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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8 10: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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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新生
钱丽丽问我将来会怎样,但我没有答案。
我们同居了,住在玉皇顶九十三号。画家朋友没有再回来,但我已开始怀念他。至少在金钱方面。我发现自己真的是个不错的诗人,能够写出迤逦诡异的诗句,出过诗集,但近来没落了。不管怎么说,我喜欢这具躯壳。钱丽丽也非常喜欢,她总爱敲着我脑袋说:这里面有多么诗意啊!
初冬的第一场雪是在夜里下的,我和钱丽丽在街头散步,她快乐的满眼笑意,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我问她将来怎么办?她笑盈盈的答:“工作,并生活!”
日子过得很平静,再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这多少使我的点失落。我努力适应于洪君的世界,钱丽丽也努力适应没有身份的生活,我们都在努力。最大的困难是没有钱,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是干净的,新生如婴孩。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很多人认识我,但我却不认识他们;我们认识很多人,但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错乱的世界里,猛然醒悟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其他任何地方,所以我们只能生活在这里,便如每一座城市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陌生的。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我们是陌生的异体。
有时候我常会想,我们承受的一切必定都有所原因。故而陷入思考之中,对社会体系。但思考的结果却是,不管生活在怎么的体系之下,生活并无区别。生活就是生活,自由也只是理想的影子,脱离整体妄谈自由无异于痴人说梦。
钱丽丽时常陪我去探望朱华。我们在文化七巷路口等着,见朱华来便躲到百年古槐树后,然后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消失在小巷深处。钱丽丽总说不许我去,但每回都是她主动提出来陪我去。女人不管变成怎样,都总使人难以理解。钱丽丽与窦凝就好办多了,她们总错开时间出现在家里,像一对真正的双胞胎。有时我也会疑惑,她们是不是真的是双胞胎。思考这个问题总能让我想到古希腊的哲学命题,人存在是为了什么?
我又独自一人到过西陆公司,不论吴知帆还是释明都视我如陌生人,有些反感。现在我知道释明是公司业务骨干,工资待遇优厚,这个结果我很满意,朱华也一定很满意。我不知道变人是否真的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我心底的痛和忧郁却真的在淡化。我没再考虑过去的一切,没再试着寻找周关,也正在淡忘张昀婷。就像钱丽丽说的那样,我得努力工作,并生活。
冬天使我们陷入困境,工作不好找,一切都要重头再来。这并不奇怪,人们都是在绝望中微笑,并期待着奇迹的发生。而生活本身便是奇迹。
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报新闻,死亡和罪恶又总闪烁其中。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总认为一切战争都是罪恶的,不管它披着怎样圣洁的光环。一切杀戮也都是罪恶的,不它有着怎样貌似无奈的理由。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像钱丽丽,一个善良之辈。
我们没有钱,但很快乐。每天早晨她都要趴在我耳边唱歌,或许我们没有明天,但我们的今天却是最美好的。电视里主持人在说着‘我觉得’,明星唠叨着‘我觉得’,学生们肆无忌弹的喊‘我觉得’,看车的老大爷也板着脸庞说‘我觉得’,就连要饭的都在说‘我觉得’!中国人,外国人,无不在说:“我觉得……”偶尔,我和钱丽丽也说几声:“我觉得。”自私是人性的基本,我们已能微笑着面对。我们一起用陌生人的眼看世界,物欲横流自私的世界不完美,人们追逐金钱欲望的形象并不完美,我们无能为力的目光也并不完美,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爱与宽容仍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被人们发现。
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别人,在互相寻找的过程中擦肩而过。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就是陌生的人,在这样或那样的际遇下邂逅,然后相爱,然后或许会分离,或许会地久天长。
钱丽丽问我奇迹会不会再次发生,我依然没有答案。正如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谁。现在我心情平静,可以面对一切事情。我在思索,脱去这具躯壳的话,我将会是谁?我不是释明、不是周关、不是于洪君。这样的话,窦凝将不是窦凝,更不是钱丽丽,一切都不可确定。
我们谁都不是,只能是自己。
早上醒来后,我发觉自己越来越麻木了,对于自己是谁,以及如何演变至今天的局面。我由关注个体状态的狭隘生存观推演到现在关注整个人类的命运。我愈来愈注意到一个事实,在城市的道路上行走的人之中有无数变异了的人,他们疲惫不堪却又被欲望驱使,正处在变人的临界点。对于宇宙来说,我们人类和地球是一个整体,人类的每一步都与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休戚相关。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可能变成任何人,可能分裂出无数自我,但我仍旧是我。我与我的变体可能会有相同的思维,相近的喜好,最重要的是有着相等的生命。杀死他人便可能是在杀死自我的一部分。我想通了这道理,而连昊没有,他杀死自己,并走向毁灭。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不清楚,每一个问题后面都有太多答案。而这一切都在乎人们自身的选择。
我想这大概就是变人的因由吧!未知的力量在试图提醒我们,它注意到杀戮将导致的不完美的将来。是该重新选择前进方向的时刻了,不然将失去未来。
钱丽丽问我现在到哪里去,我无法回答她,因为人们还未醒悟,仍旧走向没有未来的明天。现在又是傍晚了,我们站在中心广场原点,向四面张望,夕阳之下,有无数的道路向远方蔓延而去。
十一月十五日,初冬时分,我们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寻找属于我们的世界。不管道路怎样艰辛,我们都将前进,义无反顾。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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