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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炭-感灵

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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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打电话给朱华,但总也找不到她。她不在家、不在单位、不在父母家、不在朋友家、不在任何我能想起的地方。我给单位打电话,他们说不认识我,我说我是释明,他们哈哈大笑,说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释迦呢?好吧,我给那另外一个我打电话打传呼,通过很多人找他,可他也失踪了,从空气中蒸发掉变成水雾围绕着蓝色地球到处飘荡。我的心情很坏,看不到一丁点希望。这使得我内心痛苦,几乎要变成一个诗人了。保安和医生在一旁冷笑,手里握着秒表,看来这些电话也要付费,人道主义是不是都到非洲去救援难民啦?我嘴里蹦出了三个字:“他妈的!”这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从来不骂人。看来我不单是模样改变了,灵魂也正在悄悄改变。我无可奈何的注视着自身的变化,像是一只蚕在看另一只蚕吐丝做茧,心里猜想它再出来时的样子。

  傍晚时我靠在医院保卫科的办公室的沙发里,闭着眼睛听新闻。收音机播报不知是塔利班还是什么人进行了反击,细菌邮件,美国人很惊慌,因为死了人。我不明白美国人这么怕死人为什么还要满世界招惹别人恨,完全是自找的。几个保安也大声叫好,说早该收拾狂妄的美国佬了。我很奇怪自己还有心情对美国恶语相向,虽然过去我就不喜欢美国,但还没到现在的地步。现在的我更像是一个狭隘民族主义者。这是我吗?再或者这才是本来的我?

  今天七号,是朱华的生日,本来我们打算晚上去看电影,好莱坞浪漫喜剧。朱华喜欢小资浪漫情调,而我是这方面的个中好手。可是现在再想起这些,却发觉并无浪漫可言。活着并平凡,这才是最大的浪漫。那么,现在朱华在做什么呢?每当我想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中,甚至裸体躺在一起就无法忍受。朱华喜欢白天zuo*爱,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白天进行的,那时我们才认识三小时,但却急切的仿佛等待了一生。可是现在朱华的一切不再只属于我一人,她的呼吸,她的眼神,在黑暗里的小动作,甚至她的爱情,都被别人霸占去了。我感到愤怒,这种愤怒超过了恐惧心理;又感到平静,似乎一切都早已想到。在巨大的厄运前,我真的不知所措了。

  从我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相貌后,不知不觉中思考了许多事。我感到困惑,但已并不再恐惧。现在我真的是另外一个人了,难道这不正是我当初想要的吗?那个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有个人代替该有多好,现在真的发生了,我却感到害怕。因为我那只是随便想想,没有人会想让别人取代自己。

  保安们都出去了,我呆坐不动。这里很安全,没有危险,但我仍会止不住的颤栗,并从内心深处感到寒冷。我想不会有人来替我交住院费,并微笑着朝我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会毁坏我平静的假象。我甚至又开始计划着逃走,但门口有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起来肌肉非常发达。但愿他们脑子不要发达。遗憾的是,肌肉发达就足够了。

  窗外夜色渐浓,吵闹的走廊里出现短暂的寂静。我坐在高锰酸钾所形成的紫色雾气里,注视着镜子里我的形象。这张脸不算丑陋,但很陌生。眉毛淡淡的,眼眸深邃,牙齿整齐,鼻梁高挺秀气,这样的五官组合到一起,就显得十分诗意。这又使得我大吃一惊,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变得诗意了。这不像我,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想到这些,我又陷入恐惧之中。

  窦凝跑来说那个人又来了,我问哪个人,她说来看过我的人。

  这个人叫周关,他说他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就来了。这话使我如坠深渊,不知道他说在什么。但周关并不着急,他替我付昂贵的医药费,带我出院。懵懂之中我叫上了刚下班窦凝,似乎她应该和我在一起。我们去了周关的家,天台街七号楼内十一号。

  周关独自一人住在九十平方米的房子里,他是个新闻撰稿人。周关养了只纯黑色的猫,它对我很不友好。我发现它注视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幽蓝的光,这使得我不寒而栗。

  我们坐在布艺沙发里,沉默的对视。窦凝首先打破僵局,她问周关:“你认识他?你知道他的名字?”周关摇头,说:“我只能感觉到他,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以及他来自哪里。”我听了这些话愈来愈困惑,于是问:“我见过你?”周关回答:“那晚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精神病院里,那时起我就感觉到你的存在了。”这话使我震惊不已,我开始渐渐理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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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窦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周关也不清楚,于是我从头讲给他们听。周关脸色苍白,神情紧张。窦凝却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她不停的感叹,跟我讲什么国家试验计划。这个计划的内容是移植人体大脑,但她没在我头上发现线孔。窦凝又说是思维移植,我说我早就都想过了,到目前为此还有没有人把我抓回去做复查。窦凝便说我在她们医院检查过身体,这话让我想到什么。周关在一旁说思维移植似乎也不太现实,如果科学已然如此发达,男女平等问题就早该解决了。窦凝听了他的话后,又提出多种可能性,但都太孩子气。我思前想后,如果没有其他解释的话,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我是个迷路的幽灵,在一个又一个他的人躯体里徘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躯壳。

  明亮的浅桔红色灯光下,简约风格的欧式家具干净整齐,弥漫着异国风情。我们坐在沙发里喝着苏打水,谈着一些恐怖的事情。突然起风了,有风声紧贴在窗玻璃,呼啸如同荒野上幽长的夜风。大家都不禁有些寒意,周关提议喝点白兰地,我和窦凝都同意,于是喝起酒来。

  喝过酒后的周关开始诉说起他的遭遇,十一月一日那天,他到开发区跑新闻路过夕阳街,在一个路口的红灯下停住,突然听到身后有古怪的风声,还没来得急回头看一眼就失去了知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可又并无痛感。当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精神康复中心了,这让他迷惑不解。医生强迫他吃药,他当然有抵触情绪,因此被绑在床上,强行灌药,护士还在他面前做下流动作。

  周关这样说时窦凝很不满意,说他是在污蔑白衣天使。周关便说:“总有一两个败类吧?”窦凝还是耿耿于怀,撅着嘴把头歪向一边。这让我想起朱华曾说过男人都是禽兽的典故,这典故的起因是有一回zuo*爱时我弄痛了她,后来她问几个密友此类事情,竟发现大家都有被男人弄痛的经历,由此得出男人都是禽兽的结论。想到这些我突然就笑了,窦凝问我笑什么,我便如实回答。窦凝红了脸,说:“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真搞不懂你们男人都在想什么。”周关则板着脸说:“我看你精神是有问题。”我只好解释说调剂一下气氛,让大家放松放松嘛。窦凝忽然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大禽兽!”暧昧的味道使人心酥腿软。我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禁不住的心猿意马起来。我说:“你不要这样笑,笑的我身体的某部分都起了反应。”周关在对面沙发里大声咳嗽,尴尬的问:“要不,我先出去一小时?……再不两小时?……三小时总够了吧?”窦凝红了脸不说话,于是我便说:“不如你把房子借我一个星期吧!”于是三个人大笑不止。

  我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关于释明仿佛是我的前世,那些恐怖的经历也都变得有些暧昧,解释不清。就像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窦凝,只想要和她在一起。记不得是谁说过:爱情这事本就暧昧不清。那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周关说他在精神康复中心那一晚的经历曲折离奇,可以写成小说,铁定热卖。他说另一个释明和警察一同去看他,并把他弄了出来,因为那个释明说家里没丢任何东西,警察也没查出他伤害过谁。最重要的是,没人打算付医疗费。在离开时医生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周关。”医生点头,对警察解释说:“典型的间歇性精神错乱。”

  听到这里我突然又想笑,窦凝盯住我的眼睛,问:“又想到了什么?”我说:“好像医生们都喜欢说‘典型’这两个字,啊?”窦凝抿嘴一笑,说:“这样才显得出他们的权威性嘛!”说完后我们俩又哈哈大笑,开心的不得了。这已完全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的我更像是个愤青,或者新新人类。

  我对周关说你一定看见那个释明和个女人走在一起,然后你要求警察送你回家,警察说他正烦着呢,对吧?周关惊讶的盯着我,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推理嘛。如果按照推理,我和周关就是在夕阳街出事的那一瞬间调换了身份,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后我的本体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整件事还是诡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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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时间不觉已是夜里十一点,我们还在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有说有笑。而周关黑猫则一直安静的趴在沙发扶手上听我们说话,这真是只奇怪的猫。周关说这只猫是他拣来的,听附近老人说这只猫已有二十多岁了,按人类的年龄算绝对是老寿星,这样老的猫多少都有点妖的意思了。我们又讨论起幽灵的问题,如果真的没有其他解释,那我只能说自己是只迷路的幽灵,在他人的躯壳里流浪。这个说法让大家都十分好奇,那么,现在我是在谁人的躯壳里呢?

  不知为何,窦凝突然一下子愣住了,她定定的望着前方,声音有些发颤的说:“一个迷路的幽灵……”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这时我才发现我们是坐在路灯下候车亭里,而不是什么布艺沙发。这里根本不是周关的家,而是西郊通席里,本市最大的公墓区。我们左右张望,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窦凝吓坏了,嘴角抽搐,想要大哭。她问我:“周关呢?”我回答她:“世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周关这么个人。”但是我嘴里还有白兰地的味道,窦凝的呼吸也酒气,这些都真实的发生过。然而我们怎会一瞬间到了公墓区呢?

  我想我们被不可知的事物愚弄了。

  路灯突然闪烁几下,熄灭了。窦凝抱住我的胳膊,紧张的发抖。我指着不远处的路灯说:“咱们到那边等车吧!”窦凝点头,说不出话来。路两旁的山漆黑一片,与夜色融合,像一张恶魔的脸孔。我也惊悸不已,脚步不由自主的虚飘。待走到那盏路灯下时,灯又熄灭了。于是我们继续前进,而路灯也一盏盏熄灭。不知走了多久,我总能感到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它邪恶狰狞的微笑着,使我心底发毛。窦凝已站不稳,她总说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我告诉她说:“不要回头,没什么能伤害得了你。”但是我自己却忍不住回头看,是周关的黑猫。它的双眼像发光的蓝宝石,在黑暗里透出迷雾般的光亮。

  在进入市区后,我们回头望去,通向通席里的宽阔路面上没有一辆车,路面漆黑见不到任何东西,看来没人愿意在夜晚到那种地方。周关的黑猫也不见了踪影,或许那只是幻觉,是我与窦凝同时发生的群发性暗示幻觉。

  窦凝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答:“去你家。……如果你有家的话。”

  窦凝住在桃花巷二号大院,和父母住在一起。虽然已是深更半夜,但是对于我的到来,窦凝的父母却表现出极大兴趣,因为我是窦凝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窦凝让我睡外屋的沙发,她父母就在一旁起哄,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嘛!”这使得我和窦凝都十分尴尬。窦凝的父母回房后,窦凝叫我进屋,她不住的颤抖,说:“我有些害怕,你陪我好吗?”我告诉她我也很害怕,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们都很害怕。


<九>答案  

  清晨醒来时,窗外的大院里有粉红色的烟雾升腾,被初升的阳光照亮,仿佛一块透明的幕布,又像女孩子染了香粉的丝绢,在空气中飘摇,将整个院落笼罩其中。

  有一股淡淡的芬芳的清香,很真实的飘扬在屋子里,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起床时窦凝还没醒,她脸上仍旧挂着劫后余生的惊悸。我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坐在沙发里注视着沉梦中的窦凝。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细腻的肌肤,清秀的脸孔,面颊绯红,使人忍不住想要亲吻。最特别的是她有好闻的气味,这是我刚刚发现的。白天时这种气味被她衣服上的消毒水味遮掩住,经过一夜,又从肌肤深处渗透出来,使人心动的芬芳。这时我才明白屋里的清香原来是窦凝的体香。但我思维很快就转到其他事情上去,周关说过他住在天台街七号楼内十一号,也许我们应该去查查看。还有精神康复中心,那里会有周关的线索。我在心底思索,也应该再回文化七巷去,如果我不是释明,那里将有一切谜团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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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窦凝的房间不大,但很温馨。床头有玩具熊,书架上摞满书籍,梳妆台整齐干净,只简单摆了几样东西,没有一瓶香水。我注意到一只戒指大小的本色桃木葫芦,小巧精致,被红丝线系在白金手链上,显然是手链的装饰品。

  小闹钟指针指向七点,我悄悄退出窦凝的闺房,轻轻带上门,走进四合院。窦凝的父母早已起床,正在院子里练太极拳。他们对我微笑点头致意,我注视着他们,桃树下踩着落叶一致的动作,很协调舒缓,给人以安宁感。我看了一会,走出去,在巷子里转了圈。这是条几百年的老街,到处都有桃树,地面是青条石铺成,走在上面使人沉思于历史。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朦朦胧胧的像匹轻洁的丝段般在飘舞,有种唯美的感觉。这里全是平房,四合院结构,互相依偎连成一片。从空中看定是副很有趣的图案,古老的建筑构思让每个走进小巷的人都不觉厌烦。四合院的外墙是整块大石砌成,中间抹着细细的灰,方格间错落有致,使人百看不厌。大石表面并不平整,但却有种整齐划一的美。在墙根处生长着苔藓,潮湿的水渍把灰褐色的石头染成深青色,嫩绿的苔藓生长其上就十分显眼了。它们有种古怪的气味,不过我更愿意把这种气味想像成苔藓的排泄物。

  我信步走去,发现有户人家居然还保留有带门钹的朱红漆门,上面残留有几块包铜皮的圆木突起,门面上贴有门神,但纸张已被顽童撕毁,露出下面开漆裂缝的门板。再往上看,门楣上竟贴着(mao)(zhu)席像,但也已被风雨侵蚀退色了。这让我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退色的(mao)(zhu)席语录,隐约可辨的打倒某某的口号,这些都要沉没在日久天长的风雨中了。门边的墙上还贴有告示:‘出售明朝洪武年门扇,请入内找张乾锋详谈。’我站在门前感叹许久,才往回走。巷子里行人不多,很多人精神萎靡,走路半眯着眼睛。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注视我,就像我是外星生物一样。

  回去时窦凝已醒了,正在院子里刷牙,她换了身粉色撤花睡袍,正笑嘻嘻的听父母训话。见到我后立即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问:“今天咱们去哪?”她母亲慈祥的笑说:“女大不中留啊!”

  窦凝告诉我她与人换了班,现在谁都不能拦住她跟我在一起。我说我结婚了,她呵呵大笑,说:“你真逗!”然后翘起脚尖在我唇上一吻,咯咯的笑道:“快刷牙去,臭死人啦!”并笑着跑开了。这个吻突然而甜蜜,使我不知所措却又热血沸腾。

  窦凝再出来时穿着一套粉色牛仔服,背着天蓝色帆布小背包,扎了两个小辫,蹦蹦跳跳的拉我去吃饭。我说我没钱,她哈哈笑着说:“我知道,我带着呢!”出了四合院后我又问:“包住、包吃、包聊,你不会对我见色起意了吧?”窦凝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的回答:“正确!这年头逮着个好男人不易呀!”

  吃过饭后,我们去文化七巷我的家,是本应属于我的家。

  邻居用好奇的目光注视我们,我知道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但心底仍有一丝异样。我们走上五楼,十三号的门牌在眼前,我却有些退缩。窦凝不动声色的看着我,目光之下压抑着兴奋与紧张。我鼓足勇气上前敲门,有脚步声,我听得出,是朱华。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应该是我,但我却站在门外。这种感觉使人不堪,几近崩溃。门里面有沙沙的拖鞋声,熟悉的那种慵懒的体香气息隔着门飘散出来,让我内心痛苦不堪。

  门终于开了,朱华在门缝隙间警惕的注视着我,问:“你找谁?”我张了几次嘴却都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眼泪却淌了下来。朱华真的认不出我了,我们的爱消失了,过去与未来断裂成两节,而我却失去了一切。我转身便走,朱华在身后默不作声,那种陌生的目光使人心作痛。窦凝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认错人啦!”便匆忙跑下楼。她站在连昊自杀的地方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的,因为你爱她。”

  窦凝这样说时眼睛里有黯然的东西,我们俩落寞的站到一起,我对她说:“对不起。”阳光很剌目的直射下来,使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但我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已不同。窦凝上前拥抱住我,踮起脚尖把头枕在我肩上,两人的心跳同步一致,那是一种痛。她在我耳边轻声说:“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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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心情很痛苦,很迷茫,也很复杂。这个时候我又想要逃离,想要有个人取代我,我不愿承受这样大的压力。或许我的心理还不够成熟,或许是有什么不可知的事物在左右我的意志。可是这样想时我明白,自己又在推卸责任了。不能总这样,我始终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不能起起落落的生活。窦凝说的对,不能改变它时,就得学会适应。

  大街上的行人南来北往,他们都有自己的烦恼,每一个人都是无数故事的主角,这些故事可能是独角戏,也可能是夫妻间的吵闹,生活不正是这样的吗?

  在我心情平复后,窦凝与我又去了我父母家,同样他们也把我当做陌生人,和蔼的问我找谁,我再次泪流满面。我感觉自己已失去所有亲人,在世界上被独立,被遗忘掉了。这个想法是如此真实而又恐怖的呈现在我面前,没有选择余地。

  今天是十一月九日,我在寻找自己的过去。我相信一个人不会完全没有过去,就像一个人不可能不经历童年直接进入成人世界。成长是一个量变的过程,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不信我在成年后会突然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现在已是事实。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可知的事物,但在于我自身,我一定要找出答案。

  窦凝提醒我昨晚那个周关,或许线索就在他身上。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提议,但目前也已再无选择。我们乘出租车去天台街,七号楼在一片诡异高耸的冬青林中,只有三层,是一幢别墅式的老宅。看门人说周关出去采访了,这证明确有周关其人。窦凝即紧张又兴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些许阳光洒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徘徊。

  我说咱们上去吧,窦凝有些不明白,她指着门卫,想说不行。我拉着她沿着院墙走,果如我所料,在丛荒草丛中院墙倒塌了一处缺角,垃圾满地,野草生长其间,显然是有些日子了。窦凝张了几次嘴,最后终于说出来:“不会是从这里进去吧?”

  “正是。”我说。

  “你怎么敢把我当垃圾婆?”窦凝捏着鼻子说。

  “你不是垃圾婆,是疯婆子。”我认真的回答。

  “哼,有一套!”她说。

  踩着垃圾我们进了大院,绕到楼前门,门卫正在看报纸,我们蹑手蹑脚的进大楼,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上去。这样做时我们像是两个顽童。

  窦凝问我:“里面有人吗?”

  我有点紧张,徘徊着不知该不该敲门。这个时候窦凝却按了门铃,真该死,我竟没发现有门铃。

  门开时我和窦凝都吃了一惊,因为开门的人正是周关本人。他睡眼朦胧的问你们找谁,我说周关。这回轮到周关不解了,他仔细的观察我们俩,一副从未见过的模样。这让我和窦凝都很疑惑。他说:“我就是周关,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窦凝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俩啦?”周关越发的窘迫了,他想了又想,最后装出一副想起来的样子,说:“噢,想起来啦,你们是《风华报》的编辑对吧?请进请进!”我与窦凝对视,如坠雾中。

  “我们不是《风华报》的编辑。”

  我说,窦凝点头。周关大惑不解的盯住我们。

  “那么……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

  “这里。”我说。

  “这里?”周关惊奇道。

  “昨天晚上。”窦凝补充。

  “昨天晚上?”周关更加惊慌了。他显然有些害怕,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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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3: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好意思,咱们一定不可能见过面,因为昨天晚上我不在家,在朋友家,今天早晨才回来。所以……”

  “其实你也不能肯定自己在哪里过的夜,因为你与我们在一起。”

  窦凝的话冷静而不可置疑,这让周关更加害怕。

  “其实你不用害怕,因为你经历的事情我们也都经历了,而且比你所经历的还要多。”

  我说,并拉着窦凝在布艺沙发里坐下。

  “昨天晚上,我们就是坐在这里聊天的,还了点酒。是白兰地吧?”

  窦凝问我,我说对。

  周关站在酒柜前双唇都白了,似乎就要精神崩溃了。在他身旁的红桌上,放着三只酒杯,其中一只的边缘上还留有桃色口红,那是窦凝的唇膏色。

  “好吧,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那么,你们谁能解释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号时我去文化七巷采编一起凶杀案,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又在家里了,笔记本什么的都没丢,报纸上还登出了专题报道,署名是我。可是这八九天的事情我一件也不记得,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请你们到我这呢?”

  我看着周关惊魂未定的样子,想到不久前的我,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啊!

  窦凝正要把事情原原来来的讲给他听,我碰了她一下,叫她到一旁去,我低声说:“咱们还是别告诉他了,会吓着他的。”窦凝想了想,说对。然后我们就告诉周关说是昨晚上我们的车撞了他,下车看没发现有外伤,就按地址送他回了家,他还请我们喝了杯酒。看来脑部还是受了震荡,所以发生短期的失忆。

  周关恍然大悟的听着,我和窦凝默契的编着谎言,每一个细节都不遗漏。

  我们走时周关说你们人真好,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们一再说对不起,直到楼下时窦凝才哈哈大笑。门卫放下报纸,惊讶的看着我们大模大样的从他面前走过,有些犯傻的表情又惹得窦凝一阵大笑。

  可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反而更加复杂了。

  现在我知道,不单单只我一人不正常,死去的连昊,活着但蒙在鼓里的周关,我们都可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甚至整个世界。窦凝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大多数人都是糊里糊涂的活着。

  中午时窦凝拉着我去一家拉面馆吃饭,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总让小女生请客。窦凝说:“好吧,先声明,以后你做饭。”她我的话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跑去买可乐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始这段新的爱情,因为心中还惦记着朱华,以及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吃过饭后我们坐在中心广场的木椅上,看鸽子们咕咕的叫着在脚前走来走去。温暖的阳光里尘埃飞扬,有一些情绪在我们中间悄悄的滋生成长,引导着我们的手触动在一起。窦凝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好看的微笑使我心醉神迷。我恍然间想起童年时破庙前的微笑,仿佛越过时间重现。而这气味,更加勾起莫名冲动。我又想起那些童年时重复的梦,难道窦凝就是小木屋里的人?最后我们拥抱在了一起,我把舌头探进她的小嘴,与她的舌头绞在一起,情不能自持了。芬芳的气味更加浓烈,我终于明白,原来童年的梦里,我一直在寻找着的是窦凝的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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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爱你!”我说。窦凝羞红了脸,轻声的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郑重的回答:“是的,我的答案就是你,我爱你。”

  下午我们去了精神康复中心。在那里我见到周关的就诊记录,而窦凝则在一旁与她的老同学聊天。档案上说周关在中心清醒后否认自己有精神病,并记不清过去一天都在什么地方呆过。我在心底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种未知的力量已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使每一个对现实不满的人发生变化。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出了精神康复中心后,窦凝问我下一步干什么,我茫然的大脑里已想不出任何东西,于是只能茫然的看着窦凝。她微微笑了,用纤细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脸颊,温柔的说:“跟我来。”

  我们走在阳光大道上,行人如织,路边店里的爵士乐飘扬,在橱窗间落寞的踟躇。窦凝的小辫子根部的发梢俏皮的四散开,层次分明,一如她的微笑。不知为何,我已离不开她这张微笑的脸,并时时渴望见到她。我不知这是否就是爱,但这种感觉却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即使朱华也从未给我这样的冲动,它如此强烈,使人兴奋,全然出乎我意料。我曾以为自己对朱华的爱会持久不变,永远不会再容纳第二个女人进入我的内心,但事实上,我十分期待与窦凝地久天长。这使得我大吃一惊。

  夜幕降临时,我们在路边摊吃晚饭,窦凝还给我叫了一杯啤酒。其实我很少喝酒,自从得胃溃疡后。但我还是喝了,并感觉不再发抖。就在我们准备去医院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拍我肩膀,并大叫:“于洪君!叫你呢他妈的装什么聋子!”我回头看,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外套,脚下是双蒙着尘土的皮鞋,满脸络腮胡上挂满油彩,目光炯炯,一望便知是搞美术的。他大咧咧的问:“上回你跟我说的那首诗写好了没?我还等着看呢!”我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镇定下来,我说:“快了,给我你的地址,明天我去你那。”这回轮到他瞠目结舌,他结结巴巴说:“你…没事吧?咱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是啊是啊,那我住在哪里?”那个人哭笑不得,说:“玉皇顶九十三号。老兄,你用不着这么排挤我吧?有女朋友来想叫我搬走说一声就是了……”我不假思索打断他:“你不用搬,近期我可能出远门,你住着好啦!”他疑惑的盯着我,转身走掉了。

  窦凝一旁哈哈大笑,我说:“你应该害怕才对。”窦凝却说:“有你在呢,不怕!”

  现在我知道目前自己叫于洪君,住在玉皇顶九十三号,这使我很宽慰。


<十>变人  

  夜色很美,但风有点凉。

  窦凝问我是否急于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说不急,我想知道你……

  在我们进行这样的对话时,已俨然像一对情侣。

  海岸路上有烟花表演,我们去看。天空被一朵朵烟花照亮,无数彩色的转瞬即逝的星星在震耳欲聋声中升起,布满夜幕。观看的人群欢呼着,放下平日的矜持,纵情欢笑。在夜色掩护下,情侣们忘情的拥抱在一起亲吻对方的灵魂。海滩深处细沙里有浪花轻涌,细碎的声音一点也未被破坏,漆黑的海已沉睡去。烟花散后的薄雾飘浮在海面上,随风荡漾。

  窦凝拉着我的手往人群中钻,这让我很适应。窦凝率真的笑,善解人意的劝:“你不能孤立自己,要学会与人相处。来吧!”她渴望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我们挤进欢乐的人群,与欢乐融合。

  烟花表演散时,窦凝也到了上夜班的时间。

  路过夜市,窦凝一定要给我买衣服,我微笑着说:“过年啦,有新衣服穿,好啊,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压岁钱呀?”窦凝认真的回答:“这个得靠你自己赚。”我会心一笑,发觉窦凝会个好妻子。回去的路上,我们边走边谈未来。对于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不可知的,充满疑团,但又有希望蕴藏其中。窦凝对我的乐观态度表示颀喜,于是我一激动就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女人。窦凝冷静的分析:“一般情况下,男人开始发誓了,就表明将来有一天会违背这个誓言。所以本质上讲我不希望你发誓,但我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对男人的誓言无动于衷,所以,我还是喜欢听你发誓的。好啦,再说一个嘛!”窦凝的话让更加坚定她未来会是个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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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4:10 | 显示全部楼层
路上窦凝打电话回家,说不回去了直接上班。她不停的说好啊,我知道,最后还说:“不是吧老妈,这种话您也说的出口?明天再跟你理论!”我问她母亲说了什么,窦凝目光游移,呵呵的笑,转过身去不回答。于是我就知道,窦凝的母亲给她补上了堂生理卫生课。

  到医院后,窦凝领着我直奔医院宿舍楼,护士长帮我找了张床,她说:“你可以先睡在这,或者你可以直接回小窦那儿。”我说:“别,我可经不住诱惑,现在的诗人都色着呢!那什么,我还是先在这吧!”窦凝便甜甜的笑。

  当我躺下时,窦凝突然叫我:“于洪君!”停了两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我。我问:“干什么?”窦凝轻声的笑了,说:“我就叫你于洪君吧,你不再是释明,一定要记住啊!”我明白她的意,她是要我忘记朱华,忘掉过去。现在我是于洪君,不管是谁替我做出的选择,我都将生活下去,不再逃避。窦凝走后,我重新躺下,只一会便睡着了,梦中又听到那个声音。

  “他现在可以独立了吗?”

  “可以啦!”

  有怪异的音乐声,淡淡的哀愁,时停时续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传来。那层厚重的黑暗开始瓦解,甚至有光透出来。我听到脚步声,然后他们走出黑暗,我一下子惊醒,因为我终于看清楚,他们,竟是我的父母!

  又是一天的早晨,阳光很好,我喜欢这样的天气。

  一睁开眼就发现窦凝坐在对面床上,一脸幸福的看着我。我起身时才发现门外竟有一群小护士,个个笑靥如花。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我的睡相向来不雅,还好是合衣而卧,不然真是要羞愧死人了。但一下子被这么多女人看到我摆大字,还是难免惊惶失措。所以当她们见到我掉下床时,无不开心的大笑。窦凝一句话不说,拉起我便走,飞快的跑出医院,在阳光下欢笑。我注意到她换了身便装,淡粉色风衣下是浅灰色牛仔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粉色的衣服。

  “今天去哪里?”

  “不用上班啦你?”

  “请了三天假,陪你!”

  “好感动啊!”

  “少来啦!”

  我像所有热恋的男人一样幸福,看什么东西都感到生机勃勃,甚至想要对所有人微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表明空虚寂寞所以产生的空洞正退去。一场质变已在悄悄进行,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终日郁郁寡欢的人,我有了生活的目标,即使付出很多代价也不能实现也不再有所谓,我懂得终点不是结束,过程才是关键。那些欢乐虽然短暂,但如果努力寻找,你什么也不会得到。

  十一月城市里的天空被压的很低,摩天大楼耸立,楼与楼相望,喧嚣尘上。麻雀在树杈间跳动,聆听着风声在高空的歌唱,呼啸着抚过每一幢高楼。公交车披着五彩缤纷的广告装行驶在拥挤大道上,行人们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或喜或忧,或美或丑。

  窦凝与我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诉说爱情的甜言蜜语。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那天,你被人送来时。”

  “真的啊?一见钟情啊,没想到我还有这魅力。”

  “别陶醉啦,你还没说今天再去哪里呢!”

  “玉皇顶九十三号。”

  玉皇顶九十三号住的大都是些搞艺术的人,一条街上有四家咖啡馆,三家酒吧,两家网吧。其他小饭店林立内外,整条街热闹非凡。有一阵风刮来,我站在街口,看着道路两旁的槐树落叶纷纷,椭圆的小叶子翻滚着飘落,像天使的羽毛。站在这样一副画面前,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深意,生命的深意,活着的并有思维的生命的深意,我们不可拒绝,造物的神奇。

  我抬眼望去,典雅的广告灯箱一字排开,像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一家叫‘纯真年代’的酒吧里昨晚见过的那位画家,他回过头来,对我微笑,说:“你回来啦!”

  玉皇顶九十三号是我的家,但它更像是间画室,画布满地,油彩遍墙,角落里有两张床,一张床上摞满书籍,一张床上摆满画笔,表明着各自的身份。这让我很奇怪,我们平时都睡在什么地方?当然,这个问题不好开口。

  “真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找着女朋友了,我还打算画完这副‘宁静的午后’来着,不用你说,我搬!哪能总耗你这儿啊!”

  他说着开始收拾散乱的东西,窦凝小心翼翼的踩过满地空油彩罐,走到一副画前,发出惊叹的叫喊。我则在床上找到画家的身份证,原来他叫黎活本,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我转身时黎活本正在给窦凝讲解他的画。

  “就差扫尾了,背影的光线层次感还不强。”

  “画的是谁?这么漂亮。”

  “老于的女友,前女友。”

  “真的?于洪君,你可没告诉过我她有这么漂亮!”

  黎活本意识到说错了话,用床单把他的东西一卷夹着他的画跑掉了,走时在桌上留下五千块钱,说是画钱。我不太明白,他是画家为什么要给我钱?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窦凝突然就扑到我身上,倒在床上的书本里,没有互相通告就开始zuo*爱了。

  我告诉窦凝,在童年的梦里我寻找的就是她。窦凝微笑着,也给我讲了个故事。她童年的梦里总什么人追寻,于是就不停的跑,跑过春天跑过夏天,有时她希望那人能够追到她,但更多的时候,她喜欢被追的感觉。

  宿命的姻缘,或者一切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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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5:27 | 显示全部楼层
窦凝说她想起一个人,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叫钱丽丽。钱丽丽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那时候她刚从农村三姨家回到父母身边,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都看不起她,那种孤独让她无法忍受,所以她有些孤僻。还好有钱丽丽,她们俩总一同做游戏,钱丽丽说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并要其他小朋友都来闻,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熟了,也不再排挤她。因为有钱丽丽的存在,所以窦凝的童年才显得充满欢乐。她们一起上小学,在同一个班里,然后上中学,也还是在一个班,之后上高中,她们情同姐妹。但是有一天,钱丽丽没有上学,晚上窦凝去找她,而她家没人,邻居告诉窦凝,钱丽丽出事了,在某医院,等到窦凝到时,钱丽丽已经死了。是种慢性病,晚期恶化引发的猝死。窦凝就是因此考医大,但没考上,结果就去了护校。她要通过不断的救人来缓解心中的内疚,她说她应该早些发现钱丽丽身体的反常,那样就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了,这都是她的错。

  窦凝泪流满面的说,伏在我胸口,哽咽着。我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钱丽丽永远是她的好朋友。可是窦凝却说:“有时候,我真希望活着的是她而不是我。”我抚摸着她光洁的后背,轻吻她的秀发,说:“嫁给我吧!”窦凝安心的枕着我回答:“才不对,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我问她如何才算做好准备,她妩媚的笑着不答,于是灵与肉的交融,再次发生。

  事后我们起身穿好衣服,窦凝突然对我说:“我做好准备啦!”我问:“什么?”她娇艳的目光有些含羞,说:“嫁给你啦!”并突然扑过来吻我的唇,热烈而甜蜜。但我却注意到其他事情,在我怀里的窦凝身后,仍然有一个窦凝站在那里!她一脸迷惘,有些失态的震惊的看着我们。我感到一阵战栗,窦凝在那眼前,那我怀里的是谁?

  怀里的人也发觉了什么,她退后一步,使我更加震惊的是,这个竟也窦凝!现在我的面前出现两个窦凝,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所爱的。这使我措手不及。

  两个窦凝相互注视着,脸上写满惊疑恐惧,然后渐渐柔和,两个人相互围绕着转了几圈,竟然笑了。她们的装扮相同,声音相同,相貌相同,我根本无法区分谁是谁。其中一个笑盈盈的说:“哪,我就叫钱丽丽吧!”两人大笑,使我彻底糊涂了。

  窦凝说:“那么,你打算跟这个男人走啦?”

  钱丽丽答:“嗯,我爱他!”

  我插嘴问:“你们谁是谁啊?”

  两个女人一齐大笑,说:“就当我们是双胞胎吧!”

  虽然她们在笑,但我却感觉到无比诡异。

  “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说。我难以习惯这样的场合。现在是白天,仍感到阴森森的。还有许多问题萦绕着我,我需要时间解决它们。

  钱丽丽与我一起分析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我们是谁,我们因何而存在,我们因何变异,是谁选择了我们,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我们的路将如何前进,我们负担了什么样的使命,我们是否是人类的终极形态。

  通过钱丽丽我意识到自己可悲的自私想法,世上并不一定只能有一个自我,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别人的影子。这是社会形成的必然条件,谁也无法回避。现在我再想起过去几天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好笑,那些绝望焦虑都烟消云散。

  我们不必为别人取代自己而感到沮丧,或许这将是一个新生的开始,或许每一天都是新生的开始。


<十一>诡异的平凡世界  

  我开始读从前的我写的诗,那是些灵性的东西,应该狂喜的朗读出来。于是我便这样做了,打开窗,对着外面大声的读,却被楼下飞来的菜叶砸了个正着。看来,诗歌已不再受欢迎。

  时代已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了。

  《浮士德》里靡非斯陀曾说:‘只有幽暗中才往往有神秘。’这话并不尽然,黑暗使人感到神秘是因为看不见,而白天的神秘人们却视而不见。

  此刻我坐在街边,用心观察,看到无数诡异的事情。比如刚从东边开往西边的蓝色跑车又从东边驶来,驽车的女士一脸茫然,目光呆滞,似乎在想心事,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再比如在某一刻人群会不由自主的涌向某一方向,就像海中群居的鱼,待到到达那个虚无的目的地后,人群便会散向四面八方,而无人会记得为何会到这里;还有些时候,一个从你面前走过的人会突然消失,仿佛走进一扇看不见的门,而你周围的人则根本没注意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大街上,而人们生活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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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8 10: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大街上,而人们生活依旧。

  我把这发现告诉钱丽丽,她问我:“那些人去了哪里?”我说不知道,或许他们会在街的那头突然出现,然后惊讶今天自己走路会这么快。钱丽丽又咯咯的笑,说:“这样不好吗?这世界不止一味的残酷,也蛮幽默的。”

  可是这样的幽默实在是诡异,更加诡异的是人们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所处世界的真相。

  钱丽丽尽量不现窦凝同时出现,但还是难免让人看到,这是些钱丽丽照料过的病人,好在与钱丽丽不熟,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他们对两个相貌如此一致的人感到好奇。但是这种好奇却是对钱丽丽的一种潜在的威胁,离开这座城市就显得是正确决定。

  目前为此,我们还有几个钱,但这些钱不足以维持多久。我和钱丽丽商量着要去哪座城市,找什么样的工作,言谈中我们对这座城市充满留恋。但为了避开不必要的烦恼,钱丽丽说:“一定要走。”但她还有些事情要解决,当然,我也有些事要解决。我们说好,谁也不干预谁,以免问题复杂化。

  十一月十二日,晴,我去了西陆公司。

  我对门卫说找释助理,不一会张昀婷便出现在我面前。她神色有些古怪,我注意到她的内衣有点斜,像是被抓扯过。我猜测张昀婷一定是遭遇性骚扰,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身材又这样好,不被色狼们惦记才是件怪事。我们不咸不淡的说着话,等电梯。电梯到时,副懂事长李学鹏从里面走出来,盯了张昀婷一眼,张昀婷不自觉的低下头去,满面羞红。李学鹏说:“一会去我办公室。”语气充满威胁。我看见张昀婷怯懦点头,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进电梯后我们不再说话,都有些尴尬。释明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坐电梯不如走楼梯。我在心里想。

  我一见到释明就喊他的名字,并结结巴巴的叫他老同学,搞得他莫名其妙,于是我便自我介绍说是他的高中同学,又说出几个人名,他将信将疑的微笑起来,说:“可不是吗,都十多年没见面啦!”我笑容满面,心中却说不出的酸楚。正在这时吴知帆和他的未婚妻徐敏儿推门进来。吴知帆狐疑的看着我,我说:“上回我那……那话还……还没说完,你就……就……就叫了保安,其实……我……我是……释明……释明的……的高中同学。”吴知帆转头看释明,释明点头,一脸无辜,说:“他是结巴,一个误会。”吴知帆释然,忙对我说不好意思。我问他们想不想看热闹,他们不知所谓的说好啊,我问李学鹏的办公室在哪里,他们说在十楼,我说最好多带些人去,想看三ji片现场秀就在今天。徐敏儿一听,立即打电话,她对我们说:“咱们不用出面,在这一样看热闹。”不一会就有职员气喘吁吁的跑来,说李学鹏正在强奸张昀婷,吴知帆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而那职员喘上口气后又说:“张昀婷原来是男的。”这话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想到张昀婷会是同性恋。我本想借此打击西陆公司内部其他势力,让释明早日出头,没料到会引出这样的结果。又一会一名女职员打电话来说张昀婷要自杀,在楼顶。吴知帆觉得事情要闹大了,忙和徐敏儿上去看,释明也跟在后面。我想了想,此事因我而起,不能不管。

  张昀婷站在大楼边缘,衣衫不整,满面泪痕。我扫视人群,没有发现李学鹏的影子。很多人在劝张昀婷不要想不开,同事们不会歧视她。我感到这些都是废话,于是挤到前面,对张昀婷说:“你最好跳下去,因为他们一定会耻笑你,歧视你,看不起你,因为你是个同性恋。如果你从那里走过来,不到楼下,你就会被开除,这个地方根本容不下你,那些所谓的正义道德都是狗屎,事情真的发生了谁都不会帮你,所以你最好还是跳下去,这座城市已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谁也指望不上了,谁也依靠不了,你最好是跳,不然就做变性手术,换个城市隐姓埋名,买份假文凭假档案从头开始。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好好想想吧!”我一边说一边靠近她,她呆呆的听我说,动摇了死的决心。我伸过手去,并向她微笑。张昀婷机械的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从边缘走来,走回到城市的安全地带,可是她真的安全了吗?我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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