿上的礼塔赫边上。
  ??
  ??“御医来了,给我起来,他会治好你!”
  ??
  ??御医看了下礼塔赫的脸,伸手过去试探了一下,“陛下……大人他已经……”
  ??
  ??“告诉你,如果你治不好他,我要你全家的命!”拉美西斯阴冷地看着御医,琥珀色的眼睛中透露出几分狂乱的杀意。御医嗫嚅着,又回去看向礼塔赫……但是,即使是阿蒙及姆特也救不了一个生命之息不复存在的人啊……
  ??
  ??“拉美西斯,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样。”马特浩妮洁茹冷冷地说,语气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一辈子都忠于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放过他吗?”
  ??
  ??“放肆!谁允许你说话了?没有我的应允,礼塔赫是不会离我而去的!”拉美西斯狂怒地回答。
  ??
  ??比耶,比耶,自十年前见他,他就想把那个睿智的少年归于麾下。十年来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他已经习惯了与他商讨自己的意见,他已经习惯了在书房中与他探讨自己的野心,他已经习惯了与他共驰在尼罗河畔巡视自己的疆土。如果是礼塔赫,他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的,因为拉美西斯的梦想,就是礼塔赫的梦想!所以……这个死去的人,不是礼塔赫吧!
  ??
  ??骤然醒悟,他才发现,礼塔赫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枚他想利用的棋子,或者是愚忠的臣下。他是他内心深处,最信任的朋友啊……
  ??
  ??那么,为什么他会怀疑他呢。
  ??
  ??为什么会怀疑眼前这个为了自己,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可怜的人呢?
  ??
  ??不、不可能,不是他的错,不是他怀疑他,是赫梯!是下贱的赫梯人的错!!
  ??
  ??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了狂暴的杀意,还有一个赫梯使者,定要叫他碎尸万段!“来人,把赫梯使者给我抓起来!”
  ??
  ??厅中的大臣与武士骤然混乱了起来,刚才那震惊的一幕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但是因为武士已经奉


  ?厅中的大臣与武士骤然混乱了起来,刚才那震惊的一幕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但是因为武士已经奉命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那么料想这个使者必然是插翅难飞。只是,他会在哪里……
  ??
  ??一个年轻的臣子,眼尖看了过去,“那边!”
  ??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个使者竟不知何时跑到了殿上去,手里还劫持着一个人质。定睛一看,那个人质竟然是……
  
  
  
  崩塌的一角 之二
  
  剧情的发展仿佛是一种无奈的必然。拉美西斯方才躲避使者时狂乱的一吼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那个站在王座后面、举着羽毛扇、不起眼的、瘦弱的黑发少年就是奈菲尔塔利。而那一刹那的震惊转眼被当时紧张的气氛吞并了。当所有混乱、惊恐、悲哀刚刚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冰冷的铁剑就已经架在了她-拉美西斯最宝贝的宠妃–“奈菲尔塔利”细嫩的脖子上。
  ??
  ??这一举动来的太突然,艾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隔着宽大的衣服,指向身后的人。一时的慌乱,让她不由得难以控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
  ??“不要动。”冷冷的声音,贴在艾薇的耳边,宛若温柔却含着令人颤栗的恐怖。那便是刚才语气略带嘲讽的使者塔利,听似轻薄却隐隐叫人惧怕的语气,与艾弦更是相去甚远。“其实除了长相,也并没有什么地方相似”,惊恐之余,艾薇心中不自觉地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
  ??“把你手里的东西扔掉。”
  ??
  ??什么?艾薇愣了一下,骤然有种想回头过去抓住他问个明白的强烈欲望。难道他知道这是枪?怎么会?
  ??
  ??“扔掉。”塔利冷酷地又说了一遍,铁剑更多几分地压迫在她的脖子上,肌肤已经能感到几分生疼。艾薇心有不甘,不过还是本着明哲保身的心态,自觉地抬起双手作成投降状,松开右手,手枪就掉落在了青花石的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
  ??“乖。”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塔利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转眼又抬起头,望着厅内看着自己的一干人等,扬声到,“我要求的不多,一匹马,放我出城。”
  ??
  ??艾薇偷偷地瞄了拉美西斯一眼,如果说眼神能杀人,身后的塔利可能都死掉五百次了。而自己,如果有连带的话,也见了阎王不下百次。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与大意,怎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场景。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不在这里,说不好那个像极了哥哥的人,现在已经倒地身亡了。想到自己能帮了他,总觉得还是欣慰,在这一刹,对艾弦曾经刻骨铭心的情感,就好像穿越了几千年被移植到身后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
  ??只那一秒,只有那一秒,这一短短的错觉就消逝了。应该说,自从礼塔赫生命消逝的那一刹那,对哥哥的执著就不知不觉地淡了,另一个人鲜活的形象仿佛一把利剑,冲入了她的视野,让她的心脏骤然间疼痛得难以呼吸。
  ??
  ??就好像要碎掉一样的心疼。
  ??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那个年轻的法老一眼,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正隐隐闪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暗涌。
  ??
  ??那是一种恨意吗?迁怒于这个使者,因他的同伴害死了礼塔赫?
  ??
  ??拉美西斯恨着挟持着自己的赫梯人,那么他会为了杀塔利,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
  ??艾薇一颤,才骤然发现自己心中已经充满着难以名述的哀伤,这坏人脾性的情愫,就要涌出胸膛,展露在自己的脸上了。
  ??
  ??哀伤?为什么哀伤。本来她就是一个异时空的闯入者,自以为是地闯入别人的生活,肆意进行自己的揣测,更改了本来顺利进行的历史。她本身就不该存在在这个时代,即使拉美西斯全然不顾及自己,也不该有所抱怨。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不知所谓胡乱选择的。
  ??
  ??那,为什么哀伤?
  ??
  ??“你怕了?”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艾薇的思绪。
  ??
  ??“笑话。”艾薇同样轻轻地回话过去。
  ??
  ??“呵呵……”透彻的蓝色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喊话出去,“怎么,拉美西斯,你还愣着。”塔利轻轻移动了持剑的右手,艾薇只觉得脖颈闪过一丝凉意,然后火辣辣的痛感就涌了上来。在场的众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塔利冰冷地一笑,“奈菲尔塔利的血,也是红的。”
  ??
  ??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吧。艾薇只觉得塔利有种病态的恐怖,那种不屑的态度如同冰碎,顺着她的毛孔渗入血液,让她不由颤栗。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点,和艾弦还蛮像的,但是,在艾弦的众多手段里,绝对不包括艾薇。而塔利,显然把艾薇当作了最有效的棋子。
  ??
  ??厅中渐渐混乱,趁着骚动,身后的男子又附在她耳边,“你怕了。”
  ??
  ??“怎么可能。”
  ??
  ??“虽然不舍得杀你,但你可要乖乖的。”温柔的语气里总是包含着阵阵凉意,塔利抬起头,冰蓝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拉美西斯,虽不说话,眼里已包含了全部意思。
  ??
  ??如果不放他走,那么他走的时候,一定会先送她走。
  ??
  ??艾薇看着拉美西斯。
  
  
  传统上来讲,优秀的女主角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坚定决断地大声叫:“不要管我,杀了他!”或者是,“我没关系的,你下手吧。”但是她却说不出口,连一个坚定的眼神都不愿意给。没错,礼塔赫死了,死在自己错误的推断上、帝王的疑惑上、不相干的赫梯人手上。但是她偏偏不想承担起这个责任,她偏偏想知道他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
  ??任性吗?
  ??
  ??对,任性,而且自私!
  ??
  ??他不是说她很重要吗?有多重要呢?证明给她看啊!
  ??
  ??只有自己哀伤吗?那一刹,看着他绝望而狂乱的身影,她的心也要碎了,碎成片了,碎得动不了了,不能思考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被塔利控制住呢?
  ??
  ??那个伟大的法老,坚无不摧、神秘莫测的君主,在那一刻,居然是那样地令人疼惜。那鲜活的场景,她忘不掉啊。她只希望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希望得心都要想碎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内疚?因自己也曾误导过拉美西斯?惋惜?因拉美西斯错怪自己的忠臣?还是其他的什么……
  ??
  ??自己这样难受,为什么还要故作坚强?那一切的错误,都落到她身上吗?不、她偏要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
  ??拉美西斯缓缓地抬起右手,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种种难以解答的情感。
  ??
  ??但那右手始终没有放下,殿下候着的众多武士,全部严阵以待,手持各种兵器、暗器,倘若是杀,那么这些害人的东西就全都会飞向那个使者,即使穿过了艾薇。倘若不杀……法老会不杀吗?
  ??
  ??臣子、武士、侍女、塔利、艾薇全部屏息看着拉美西斯。
  ??
  ??他却站着不动。
  ??
  ??艾薇感到那丝血液正顺着脖子流下去。她不想等了,怕等来的结果自己承受不起。其实不管是什么结果,她或许都是承受不起的吧。
  ??
  ??想到这里,她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颤,塔利手中的铁剑划进了她的伤口,一阵剧痛霎时袭来。见状,塔利慌忙把手一松,生怕割深了她。“塔利,原来你终究是不想杀我的。”艾薇心里想着,手迅速地从衣袋里掏出eagle-key防狼喷雾,拇指套入顶部的指环,四指握住喷雾的体部,心中默念一声对不起,奋力举臂,持着喷雾砸向塔利的鼻子。
  ??
  ??小号Eagle-key的长短与一只签字笔无异,但是略粗,握在艾薇的小手里正合适,特殊的合金制作,坚硬却轻便,持其攻击人就可产生“寸铁”的效果。即使是艾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依然可以对大汉产生重创。这一下,果然疼得塔利不轻,他大叫一声,左手放开艾薇,抚向自己的鼻子,右手却依然死死抓着铁剑。
  ??
  ??趁着这个空档,拉美西斯放下右手,众武士心领神会,作势要涌上殿来给塔利最后的一击。
  ??
  ??就在这时,艾薇大声地叫到:“谁都不许上来。”气势之磅礴,着实让众人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她左手执袖掩鼻,右手飞快地转开了喷雾的保险拴,冲着塔利的脸就喷了过去。那一秒,塔利惨叫了一声,当时就向后晕倒了过去。过了数秒,殿下前排的武士、臣子也突然略感不适,鼻喉呛辣,纷纷咳嗽了起来。
  ??
  ??“不要慌,用袖口掩住鼻子,一会儿就好了。”众人闻言,纷纷用衣角、袖口掩住口鼻。
  ??
  ??拉美西斯伸手一指,后面的武士就持剑冲了上来。
  ??
  ??艾薇突然在倒下的塔利面前一跪,伸开双手,将塔利护了起来。殿上的武士只奉王命,冰冷的刀剑就要落在艾薇身上。
  ??
  ??“住手!”拉美西斯喝止了那些武士,燥怒的眼睛里包含着十分的不解。“奈菲尔塔利,做什么。”
  ??
  ??“陛下……”他终是没有杀她,他没有。“这个人还不能杀,还要问他多一些事情。”
  ??
  ??“什么?!”
  ??
  ??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理智,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却只有那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礼塔赫是因为赫梯使者才死的!是因为那个人!艾薇低着头,快速地说着,“问他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
  ??“你说什么?”
  ??
  ??“向他问,谁才是真正的奸细!你身边有奸细,那个人不是礼塔赫,不是!”
  ??
  ??那一句话宛若喊醒了拉美西斯,他怔怔地看着艾薇,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久久地,慢慢地,他颓丧地放下了手。
  ??
  ??“把他关起来。”
  ??
  ??武士收起刀剑,从艾薇身后拖走了不省人事的塔利。
  ??
  ??拉美西斯呆呆地看着地上紧闭双目的礼塔赫,日常温暖的微笑仿佛还留在脸上,只是早已没有生存的温度。
  ??
  ??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
  ??这一句话好像提醒了他,如果他没有心存疑虑,没有怀疑礼塔赫是奸细,没有怀疑这个对自己最忠心、最崇敬的臣子,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如果礼塔赫还站在殿上呢?手持武器的他,会让那个使者靠近自己吗?到底是谁害死了比耶呢?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忠诚于法老了。
  ??
  ??他笑了。自嘲地笑了,嘴角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缓缓地走回王座,眼神越过殿下余惊未散的臣子、恨意未绝的马特浩妮洁茹、低头不语的艾薇,坚定地看着外面。他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而坚决。
  ??
  ??“等他醒了,我便要拷问他到死,赫梯人害死了我国的最高祭司,他们必然付出代价。”
  ??
  ??众臣立刻跪倒在地,面目诚惶诚恐却又带着几分崇敬。“陛下万岁!”
  ??
  ??马特浩妮洁茹的脸上浮现着冰冷的不屑,噙着泪水轻抚着礼塔赫失去光辉的脸庞。艾薇抬起头,看着拉美西斯,直直地,直到那个琥珀色双眼的主人低头扫了她一眼。但很快,他就又好像逃避似地别开了视线。他定定地看着远方,听着臣子的赞誉之声,他故意不去看那些抱着异样情感的人。
  ??
  ??当上了法老,连这个时候都不能表露出懊丧或者后悔吗?
  ??
  ??为了看到更伟大的未来,究竟还要付出多少呢,是不是有一天,连自己也要迷失呢……
  ??
  ??比耶,真实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阿。
  

  第三十三章 完整版 风云骤涌
  
  
     孟图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当他不眠不休、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底比斯的时候,距自己写那封关于内奸的密信已有了十数天光景。到时已经是黄昏,慢慢沉入河底的夕阳给天空带来了一种极富悲剧色彩的血红。一进城门,底比斯的大街小巷沉寂的气氛,仿佛在随着夕阳一同渲染着一种浓重的哀伤,骤然间,连空气都具有了质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不由得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扯起神殿附近一个一脸忧伤,手持水瓶发呆的侍童,孟图斯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故作镇静地问道。侍童一抬头,眼睛红红的,看到孟图斯鲜红的头发、翠绿的眼睛,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居然是埃及的第一将军,刚刚慌慌张张地想下跪,就又被孟图斯一手扯了起来。
     “免跪,快说,出什么事了。”
     捧着水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眼眶就又红了起来,犹豫着说不出话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悲切,让孟图斯感到十分的焦躁,他不由得更急切地问了起来,“快说啊!”
     “吓到他了,孟图斯将军。”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图斯一转身,骤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埃及女子,黑色的长发垂于腰间,深棕色的双眸附近涂着华丽而妖媚的绿色眼影,眼尾被勾起,笔直挺立的鼻子下面有一张美艳的唇。她身着白色长衣,佩戴刻有太阳神图饰的饰品,容貌惊人,气质沉静。侍童一看到她,就丢下孟图斯,跑到了她的身边。她温和地抚摸了下少年,又接着说,“上埃及现在全部笼罩于悲切的气氛中,因为帝国的第一先知、法老的忠臣–礼塔赫大人过身了。”
     什么?这消息于孟图斯不啻于五雷轰顶,令他难以置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法老现在正在宫廷上下搜索内奸,并且认真考虑要出兵攻打赫梯。”
     “这……怎么会、为什么礼塔赫会……”孟图斯后退了几步,翠绿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迷乱。“这不可能啊……”礼塔赫可以随时带着兵器跟随法老左右,加上法老身边总是有一群来自西塔特村的亲卫队保护,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仿佛看透了孟图斯的疑虑,女子又缓缓开口。“听说礼塔赫大人是为了保护法老,挺身而出,而死在赫梯使者的毒剑之下。”
     孟图斯“唰”地抬头,猛然瞪了那女子一眼。“放肆,胡说八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倘若是死于下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都还有可信之处,但是为了保护法老,挺身而出?那群武士做什么去了!站在法老身边的礼塔赫是带着武器的,以他的实力,相信完全可以稍微抵挡一下那些恶人,并且及时唤武士过来,何须亲身去挡剑。谣传、这绝对是谣传,他一定要亲自进宫确认!想到这里,他转身跳上马去,一甩鞭,骏马就宛若离弦之箭般飞奔出来,扬起重重尘土。
     女子轻轻地护了一下身边的少年,等马蹄声渐远,就抬起头来,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去的孟图斯的身影。
     “奈菲尔塔利姐姐,怎么了?”少年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女子低头看了看他。“没有……只是……”
     只是感觉最近要发生很多不祥的事情,令人捉摸不透。希望一切都能过去,希望埃及可以顺利渡过这一劫难……
     *
     “礼塔赫呢?”
     孟图斯把马扔在门口,匆匆地走进宫门,焦急地叫着。四周的侍从都默不作声,拘谨地低着头,避免着任何目光的接触。
     “你们都聋了吗?我问礼塔赫在哪里!”孟图斯不由得有一丝急躁起来。自小就接受良好教育的他,一直都是抱着非常礼貌的态度对待每个人,但是面对这种难以捉摸的气氛,他不由得难以控制自己情绪中的不安感。
     “孟图斯哥哥。”
     动听的声音传了出来,仿佛溪水敲打着的银铃,埃及的公主甜甜地笑着,从宫廷深处走了出来。“你回来了。”
     孟图斯立刻单膝点地,半跪着,恭敬地说,“亚拉曼公主。”虽然是法老的妻子,但是宫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称之为“公主”,这也是因为法老根本就不曾把她当作王妃看待。
     “在着急什么?”
     孟图斯思忖了一下,还是说了,“在找礼塔赫大人,请问您是否见到他了呢?”
     “噢,原来是这件事啊,他就在那边啊。”亚拉曼公主还是笑着,伸手轻轻地指向西侧宫外,那种笑容带给了孟图斯一丝安心,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仅仅是他自我安慰的假象。
     “在哪边呢?”
     “就在尼罗河的那边嘛,底比斯的西岸。”
     被尼罗河隔开的底比斯城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岸乃生人之世界,西岸则隶属死亡之领域。历朝历代的法老,若以底比斯为中心国都,那么就多半会将金字塔或神庙修建在西岸。礼塔赫去了底比斯的西岸,就是他已经死了的意思。亚拉曼并非冷血,只是自幼被奉为“与神对话的少女”的她,一直都被教育着人的生命是不会终结的,死亡不过是从东岸搬迁去了西岸,搬迁去了另一个世界居住。灵魂是永恒存在的,因此只要保存好尸体,生命就永远不会消逝。
     她只是单纯地认为,礼塔赫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居住而已,这并不代表什么。但这样的回答却犹如一盆锥心刺骨的冷水,灌进了孟图斯的心里,浇灭了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礼塔赫果然死了吗……
     但是他真的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与礼塔赫一同跟随着拉美西斯驰骋在尼罗河畔的事情,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为什么转眼间一切都消逝了。
     亚拉曼公主笑着,冲孟图斯挥挥手,一边说着“别生气啦,礼塔赫很好啊”一边蹦蹦跳跳地向远处走去。孟图斯慢慢站了起来。礼塔赫真的很好吗?
     或许真正的死亡,是对他的一种解脱吧。背负着那样的过去和执念,倘若能够抛弃这些,飞往下一个轮回,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不知心中为什么难以抹去那种不安。礼塔赫的死,好像使宫中的气氛发生了骤变,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内奸的事情怎么样了呢,礼塔赫究竟是怎样死的,害死他的人到底是谁?难道埃及与赫梯终于要发动核心战争了吗。他紧踅着眉头,挠了挠自己鲜红的头发,问题好像太多了,以前总是习惯和礼塔赫商量一下再做下一步考虑……现在,或许当务之急就是要参见法老,看看接下来究竟是要向哪个方向推进。
     没有了礼塔赫那个家伙,感觉还真是很不适应呢。
     孟图斯嘟囔着,慢慢地向宫内走去,低着头,如火焰一般的头发下翠绿色的眼里,染着一层浓浓的哀伤。
     恐怕不知道接下来一步应该如何是好的,不光是孟图斯一个人吧……
     自从那天起,底比斯城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那种不言而喻的悲戚,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恍惚间,渐渐地出现在宫中,并慢慢地扩散到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与赫梯的战争就要开始了吧。”
     “害死礼塔赫大人的赫梯人怎么处置的?”
     “法老身边的叛徒到底是谁?”
     虽然已经下令禁止议论,然而这些使人疑虑的消息依然随着人们日常的交谈一路传了下去。各种流言也出现在日常洗衣、打水、纺织的女子口中,随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八卦消息,“听说了吗,那个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居然与礼塔赫大人有


  虽然已经下令禁止议论,然而这些使人疑虑的消息依然随着人们日常的交谈一路传了下去。各种流言也出现在日常洗衣、打水、纺织的女子口中,随处都可以听到这样的八卦消息,“听说了吗,那个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居然与礼塔赫大人有一腿。”
     “真没想到,不过这也难怪,法老从来都把她关在冷宫里嘛。”一阵暧昧的冷笑。
     “我还听说,其实这次礼塔赫大人的死与她也有关系!其实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就是与赫梯使者串接好的,她就是叛徒!”
     “肯定是这样!天下最毒妇人心!礼塔赫大人太可怜了!”
     不知是怎样兴起的传言,渐渐地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不明事理的民众,听了,久了,就慢慢地将之当作了事实。底比斯、乃至其周边的城市数日内飞快地兴起了一股请愿的热潮,然后那一封封措词恭敬诚恳,语气同仇敌忾的请愿书就蜂拥而至地到达了暂时代理礼塔赫日常事务的孟图斯手里。
     红发的年轻人每打开一封这样的信件,俊挺的剑眉就微微地拢起。民众请求法老处死马特浩妮洁茹王妃,请求与赫梯开战。底比斯陷入了一种并非完全乐观的主战热潮。而此时,陛下却把自己幽锁在深宫里,许久没有出现、面对朝臣。即使是他三番五次地上前请见,得到的回答都是“陛下身体不适”或者是“陛下有要事繁忙,暂不见客”。
     究竟在繁忙什么,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种浮躁不安的气氛更加需要处理……孟图斯感到自己的头略微疼了起来。这个时候,才又一次地感到礼塔赫的重要性,一直以来清理内政的他,拥有着绝顶的智慧、异常的开明和极佳的政治敏感度。这些是西曼、梅那些老臣所远远比不了的,而自己虽身为与他地位相当的重臣,这些内政的事情,他一样不知如何是好。谁都见不到陛下,所以礼塔赫的事务就自然地交给了同为帝国双璧的孟图斯处理。这虽是理所应当的举措,却并不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战场上叱咤风云、坚无不摧的孟图斯将军,对于内政和寺庙的管理虽然不算是完全外行,但是比起长年经营此道的内臣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但是在法老久未出现的这种反常时刻,他也只好出来充一下门面。时常有大臣跑过来焦急地问他内情究竟为何,他也只好苦笑着搪塞,故作镇静地安抚“法老正在筹划非常详尽的计划,请安心地等待最后的指示吧”,但是会不会有指示,会是怎样一个指示,连他也不知道。这恐怕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完全见不到拉美西斯、完全不清楚接下来会怎样。这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应该是比任何挑战或者巨变都更令人惧怕吧。
     此时,在宫殿的深处,艾薇也在经历着内容不同但是程度相同的烦恼。在孟图斯在外面头疼不已的时候,她正坐在荷花池边上,用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眉头皱成一团,撅着嘴,看着天空令人眩目的蓝色倒映在荷花池中略微浑浊的水面之上。“真是麻烦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从那天起,仿佛周围日常出现的人,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没事就出现一下的礼塔赫自是不用说,那熟悉的笑容真的就宛若阳光流水一般,就似随着冬夜的来临,转瞬就消逝了,伤感之余,才骤然发现也已经有数日没有见到拉美西斯。说起那个霸道的人,平时在身边倒是不觉得,甚至还有几分心烦,但是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却真的有几分不适应。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
     古怪的却是那几分挥之不去的担心,那天他孤寂的身影,就仿佛一个烙印,刻在了她的心里,怎么样都难以忘记。每次回想起那天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喊声,心中就骤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连呼吸都困难。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艾薇从来没有过,那一刹她就是希望他不要再显露出那种脆弱、那种绝望,希望到连自己都跟着难受起来了。埋怨自己失去了日常的理智,她才迁怒一般地故意为难了他。
     但他没有杀她,狂怒之下依然听了她的话。
     心中一时涌现了难以述明的温暖感觉,热乎乎的。她盯着水面,不自觉地傻笑了一下,然后猛地摇了摇头。傻笑什么!真是愚蠢。
     停止了摇头,冷静了下来,骤然,觉得荷花池边格外静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音,仿佛更显孤独。那天与拉美西斯、礼塔赫等人在这里一同用餐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仔细想想,礼塔赫对自己间或的敌意,不过是因为马特浩妮洁茹吧。如果不是艾薇,也许拉美西斯不会将那个可怜的公主打入冷宫,一来就是五年。他为了证明他对她的感情,但是却把另一个人的名誉、人生视为草芥。
     恐怕这件事上,最难过的并非马特浩妮洁茹,而是礼塔赫。爱着公主,却把对君主的忠诚和礼教放在了第一位。这究竟是应该被赞颂,还就仅仅是一种悲哀呢。马特浩妮洁茹一定很希望礼塔赫带她走,但是那个被礼教所累的忠臣却仅仅是不停地关怀她、安抚她,从没想过带走自己君主的妃子,即使她在君主眼中一文不名,一定是……艾薇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荷花,或许她应该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公主。
     站起身来,感觉腿脚有微微的酸麻,移步向冷宫走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人的身影蹦进了脑海里,使她改变了主意。
     塔利。
     自那天起,塔利就被关进了大牢里,不过把自己锁在深宫久未露面的拉美西斯应该是一直没有抽空去理他。既然如此,生命上应该就没有收到什么伤害。那天他确实是不想杀自己的,艾薇抚了抚自己的颈子,那天的伤口,甚至连淡淡的血痕都没有留下。塔利其实并没有想要怎么伤害自己,但自己却大大地伤害到了他。
     如果等到拉美西斯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关在大牢里,恐怕他会死得很惨。虽然能理解拉美西斯的心情,但实际上,塔利并没有杀害礼塔赫,从他的反应来看,甚至是不知情的。想到这里,艾薇改变了行走的路线。她要去看看塔利,那个和哥哥拥有相同水蓝眸子的男人,不知怎的,她不想看他死。
     话说回来,这次去,她也要问个清楚,塔利,你的身份究竟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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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内奸
  
  
  “这些小意思,请拿着。”
  ??
  ??“噢噢,这个、这么漂亮的珠宝,我怎么好意思拿着呢?”肥头大耳的埃及士兵满脸堆着惶恐的神色,而贪婪的笑容却抑制不住地从眼里流露出来。他一边推辞着,一边用眼睛不住地瞄着舍普特手上的各色珠宝。奶奶的,每一块都够他几年的俸禄了。
  ??
  ??“别这么说,这次还有劳了。”舍普特假意笑着,把手里的珠宝往那胖的几乎转不过身来的士兵手里推。两个人做戏一般前后推搡了几次,那士兵终是把珠宝收下了,装进随身袋子里的时候,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颊上的肥肉仿佛都要挤到鼻梁上去了。
  ??
  ??“怎么,舍普特姑娘,这可是皇宫的秘狱,让你进来这么一趟,我可是抱着要被杀头的危险,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士兵看了看袋子里的珠宝,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
  ??“怎么会呢,我和我姐妹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给您惹出什么乱子。我们进去一下,您在外面帮我们守着,等顺利出来了,还有些礼物要送给您呢。”一听说还有礼物,士兵的眼睛都挤成了月牙形,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便打开了拴着厚重青铜大门的链子,用力一推,门就开了一个小缝。
  ??
  ??“算你们运气好,现在换班,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下去,走七十七级台阶,直走里面最深处的牢房就是了。你的姐妹居然要看那个要犯,这件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士兵不停地说着,谁都知道那个牢房里关押着的是赫梯的使者,这个时候来看这么敏感的政治要犯,出手又如此阔绰,恐怕也不是简单的探监。当了狱卒这么多年,他也清楚个中的利害和皇宫的潜规则,总之他就不闻不问,拿到金钱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靠着这个原则,居然也捞了不少暗财。
  ??
  ??舍普特强压着心中的蔑视,点了点头,便挥手叫了远方蒙面的女子过来。那女子身材娇小,体态轻盈,但是却被厚重的层层面纱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半寸皮肤都见不到。她轻轻地走过来,经过他的时候,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虽然是半垂着眼睑,怎么却好像看到了一抹奇异的蓝色。可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了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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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盯着我姐妹看,她早就许了人家!”舍普特凶巴巴地冲着他喊道,然后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稳重地说,“那就请您在这里守着吧,我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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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普特一侧身,就挤进了那青铜质的厚重大门。士兵看两个人走了进去,挠了挠头发,不明所以地关上了门。“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看多一眼就发了这么大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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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顺着阴冷的楼梯往下快步走了约五十级,舍普特才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赶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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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菲尔塔利殿下,奈菲尔塔利殿下……等等舍普特……”小侍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来,话没说完,一件厚重的纱布就扔到了自己的头上,她慌忙摘下来在手里拿好,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艾薇正一边往下走,一边把身上层层围裹的厚纱或薄纱一一拆下,随手扔给舍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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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普特,帮我拿一下,时间有限,这些东西实在是碍手碍脚!”艾薇一边叫着,一边快速地往下跑,舍普特在后面手忙脚乱地追着,不时还要弯腰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纱布。“舍普特,你就在入口处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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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一身轻快的艾薇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舍普特一个人在后面收拾她丢下的重重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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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四周墙壁上的火把将她略显娇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随着火光的跳动而变得摇曳不定。这里是底比斯皇宫的“秘狱”,是位于宫殿后方地下的一成矩形的深层地下建筑,用于关押机要重犯或者是皇室钦犯。这里是一个神秘的牢狱,若不是舍普特各种打听,艾薇是找不到这里来的。秘狱里充满着多种秘密与传说,历朝历代以来自杀的、被害死的、枉死的囚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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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口处的青铜重门便是这间秘狱唯一的出口,下行七十七级台阶就到了秘狱的外廊,这里是共有十八间监牢,列于回廊两侧,可关押五十数名囚徒。由于秘狱的特殊性,犯人也格外的少,因此这一外廊的监牢,多半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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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内侧行走约五十米,便进入了内廊,此地共有七间监牢,一字列开,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拷问的刑具,令人不寒而栗。从外经过看不到监牢里的情况,艾薇一路走过去,并未听到半点声音,应该都是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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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里走,是一条幽黑曲长的通道,艾薇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上回响着,走了有一会,前面就逐渐出现了火光。火光的下面映着一个空旷的屋子,屋子后墙的正中绑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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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果然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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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上前几步,隔着隔栏可以看到塔利憔悴的脸庞。EagleKey喷雾的效用早已褪去,此时他虚弱的情况显然不是由那对人体完全无害的喷雾造成的。他垂着头,稍嫌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点点的青紫斑痕以及明显的鞭笞痕迹。虽然法老暂时说不杀他,但是那些对他心生怨恨的大臣或士兵肯定少不了对他的折磨。但这些,其实仅仅是对杀死礼塔赫的穆穆察的迁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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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艾薇觉得他有些可怜起来,不由轻轻唤到:“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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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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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加大了音量,“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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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男子轻轻地颤动了一下,艾薇便接着唤到,“塔利,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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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慢慢抬起头,张开了眼睛。当他第一眼看到艾薇的时候,因为消瘦而深深陷入眼眶的水蓝色双眼流露出了一分惊讶,然后那份惊讶很快就转变为了一丝温柔和欣喜的神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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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点点头,略微不自然地说,“是我。”他太像艾弦了,这一点让艾薇一直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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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嘴边勾起了一丝笑容,可这笑好像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于是他又小小地刺牙咧嘴了一下。“第一次见你的真实样子,阳光一般颜色的金发,流水一般颜色的眼眸……你果然很美丽,原来你就是所谓的奈菲尔塔利……看来我没那么容易带你走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自我嘲解地说,“反倒是你囚禁了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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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是我囚禁的。”艾薇把视线别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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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的眼中渲染回了往日的满不在乎,“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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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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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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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艾薇歪头想了一想,决定循序渐进,“你怎么知道那天我手里拿的东西是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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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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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什么让我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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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那个看着很结实的金属块,怕你砸我嘛。”塔利认真地说,“况且我注意你用它指着幕幕察,或许还有什么其它神秘的效用,我可不爱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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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不知道手枪是什么,虽然聪明,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古代土人。艾薇叹了口气。“那,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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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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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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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不叫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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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你叫什么没关系。你不可能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使者,你是赫梯的王子之类的人物吧?”很自然的想法,反正都遇到法老了,再遇到个王子又有什么特别的,况且只有王子才配拥有哥哥那种绝美的长相。“告诉我啦,我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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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害他?不会害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墙上,好像一条咸鱼一般。塔利叹息了一下,双眼转瞬便锐利地看向艾薇,日常温和的蓝色骤然变为寒意十足的冰蓝,“我叫作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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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ok,sowhat?艾薇看着他,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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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雅里这个名字?”雅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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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和塔利有什么区别。你作王子的正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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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冷冷地看着她,“别把我和愚蠢的赫梯王室混为一谈。我就是雅里,雅里就是我。”居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雅里看了看眼前略显傻乎乎的女孩子。这么没有常识,当时在殿上的表现却真是果断、聪慧而具有勇气。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难怪自己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她所吸引,恐怕不仅仅是那双美丽的水蓝眼眸,更多的是潜藏在她外表深处的特别气质吧……嗬嗬,自己看人果然是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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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雅里。”艾薇的声音打断了他暂时的自大,“我和你作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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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挑起眉毛,看向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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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呆在这里很快就会死的,我借你个东西,增加你逃跑的几率,相对地,你要告诉我这宫廷里与你们呼应的内奸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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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与众不同了!雅里压住自己浓浓的笑意,认真地说。“没问题,但是你不怕被埃及人发现吗,那你就会被当成是叛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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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国罪个啥,我又不是埃及人。”艾薇低下头,在口袋里翻找了一阵子,“诺,就是这个东西,别人问起,我就说是掉了,不知道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你怎么逃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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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她可真能算上是个奸诈的小女人了!雅里定睛一看,艾薇手里握着一个精美的饰品,上面画着特别的图案。“这是……”
  ??
  ??“不锈钢制成的徽章……算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非常坚硬的金属,比你的铁剑还要坚硬,有了它,有了耐心,你什么锁什么门都可以磨开。”艾薇顿了一下,然后用徽章在青铜制成的隔栏上用力划了一下,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子,而徽章却丝毫未损。“怎么样,谁是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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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看了一眼那个徽章。奈菲尔塔利,她果然是一个奇妙的女人,不仅美丽,不仅聪慧,还有那么多令人不解的神秘之处。他越来越希望能带她走了,多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等她给自己解释她特殊的魅力和种种奇妙的物品都是从何而来。但是,恐怕这一切都不能心急……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亚拉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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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艾薇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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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完成了,把那个小玩意儿扔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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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亚拉曼,是拉美西斯的妹妹那个亚拉曼公主吗?她是和你们串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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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笑笑,“串通谈不上,她只是定期告诉我们法老的动向为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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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是串通要采取所谓的‘第二计划’么?要谋害法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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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里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什么第二计划?谋害法老?那也轮不到找那个小公主啊,谁都看得出她对法老的爱慕。况且这个时候谋害法老也没有任何意义,埃及的强大不是毁坏一个君主就可以摧毁的——虽然我承认拉美西斯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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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你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晋见?难道不是想接头、想陷害法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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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当然不是。”雅里淡淡地说,“穆瓦塔利斯希望我们来看看马特浩妮洁茹,他一直希望她能够离开埃及,回到赫梯,被强嫁,还被打入冷宫毕竟是奇耻大辱,但是那个傻瓜却执意说要和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经历如此屈辱还要坚持呆在埃及。我来,是为了赐毒予她,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
  ??他语气冰冷,轻描淡写,仿佛将马特浩妮洁茹的生死当作明天天气一般去描述,那个公主,连自己的祖国都将她抛弃,礼塔赫也已经死了,还有人在意她接下来究竟会怎样吗……艾薇皱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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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选择亚拉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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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们选择她,是她主动来接近我们,说想和我们合作……”雅里的眼神闪过一丝冰冷的轻蔑,“女人真是荒谬的动物……”艾薇等着他说下文,但是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你不是,把那个小东西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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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不给你。”艾薇嘟囔了一下,顺着栏栅的缝隙,将徽章扔到雅里的脚边,看雅里灵巧地用脚趾一勾,将其提扔到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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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菲尔塔利,如果我逃走了,你和我一起回赫梯吧。”雅里用徽章反手划了一下自己的链子,之后就看似漫不经心地丢下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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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你回那个鬼地方干什么。”艾薇估算了下时间,觉得应该上去了。“别忘了,这个秘狱只有一个出口,你能不能逃走还另讲呢。我要走了,等你活着跑了再说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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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毕,艾薇就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她又突然回头过来,盯着雅里美丽的水蓝眼眸,“你长得太像我的哥哥了,不然我才不管你的死活,但如果你不幸被抓了回来,千万别透露我的名字,不然我就和你拼了。”
  ??
  ??然后她就转身快步地走了,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听着她的脚步声磕哒磕嗒地渐渐远去,雅里才将视线收回。像她的哥哥……她可真是懂得怎么叫人难受啊,这个小姑娘。。。。
  
  艾薇有五天的时间没有见到拉美西斯。
     据说从那天起,他就把自己锁在宫殿的最深处,不吃不喝不见人。舍普特把这件事告诉艾薇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自思量,莫不是那年轻早逝就是把自己饿死的吧。但是足足过了五天,她再也不能泰然自若地嬉笑如常了,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阵焦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昨天去秘狱见过雅里。
     亚拉曼公主是赫梯的内线。
     得知这个消息时,除了震惊,竟然有几分窃喜不明不白地跑了上来。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去见他。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拉美西斯,这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不得不去,然后“顺便”探望他的近况究竟为何。但愿这个帝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若是如此,于她而言,就是功亏一篑了,对,她仅仅是不希望自己白回来过去这一趟而已。
     她总算给自己反常的心情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说通之后,她满意地呼了口气,扯了下裙摆,决定立刻动身。拉美西斯的寝宫离开艾薇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并不远,显然是有意安排成这样的,虽然话是这样说,艾薇却仍然不知道这些在她看来长相都差无几的房门,究竟哪一扇才通往帝王的居所。埃及的建筑宏伟得令人炫目,底比斯的宫殿则更是如此。但是不认识任何字符不熟悉任何标志的她,总也分不清那些复杂的构建,究竟哪个是做什么用。好在有舍普特,才使得她每次出去逛逛都能顺利回到自己的居室。
     抬头看看,天色尚早,经历了昨日的劳顿,艾薇决定不再麻烦舍普特,而是要一个人溜达着去找拉美西斯。
     一个人漫步在皇宫,数月前的记忆又若隐若现地浮现在脑海。虽于自己是数月,于这个世界却是五年……还记得,从拉美西斯的房间里爬落下来,跌在了礼塔赫身上,因他的美丽几乎认为他是少女;还记得,在议政厅附近与礼塔赫侃侃而谈雇佣民众修建工事的事情,被拉美西斯等一干臣子撞见时他们讶异的表情;还记得,在尼罗河泛滥的祭祀之前,看到盛装打扮英姿勃发的王子拉美西斯;还记得,那个美丽的如同随时会破碎的白瓷娃娃般的公主马特浩妮洁茹,她真是一个倔强的女生……
     好像一转眼,那些鲜活而轻松的记忆都消失了,艾薇的眼前唰地闪过了数日前图穷匕见的绝望场景。这想法刚露头,她就猛烈地摇了摇脑袋。不,她不想去想这些。为了这些古代的人而痛苦、哀伤是多么不理智的事情,倘若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太多,未来离开的时候就难免会有几份割舍不下。她不喜欢那种情绪。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绕过一个荷花池,远远的回廊里传来了些许嘈杂的议论声、士兵的脚步声,艾薇锁着眉头,没有留意他们骚乱的内容。赶几步,又转了两个弯,就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庭院,这里的建筑华丽得令人炫目,门上是雕金的壁画,柱旁都是精细的石塑,院间绿色的植物树木更是郁郁葱葱。
     应该就是这里。艾薇不用再费心去找哪个才是拉美西斯的寝宫了,因为在紧紧关闭的、最富气魄的门前跪着一干臣子、侍从、侍女,他们手里端着食物、水、药、衣物、政件,神态恭敬,屏气凝神。看这架势,不用问,埃及最高地位的人,一定就在门后的房间里。
     艾薇靠近了几步,认真思考着如何能突破这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包围圈,接近拉美西斯的房门。没走几步,人堆里一个眼尖的小侍女就看到了她。
     “奈菲尔塔利殿下……”
     带着一丝不确认的声音打破了那如死亡一般的寂静,人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艾薇。骤然间,他们眼中的出现了一丝冷漠和不满。
     “怎么现在才来探望陛下。”
     “陛下那么宠爱她,出了事情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搞不好就是她串通埃及人把礼塔赫大人害死的。”
     艾薇仿佛听到了阵阵轻微的议论,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开口。那些人只是没有表情看着她,她一时分不清这些话究竟是他们说的,还是她自己心里的某种想法在隐隐作祟。
     “奈菲尔塔利殿下!”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一名手持莎草纸文书的老臣恭敬地冲她拜礼。艾薇看着他略微熟悉的脸庞,仿佛似曾相识,但是却想不出到底是谁。闻言,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也随着他的声音拜礼道,“奈菲尔塔利殿下!……”
     礼拜了一半,众人的视线不由纷纷转移到了艾薇身后。艾薇好奇地一回头,大家整齐地声音就又一次响起了,“孟图斯将军!”
     艾薇定睛一看,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可真是帅气。红色的头发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绿色的眸子里面有着挡不住的英气,艳红的披风下挂着的简单却精致的皮甲,结实的手臂持着看起来颇为合契的宝剑。扮相如此勇武的他,气质却不是暴戾的,一种潜移默化的礼教与斯文从他的举手投足中很好地表露了出来。
     孟图斯……就是布卡的哥哥吧?想要达到他的水准,看来布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艾薇心中暗自叹了一声。心想回头见了布卡一定要告诉他。
     孟图斯看着眼前金色头发的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奈菲尔塔利,传说中的那个把法老迷惑得晕头转向的女孩。五年前的记忆中,仿佛是见过那么几面,今日应该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吧。长相确实是清秀美丽,但是却不像是拉美西斯的风格。给他暖床的女人,多半都是妖艳火辣的各国美女,相比之下,这个奈菲尔塔利,却如同清汤挂面一样,好像少了些呛辣的味道。
     收起了短暂的八卦想法,孟图斯上前几步,微微点头,算是拜过礼了。“奈菲尔塔利殿下。”
     艾薇顿了一下,然后便也笑着点了点头,孟图斯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笑容……倒还真是有几份吸引人。他转过头去,对着刚才带头向艾薇拜礼的老臣说,“西曼,陛下现在……”
     西曼,耳熟的名字,仿佛是当年把女儿嫁给了埃及某个王子的忠心臣子吧。他还活着?艾薇努力搜寻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总算是找到了蛛丝马迹。
     西曼大呼小叫地说,“孟图斯将军啊,陛下已经足足五天足不出户了!老臣真得很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啊!请将军一定帮忙再劝劝陛下!”


  孟图斯眉毛一皱。西曼的缺点就是太喜欢以夸张地方式表达他的忠心,有的时候甚至有几分做戏的感觉。但是他也是从拉美西斯大帝时期就一直跟下来的三朝元老,这个小毛病,也算不得是什么大碍。“陛下依然是谁都不见,看来礼塔赫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我们再等等看吧。”
     “等?已经五天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吓到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声音的主人–艾薇自己。
     她原以为只是下人夸张妄传,却没想到他当真五天足不出户、滴水未进?那会死人的!而这些愚忠的臣子,居然真的把他的命令当谕旨,在门口等着,没想过他有可能气力丧失,叫都叫不出来吗。
     “你们开什么玩笑,一般人三天不吃不喝基本就死跷跷了,你们这群自称忠心的臣子居然舍得让他在里面一呆就是五天!快把门给我撞开!”艾薇焦急地说着。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早知道她还顾及什么,应该早就来找他的!想到这里,艾薇心中的急躁更是火上浇油,她不顾众人看着她的呆愣眼神,拨开人群,冲到门口用力地敲着房门。“拉美西斯,你还活着吗?快点回答我啊!如果你活着,就开门。”
     西曼等人眼中流露出了几分顾虑,但他们又不敢去拦艾薇,于是便纷纷看向孟图斯。孟图斯微微颔首,示意就让艾薇继续敲门。这种非常时刻,恐怕借用一下奈菲尔塔利是最有效的办法了,只有她才有可能让那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法老流露出真实的性情。希望她的呼唤,可以把那个任谁都奈何他不得的人叫出来。
     “快点把门打开!该死的!”艾薇不由得大声诅咒了一下,周围的臣子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不愧是奈菲尔塔利阿。艾薇两眼一瞪,“你们还都愣着,快找人把门给撞开!如果出了事情,你们十条命也不够!”
     大家又是一番面面相觑,孟图斯不置可否的样子默许了这件事情。西曼一挥手,几个士兵就匆匆赶了过来。“陛下恕罪,臣等着实是为了您的安危起见……”西曼啰啰嗦嗦地说着,被艾薇一下子打断,“说太多了,你们,快撞门!”几个士兵一礼,便合力搬起了不远处石质的雕塑,打算用它把门砸开。
     门口人们纷纷退到两边,嘈杂声此起彼伏。突然这时,那扇紧紧合闭了数日的房门,慢慢地打开了。
     *
     房门慢慢打开,拉美西斯懒懒地斜倚在门上。他身着亚麻长衣,腰系黄金挂饰,垂长的棕色直发随意散开,经由肩头落至腰际,俊挺的眉毛微微挑起,犹如宝石一般隐隐发亮的琥珀色双眼平淡地看着眼前宛若闹剧一般的场景。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他冲着艾薇轻轻地说,眼中宛若没有见到四周几乎痛哭流涕的一群臣子。
     艾薇看着他,刚想开口,他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移开,落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孟图斯身上。“你回来了。”
     孟图斯恭敬地半跪下去,“是的陛下。没有参加到礼塔赫的葬礼,臣深感抱歉……”
     拉美西斯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孟图斯,我想过了。”
     “是。”
     “暂时不打。”他轻轻地说。众人愣了一下,悟不懂拉美西斯这句话说得是什么。艾薇看了一眼孟图斯,看来在场的诸多人士,只有他和她听懂法老的旨意了。
     不打,意思就是不发动与赫梯的战争。即使赫梯使者行刺,害死了礼塔赫,他依然决定了不发动全面战争。她低头看了下,注意到拉美西斯的手臂上有些微细小的伤痕,新旧不一。这五天,他或许是在通过折磨自己的方式来保持理智,以至于不做出错误的决定。身为帝王,真的那么需要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而把最理智、最镇静的一面表露给臣子吗。那样……很痛苦吧。
     “是的陛下,与臣之想法不谋而合,此时开战,很不适宜。”孟图斯字正腔圆地回答,“在陛下登基不足一年之际,我们的首要任务应是更多地稳固实力、增强士卒战斗力并且囤积足够多的辎重粮草,这样才能一举消灭庞大的赫梯。陛下此举圣明。”
     离世界闻名的卡迭石之役应该还有四年时间呢,此时开战的担心想必是多余的。艾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听过这番话,周围的臣子才恍然大悟刚刚法老的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或喜或忧的表情纷纷出现在了各人的脸上。西曼一抖手,又要颤颤巍巍地高呼什么,却被拉美西斯一句话噎在了那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免了。”
     四周的人不再说话,只是恭敬地端着东西,弯着腰。“你们可以下去了,”拉美西斯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
     “但是你五天滴水未进了!”艾薇贸然地说了一句,打破了这沉寂的场景,话出口,才发现拉美西斯正奇怪地看着自己。“看什么,平常人早就不行了,你现在要吃些东西啊!”
     拉美西斯淡漠的琥珀色双眼中骤然泛起了一丝温和的颜色,然后又转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阿,平常人早就死了,我还健康如斯。”他拉着艾薇往屋子里走,一边轻轻地冲身后的一干大臣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你到底为什么还能这样精神?不会死的吗?”门又一次关上,隔开了外面嘈杂的一干臣众。房里乱七八糟,地面上不时出现被砸碎的花瓶、杯子等等。艾薇被他拉着往里走,却止不住地问他这个问题。他却带着几分玩笑却有丝毫没有笑意地说,“不会,你听说过法老会被饿死的吗。”



  “不过是人,是人都要吃东西的。”
     拉美西斯嘴角略微扬起,然后很快表情又渐渐变得冰冷,冷漠中又带着一丝难以明喻的哀愁,“谁说法老是人,不是人。”
     “还有人说自己不是人。”艾薇想笑,却笑不出来。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压抑自己的情绪、保持理智地制定影响国家命运的决策并孤独地承担压力,确实是一种非人的苛求,法老这个职位,看来真的不是人做的……她看了他一眼,碰巧他也在看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增添了几分柔和的神色,艾薇心头一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来看我……”拉美西斯轻轻说,“很开心。”
     没有变化的语气,却使艾薇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跃出她的胸膛。
     “我其实……”
     “别说,”拉美西斯淡淡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有理由,我不想听理由,我就当你是来看我的。”
     艾薇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想了一会,可觉得还是要告诉他。但那一句话,却让她怎么也不能把心里那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说出口,算了,她确实是因为担心他,那么暂时,就不要找什么理由了吧。两个人静默了一会,艾薇又开口了。
     “那些伤痕……”
     拉美西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小伤而已。”
     “我从家里带了些治疗外伤的消炎药,等我去拿给你好吗?”艾薇记得自己的包包里确实带了点简单的消炎药,她刚要起身,却又被拉美西斯拽了回来。
     “别走,你说的消炎药会比埃及最高明医师的草药还有效吗?”拉美西斯理所应当地说着,那个时代的埃及,医术在世界范围都是遥遥领先的。“你过来,安静地在我身边坐一会。”
     艾薇看了看他,便回到他的身边坐下了。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径自想着什么。他已经一个人想太久了,或许他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即使什么都不说。于是艾薇什么都不说,就陪着他坐着,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大芭蕉树以及不时传来阵阵清香的荷花池。时间很快就那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繁乱的嘈杂声隔着门打破了屋内的宁静。“陛下,陛下!臣有要事相报。”
     拉美西斯微微踅起眉头,“明日再说。”
     “陛下,牢狱里的赫梯人逃走了!是用利器磨断索链逃走的!我们已经关押了狱卒,正在从他嘴里拷问……”
     消息说到这里,艾薇心中惊了一下,不好,是那狱卒。那个肥头大耳的狱卒,看起来就是一幅嗜财如命,却也惜命如金的样子。恐怕拷问不了几下,就会把舍普特抖落出来。这样一来,以舍普特的性格八成也会全都给担待下来,而自己……难道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发展成这样。哎,当时太冲动了!这样的结局应该早就想到,偏偏冲着雅里酷似艾弦的长相和对内奸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硬要插手。其实真不该管雅里的!
     外面的大臣听里面没有反应,于是就接着说,“估计是真正的内奸放走的赫梯人,我们正拟从狱卒入手,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为礼塔赫大人报仇!”
     艾薇一愣,什么,如果被抓出来,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内奸?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与慌张的情绪,而那短短的一刹,竟被身旁的拉美西斯收在了眼底。瞬间,他的脸仿佛彻底冻结,犹如化为深邃海底的一柱冰山,但很快,当艾薇再看向他时,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日常的淡漠。
     “暂停拷问那个狱卒,我要亲自问讯,届时,其他人暂避!”拉美西斯放开了一直拉着艾薇的手,往门外走去。
     “啊,等等,”艾薇本能地在他身后开口想叫住他,但是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将消息告诉他,于是言语又踌躇了起来,“那个……”
     拉美西斯停了脚步,抬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过了半晌,他才如常平淡地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去吧。”
     话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却依旧是看不到表情,“奈菲尔塔利,说不定……与赫梯开战的时间要提前了。”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迈出房门,被一干焦急的臣子簇拥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艾薇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深处,难以抑制地滋生了出来。
     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否带来了比预想要严重无数倍的后果?自回到古埃及后,这是第一次感觉,事情已经严重偏离了可预计的轨道,并且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如此一来,自己还能顺利继续自己的初衷,达成原有的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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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3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迟来的心意 之一
  
  艾薇猛然从梦中惊醒,眼中不住地滴下了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地滴落,落在几乎被汗水浸透的白色亚麻长裙上。她深呼吸了片刻,尽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突然,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弹簧般从床上弹下来,大声地叫:“舍普特,舍普特!舍普特你在哪里?!”
  ??
  ??王妃的贴身侍女舍普特当时正在门外恭敬地端着水,随时待命,骤然听到房间里传出这样焦急的呼唤,她立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奈菲尔塔利殿下,舍普特在这里!”
  ??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把被艾薇抓住,“他们呢?”
  ??
  ??“什么?殿下,我没听懂您是说……”
  ??
  ??“拉美西斯、布卡、孟图斯,他们呢?”
  ??
  ??“这个……殿下……”舍普特不敢直接对视艾薇的眼睛,支支吾吾地回避这个问题。
  ??
  ??那一刹,艾薇却明白了。她松开舍普特,快速地往门外跑去。
  ??
  ??“殿下!您去哪里?等等……”
  ??
  ??艾薇不理会舍普特的声音,她跑着,金色的头发随着风轻轻地飘起,水蓝色的眼睛里隐隐地闪着几分泪光。
  ??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
  ??在梦里,她改变了这段历史、提前了战争,使得很多原本可以拥有平淡人生的埃及人扭曲了自己未来的生活。礼塔赫因为被误解而白白地丢掉了性命;马特浩妮洁茹公主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不久就相随而去,布卡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贸然走上战场,死于非命;更有千万个埃及士兵,因为无谓的战争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妻离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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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的手脚就好像被绑住一样,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残酷的景象一幕一幕地闪过,她叫着、挣扎着,但是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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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幕,拉美西斯为了保护她,死在了乱箭之下。在他眼中琥珀色的光芒渐渐消失的一刹,她崩溃了。泪水就好像决堤一样冲破自己的眼眶,然后一切场景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
  ??她醒了。怀着哀伤、痛苦、震惊以及说不清楚的无尽懊悔。
  ??
  ??她是一个笨蛋,不是吗?她自以为来自未来,竟妄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她深陷历史的洪流之中,竟然想超脱于其上,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这一切的发展;她自以为聪慧,实际上却做了那么多的傻事,直到刚才,她才幡然醒悟。
  ??
  ??为什么要自大地怀疑礼塔赫,为什么要帮助雅里……为什么不坦白地承认自己喜欢那个人呢?现在这样,自私地为了不受伤害、愚蠢地为了证明自己的超脱,做了太多失控的傻事,伤害了太多的人……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梦里的事情,都要变为现实,从礼塔赫开始,后面就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一张顺延下去,导致全盘皆输。最后一切都将无法挽回,甚至连机会,也不给她一个。
  ??
  ??这不是她回到这里的意义。这不是艾薇应该做的事情,如果压抑这份感情会带来那一系列非理智的行为和灾难一般的后果,那么她就应该告诉他,就算最后又是一份没有结果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也愿意承担、她也应该承担,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
  ??她擦了擦眼角就要出来的眼泪,眸子里逐渐透出沉静的光芒,她加快脚步前行着。
  ??
  ??今天宫里的人格外的稀少,隐约中,一股凝重的气氛正无声袭来,这加重了她内心的不安,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一切正在往偏离轨道的方向愈行愈远,这一次,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事情的变化。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阻止,但她至少要尽力去尝试。之前那些失常的错误所带来的不良后果,她都应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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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皇宫边侧的一个高台跑去,那里可以直接看到练兵场的全貌。军队出发之前都会聚集在那里,接受祭司的祝福与法老的亲令。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告诉她,有什么东西正在那边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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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一个弯,她顺着梯阶跑上一块城墙,费尽力气爬到了墙边,她早已气喘吁吁,她弯着腰深呼吸了一会,自嘲地说。“需要锻炼了阿,艾薇。”稍稍平静,她闭了闭眼,心中祈祷着自己的担忧都仅仅是一个梦,但是,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她又呼了口气,便探头从城墙上望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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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丽整齐的军队,映着初升的朝日,几乎要晃花了艾薇的眼睛,梦里出现过的场景被赋予了鲜活色彩,气势磅礴地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自从礼塔赫死去的那天起,一切都已经无法停止地开始转动了,本来还有机会,而她却帮助了雅里,那件一时头脑发热的举动,促生了现在的一切。埃及与赫梯的全面战争,即将开始。她微微颤抖,打起精神,望向不远处的高台,伟大的法老正立于其上,即将发表一番开战前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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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身着华贵的帝王装束,高耸的皇冠契合地扣在他的额上,头发被精心地束在皇冠之内,胸前佩戴着闪闪发光的宽型黄金饰品,身着麻质长衫,腰系镶嵌着宝石的带子,肩后则是及地的深黑烫金的斗篷。他手持权杖,双眸锐利地注视着脚下的军队。高台之下的军队约由一百辆战车及五千名步兵组成。他们举着殷红的旗帜,为首的将军正是孟图斯,鲜红的头发就如同火焰一般即将燃烧起来,他恭敬地站在战马之旁,身后红色的斗篷仿佛与殷红的战旗连成了一片火焰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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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特神……是暴戾的。”拉美西斯缓缓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静默了片刻,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将鲜血的颜色赋予你们,称你们为塞特,你们为我效力,带给埃及无上的力量与绝对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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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特军团……举世闻名的法老四大军团中的一个。阿蒙、塞特、赖和普塔赫是拉美西斯最精锐的部队,每个军团约有五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在那个年代,五千人的军团已经是相当大规模的部队了。而布卡曾经说过的第五兵团,实际上指的是法老身边由西塔特勇士们组成的亲卫队。塞特军团,以火红的旗帜为代表,以强大的攻击力而著称。此时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正排列成整齐的方阵,锐气十足地等候着法老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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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知道,”拉美西斯的口气转为了深深的哀伤,琥珀色的美丽双眼蒙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忠心的臣子,真挚的朋友,伟大的祭司礼塔赫……死在了赫梯人的手里。”台下的军队发生了一些小小地骚动,礼塔赫在国家里极受民众爱戴,艾薇立刻意识到拉美西斯在此时发表如此讲演的用意所在,而恐怕,只有她才能体会得到他心中所蕴含着的深刻伤痛。如果不需要做一个法老,他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将着苦楚的事情又一次杜撰、重提呢……
  ??
  ??拉美西斯继续说了下去,“赫梯人又一次联合叙利亚,从西奈半岛对我们进行边境骚扰。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几乎从未停止过。之前,都是用孟斐斯的驻军将其驱逐,但是这一次,我决定,用你们的力量,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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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响起了一阵雷动的呼应声,艾薇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这样的话语,与全面战争的宣言所差无几。这一次,无疑会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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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及与赫梯两大帝国南北隔海相望,是当时西亚地区的最强的两大势力中心。百年前,在赫梯国王苏庇努里乌马什统治时期,赫梯摧毁了由胡里特人建立的米坦尼王国,攻占了米坦尼王国的首都瓦努坎尼,扶持了傀儡国王。自此,赫梯帝国达到了其鼎盛时期,随着赫梯法典的推行和广泛使用,赫梯更加国富民强,势力不断向南扩张,使得叙利亚几乎沦为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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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及与叙利亚之间仅仅隔了一个西奈半岛。赫梯的势力扩张如此迅速,难免不使埃及十九王朝的帝王们将其列为头号大敌。从举世闻名的拉美西斯一世,到骁勇善战的塞提一世,双方的小规模冲突从未停止。双方都在准备并等待一个契机,结束这漫长而结果难料的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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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正是拉美西斯二世终结了这冗长的冲突。但是时间,却并不是现在,足足提前了有四年之余。“该死。”艾薇轻轻地诅咒了一句,诅咒的对象,却是自己,自己真是越帮越忙,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如此一来,想要把历史改回去可能是不行了,但至少,不要让它变糟,要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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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美西斯伸出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空地的军队骤然静默,仿佛被拉了停止闸。年轻的法老继续说,“你们的出征受到了亚拉曼公主的祝福,从今日起的未来七十二天,她都会在神庙中为你们祈愿。同时,”他顿了一下,“你们依然会得到拥有神奇力量的第一先知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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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不语,带着几分好奇地屏息看着拉美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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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埃及上下的第一先知为数不多,除了已故的礼塔赫以外,还有四位,年龄都颇大,两位留在底比斯,主要负责培养年轻的新祭司;一位主司建造,已经随宫廷建筑师们出发前往比•拉美西斯的建筑工程,另一位主要负责死后的事项,没有特别事情就会呆在孟斐斯。以前的礼塔赫的职位比较特别,除了祭司的工作,还经常随着军队出征、或者参与政事,甚至拉美西斯五大军团中的普塔赫军团也是由他带领的。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在帝国的存在亦是举足轻重。这样重要的军队出征,自然应该由他主持。如今,说到的这位第一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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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猜不到会是哪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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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拉美西斯的话音落下,高台后面缓缓现出一个身影,艾薇张大眼睛,竭力想看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
  ??
  ??她集中精力地看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一个不稳,几乎要跌在地上,她慌忙扶住身边的城墙,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 第三十六章 迟来的心意 之二
  
  艾薇一激灵,回头望过来,看到的却是舍普特的身影。她眼中含着几分焦急与歉意,战战兢兢地对艾薇说,“殿下,您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
  ??
  ??“怎么?”艾薇想站起来,告诉舍普特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双腿怎么也用不上力,“怎么会这样,不过是睡了一晚上觉而已。”
  ??
  ??“殿下……”舍普特犹犹豫豫地说,“请您随舍普特回去休息吧……您已经沉睡三天了,现在需要补充营养。”
  ??
  ??“三天……?”艾薇难以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会睡了三天?”说话一急,眼前又是一黑,她低下头,轻轻地吸气。“怎么回事啊……”
  ??
  ??舍普特眼中充满了担忧,“是、是陛下命令侍女在您的食物中投放了安眠药……”
  ??
  ??艾薇双眼一瞪,“什么?为什么!”
  ??
  ??舍普特连忙低下头,急急地说,“这个舍普特真得不知道,陛下并没有说,舍普特不敢违命,请您相信舍普特!”
  ??
  ??艾薇的心突然紧紧地缩了一下。他果然是怀疑她了,以他多疑的性格,既然已经亲自拷问了狱卒,那么肯定是知道了,他一定认为她就是奸细……但是,还是不明白,让她沉睡三天,又有什么意义呢?艾薇突然觉得心中很堵很堵,脑海中一片混乱,她已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便转过身去,继续看向高台,紧踅着眉头,水蓝色的瞳孔中难以抑制地模糊了起来,她不想让舍普特看到。便冲背后挥挥手,示意她退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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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普特后退了约五米,便站定,担心地看着艾薇。艾薇盯着高台,一名身着洁白祭司服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有着乌黑及腰的长发,美丽的眼睛被古埃及特有的绿色眼影完美地勾勒了起来,挺立的鼻子下面是一张精致艳红的嘴唇。她眼神坚决,步伐稳定,她站到高台中央,拉美西斯的身边,将双手伸向旷蓝的晴空。
  ??
  ??“赛特神阿!请将您的力量赐予眼前伟大的勇士们,带领伟大的埃及,走向荣耀的胜利。”
  ??
  ??那一刹,艾薇感觉自己的心要裂开了。是她!她与他终于相遇了,多么愚蠢,多么荒谬,晚了六年,在另一个场合,那对在千年后仍然被世人称赞的、持有跨越时空的不朽爱情的两人……他们,终于……
  ??
  ??“奈菲尔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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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舍普特闻言,也慌忙前行几步,定睛一看,不由得也轻轻惊叫了起来,“姐姐?那是姐姐阿!”
  ??
  ??奈菲尔塔利对着天空默默祈祷了一会儿,便缓缓地放下双手,转向拉美西斯恭敬地躬身行礼,“陛下,愿赛特军团出兵顺利。”
  ??
  ??拉美西斯微微颔首,右手持着权杖,指向奈菲尔塔利,“你是王国的第一先知,你将为军队祈求胜利,你将为埃及祈求繁华,你将为法老祈求辉煌。从今日起,你的每一句言语将影响更多人。”之后他又转向赛特军团,双臂抬起,小臂直立,掌心对着眼前的气势雄伟的军队,“你们,得到了祝福,你们会取得胜利。”
  ??
  ??在一片士气高昂的欢呼中,为首的孟图斯跃身上马,高举左手,“全军整队,待命!”
  ??

  殷红的军队发出了整齐的声音,旗帜竖起来了,随风飘起来了,弓箭背起来了,利剑拿起来了。军士们准备出发了。高台上的拉美西斯没有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军队,奈菲尔塔利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带着沉静的虔诚。
  ??
  ??远处的艾薇看着这一切的发展,古代王国的军队,那样的恢宏,那样的雄伟,就在眼前,甚至可以闻到马蹄扬起带来的尘土气味!但为什么她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置身其外的感觉,那样的不相干,就好像在看一个虚假的电影,只有来自手中砖石冰冷的触感才能告诉她,自己仍然是存在。
  ??
  ??“兄长!请带我前往!”骤然,一个红发的少年冲进了队伍,单膝跪在孟图斯的马前。
  ??
  ??孟图斯楞了一下,随即板起脸来,“放肆、布卡,退下!”
  ??
  ??“兄长,拜托你!布卡已经是成年,拥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为了祖国而战斗!”布卡激动地说着,不肯让开道路。
  ??
  ??孟图斯的脸色几乎要变了,法老就在身后的高台上,布卡此举简直是太没有礼教了,“让开!否则就从你身上踏过去。”他几近恼怒地说,这个小子,太不懂事了!
  ??
  ??“慢着,”拉美西斯反而饶有兴味地开口了,他居高临下,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布卡,“你是叫布卡……奈菲尔塔利身边的小孩子。”
  ??
  ??布卡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孟图斯连忙翻身下马,拜跪在地上,“陛下,愚弟实在是太不懂事情了!请您原谅,请您不要怪罪……”
  ??
  ??拉美西斯伸出手,制止了孟图斯的话语。“你真的那么有勇气,愿意去面对残酷的战场?”
  ??
  ??“是的,陛下,能为您效力是布卡的夙愿!”少年坚定地说着,绿色的眸子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
  ??拉美西斯嘴边微微一笑,“那么,我便将塞特军团交于你,如何?”
  ??
  ??少年一怔,但很快,难以抑制的兴奋就不由闪现在他的眼里。孟图斯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拉美西斯打断,“勇气可嘉,我便命令你为塞特军团的副将,直接向你的兄长报告,你将统领第一梯队,冲锋陷阵!……好了,布卡,现在就出发吧。”
  ??
  ??布卡闻言大喜,跪拜在地上连连道谢。孟图斯的脸却冷若冰霜。
  ??
  ??为什么让布卡统领第一梯队,一个没有经验的少年,简直是要让他去送死!
  ??
  ??“隐藏实力。”艾薇喃喃地说,舍普特没有听清楚,便又靠近了一点,“对赫梯的第一场战斗不需要大胜,只是为了刺探军情,或者说迷惑敌人。一时的示弱,为的是后来更伟大的胜利。”
  ??
  ??“但是,布卡并没有打过仗啊!他……行吗?”舍普特轻轻地叫了起来。
  ??
  ??没错,为什么是布卡。或许真的是一时兴起,本来以孟图斯的力量一定可以获得胜利,何苦要节外生枝,要什么锦上添花。布卡求功的心情任凭谁都看得出来,这样一来,失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布卡是孟图斯的弟弟,拉美西斯这样做,岂不是把自己推到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地步。
  ??
  ??艾薇想着,却怎样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布卡为了争功而出战的场景,与梦里的那一幕,实在太为相似,艾薇看了一眼高台那边的人们,布卡已经跃上了战马,率领着第一梯队的士兵向城外走去,孟图斯一脸的阴霾,站在后面,默默地目送他离开空场,拉美西斯冷漠地看着脚下火红的塞特军团,而奈菲尔塔利则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美丽的眼睛里闪着隐隐的担忧。
  ??
  ??已经风起云涌。
  ??
  ??艾薇站在那里,任凭火辣辣的日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
  ??
  ??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布卡会死、战争会一发不可收拾,拉美西斯终将毁灭……
  ??
  ??她不想看他毁灭。
  ??
  ??这是一份迟来的心意,太迟了,迟到或许她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他已经与奈菲尔塔利站在了一起,他们是多么的契合、多么的匹配,现在她要做得是,让这份贴合历史的事情,按照正确的轨迹发展下去……她只需要把那些错误的修改过来就好了。
  ??
  ??但是,心中这份难以明喻的苦楚,又是为何呢。
  ??
  ??视线又模糊起来了呢……
  
  第三十七章 出征 之一
  
  
  前情提要:现代少女艾薇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十九王朝的古代埃及,结识了闻名遐迩的法老王拉美西斯二世,并不小心取代了历史上奈菲尔塔利的位置,更改了历史。为了使历史回归原有的轨道,她不由再次置身于历史的洪流当中,随着步步深入,艾薇的想法和情感都逐渐发生了变化。在迷茫犹豫之时,历史更加偏离。法老的挚友礼塔赫为保护君主被刺死亡,但因为一时迷惑艾薇却放走了赫梯的神秘使者雅里,各种误会导致原本在五年后才应爆发的赫梯-埃及全面战争提前。艾薇终于跳出心结,坦诚面对自己对拉美西斯的感情。然而一梦醒来,事事皆非。法老不再信任艾薇,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却神秘地出现在他的身旁。
  ??
  ??没有缘由背叛埃及的内奸-亚拉曼公主、被拉美西斯指派上战场做饵的布卡、担心弟弟而焦急不安的孟图斯将军、因爱人死去而充满仇恨的赫梯公主马特浩妮洁茹、神秘莫测的赫梯使者雅里、突然出现的真正奈菲尔塔利、醒悟已晚的艾薇、冷漠莫测的拉美西斯,命运的绳子将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命运逐渐编织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法老的宠妃,继续给您讲述穿越三千年的神秘故事……
  ??
  ??*
  ??
  ??艾薇从床边的箱子里拽出自己的背包,坐在地上慢慢整理了起来。战术手电、信号弹、手枪、望远镜、牛仔裤、药品还有……哥哥送给她的那副黄金手镯。这些,就是与现代唯一的联系。她看了看那副黄金手镯,自回到古代的那一天起,镯子上污迹斑斑的锈点就骤然褪去,以一种奢华崭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独留那只由红宝石制成的冰冷蛇眼,依然仿佛带有生命似地嘲笑着她荒谬的命运。
  ??
  ??奔腾的尼罗河水,耀眼的阳光,骏马上的年轻君主,豪华的王城,错乱的心意,被更改的历史!
  ??
  ??倘若不是这个手镯,怎么会有现在那可笑的一切。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决定、操纵着这些命运。不知道接下来,事情将会如何发展,结果又会是怎么样。
  ??
  ??未知虽然可怕,但是此时心中,却没有丝毫后悔。
  ??
  ??她将淡色的金发在脑后束起,戴上了短短的黑色假发。
  ??
  ??“我要走了。”
  ??
  ??艾薇轻轻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水蓝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温和的光芒。
  ??
  ??走了之后呢,拉美西斯二世就可以和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在一起,一切回到正轨,一切都顺利地进行下去。一切都结束之后,她应该把这些都当成一场梦,回到未来,回到那个阴雨朦胧的伦敦。这些刺得令人张不开眼睛的艳阳、绚蓝的晴空、黄金的沙漠、鲜活的人们,都终将变为穿越千年之壁画上的古迹,或某本世界通史上的记载。还有那份迟来的、却是剜骨的情感,好了,都过去了,她可以忘记。
  ??
  ??在走之前,只有三件事情要做,她只需要集中精力,全部放在在这三件事情上。第一件,把布卡那个小子拽回来,她知道,舍普特一直看着他呢,她一定要帮上忙,为了舍普特的幸福,为了帮助过自己的布卡;第二件,亚拉曼公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背叛埃及,但是将她留在拉美西斯身边,多少是个隐患;第三件,也是初衷,要让历史归回正规……看来,这件事很难做到了,命运已经偏离了轨道,她能做的,就是在它没有背道而驰之前早日让它回归原路。比如,尽力推迟赫梯与埃及真正的全面战争,比如,不让拉美西斯亲征,比如……让真正的奈菲尔塔利获得应有的地位。
  ??
  ??应有的地位,埃及的皇妃,那个人的……妻子。
  ??
  ??艾薇把背包挎在肩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
  ??*
  ??
  ??“全军整队,黄昏时刻一定要出发。”孟图斯对着塞特军团下达完命令之后,便走回了高台内部。他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恨不得立刻就策马赶上自己那年幼轻狂的弟弟。为了争功,何苦如此?布卡,这次真的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了。但是更不清楚的,却是那年轻君王的想法。明知自己只有这一个宝贝弟弟,但是却轻描淡写地决定让他率军去打头阵,策略虽然是清楚,但是却不懂为何要布卡,为何偏偏是布卡。
  ??
  ??这不是法老一贯的作风啊!
  ??
  ??“荒谬!”焦躁的神情破天荒占据了红发青年英俊的脸,他看着窗外尚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不由更加心神不宁起来。依照命令,大部队黄昏后出发,但是黄昏什么时候才来。
  ??


  叩叩。
  ??
  ??敲门的声音轻轻响起,孟图斯不耐地说,“是谁。”
  ??
  ??门轻轻一响,一个身形瘦小的黑发少年就走了进来。孟图斯刚要令他退下,却骤然看到了那一抹奇异的蓝色。“奈菲尔塔利……殿下?”他本能性地想单膝下跪,但是却被艾薇连连挥手制止。
  ??
  ??“孟图斯将军,我是来拜托您帮忙的。”艾薇客客气气地对着这个年轻的第一将军说,“请您带着我一起出征可以吗?我愿意作您的侍从。”
  ??
  ??孟图斯眼前一晕,带着她?能有什么用处。如果陛下发现了,又是不必要的麻烦,他犹豫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委婉地拒绝这个淘气的小妃子,而艾薇却突然神色黯淡地说,“拜托你,我真的希望能帮到布卡。”
  ??
  ??孟图斯一愣。
  ??
  ??艾薇却认真地说,“我来到这里,都是布卡保护了我,我也希望能帮到他,不管怎样,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的。”艾薇坚决地看向孟图斯。那一刹,孟图斯明白了,布卡这小子,一直都跟着奈菲尔塔利,两个人看来还有一些情谊,不管是什么,法老心里一定还是不甚愉快,虽然拉美西斯的气量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对奈菲尔塔利的感情,及因此会做出的事情,是难以用常理来估量的啊。
  ??
  ??“不行。”想到这里,孟图斯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次出征路途遥远,胜负难辨,属下实在没有信心能够……”
  ??
  ??“不要拒绝我,孟图斯将军。”艾薇突然板起脸,严肃说道,她要随着布卡出征,以避免他的死亡,以挽回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你不带我前往,此战必败!”
  ??
  ??什么?孟图斯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踅,心中因她显露的狂妄而略感不快,但很快,他就压抑住了不自觉涌出的诸多想法,恭敬而谦卑地回答,“奈菲尔塔利殿下的智慧,自然是毋庸置疑。只是此战凶险,属下十分担心殿下的安全,所以才……”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孟图斯将军。”孟图斯闻言,不由得又是一愣。艾薇见状,微微扬起嘴角,“你在想,你身为埃及的第一将军,带兵打仗已有数年,眼前一个乳臭未干的妃子,居然大言不惭地在你面前言论胜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带着她不过是麻烦,不如早点把她打发算了。”
  ??
  ??孟图斯低头不语。
  ??
  ??“将军,”艾薇双眼忽然现出冰冷的蓝色,“我说这话都是有原因的。你们的作战计划,恐怕已经被敌人知道了。”
  ??
  ??话一出口,屋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冰冷。
  ??
  ??近日宫内不知从何处传出了种种消息,说法或许有些出入,但是大体的意思基本相同:蓝眼睛的宠妃奈菲尔塔利是奸细。她惑言法老,串通赫梯,害死了礼塔赫,放走赫梯的使者就是最好的证据。艾薇昏迷这几天,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说出这话,想必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吧,不然难不成在暗示他,作为奸细的她,早已把消息告诉了赫梯?那么她过来请求随征的意图又究竟何在呢?孟图斯不由有些迷惘。
  ??
  ??“别误会,”艾薇却好像看透了他心里所想,沉静地说了下去,“我是不可能泄露这机密的,我被你们的法老派人用药迷昏了整整三天,恐怕你们的作战计划就是在这期间制定的。你只要想想都有谁参加了这次计划制定,或者有谁知道这些计划的全局,答案就很清楚了。”
  ??
  ??计划,那是陛下、自己和军团副将共同制定的,她的意思……难不成是副将?孟图斯脸色一沉,“属下信任自己的副将,他在军中的时间长于属下。”
  ??
  ??艾薇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还应该有人知道全局的布画。我听说……你们会将出征的时间和线路告诉最高祭司,来占卜吉凶。”
  ??
  ??“礼塔赫他……已经……”
  ??
  ??“与神对话的少女。”
  ??
  ??“你是说……?”
  ??
  ??“不管礼塔赫在世与否,一直以来,你们不是都会请亚拉曼公主占卜吉凶并且祈求赐福吗!”艾薇坚定地说,“孟图斯将军,相信我,雅里的逃走,我确实帮了忙,这是我懊悔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的交换条件就是,告知我潜伏在埃及的内线究竟是谁!亚拉曼公主就是内线,内线所遗留线索,她都具备,印有荷花图样纹章的密信、高贵的身份以及对埃及的大半出征信息了若指掌。”
  ??
  ??孟图斯皱着眉头思考着艾薇所说的话,雅里那个名字总觉得耳熟。艾薇焦急地拉住他的衣襟,“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们不能承受这次战役失败的风险,因为打头阵的……是布卡!请让我随军前往,我一定可以帮到忙……”
  ??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停留在了门口,打断了二人间紧绷的气氛。只听来人扑通一声跪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言语间夹杂着惊慌和愤怒。
  ??
  ??“禀报将军,大事不好了!陛下,陛下他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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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41:1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四个字蹦出来的时候,艾薇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突然炸开了。遇刺,遇刺是什么概念。刺到哪里了?是不是毒剑?有没有生命危险?光说遇刺,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太不清晰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猛地拉开门,双手紧紧地拉住报信小兵的领子,大声地说,“快!带我去见他!”
  ??
  ??小兵被她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吓得愣住了,孟图斯从后面跟上来,开口说,“快,带我们去。”
  ??
  ??几人慌慌张张地赶到法老的宫殿,殿内已围满各色的臣子,带着或担忧或献媚的表情;再外围是身体强壮的西塔特村武士,威武而冰冷;再外围是皇宫的其他守卫军,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想必那中心点,就是法老的所在。士兵见孟图斯等人前来,自觉让出一条整齐的通路来。而没等孟图斯前行,艾薇就提着书包快速地跑了进去。
  ??  第三十七章 出征 之三
   士兵松开了手,艾薇红着眼眶走向拉美西斯。
  ??
  ??拉美西斯琥珀色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他只是淡淡地挥手遣退身旁的御医。孟图斯几分担心地上前了两步,拉美西斯微微扬起头,示意他退下。
  ??
  ??这是惩罚吗。以前自私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情,恣意地滥用他对自己的娇宠。现在呢……她摘下书包,从里面拿出瑞士军刀、碘酒、针管和抗生素。
  ??
  ??“其实我不懂医学。”她缓缓开口说,周围又是一片哗然,充满了对她的猜疑与忌测。“但是我想过一些可能的情况,历史上不少很多君主或名人都是因为伤口没有好好处理、坏死而导致死亡的。在铜器盛行的年代,这种事情想必更是司空见惯,所以我准备了一些最基本的处理物品。”
  ??
  ??她拿出瑞士军刀,取竖出薄薄的一叶刀片,置于不远处的灯火上加热片刻。“我现在要将你的伤口稍稍扩大,接下来才可以进一步清洗。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只会有点疼……”
  ??
  ??“陛下,万万不可阿……”西曼颤颤巍巍地上前,有几分欲言又止地说。“扩大伤口,这种事情……陛下……”
  ??
  ??拉美西斯抬起右臂,掌心对准西曼,示意他闭嘴。西曼的声音就如同被攫取了一样,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
  ??“奈菲尔塔利,你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过来,我可随时会改变主意。”拉美西斯淡淡地说,将左臂伸出来,“扩伤以达到深层清洗的效果,这种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交给你了。”
  ??
  ??交给你了。是不是也是一种信任呢,但是扩伤还仅仅是第一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完。她咬了咬牙,开始用瑞士军刀扩大伤口,又深又窄的伤口被渐渐地扩大,里面的血肉几近狰狞地现露了出来。这一切进行的时候,拉美西斯依旧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前方,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孟图斯、奈菲尔塔利、周围的臣子甚至马特浩妮洁茹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那可是埃及的法老阿,居然可以有人这样伤害着伟大法老的肉体吗。
  ??
  ??“碘酒……”艾薇放下刀子,拿出碘酒,“用这个清洗伤口。”
  ??
  ??“等等,殿下,请在属下手上先行使用。”孟图斯上前一步,拿出短刀,打算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
  ??“不用多此一举。”拉美西斯淡定地说,“继续,奈菲尔塔利。”
  ??
  ??艾薇点点头,故意不去看孟图斯担心的神色,开始用碘酒清洗伤口,随后又使用了御医置于旁处的清水,再次小心的冲洗受伤的地方。“好……包扎。用绷带吧……”她拿出一卷绷带来,“恩……喂!”她冲着愣在一旁的御医叫到,“你过来,可以上你们的外伤药了,顺便帮我用这个东西把伤口包扎好。”
  ??
  ??御医反应了一下,见拉美西斯默许,才略带犹豫地上前来,照艾薇的话做下去。
  ??

  “好……最后一步。”艾薇呼了一口气,拿出一次性针管,将抗生素吸入其中。“这个,抗生素,可以有效杀毒消菌,防止伤口腐烂。”
  ??
  ??拉美西斯不置可否,艾薇就大胆地为这个年轻的法老注射起了抗生素。“噢噢,我现在在给三千年前的伟大法老使用抗生素啊,这是不是也算错乱历史呢。”艾薇心中不由几分自嘲。一切步骤都结束,拉美西斯放下了手臂,被绷带包扎的地方看来应该是完美无缺了吧,周围的臣子提起的一口气终于又都放下,表情渐渐缓和了起来。
  ??
  ??“好了。”她转向一旁楞住的奈菲尔塔利,她美丽的面容上闪着不安的神色,修长的十指紧紧地绞驳在一起,带着几分歉意一般的神色看着艾薇。她的歉意,是源于刚才法老对她的信任更胜于自己吧,艾薇苦笑了一下,何须歉意,那些本来不就应该是她的?
  ??
  ??想到这里,艾薇又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冷漠的男人。他依旧在淡淡地看着自己,看得令人心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究竟包含着怎样的讯息呢,那平静的外表下面隐藏的究竟是怎样一颗心呢?那份炙热得如同地狱沙漠一般疯狂的迷恋,是否因为那不该的误会和本能的猜疑彻底地褪去了呢,或者是,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自己心里呢……?
  ??
  ??艾薇晃了晃头。
  ??
  ??多么令人无奈的境遇。
  ??
  ??“我的事情做完了,你来继续吧……”她对着奈菲尔塔利轻轻地笑道。不光是继续疗伤,以后……也要拜托你了。而这后半句,却没有说出来,她把书包装好,搭在了自己肩上,转身向殿外走去。
  ??
  ??“奈菲尔塔利!”
  ??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喊撕破了肃静的殿堂。艾薇和奈菲尔塔利不由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被两名士兵牢牢治住的马特浩妮洁茹公主,倔强地抬起了头来,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闪着毋庸置疑的恨意,她狠狠地看着艾薇,几近疯狂地喊着,“奈菲尔塔利!我恨你,恨你!既然你可以为拉美西斯疗伤,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帮礼塔赫——你一定可以帮他的,不是吗!?”
  ??
  ??两名壮硕的士兵将她死死地按倒在地上,她却依然她撕心裂肺地喊着,绝望地挣扎着。她美丽的长发落了下来,散乱在她的面前,她的泪水与汗水布满在那张完美得仿佛天人的脸上。那个宛如假人一般的白瓷娃娃,如今全然没有了那矜持与空灵。她不顾形象地叫着,每一声都如同一把利刺,狠狠地扎进艾薇的心里。
  ??
  ??她当时没有救礼塔赫,不、她是没有办法救礼塔赫阿!那个如同阳光流水一般青年的生命消逝得太过迅速,快得甚至连让她妄想抓住一线希望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她只带了一些基本的药,最多是眼镜蛇毒的血清一类,那种毒,那种赫梯的毒,她真的没有机会能帮他啊!
  ??
  ??但是,她却再理解马特浩妮洁茹不过了。
  ??
  ??这个疯狂的女人,首先,是一个女人啊,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如果是自己,如果死去的是拉美西斯,她恐怕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吧!就算是杀了那个人,也不为过。
  ??
  ??想到这里,她慌忙止住一旁刚要下令将她拖出去的孟图斯,扑通一声跪倒在拉美西斯面前。
  ??
  ??“拉美西斯陛下!请——”
  ??
  ??话说了一半,拉美西斯突然冲她伸出左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言语。他琥珀色的眼眸扫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了马特浩妮洁茹。
  ??
  ??他明白她要……说什么吗?艾薇犹豫地看着他。
  ??
  ??“皇妃•马特浩妮洁茹。”拉美西斯冷冷地说,“——是叛国罪。”
  ??
  ??轰隆一声,艾薇感觉自己的脑袋要从中心点裂开了。
  ??
  ??“但她是先皇塞提一世亲自指派的妃子,又是我第一个偏妃,免极刑。”年轻的法老慢慢地说着,始终看不到他表情的起伏。“但是,她依然要被剥夺‘生’的权利。从明天开始,销毁一切关于马特浩妮洁茹的文书,抹杀其于埃及的一切存在,将其移居至底比斯西岸,囚住于神庙,终身侍奉死亡与轮回之神。”拉美西斯说着,旁边的文书官就忙不迭地都给记录了下来,除了书写的声音以外,厅殿里就宛若死一般的寂静。
  ??
  ??马特浩妮洁茹空洞地看着拉美西斯。
  ??
  ??拉美西斯隔了片刻,又开始说,“从明天起,你的名字,就是比•比耶。你需舍弃你的性别,终身不可结婚。带下去吧。”
  ??
  ??两个士兵拉着马特浩妮洁茹——比•比耶往外走,五年前初见的美丽公主,早已没有当时娇惯的锐气。她拼命地、不顾一切地爱着礼塔赫,但是却被种种阴差阳错,最终天人两隔。拉美西斯的心情,艾薇都理解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温柔。从今天起,比•比耶就可以摆脱世人的嘲笑与流言,名正言顺地、永远地呆在礼塔赫的身边了。古埃及人信奉转生。拉美西斯一定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可以尽快再会吧……
  ??
  ??但这种帝王的温柔,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的缩影呢。
  ??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用那种温柔,将她亦伤得体无完肤呢。
  ??
  ??“公主!”
  ??
  ??艾薇跑出了宫殿,追上了前面缓缓前行的马特浩妮洁茹。
  ??
  ??“我……对不起!”她深深地鞠躬,把头埋在双肩之中。
  ??
  ??马特浩妮洁茹看着她半晌,长长睫毛下乌黑的双眼中闪过了短短的一丝灵动。但很快,那种生存的气息就消失了。比•比耶,她唯一还记得的,或许是六年前,那个温暖悠闲的午后,那个不知姓名却犹如阳光流水一般的少年吧……一切的开始,或许就是一切的终结。事到如今。恨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
  ??“奈菲尔塔利殿下……”年轻而稳重的声音轻轻唤着艾薇。
  ??
  ??艾薇没有回头,怔怔地望着马特浩妮洁茹远去的身影。“若是没有开始,事情又怎会这样结束。都是我的错……”
  ??
  ??“殿下,礼塔赫的毒是致命的,并不是您的问题啊!”孟图斯望着艾薇的背影,那一刻竟觉得她好像要在风中消失了。
  ??
  ??“不、我不是说那件事……不是……”
  ??
  ??她并不是为了自己不能救礼塔赫而懊悔,她懊悔的是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
  ??她只是一颗小石子,但是激起的波纹,居然大到无法控制……
  ??
  ??“孟图斯将军,你……会带我出征吗?”

  ??“他怎么样了?”
  ??
  ??挤开层层围绕的臣子,终于看到拉美西斯端坐在木椅之中,旁边有两名御医焦急地为他清理手臂上伤口。太好了,他还活着。看到他略带苍白的脸,和依旧冷漠的琥珀色双眸,艾薇内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放心了一点,她才举目环顾四周,寻找刺杀法老的真凶。离开法老席位不远,两名壮硕的西塔特村勇士,正牢牢地禁锢着一名身着白衣,瘦弱的女子。她垂着头,宛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庞。掉落在木椅前不远,是一把带着血迹的短剑。那把短剑,应该就是刺伤拉美西斯的凶器。
  ??
  ??“放肆,你是谁,何人准许你贸然上殿!”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骤然响起,艾薇一抬头,看到了三朝重臣西曼严肃的老脸。西曼往日对待自己还有拉美西斯说话总是恭敬地让人反感,这种跋扈的感觉,其实艾薇也是第一次见到。艾薇骤然想起自己现在戴着假发,身着便装,或许臣子是认不出自己的。
  ??
  ??她便摘下假发,任由金发垂泄下来。“我来看看陛下。”
  ??
  ??西曼的脸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眨眼功夫,却又摆出了平日谦卑的样子。他大声而恭敬地说,“奈菲尔塔利殿下!臣拜见殿下!”这下可好,本来没有注意艾薇出现的人们全都转向了她,大家冷漠地看着她,眼中纷纷流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犹豫了几秒,众人才纷纷拜礼,“奈菲尔塔利殿下!”
  ??
  ??拉美西斯抬起了头,望向艾薇。两人的目光越过拜礼的臣子们,交错在了一起。那一刹,艾薇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抹温柔的神色,那短短的温柔,简直令人心疼了起来。别对她用这样温柔的眼神,他已经不再相信她了不是吗?既然连迷药这样的东西都用了,又何苦让她对这个时空还抱有什么希望或者留恋。她下意识地将假发往身后藏了藏,别过了头去。此时众臣也拜礼完毕,直起腰来,挡住了拉美西斯琥珀的眸子,隔开了交流的视线。
  ??
  ??艾薇索性彻底转身过去,看向另一个方向,发现被两名武士压在地上的女子抬起了头来,那犹如黑耀石的眸子,瓷白的皮肤与苍白的樱唇,使她不由惊讶地叹出声音。
  ??
  ??“马特浩妮洁茹公主……”
  ??
  ??马特浩妮洁茹空洞地看着艾薇,小小的贝齿紧紧地咬住没有丝毫血色的唇,几乎要咬破。
  ??
  ??“公主,这是……为什么要这样。”艾薇喃喃地说出口,然后立刻后悔了起来。还用问为什么吗。她恨拉美西斯,因为她最爱的人因为拉美西斯死去了,就算在最后一刻,那个人还是将她放在了第二位。为什么要这样,还用说吗……
  ??
  ??马特浩妮洁茹扭过头去,不看艾薇。孟图斯从后面走上来,“刺杀君王是叛国罪,照例应该是极刑。”
  ??
  ??艾薇闻言,猛地转过头去,美丽的水蓝双眸直直地盯着孟图斯,眼眶里盈着即将漫溢的泪水。那一刻,红发的将军骤然止言,居然怔住了。
  ??
  ??“这不公平,不是吗?”
  ??
  ??艾薇说完,没有任何解释,一抹眼角的泪水,不再理会孟图斯,转身走向殿中,蹲下,拾起地上染血的短剑。
  ??
  ??“这是……”她的表情凝重地看着,“铜剑。”
  ??
  ??对了,这个年代的埃及,还是会使用铜剑的。她慌忙抬起头,望向拉美西斯的伤口,那不是一个很大的伤口,比较窄,但是刺入显然很深。铜剑,本身就带有细胞毒性,伤后如果清创不够,没有及时应用抗生素,那么死亡的可能性很大。这样一个深入的伤口,只用草药或者清水,是不够的。
  ??
  ??“让我为您处理伤口,可以吗?”艾薇压住心中的慌张,镇定地走上前去,认真地和拉美西斯说。
  ??
  ??拉美西斯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不远处的西曼却开口了,“奈菲尔塔利殿下,或许您来自国外并不清楚,请相信我大埃及的医疗技术,确实是当今世界领先的地位。现在为法老治疗伤口的人是国内技术最为高明的御医,请您放心……”
  ??
  ??是是,她当然知道古埃及的医术是多么的出类拔萃,多么的神奇,但是能神奇得过最有效的抗生素吗?或许被刺一下不算什么,但是她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她怕他不小心死掉。
  ??
  ??“祭司大人到——”一声高昂的士兵通报,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奈菲尔塔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厅中。她美丽的面容上染着几分焦急的神色,长长的直发被精致地挽在脑后,身着整洁的祭司服,颈前佩戴着象征地位的金质饰品。因为快步前行,几分红晕与细小的汗珠出现在她娇美的脸上。她站定后,直接拜跪在拉美西斯面前,带着紊乱的呼吸,虔诚地请罪道。
  ??
  ??“陛下,请原谅属下来迟,请允许属下为您疗伤。”
  ??
  ??拉美西斯瞥了她一眼,然后便依然冷漠地说,“起来吧。那么就有劳了。”
  ??
  ??那一刻艾薇的心,狠狠地缩了一下。疼痛得仿佛有血要穿破胸膛,洒出来了。她强压住一种浓浓的失落,尽力平静地说,“请让我试一下,……在祭司大人开始之前……拜托。”
  ??
  ??奈菲尔塔利所谓的治疗,不过是一种类似于巫医一般的祈福,虽然说神秘力量或许真正存在,但是艾薇更相信自己手里所掌握得来自未来的先进技术。她坚决地看着拉美西斯,水蓝色的眼中隐隐闪着悲切。相信她一次吧,就这一次,她不再奢求之前他对她无条件的宠溺和庇护了,只要这一次,在她永远离开这个时代之前,确保他没事。
  ??
  ??孟图斯站在后面轻轻地说,“殿下,这件事情,请交给祭司大人和御医吧。”
  ??
  ??艾薇摇了摇头,“不行呀,铜剑伤口不好好处理会出问题的!尤其是这种又窄又深的伤口,恐怕要扩大切口,好好清理,最后应用抗生素。”
  ??
  ??孟图斯和众人完全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唯一听懂的就是要扩大切口,那就是伤上加伤。意识到这一点,众人都充满疑虑地看着艾薇。拉美西斯对孟图斯微微地挥了一下手,孟图斯便会意地点点头。“殿下,随我下去休息吧,请将这些事情交给御医和祭司大人。”
  ??
  ??孟图斯轻轻一颔首,不远处就走过来两名健壮的武士,“失礼了殿下。”二人拉住艾薇的手臂,半强迫地将她向殿外带去。
  ??
  ??“不要,不要带我离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艾薇被架着往外走,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随着情绪涌出眼眶,“我好



  “不要,不要带我离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艾薇被架着往外走,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随着情绪涌出眼眶,“我好不容易在这里,我考虑了他所有可能被害的情况。伤口坏死、战争失利、内奸暗箭。我准备充足,我学习相关的知识,为了可以帮助这个人,为了使他的命运长久,他不能死……他不能……”
  ??
  ??最后几个字泣不成声了。艾薇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竟然可以如此地失控,自己的言语竟然可以如此的词不达意,没有逻辑。那个时候,她只是一门心思地希望他不会死,可能,还有更多吧。她想离他身边近一点,更近一点,然后……多呆一会。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
  ??冰冷的声音终于在身后响起,“让她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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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4 13:42: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其实,不会骑马。”艾薇盯着眼前高大的棕色骏马,冷汗不由顺着脸颊流下,她咬着嘴唇,尴尬而无奈地看着孟图斯。
     “那么可以去乘战车吗?”孟图斯指了指远处的战车。艾薇一看,不是吧,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车子,前面还站了一个控制战车的人!古代的车子可是没有弹簧的阿!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一天下来,自己肯定会被颠得腰折了吧。
     艾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都写在了她的脸上。孟图斯见状,不由得带着几分歉意地说,“因为是赛特军团,又要追求机动力,所以并没有适合……”
     艾薇闻言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啊,不要和我这样客气,您愿意带我出征,我已经十分开心了。我、我就乘那辆战车吧,黄昏到了,我们快点出发吧。布卡还等着呢。”她边说,边往远处的战车队退去,一个不小心,脚后被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地上。
     “好疼噢……”艾薇沮丧地挠了挠头。孟图斯看她的样子,不由感觉哭笑不得。但趋于礼节,他最终还是板住了脸严肃地看着艾薇。
     “殿下,失礼了。”孟图斯靠近艾薇,一手将其拦腰抱起,稳稳地扶坐在自己的爱马黑冰之上。紧接着,他翻身上马,健壮的双臂绕过艾薇抓住缰绳。“殿下不用担心,属下答应过您带您出征,一定会信守诺言。”
     艾薇第一个反应是想笑。孟图斯过分严肃的样子简直令她感觉不自然了起来。那天,孟图斯也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殿下,虽然听到了各种不利于您的流言蜚语,但是我相信您,所以请您同属下一起出征吧。您眼中对陛下的关心和发自内心的善良,不是伪装。”
     他就那么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真的把艾薇一本正经地带到了战场之上。艾薇那一刻觉得,孟图斯和布卡一定是兄弟,或许西塔特村的勇士,都会或多或少带着某种近似偏执的坚持吧。忠诚、严肃、礼教仿佛是他们共有的特性。
     “全军整队,出发!”
     孟图斯一转缰绳,右手持剑高高地伸向被夕阳渲染成鲜血一般凝红的天空。赛特军团火红的旗帜缓缓地旋转,摆动。车子的声音、脚步的声音、兵器的声音。这个约有五千人规模的庞大军团,在自塞梯一世驾崩后的数月,终于又要再次启动它伟大的力量,为埃及去争得至高的荣耀了。
     仿佛带着无限热力的红色如同火山的熔岩一般,整齐地、缓慢地从底比斯城离开了。艾薇坐在马上,紧紧地抱着自己怀里的书包,没有回头,不去看那个辉煌却令她心酸的城市。这样一步一步离开的感觉,就好像有刀子在一下一下割自己的心。
     艾薇垂着头,双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包。
     走慢一点吧,走慢一点。
     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能和那个人在同一片土地,同一片时空上,多停留一会。即使心疼得要碎裂,她也舍不得直接戴上那个镯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离开这里阿。
     “殿下,属下已经派数位西塔特村最健壮、灵敏的勇士保护陛下,请您放心,像这次被刺事件,不会再发生。”好像感受到了艾薇心中翻涌的情绪,孟图斯宽慰她似地说了这些话。
     艾薇点点头,心中默默地说,谢谢你孟图斯,或许以后就靠你来保护法老了,我能做的事情,或许只剩一点点了,但是这一点点……一定要把它做完、做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与赫梯的第一仗,如果能彻头彻尾地打个胜仗,让他们对埃及有所顾忌,那么全面战争就自然会被推后了吧。
     “殿下,属下其实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清楚。”孟图斯驾着马,对胸前戴着黑色假发、瘦瘦小小、宛若男孩子一般的艾薇说。
     “叫我艾薇就可以了,布卡也一直是这样叫得。”
     孟图斯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出口,于是他直接忽略了称呼,依旧恭敬地说,“上次您和我说过,那个赫梯的俘虏的名字……”
     “噢噢。”艾薇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那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男子,难以捉摸的微笑、冰蓝的眸子和乌黑的直发。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雅里,就是这个名字。”
     没想到孟图斯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翠绿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了警觉的神色。
     “雅里……他怎么了?”从孟图斯的反应来看,艾薇直觉地感到,雅里并非一个简单的角色。或许他真的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大名鼎鼎,但是她却猜不出这种名气,意味着什么。
     “殿下……不,那,艾薇,我想趁赶路的时间,请让我给您简单地介绍一下敌国的情况吧,希望能帮助您更好地了解一下局势与我们将要遭遇的战况。”
     看来自己对局势是一点都不了解,就算这样还要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带我出征”、“帮到布卡”这样的话……或许,在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孟图斯还能礼貌而客气地对自己讲那些给足面子的话吧。艾薇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对这个红发的年轻人增添了几分好感。她不由点了点头,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那么,就有劳啦。”


  “那么,就请让我从做战的地理位置和敌人境况讲起吧。”孟图斯紧了紧手里的缰绳,有力的手臂将艾薇牢牢地禁锢在马上,确保她的安全。
     “我们现在是处于上埃及的底比斯。很快,我们就会乘船顺尼罗河下到上下埃及之间的城市弥尼埃。之后,我们从弥尼埃东行越过红海行至西奈山,我们的敌人,就在西奈半岛那里等着我们。”
     “布卡现在大约到了哪里?”
     “布卡的速度大概是我们的一倍半,又比我们行军早了一天,所以很快就会到达弥尼埃吧。”孟图斯一边答着,一边不由得加快了骏马的速度。“像这次西奈山的扰境,其实是司空见惯的。虽然赫梯和埃及之间还隔着一个叙利亚,但是由于赫梯的势力近年来十分强大,早在百年前,国王苏庇努里乌马什统治时期就摧毁了米坦尼王国,扶持了傀儡国王。之后、随着赫梯法典的推行和广泛使用,赫梯更加国富民强,势力不断向南扩张,使得叙利亚几乎沦为它的傀儡。”
     “难怪,不然隔着一个国家攻打另一个国家,在兵法上是非常不利的。”所谓死地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艾薇在脑海里暗暗盘算,如果能使叙利亚倒戈,那么这场小战役简直手到擒来……可紧接着,她又晃了晃头,如果真的做到那个地步,恐怕双方的战争只有可能愈演愈烈。赫梯不会放过叙利亚,而埃及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赫梯是一个很好战的民族。”孟图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身为北方最强大的帝国,国王穆瓦塔利斯在首都哈图沙周围修建了数不胜数的建筑工事,将这个建立于安纳托利亚高原中央那片沟壑从横的干旱荒原上的城市托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军事堡垒。但是地处北方的高原,虽然国家的军事强大、土地宽阔,它们却贫瘠不堪,无法与肥沃的埃及相比。”
     “近几年,赫梯采用了非常严苛与几近残忍的手段,从其周边的附属国搜刮金钱、劳动力、资源,并且开始不厌其烦地加大对埃及周边的军事试探的力度。其目的不言而喻,穆瓦塔利斯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对这片土地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了。加之,之前数日的行刺事件,双方不言而喻,这次的小规模战争,至关重要。”
     “所以特意出动了赛特军团,因为绝对不能在这场战争中‘失败’。”
     “对。不然士气、国威都将大大下降。”孟图斯点点头,“不同于往日的一般边境战争,这次出兵建立在赫梯对埃及的行刺、埃及的最高祭司被害的基础之上。周边的邻国都在看着,大家全都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
     艾薇咬了咬手指甲,“我猜,既然这次战争这样重要,那么赫梯那边,恐怕也应该是那个穆瓦塔利斯亲自指挥、或者至少是全国第一将军这种等级的人出现吧。”
     红发青年的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您说的对,这次战役背后指挥的人物,我想,只能是他……在赫梯这个帝国里,最令人顾忌的并不是穆瓦塔利斯,而是那个人,那个‘背后的君主’。”
     *
     连续十天,赫梯王国的首都哈图沙都是阴雨不断,这更使这个地处北部的城市增添了几分入骨的阴冷。拉美西斯遇刺的消息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快地渗入了城内每个人的耳朵里,虽然两国地处遥远,但是同样强大的国力,使得二国都不由都十分关注对方的动向。
     国王,自然更是如此。
     穆瓦塔利斯的身形不算高大、略微发福,但是一双棕色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此时因为阴雨的寒冷,他正缩在火盆前面,披着红黑相间的毛制斗篷,头戴温暖的皮帽,将手伸向那跳跃的火苗,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怎样才好呢……难道现在就要开始了吗?真是麻烦啊。”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突然门口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陛下,雅里大人回来了。”
     那一刹那,穆瓦塔利斯略带几分呆滞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又有几分雀跃了起来,“噢噢,快点让他来见我!我有要事……”
     “陛下,我直接进来了。”随着几分略带轻佻的语气,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了穆瓦塔利斯的屋子。并没有像一般臣子那样倒地拜跪,他只是微微欠了一下身。穆瓦塔利斯连忙从火盆旁边的舒适椅子上站起来,热情地同他招呼。
     “雅里,欢迎回来。”
     雅里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接着又说,“陛下,那个穆穆察,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人物阿。”
     穆瓦塔利斯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堆满了笑容,“真的没想到啊,他居然会一时冲动,做了那样的事情。幸好爱臣你平安归来,晚上不如设宴好好庆祝一下。”
     雅里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将挡住眼睛的黑色浏海向边上抚弄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不用了陛下,我还要赶往叙利亚。埃及的军队,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西奈半岛吧。不去管它,那样可以吗?”
     “噢那当然不可以……”穆瓦塔利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又感觉自己如此的话语稍欠稳重,“雅里,你快带兵前往西奈半岛,支援那里的军队吧。这次战争的意义重大,我们不可以失败——”
     话说了一半,后半句却被生生地吞了进去。雅里冰冷的水蓝双眸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让他不由噤声。“陛下,那些雅里都知道。您只需下令雅里出兵,后面的事情,您就不用费心了。”
     穆瓦塔利斯的脸青了一下,又红了一下,接着又渐渐褪去成了白色。他颓丧地低下头,“那么雅里,你就带两千人马去吧。”
     “两千?埃及这次一定是抱着必胜的心态来的,那个男人恐怕会出动五大军团之一。您只愿意出两千吗?”雅里几分轻蔑地说着,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这……那么……多少人比较合适呢?”
     “五千就可以了。埃及一个大军团的数量。”雅里轻描淡写地说着,不等穆瓦塔利斯同意与否,又是微微一躬,一边说着“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一边向门外走去。
     大约快到了门口,雅里突然停止了脚步,“对了陛下,穆穆察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下次……”
     话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了对话,穆瓦塔利斯连忙说,“多虑了,你是我最重用的臣子,这次绝对是个意外,以后这种任务一定更加顾及你的安全。”
     雅里轻轻地笑了两声,“多谢陛下了。毒药已经交到马特浩妮洁茹手里了,不过现在看,也应该是没什么用了。您身为她的表兄,可真是恶毒啊。呵呵呵呵……属下告退了……”
     雅里慢慢地走远了。穆瓦塔利斯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起来。“如果不是现在还要用你……”他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把话吞进了肚子了,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慢慢地踱回了火盆旁,搓起了双手。



  距离开底比斯约七天后,布卡率领一千名士兵,一路奔波,顺利到达了西奈山以北的平原。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布卡喝令道,“大家稍作休息调整,明日就出发去西落!”西落是西奈半岛中部东侧的一个小村子,前些日子就是这个村子受到了赫梯军队攻击。他的第一次战争,就要开始了。他一定要顺利地打赢、获得法老的赏识!然后他就可以对那个人说……他用力晃了晃脑袋。不要想那么多了布卡,第一场仗!打好才行啊。
     “布卡大人!”他刚刚镇定下来,一个传令兵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前方不远处发现敌军的动向。”
     “什么?”布卡连忙抓住那个士兵,“在哪里,数目是多少。”
     士兵猛地一下被抓住,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好象数目不是很多,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举着赫梯的军旗,应该是敌国的正规军……”
     “我们去看看!”布卡二话不说,直接带了一小队士兵冲上前去。与敌军的遭遇来的比想象的要快,但是还不等布卡为这初次的战役而感到紧张,一个小规模的胜利就手到擒来了。
     “布卡大人,敌军被我们击退了!”
     “布卡大人,敌军的阵营应该就在前方不远,是否要乘胜追击呢?”
     “布卡大人,不如一鼓作气,直接攻下这些赫梯的虾兵蟹将吧!”
     布卡年轻的心,被这些久未经历胜利的塞特军团的士兵们鼓动着。胜利就在眼前阿,果然只是一个小规模的边境侵扰而已,就这样一直打下去、获得胜利吧!他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决定了。
     “留下一百人,接应后续的塞特军团,其他人,跟着我来!”
     于是,规模不算小的大部先遣部队带了粮草、一部分的辎重、跟着这个气盛的将军,快速地向赫梯士兵撤退的方向追去。然而,这种因为初尝胜利而带来的喜悦与兴奋却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由迷茫与不解带来的空虚与不安感。
     为什么见不到敌军了呢?明明感觉就在前方,却总也追不上。
     追着赫梯军队的影子,很快,军队就到达了西落。
     “我们是埃及的军队,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法老派我们过来解救你们被赫梯侵扰的痛苦。”
     这个原本不富裕的小村子看到了埃及的军队,却没有如布卡所盼望的雀跃神情。“埃及也好、叙利亚也好。赫梯已经把我们剥削光了,我们需要粮食。如果你们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就请给我们粮食!”
     西奈半岛东侧距离埃及的中心城市有着一定的距离,这里的民众可说是陷入了某种“无政府”状态。加之赫梯对这个地方的侵扰逐年增加,塞梯一世与赫梯之间的常年战争对这里民众的生活状态和经济发展影响十分大,于是他们渐渐失去了对所谓王权的信任。
     布卡不假思索地就慷慨地留下了一部分粮食。“毕竟是我们埃及的国土,不能置之不理,继续向前追!他们这样的生活都是拜赫梯所赐!我们一定要给那些人迎头痛击。”
     或许是受了年轻将领过分充足的正义感的影响,大约近千人的先遣部队义无反顾地继续深入了西奈半岛。途中又遇到了数个与西落境况十分相近的小村子。
     他们并不介意所谓的掌控权属于谁,他们只在意粮食、粮食、粮食!
     渐渐地,动摇的情绪出现在了原本锐气十足的士兵中。粮草越来越少了,但是敌人始终不见踪影。莫非……这样的决定并非正确。随着前进的深入,这种怀疑的情绪就更加严重了。
     “大人、前方不远就是叙利亚的领土了。……是否还要继续前进呢?”前部的士兵回来报告的时候,语气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退意。即使是布卡,也能感到军中不稳的情绪。
     这个时候,退兵等待哥哥的部队支援,应该是必须的吧。但是,如果那样,布卡就永远都只能是“孟图斯的弟弟”了,他不想仅仅是某人的弟弟阿!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建功立业,由自己亲自领兵获得胜利、获得法老的赏识!只有那一天,他布卡才算是个男子汉,才能有资格站在某个人面前,告诉那个人……
     布卡的内心经历了激烈的交战,他咬了咬牙,问道,“粮食还够支持几天?”
     “根据战时非常策略,还可供全军进食两天。”
     马上就进入叙利亚的领土了,到了那里就没有必要再慷慨解囊了,甚至可以随意掠夺了。布卡又想了想,“继续前进,进入叙利亚——”
     军队的脚步刚刚踏入叙利亚的领地,令人感到不快的消息就一波波地传来。久寻不见的敌人仿佛雨后的春笋一样,骤然冒了出来。
     “大人,发现了赫梯的军队。”
     “大人,赫梯的军队正向我们的方向包围而来。”
     “大人,赫梯军队的数量超出我们的想象!请尽快决定是否要退兵!”
     “大、大人,绛紫深黑旗,士兵中出现了绛紫深黑旗!”
     绛紫深黑旗,是以暗夜之黑的旗帜上着以绛紫的图腾状图案。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这种由视觉反差带来的华美效果。这种略带压抑的奢华意味着绝对的胜利、和赫梯王国五年来恐怖的象征。凡有绛紫深黑旗帜出现的地方,就说明赫梯的第一将军、也是所谓“背后的君主”,雅里•阿各诺尔就在军中。
     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布卡,一时竟无法决定究竟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突围?攻击?阵型应该如何、方向应该如何?他的脑海里就好像塞满了棉花,一下子充盈得无法思考了起来。
     “我就想过,这种显然没有加诸任何思考的愚蠢军事行动背后,一定没有‘她’在场,”一个懒洋洋又略带几分轻佻的声音出现在高地之上,布卡一抬头,就望见了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逆着光,看不清他面孔的细节,只知道他身材修长、有着乌黑的头发,略长的浏海挡住了双眼。
     “但是我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那个淘气的小姑娘或许会跟着跑来战场。”年轻的男子略带自嘲地笑着,布卡心里一慌,那个小姑娘,指得莫非是她……不、不可能,他怎么会认识她呢?
     “不过、既然她不在,不管你是谁,你都死定了。”
     逆着光,雅里笑得异常邪恶,他轻轻举起左手,弓箭手全部到位、拉开了结实的弓,赫梯独特的箭,全部都指向空地中被包围的布卡。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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