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还 完结

小昭

混乱之日（3）

在离开前，简绿竹想起了一件事，向宁夏初报告道：“宁队，有件事，可能微不足道，但我觉得有必要一提。昨天午夜我在门诊大楼内醒来时，闻到一股恶臭，而且大厅的地面隐约可见水渍。我怀疑有人在我苏醒前清理过现场。”

     宁夏初点了点头：“嗯，这的确值得怀疑。技术科的罗老师昨晚彻夜勘察现场，今天会把报告交给我，到时就可以知道一些真相了。”

     简绿竹被分配调查在她之后失踪的两名女子的下落。但由于疑似是系列案子，所以在她之前失踪的两名女子及她自己的案卷她也一并浏览了一遍。

     金淑贞，20岁，朝鲜族人，某公司职员，12月9日早上在去公司的路上失踪。有目击证人称曾在金淑贞最后出现的地方看到一辆急速驰去的白色面包车，她的提包遗失在现场。

     李虹落，22岁，大学生，12月11日上午无故翘课被发现失踪，背包被遗弃在学校的垃圾场里，钱物完好。

     之后是简绿竹的失踪案，由于简绿竹也疑似失踪，所以警方同样立案，而且卷宗并没有撤掉。

     简绿竹，23岁，刑警，12月13日中午失踪，钱物车辆被遗弃，有人在附近亦同样看到过白色面包车。卷宗后面又有新的笔迹：简绿竹于12月16日凌晨安全返回，但失去失踪后记忆。

     简绿竹看到这里怔了一怔，怪不得警方会怀疑这些案子是系列的，加上简绿竹自己，三名失踪者都是相隔两天失踪，身上财物都没有被带走，金淑贞和简绿竹出事之处都有人见过形迹可疑的白色面包车。

     然而接下来再看另两份案卷，简绿竹更是皱起了眉头。

     慕容翠珊，22岁，酒店大堂副理，12月15日上午在回家的路上失踪。

     刘小眉，24岁，公务员，12月15日上午外出办公时失踪。

     慕容翠珊和刘小眉的失踪不符合前三桩案子的时间规矩，但五份卷宗一字放在桌上排开，却证实了宁夏初曾经说过的话，五名女子从外貌上有着共同的相似点：长直发，圆脸，大眼睛，容貌姣好，气质颇佳。

     简绿竹掩卷沉思，如果真是绑架案，那么绑架者看来是对选择绑架对象有着特定的审美观点。五起案子全部是白天所为，而且绑架者选择的都是偏僻不易被人发现的场所来作案，说明他不但胆大心细，熟悉本地环境，而且必定还有同伙。只是简绿竹不明白，绑架者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进行这一系列犯罪，又为什么偏偏放了她，还把她扔在市立三院的垃圾场。

     宁夏初忙碌了一上午，他推测市立三院的医护人员无论是怎么离开，这么多人从偏僻的医院离开，都要有交通工具，所以他想到了从三院附近的电子警察的监控录像那里或许会找到一些线索。

     宁夏初亲自赶到交警指挥中心请求调出昨天全天录像。由于市立三院是公共设施，再加上附近偏僻，所以电子警察的摄像头有一半位置对准了医院大门口。




混乱之日(4)

宁夏初先查看早上8点以前的录像，把简绿竹遗弃在垃圾场的车辆或许会从电子警察前经过。但从录像中可以看到，在15日0点到8点之间，没有任何车辆进出三院大门。带走简绿竹的人果然是从后门僻静的小路过去的。


     接下来宁夏初快进着白天的录像。精神病医院由于自身的特殊性质，门可罗雀，白天一共只有九辆车进出。宁夏初记下了这些车的车牌号。至于那些只是途经医院门口而没有停留的车辆，宁夏初则忽略不记。


     自下午5点后，医院过了探病时间，一些医护人员陆续下班。6点后，宁夏初开始目不转眼地注视着画面，那约莫是简绿竹初次醒来的时间。


     没有人进出医院大门，录像画面上除了越来越黑的天再就只有时间数字在变动着。到了0点，15日的录像结束。宁夏初不得不再次要求调出今天凌晨的录像。


     0点25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了画面上，而且看趋势是向医院大门骑去。宁夏初急忙恢复了正常的播放速度。在那人经过路灯下时，宁夏初看到了那人穿着深色的制服。他脑筋转了一下，才想到那是保安的制服，因为肩膀上有红色的肩章。


     在简绿竹离开前居然还有人进入医院？这真是一个重大线索！这人会不会就是清理现场并且拿走监控电脑硬盘的人？宁夏初一惊，继续看下去。


     0点27分，一个白衣人出现在医院门口。是简绿竹。


     简绿竹正站在路灯下，所以从录像上能够比较清晰地看到简绿竹脚步蹒跚而且身形摇晃。她正在等车，0点45分时，一辆空出租车出现，被简绿竹拦下，她钻进车里，车停了半分钟然后调头返回市区。


     又过了26分钟，那个保安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冲出医院大门，迅速消失在画面外。


     宁夏初将录像倒退回去2秒，将画面暂停在保安刚经过路灯下的那一刻，他凝视了一会，又倒退回保安刚来医院时的一个侧身镜头，发现他离开时车前篮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在计算机操作员的协助下，将这个镜头放大并过滤，可以看到车前篮里是一个用塑料袋裹着的东西，似乎是盒状物体。宁夏初脱口而出：“看那大小，会不会是一个电脑硬盘？”


     交警微机操作员耸了耸肩：“有可能。对于饭盒来说，它有点小。对于药盒来说，它有点大。”


     宁夏初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漏过了这么大的线索。开始对于失踪人员的猜测是倾向于玩忽职守，所以宁夏初对此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根本没有想到扩大调查，所以疏忽大意了。他急忙打电话给市立三院的院长，询问他医院的保安交班时间。院长说是晚上12点交班。也就是说，白班保安失踪，但夜班保安居然也没有准点去接班，或许因此而逃过一劫。但夜班保安必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把电脑硬盘拆了下来并且带走。

小昭

混乱之日（5）

宁夏初从院长那里问到了夜班保安的名字叫吕小京，住在向北街19号1-0室。他马上给局里打回电话，给两个下属分别安排了工作。一个调查15日白天进出市立三院的九辆车来历，另一个去向北街19号1-0室找吕小京。

     被派去找吕小京的刑警是邱旭海。他开车到了向北街后，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店铺与门牌号间转了很久，又正面避开一辆满载着垃圾臭气熏天的垃圾车，才找到了19号——一栋离街道有三四百米远的拆迁楼。而警车只开进去二百米远就被数堆垃圾挡住去路。邱旭海只得下车，步行向拆迁楼走去。

     19号楼一共四层，邱旭海上下找了两遍也没有发现1-0室，看到1楼临街的小杂货铺，所以走了进去，询问店铺老板1-0室到底在哪里。

     老头指了指楼口：“你找小吕子吧，他住地下室呢。今天怎么这么多找小吕子的人啊。”

     邱旭海一听这话暗呼不妙，急忙跑向地下室。

     楼道内非常阴暗，邱旭海借着外面的光线勉强找到了铁门的把手，用力一拉，门没有锁，一下子大大敞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邱旭海心一沉，看来来晚了。他伸手在墙边摸索着按下了电灯开关。一个年轻人双目圆睁，呈现出极度恐惧的表情，胸口浸满了鲜血，看来是被利器所伤。邱旭海探了探他的鼻息，其实早就猜测出了结果。吕小京死了。

     吕小京心口的血还微温，说明他被杀害的时间还不长。邱旭海立刻走出地下室，掏出电话向宁夏初报告了这件事。宁夏初暗责自己发现这条线索太晚，以至于重要证人被杀贻误时机，于是要邱旭海保护好现场，他会马上带技术人员赶去支援。

     在技术人员勘察现场时，邱旭海向宁夏初报告了杂货铺老板的话，在宁夏初来之前，邱旭海已经问过这个姓刘的老人关于吕小京在上午的行动。

     老刘头说吕小京中午11点多时曾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很开心的样子，抱着一个盒子出外了半个小时，又把那个盒子寄存在他这里。在邱旭海来之前不到半小时，有一辆车来过这里，下来三个人。之后老刘头进里屋找东西大约有个十分钟，出来时那辆车已经不见了。老刘头老眼昏花，根本没有看清那辆车和那些人的样子。

     此时技术人员已经进行了粗略的检查，向宁夏初报告，吕小京身上有受过拷打的痕迹，凶手手法非常利落，带着塑料手套捂住吕小京的嘴，用匕首之类利器直接捅进了他的心脏。在楼右侧的栅栏附近，技术员发现了人在土地上奔跑、挣扎和拖曳的痕迹，有多个鞋印，但全都混合在一起难以分辨。可能是凶手在这里抓到了想逃跑的吕小京，把他拖回地下室，然后在那里拷打并杀死了他。而且地下室里有翻找过的痕迹，证明凶手曾经想找寻什么东西。

     在吕小京的衣服兜里发现了一张收据，是“金阳电脑”的单子，收费项目是刻录光盘一张。

     在半小时内来回，吕小京必定会选择附近的店子刻录光盘，所以邱旭海不等宁夏初吩咐，立刻出外寻找这家“金阳电脑”。




混乱之日（6）

吕小京交给老齐头的盒子从描述上来看正是医院里失踪的监控硬盘，但老刘头居然找不到了。老刘头在杂货铺里转来转去，翻着零乱的杂货找硬盘，但就是踪影全无。当老刘头翻到靠近门口的杂货架时才想起来了。他重重拍了一下大腿：“糟了，小吕子把盒子给我时，我给随手放在这里了。下午1点丢垃圾时，可能是把它当成垃圾一起给扔了。”

     这时邱旭海刚刚回来，“金阳电脑”果然就在前面的街上。店主说吕小京的确拿着一个硬盘来，并指定了一部分内容要他刻录到光盘上，具体内容不清楚，但从文件标题上能看出是昨天某个地方监控系统的部分内容。吕小京只刻录了一张光盘，但地下室没有光盘。

     宁夏初感叹，可惜吕小京虽然有点小聪明，懂得狡兔三窟，将硬盘备份一份。但遇到真正凶恶之辈，他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吕小京交出了光盘，保留了硬盘。但杀死吕小京的人必定与三院失踪案有关，吕小京将备份的光盘交出，那凶手又岂会满意，自然要严刑拷问吕小京，然后杀人灭口。

     现在硬盘是唯一的线索了，邱旭海一听老刘头的话，急得叫了起来：“大爷，瞧您……唉，垃圾丢在哪？我马上去找。”

     老刘头一脸沮丧：“找不回来了，每天下午1点，垃圾车定时收走垃圾，现在都2点多了。”

     邱旭海想到自己来时，的确曾经正面遇到一辆垃圾车，顿时蔫了。市内的生活垃圾都会拉到十多公里外的丰家垃圾处理场。每天那成百上千吨的垃圾里想找出个硬盘来是难如登天了。

     宁夏初快步向警车走去，扬声对邱旭海和技术员说道：“你们坐救护车回去，我去垃圾场看看。还有，小陈，你回去后让罗世青罗老师把昨晚在医院的勘察报告交给我。”

     技术员小陈在后面叫道：“罗老师今天一天都没有来呢，估计是昨晚累着了，还在家休息吧。”

     宁夏初没有听清技术员的话，开着警车离开了这里。

     又一辆垃圾车到了，后盖一掀，一大堆垃圾翻滚着滑到了地上。一群脏如泥猴的孩子和同样散发着臭味的女人不顾脏臭开始在垃圾里扒拉了起来。

     宁夏初为了礼貌起见，没有捂住鼻子，但好看的眉毛紧皱着，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座巨大的垃圾处理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亲自去垃圾堆翻找硬盘，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于是灵机一动，伸手唤来了一个孩子。

     看到穿制服的警察，捡垃圾的孩子有些畏手畏脚。宁夏初尽量和声悦色地问他：“小朋友，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的同伴，他们有没有看到这么大小的一个黑色盒子，一面是黑塑料壳，另一面是金属的，很结实。那辆垃圾车是1点以后来这里的。”他比量了一下硬盘的大小。

     小孩子跑回了同伴群里，几秒后他跑了回来，对宁夏初说：“小豆豆说他刚才捡到了这样的一个盒子，他用石头把壳砸碎了，把外面的铁壳和里面的铁片撬了出来。喏，这就是，你要就给你吧，反正不值钱。”他把手里的一团金属递给了宁夏初。

     宁夏初见到了硬盘残存的部分，啼笑皆非。那真可以称为一团金属，被小孩用石头砸烂又勉强压成了一个金属球。硬盘被破坏得淋淳尽致了。

小昭

双姝命案（1）

技术科的罗世青失踪了，宁夏初回局里后到处找罗世青，才发现自昨晚他出现场后，再没有人见过他，包括他的家属。负责协助罗世青的刑警乐华最后一次看到罗世青是在市立三院门诊大楼的大厅里，罗世青关上了灯找血迹。之后乐华到处寻找罗世青未果，以为他先自回家，所以赶去市区协助群殴案工作。罗世青就这样平空消失了。

     宁夏初不得不带人再次赶去市立三院。只是没想到现场已经遭到了完全的破坏。医院的一群护工在几个医生的指使下，用消毒水将门诊大楼清洗了个遍，说是祛除晦气。别说是前晚医护人员失踪遗留的线索完全被毁，即使是罗世青逗留的痕迹也被完全破坏。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宁夏初带来技术科所有技术员对现场进行无比细致的勘察，也是白费功夫。罗世青在门诊大楼里神秘地消失了，成为了第十名失踪人员。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警务人员也在门诊大楼内失踪的消息迅速从市立三院插上了翅膀，飞向了汉城市的大街小巷。到了傍晚，各种各样的失踪版本都出现了。

     通俗版本：市立三院三十多年前大火烧死的恶鬼显灵拉替身了。

     科幻版本：一个时间黑洞突然降临市立三院，将恰巧在附近的人拉进了时间隧道里。

     恐怖版本：国内某恐怖组织绑架了医护人员准备将汉城市变成恐怖主义基地。

     怀疑论版本：听说市立三院濒临倒闭，会不会是某种宣传炒作手段。

     16日真是极其混乱的一天，宁夏初自从到刑侦分局工作的这三年里从没有哪一天会像2006年12月16日这样混乱不堪。连环失踪案、三院失踪案、罗世青失踪案、吕小京命案，四个案子连环相套，错综复杂，看起来线索不少，但一条条被逐渐掐断，让人不知从何处着手。

     仿佛上帝还嫌乱子不够，傍晚六点多时又出了一档子奇事：失踪的慕容翠珊和刘小眉回来了。

     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在穿小胡同抄近道时，发现了慕容翠珊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他一开始以为她是死人，叫来了附近的大人后才发现她还活着，只是昏迷未醒。

     发现刘小眉的报案是在慕容翠珊之后的半小时，一个溜狗的老人在离家不远的草坪上发现了同样昏迷不醒的刘小眉。

     两个失踪女孩被送进医院，经检查，她们只是服用了鲁米那所以被催眠，没有受到性侵害，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在她们醒来后，对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毫无概念，她们都只能记住在偏僻之处被人用乙醚迷昏，醒来就在医院。看来她们的遭遇与简绿竹一样，都是先被乙醚迷昏，然后被灌入鲁米那长效催眠。

     在做完了简单的笔录后，两个女孩留院观察一宿，第二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双姝命案（2）

17日看起来风平浪静，警方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线索。曾在失踪现场出现过的白色面包车，全市据查共有958辆，还不包括挂外地牌照的。15日白天进出市立三院的九辆车经过调查，都没有问题。乐华在监控室找到的指纹，也证实是失踪的保安李安成和吕小京所有。技术科的罗世青仍然没有音讯，技术人员在门诊大楼的勘察一无所获。吕小京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基本与技术员小陈在现场分析的相吻合，凶手手法熟练，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硬盘残骸被油浸过，又被弄碎并重新揉合，据专家说想修复内容基本无甚可能。

     然而2006年剩下的这最后半个月里实在是灾难连连，度过了混乱的16日，又度过了毫无线索令人压抑的17日，宁夏初和他的同事们又迎来了黑色的18号。

     为了洗澡换衣服，宁夏初在工作岗位上连续待了72小时后，终于不得不回到久违的家里，躺到了久违的舒服的床上。在只睡了5个小时后，于清早7点多接到了电话：慕容翠珊死了。

     慕容翠珊与一个女同事共同租住了一户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她的同事昨晚在男朋友家留宿，18日清晨回公寓拿东西时发现慕容翠珊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端坐在客厅里，嘴被布条塞着，身上伤痕累累，血流了一地。当战战兢兢的同事抬起慕容翠珊低垂的头时，发现她已经死了。

     当宁夏初赶到案发现场时，技术人员和刑警已经赶到，现场闪光灯闪烁不停，人们脚步快速无声地移动着，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中忙碌了起来。

     现场照完像后，两名刑警松开了绳子，把慕容翠珊的尸体平放到了裹尸袋中。

     “等一下！”宁夏初快步上前，蹲在地下仔细察看尸体。慕容翠珊的脸上浮现出极其痛苦与恐惧的表情。她的身上仅着文胸与平脚短裤，可以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看起来是利器所为，但奇怪的是每一条伤痕都不深。凶手并不是因为泄恨，否则伤口会深及入骨，而不是像这样仅仅只是划破表面，仿佛在雕刻精美的艺术品。

     公寓内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也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更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技术人员开始忙于搜集指纹及现场证据。宁夏初没有证据证明杀死慕容翠珊的凶手会与杀死吕小京的凶手为相同者。但从现场看来，凶手做事滴水不漏，手法熟练，非常不利于警方破案。

     根据法医的鉴定，慕容翠珊身上的利器划伤并不是致死因。凶手将她绑在椅子上，然后在她身上用利器划出一条条伤痕，慕容翠珊由于疼痛和恐惧拼命挣扎，但手脚被绑得极紧，以至手脚被绑处瘀血青肿。凶手冷血地守在一边起码超过3个小时，然后用利器切断了慕容翠珊的颈动脉。她由于失血过多而死亡，死亡时间约在今天凌晨4点。

     这实在是一桩极其奇怪的案子。慕容翠珊没有被性侵害过，没有丢失钱财，排除了奸杀、谋财害命的说法，而凶手的做法又不似仇杀。要说是凶手心理变态，以虐杀被害人取乐的话，凶手明知慕容翠珊与人同居，此处非久留之地，偏又在此危险之地逗留三四个小时。而且慕容翠珊身体健康，身上的伤痕虽然多但失血量却并不足以致命，也就是说凶手并不可能等待她慢慢失血致死。那么凶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什么样的凶手会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中从容不迫而且全身而退？

小昭

双姝命案（3）

房间是密闭的，十来平米的客厅由于突然挤进了这么多人，空气显得混浊，再加上浓郁的血腥气，对于睡眠严重不足的人来说是一种感官上的刺激。宁夏初走到外面，站在走廊敞开的窗前用力吸了一口气。

     早上的空气清冷新鲜，令宁夏初隐隐发闷的胸口舒畅了许多。“慕容翠珊……”他轻轻低吟着这个好听的名字，却突然似被刺到般醒过神来。慕容翠珊与刘小眉在同一天被失踪，又在同一天归来。现在慕容翠珊被虐杀，刘小眉会不会有危险？凶手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放过她们？还有简绿竹！

     宁夏初脑中掠过简绿竹那张充满了朝气活力的脸庞，又出现了慕容翠珊痛苦恐惧的脸庞，他心中一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简绿竹再受到伤害。那天晚上当他在简家的院子里看到一脸惘然若失的简绿竹时就下了这个决心。向来活力四射的简绿竹，向来不知疲倦不知忧愁的简绿竹，她的脸上不应该出现那样的表情，一定要保护她！

     宁夏初握紧拳头，立刻转身回到房间里，发出了一连串指令。一名刑警立刻受命前往简家护送简绿竹上班（宁夏初估计简绿竹不会乖乖听命留在家中），另一名刑警立刻前往刘小眉家，要找到刘小眉并将她置于警方的保护下。

     刘小眉的家离慕容翠珊这里只隔了两条街。10分钟后，宁夏初接到电话，奉命前往刘家的刑警报告：刘小眉家房门久敲没有回应，请求指示。为安全起见，宁夏初要他原地待命。

     在去刘小眉家的路上，宁夏初已经拒绝再想任何事情。他现在只想让有短路趋势的大脑暂时休息一下，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

     与慕容翠珊所租的公寓差不多，刘小眉也是租住在普通的居民楼中。只是她的条件较好，是自己独居。此时正值早上上班时间，进进出出的居民们惊讶地看到警车呼啸而至，更有大批脸色不善的警察簇拥在401室的门口前。

     门被粗鲁地撞开，靠近门口的刑警们都能嗅闻出死亡的气息……与扑面而来的血的气息。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中央端端正正放了一把椅子，刘小眉衣不遮体地坐在椅子上，手被反绑在椅子背后，脚也被绑在椅子腿上。她的头低垂着，长发盖住了她的脸。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或许曾经滑如凝脂，但现在却布满了伤痕，伤口血肉外翻，血痂干结，狰狞如恶魔。椅子下积了一大滩已呈褐色的血迹，显然时辰已久。

     宁夏初轻轻掀起了刘小眉的长发，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充满了愤恨、痛苦与惊恐的脸庞。那张姣好的面容曾经出现在失踪者档案中，但宁夏初宁愿她没有回来过，充满了悬念的生存总好过确定无疑的死亡。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握紧了拳，白皙的脸涨得彤红。他们竟然如此残忍，如此对待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心理能让凶手如此肆无忌惮地虐杀这两名女子？




双姝命案（4）

在场的每一名警务人员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与极度的愤怒。刚刚找回两名失踪女子的喜悦已经被彻底挫骨扬灰到了几亿光年外，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变成了这样的结局，他们不曾想到，也不曾做好心理准备。

     “小简不是也跟她们一样……”突然有人出声，打破了现场的死寂。宁夏初声音有些嘶哑地回答：“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小简了，而且她不比她们，有自保的能力。”

     “卟通”一声轻响，来自客厅一角的书柜中，惊得所有刑警都掏出了手枪，宁神屏气，蹑手蹑脚向书柜围了过去。

     书柜门被用力打开，一团红色的物体滚了出来，把刑警们吓了一跳。还好他们眼精手快，没有扣下板机。从书柜里滚出来的，居然是个四五岁大小的女孩。一身红衣皱巴巴的。女孩看来在柜中睡着，滚出来时才被惊醒。大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一大群陌生人凶神恶煞般瞪着自己，顿时小嘴一扁要哭出来。

     现场幸好有一位妈妈级人物，是技术科的女法医。她一把推开那些吹胡子瞪眼的大男人们的枪，把女孩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柔声问道：“漂亮的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大眼一眨，眼中泪光晶莹：“刘静怡。”

     刑警们都尴尬地收起了枪，四散开，给女法医和小女孩一些空间。小女孩更是自在了一些，目光四处转悠，宁夏初机警地急忙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看到刘小眉的尸体。

     “刘小眉是你的什么人？”宁夏初尽量把声音放温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这小小女孩也不例外。女法医的柔声安慰起了作用，再加上秀色可餐的帅哥在面前。小女孩收了眼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声音细嫩地回答：“她是我姑姑。爸爸妈妈出去玩了，把我留在姑姑家睡觉。”

     说到这里，刘静怡的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姑姑呢？姑姑被坏蛋绑着，不让我出去。”她竭力挣扎着，想越过宁夏初的身体寻找刘小眉。女法医急忙给宁夏初使了个眼色，两人侧着走，由宁夏初一直挡着女孩的视线，把她抱出了公寓外。

     宁夏初并不擅长儿童心理学，但现在刘静怡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所以他不得不使出全身解数，与女法医一起成功转移了刘静怡找姑姑的念头，并且一点点从她嘴里掏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宁夏初自己把这些片段拼凑在了一起，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整个案发经过。

小昭

双姝命案（5）

昨天刘小眉从医院出院后，她的兄嫂带孩子前来探望她，小静怡平时就很亲姑姑，再加上刘小眉的兄嫂晚上有个聚会，所以就把刘静怡留在刘小眉家过夜。新闻联播后，刘静怡看了一会刘小眉给她放的DVD动画《猫和老鼠》，就吵着要跟姑姑玩捉迷藏。玩了一会，轮到小静怡藏，刘小眉找。静怡知道客厅书柜的下层是空的，把隔板抽出来她就能藏进去。所以就躲到了里面。

     刘小眉刚要出来找时，门铃响了，刘小眉去开门。静怡经常在刘小眉家住，知道这里经常有些人上门推销东西，刘小眉会尽快打发走他们，所以静怡仍然躲在柜子里没有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静怡躲在柜子里竟然睡了过去，醒来时才想起姑姑还没有找到自己，所以推开柜子门走了出去。静怡人小个矮，绕着书柜前的沙发走出来才发现刘小眉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有许多伤，嘴还被一块布塞着。

     静怡还小，遇到这种情况竟然吓得说不出话，刘小眉向她拼命摇着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吓人。静怡颤抖着跑回书柜里，又躲了回去。在她关上柜门前，听到卫生间里有马桶抽水的声音。之后静怡哆哆嗦嗦藏在柜里，又迷迷糊糊睡去。她在柜子里睡得不舒服，扭来转去，碰到了柜门发出了异样的声音，才吸引了刑警的注意。

     经过法医鉴定，刘小眉死因与慕容翠珊相同，只是她身上的伤势要重一些，死亡时间在17日晚上12点左右。

     现在的时间线基本可以建立起来了，凶手是一人的可能性极大。他的外貌可能讨人喜欢，或是以某种不引人注意的职业（例如收水电煤气费）为伪装，能够轻而易举地叩开被害人的家门。他先来到刘小眉家，将刘小眉绑起来，不知是何种目的在她身上划出多条伤口，然后在她身边逗留了三个多小时，并在午夜12点左右切断了刘小眉的颈动脉。在离开刘小眉家后又去了慕容翠珊家中，以同样的手法杀死了慕容翠珊。

     凶手计划周全，冷酷无情，而且心理极有可能不正常。这样危险的人物还在人群中游逛着，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简绿竹？还是别人？

     宁夏初有种预感，这个冷血杀手不会停手。他还会继续行动，在茫茫人海中挑选着下一个受害者。这会是一个黑色的12月，还有多少血腥与黑暗没有涌现出，还有多少狂烈的风暴没有兴起，宁夏初在此刻只有一种模糊的预感。身处于风暴中心，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宁夏初在此刻却居然又想起了简绿竹活泼的笑容。




保护任务（1）

简绿竹看到了那个凶手！黑暗中他的面貌是模糊的，只有一双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眼睛在模糊的背景下浮现了出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从容不迫地向简绿竹走来。简绿竹躺在床上，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得紧紧，不能动弹。这让她想起了在医院里醒来时的情形，只是现在面前的人远比那时的人可怕多了。

     凶手直走到了床前，简绿竹惊出一身冷汗，她想呼喊求救，但却突然变成了哑巴似地发不出声音来。

     匕首高高地举了起来，简绿竹可以看到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邪恶，也可以看到匕首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因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简绿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争脱了束缚，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夺过了凶手的匕首，并将它插进了他的心口里。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门外传来宁夏初焦急的声音：“小简，你没事吧？”

     简绿竹呆立在床前，面对着凶手的尸体手足无措。门铃仍然刺耳地响个不休，似乎没人响应它就会继续响下去。

     简绿竹悚然一惊，睁开了眼。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她现在仍然在自己家里，躺在舒服的床上。清早温暖灿烂的阳光与窗帘欢快地捉着迷藏，空气中弥漫着慵懒与温馨的气息，只有电话铃声在不停地响着，提醒着简绿竹叫醒她的就在她眼前。

     来电显示那是宁夏初办公室打来的电话，简绿竹心中略有不满。昨日由于慕容翠珊和刘小眉的被害，简绿竹被宁夏初强行禁足了一天，而且还浪费警力派了一名同事24小时保护她。所以简绿竹拿起电话时还是没有好气地说：“宁队，终于想起区区本人在下的存在了？”

     由于几天里案件接连不断发生，重案大队的人手严重不足。虽然从各部门临时抽调人手来帮助，但也需要熟悉刑事案件尤其是重案办案流程的警官进行指挥协调。简绿竹尽管是女性，但宁夏初从以往的三个月接触中可以看出，将她的性格因素排除在外，她的工作能力不逊色于任何一名男警员，而且简绿竹有着成为优秀警员的潜力：她有好奇心、好胜心，有女性近乎第六感的直觉，而且对刑警工作无比热爱。假以时日，能磨除掉她冲动、孩子气以及粗心的习性，估计到那时，简绿竹会是极为优秀的刑警。所以将简绿竹变成温室里的花朵，于公于私结果都会适得其反。宁夏初考虑再三，才决定打来这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宁夏初疲倦之极的声音：“小简，回来工作吧，又出现第六名失踪的年轻女性，而且她也被发现了。”

小昭

保护任务（2）

事情发生在当日也就是19日清晨6点，两个清洁工人在倾倒桃源大街的垃圾时，在垃圾桶附近发现了一个身着内衣昏迷不醒的女子，所以拨打了110报警。

     110出警后将该名女子送到医院治疗，经过检查，发现她的昏迷只是由于体内血液中含有高浓度的巴比妥，经过洗胃后发现了胃内还残留有苯巴比妥（俗称鲁米那）药片残渣。巧得是主治这名女子的医生正好是两天前负责治疗慕容翠珊和刘小眉的医生。

     由于是警方定点医院，这名医生见多识广，立刻将两起案件联系到了一起，并且告诉了负责警员。负责警员是当地派出所民警，并不知晓市局正在办的案子，所以又把此案上报给市局，最终案子转到了宁夏初这里。当宁夏初听说了对该名女子的外貌描述后，立刻判断她是第六名失踪者。

     当简绿竹赶到医院看到这名仍然昏睡的女子后，也认同了宁夏初的判断。这名女子年龄在20-25岁之间，保养极好的披肩直发，圆脸，虽然闭着眼睛看不到秀目神采，但还是基本符合之前系列失踪案中失踪者的外貌特征。

     女子的眼皮颤了颤，突然睁开了眼睛，与简绿竹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撞个正着。女子体内的鲁米那剂量并没有达到危险界限，被洗胃导泄后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简绿竹没想到她居然这时候醒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

     “你好，我是简绿竹，市公安局刑侦分局的刑警，负责你的案子。怎么称呼你？”简绿竹客气地问道。

     女子眨了眨眼，美目中泛起一层水气，简绿竹不得不承认，她是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举止恰恰验证了成语“我见尤怜”。

     但女子接下来的话却让简绿竹目瞪口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叫钱香语……”，然后停顿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瞅着简绿竹问道：“这是医院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呃，我应该是叫钱香语，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有没有家人来看我？”

     简绿竹毫不顾形象地瞪着钱香语，哑口无言。钱香语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她本来还指望从钱香语那里得到答案，结果倒被钱香语先发制人了。

     钱香语失忆了？为钱香语做过检查后，医生肯定了简绿竹的猜测，钱香语可能受到很大刺激导致了暂时性失忆。她倒是选择了把什么都忘掉不再忧愁，可简绿竹却是愁上加愁了，正义女神看来还嫌案情太过简单，不断给汉城市的刑警们出难题。




保护任务（3）

开车回局里时，简绿竹思忖着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总也理不清头绪。偏又遇到了上班高峰期，车被堵在车流里半天挪不动一步，简绿竹一急，眼前突然一黑，有种眩晕的感觉。她撑着方向盘勉强定了定神，头又剧烈地痛了起来，仿佛脑里钻进了一只青蛙，把她的大脑当成了荷叶，在上面跳来跳去。

     “嘶……”简绿竹似乎听到了某种撕裂声，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光芒，就像是正视着太阳那样，令人睁不开眼睛，有一些阴影在光芒后闪动着……

     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间，简绿竹眼前又出现了乌烟瘴气的车流，耳畔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她定了定神，不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随即她想起在医院医生介绍过服用鲁米那的副作用中就有头疼、眩晕、精神不振等症状。她猜测自己被迷昏后应该是被一直喂服鲁米那催眠，所以最近才会经常出现头疼和精神不集中的毛病。

     想到这里，简绿竹不禁暗骂那个始作俑者。只是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劫持者与杀害慕容、刘二女的凶手是否为同一人。案情扑朔迷离，简绿竹有种头大的感觉。

     终于摆脱车流返回局里，简绿竹先与户籍中心联系，寻找钱香语的身份证明。但汉城市户籍中心只查到两个钱香语，一个已经50多岁，另一个30来岁，都与钱香语的外貌明显不符。神秘出现的钱香语要不是外地户口，要不就根本不叫钱香语这个名字。

     简绿竹只得如实向宁夏初汇报了钱香语的问题，同时提供了两个线索：第一，自称钱香语的女性应该蛮有钱的，身上的内衣是加拿大顶级品牌LaSENZA，宁夏初一个月的薪水也买不起一件。简绿竹虽然知道这个品牌，但也没有奢侈到一掷千金去买一件穿。第二，钱香语在本地应该有亲人。当她醒来后脱口而出有没有家人来看她，这说明她的潜意识中认为她并不是孤身在这里。

     宁夏初赞赏地点了点头，在听取完简绿竹的汇报后问了一句：“你的身体怎么样？我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你的脸色很不对劲，这几天再没有别的反应了？”

     简绿竹毫无心机地笑，丝毫没有听出宁夏初语气中隐藏的情绪，“没事，谢谢宁队关心，鲁米那副作用就是大，休息一下也就好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跟了一句：“宁队，钱香语健康状况基本良好，傍晚前就可以出院。应该是需要有人24小时保护吧。”

     宁夏初立刻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反问道：“你想接这个任务？”

     简绿竹点头：“节省警力，于她，有人保护，于我，也有个照应。”

     她的话不无道理，但反过来讲，如果凶手要对付她们，这也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宁夏初犹豫起来。简绿竹或许智商不低，但斗商绝对不高，如果凶手真的袭击她们，指望简绿竹既要保护钱香语，又要对付凶残毒辣的凶手，怕是跟指望老母猪会爬树是一个道理了。

小昭

保护任务（4）

宁夏初沉吟着：“小简，你要接这份工作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今天晚上你们要住进保护屋，你要严格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二是我还要派一名同事保护你们。你不能私自行动，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安排。”

     简绿竹张口欲言，想了一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宁夏初的条件。

     宁夏初又说：“到傍晚前你先在队里把慕容翠珊和刘小眉的卷宗整理一下，钱香语的身份我会派人去调查。”

     “宁队，那几桩案子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宁夏初神色黯然，摇了摇头。简绿竹识趣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傍晚下班后，宁夏初开着局里的吉普车带着简绿竹去医院接钱香语。警方的保护屋其实就在海边，是一个虽已开发好但一直没有卖出去的海滨度假旅游村，地处两个派出所之间，附近不远还有一个大型工厂警务区，地方偏僻但与警方联系却极为方便。警方租用了其中几栋度假屋作为重要证人临时保护住处，简绿竹和钱香语今天晚上就会住在这里。

     钱香语下了车，腿仍然有点发软。由于度假屋地处海滨，所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门口仅有的一盏路灯向里面望去，村内四处种植了高大浓密的芭蕉，外表朴实的双层木质小屋隐藏在夜色与芭蕉丛中，偶尔露出一角，影影绰绰，有一种异样的静谧。

     一股海风呜咽着掠过，钱香语瑟瑟无语。

     简绿竹的笑语从车后低声传来：“宁队，我们又不是来野餐，至于吗？”

     宁夏初提出了几大袋东西，有微波速食品、零食、矿泉水、饮料、水果、手电、杂志等等，林林总总，所以简绿竹一扒拉后，不禁笑了起来。

     “长夜漫漫，你们两个女孩子肯定会无聊，吃点零食看看杂志打发时间吧。至于钱小姐的换洗衣服，我实在不能包办，只能委屈钱小姐一晚，明天让小简陪你去买了。”宁夏初笑得有点腼腆，钱香语望过去，眨了眨眼，温柔地说：“宁队长真是懂得体贴女孩子，你的女朋友有福气了。”

     宁夏初但笑不语，简绿竹倒是快嘴：“我们宁队还是单身，钻石王老五，挑剔着呢，天知道他想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钱香语禁不住笑了起来，宁夏初瞪了简绿竹一眼：“废话少说，保护好钱小姐，否则拿你是问。小蒋还有工作没做完，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赶到。今晚你们住11号屋，小蒋住12号，就在你们屋子的东边。有事就叫他。还有，如果你们哪个身体不舒服，一定要通知我。”说到这里，他又重重看了简绿竹一眼。

     简绿竹笑得无比灿烂，夸张地向宁夏初敬礼：“Yessir！”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实在与严肃靠不上谱，简绿竹立刻原形皆露。宁夏初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再次佯装严肃地瞪了她一眼：“注意警惕！”说完转身上车离去。




保护任务（5）

11号屋共两层，一层就是一整个厅，造型古朴，随意摆放了一些木制、布制工艺品。一侧是简易厨房兼餐厅，水、电、微波炉齐全。二层是两间主卧室外加卫生间。

     简绿竹把两层检查了一遍，确认了安全无虞，于是提着一袋食物自去忙碌晚餐，钱香语也上楼忙于整理卧室。两个女孩既然打算共处一室，自然而然就分工合作起来。

     “哎，钱小姐……”简绿竹晚餐后早就脱去了一本正经的警服，换上了一套睡衣，与钱香语两个趴在客厅中央的蒲草垫上，嗑着瓜子翻着杂志，静极思动，于是想说说话。

     “叫我香语好了。”钱香语甜甜一笑，唇边出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咳咳，女士们，别来无恙？”另一名保护刑警蒋全辉在门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简绿竹一声尖叫：“小蒋不许进来，此地是女儿国，男人不得擅入！”

     蒋全辉在门外哈哈大笑：“收到。在你们熄灯前我还会每隔半小时过来一趟。你们就放心休息吧，我会在外面为你们巡逻守卫的。”

     简绿竹想了一下，跳起来提了一袋水果跑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塞了出去：“小蒋同志辛苦了，送袋水果慰劳一下你。”

     蒋全辉接过水果，笑嘻嘻地离开了。

     钱香语羡慕地说：“你们的同事关系真好啊，我还以为警察办案时都很严肃，不苟言笑呢。”

     简绿竹脸上笑容消失了，叹了一口气：“我们在工作时神经紧绷，已经够紧张严肃了。像宁队，前几天连续72小时待在队里工作。大部分同事都没有正常的休息时间，累了就在办公室一躺，一有任务随时都要准备出发。出生入死，随时有生命危险。局里只有我们一个重案大队，能落到我们手中的案子，分量都不轻。案子破了固然值得高兴，但事实是已经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案子没破，更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无法释怀。我们的老队长就是在一起案子中受伤，一直在医院疗养，所以宁队才成为了代理队长。所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本就年轻，总得有渠道释放压力才不会紧张过度了。”

     钱香语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引出了表面看来心无胸府的简绿竹如此一番言论，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简绿竹也没想到向来没心没肺的自己居然对着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孩，而且还是自己的被保护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感觉到自己最近可能真的累了，她没有料到刚参加工作不久就会遭遇如此艰难的案件，面临这样巨大的考验，简绿竹感觉到了吃力，这令她更加无法达到较好地控制自己的目标。

     两个女孩子各有各的心思，顿时沉默了下来。

小昭

午夜凶手（1）

过了许久，简绿竹才重新说话：“香语，关于你的身份，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钱香语轻颦秀眉，苦苦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好象有些什么总在脑海里打着转，但就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给我些时间好吗？我现在越想就越乱，头好疼啊。”

     简绿竹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一个桔子剥着吃。在剥皮时无意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11点21分了。她眼睛一转，觉察出不对劲。蒋全辉刚才来时是10点37分。他说了在熄灯前每隔半小时来察看一下她们，现在已经过点14分钟，蒋全辉为什么还没有来？

     一想到这里，简绿竹暗呼不妙。开玩笑归开玩笑，蒋全辉为人做事十分认真，否则宁夏初不会派他来做外围保护。他既然说了半小时来一趟就不会无故过点不来。

     简绿竹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啪”一声关闭了电灯开关。骤然的黑暗把钱香语吓了一跳，她低叫了一声。简绿竹“嘘”了一声，钱香语机警地闭上了嘴。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投进屋里，在大厅里留下了一片纯净的银色。美则美矣，但却会泄露一些秘密。

     简绿竹走到钱香语身边，对她低语：“你上楼去，脱掉鞋，不要发出任何响声，进卧室后锁上门，除非听到我的声音，否则不要开门。”她目光睃视四周，从藤桌上把刚才削苹果的水果刀递给了钱香语，“如果有人要硬闯门，除非是我、小蒋或是宁队，否则你见了就拿刀子刺他，不要心存善念。除了我们三个人外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除此外来这里的只有可能是杀手。”她用力推了一把钱香语，低声道：“快上去！”

     钱香语惊慌地握着水果刀上了楼，简绿竹掏出了佩枪，走到了窗前。外面黑乎乎的，为了保密，度假村内除了大门口和11、12号屋里有灯光，别处全都熄了灯。

     月光下，树影摇曳，奇形怪状中不知隐藏了多少凶险。12号屋里仍然亮着灯，然而在简绿竹眼中看来却是无比诡异。她紧握了握枪，手中洇出了潮汗。心跳如鼓，思乱如麻，人在面临危险与恐惧时本能占了先筹。

     简绿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沉甸甸的枪给了她力量，尽管格斗术不是简绿竹的强项，但对于自己的枪法，她还是有些自信。所以再次深呼吸，然后轻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午夜凶手（2）

外面看起来仍然是那么诡异，却又没有任何危险来临的症兆。简绿竹悄悄走了出去，轻轻反锁上了门。

     11号屋与12号屋之间有一条彩色卵石小道，两侧则是翠绿丰茂的芭蕉。

     风过，叶摇，人惊。

     灯火阑珊的12号屋几乎近在眼前，但简绿竹却接二连三的草木皆兵，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12号屋静静地等候着简绿竹的光临。屋门敞开了一条缝，似乎在等待着简绿竹大驾光临。

     简绿竹侧身倚在门边，用枪管轻轻顶开了门，然后闪电般冲了进去，打开了保险的枪对准了房间。

     12号屋与11号层结构一样，客厅里布置也基本相同，只是没有那么多补给品，只有简绿竹送给蒋全辉的那袋水果放在藤桌上，袋子旁还有一个香蕉皮。

     客厅里没有人，也没有血迹，没有任何显示出蒋全辉下落的踪迹。简绿竹平持着枪，小心翼翼上了二楼。一一攻进了两间卧室，卧室里也没有人。

     蒋全辉并不在屋子里，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怎么会无故擅离职守？简绿竹心中一沉，难道继罗世青后，蒋全辉会是第二名失踪的警务人员吗？

     走出12号屋，简绿竹掏出了手机，拨打蒋全辉的手机。保护钱香语固然重要，但也绝不能在同事遇到危险时置他于不顾。只是简绿竹没有想到，手机铃声竟然就在附近响起。

     她拨开了一片芭蕉叶，发现蒋全辉身体蜷曲着躺在芭蕉丛中。衣服上有拖拽过的泥土痕迹。他是被人重击头部，然后拖到了这里来。

     幸好蒋全辉的伤势并不严重，很快醒了过来。他见到简绿竹，目中流露出惘然的神情：“出什么事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神色剧变，挣扎着想站起来：“小简，有人潜入这里了。刚才我打算去你们屋，刚出我的屋子就听到身后风声，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打晕。小心调虎离山！”

     当简绿竹扶着蒋全辉回到11号屋时，门同样是敞开了一条缝。简绿竹心头一紧，她记得在离开时反锁了门。她松开搀扶蒋全辉的手，拔枪跑上了二楼。

     二楼的卧室房门大开，一把水果刀掉在走廊上，钱香语失踪了。

     简绿竹慌了，如果钱香语因此而遇害，那她是完全的罪魁祸首。怎么办？怎么办？

     她跑下楼，急促地叫道：“小蒋，她不见了，不见了！怎么办？我马上打电话寻求支援吧。”

     蒋全辉毕竟从警几年，经验远比简绿竹丰富，用坚定有力的语气安抚她：“别慌，你离开这里没几分钟，凶手带着钱香语走不了多远，我们分头先在四处找找。我这就给宁队打电话寻求支援，你先赶去门口，看看他们会不会从正门离开。”

小昭

午夜凶手（3）

度假村东面是海，南北两侧有高大围墙所拦，如果要逃离这里，正门的确是不二选择。简绿竹经验不足，被蒋全辉这一提醒，立刻发觉到自己的紧张于事无补，所以定了定神，立刻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11和12号屋在度假村的最深处，要跑到大门起码要10分钟的路途。简绿竹在黑暗中慌不择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却惊讶地发现前面的度假屋里亮着灯。

     度假屋的侧面上标着醒目的白色数字“8”，是8号度假屋。在来之前简绿竹就问清楚过，度假村内今晚绝对没有别人入住，而且这里平时没有人住，也不存在管理员和保安等常驻人员，那么8号屋里的灯是谁开的？

     简绿竹犹豫了一下，8号屋会不会是凶手的老巢？又会不会是凶手故布疑云，如果现在进了8号屋，凶手有可能会带着钱香语从正门逃离。

     只是一刹那间，无数个念头在简绿竹脑中交相闪过。8号屋就在这里逃不掉，简绿竹一咬牙，决定先去度假村正门看看再说，同时她掏出了手机，想打给蒋全辉让他到8号屋察看一下。

     “唔……”诡异的8号屋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幽怨如女鬼低泣。芭蕉在夜风吹拂下叶影疏斜，令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骇人。

     简绿竹头皮发炸，不禁打了个寒颤，手腕灵活一转，手机换成了手枪，同时矮下身子，猫腰向8号屋逼进。

     8号屋的屋门同样敞开了一条缝，简绿竹侧身门畔屏息倾听，那呜咽声当她靠近时突然消失了。简绿竹尚未决定下一步行动，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蒋全辉的声音：“小简，我到大门口了，你跑哪去了？”简绿竹小声回答：“我在8号屋，有情况。”说完挂上了电话。

     呜咽声突然又响了起来，声音大了许多，而且还伴随着一些说不清来源的杂音。简绿竹毛骨悚然，用手枪顶了一下屋门，呜咽声更大了。简绿竹硬着头发猛地一把推开门，手枪对准了里面，然而当她看清屋里的情况时却怔住了。

     钱香语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腿也被绑住，坐在大厅中央，她披头散发，衣不遮体，嘴巴被一角碎布塞着，身上裸露的肌肤上伤痕累累，全部都是划伤，浅且长，鲜血沿着身体在椅子下已经汇集了一小滩。

     简绿竹怎么也没想到那鬼泣般的声音竟然是钱香语所发，怪不得断断续续的。她倒吸了一口气，看来袭击蒋全辉伤害钱香语的果然是那个杀害慕容翠珊和刘小眉的凶手，作案手法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凶手应该会守在受害者附近等待最后杀死她，而钱香语的伤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简绿竹没有先急于去解救钱香语，而是握枪警惕地观察四周，又上楼检查了一番。附近没有人，或许凶手被刚才的手机铃声吓跑。




午夜凶手（4）

当简绿竹下楼时，蒋全辉也跑了过来。见到这个场面，他也不禁低呼了一声，急忙过来解开捆绑钱香语的绳索。

     于是时间刚跳过19日午夜进入20日凌晨，警车和救护车再次呼啸出动。

     占地两万多平米的度假村要动用大量警力进行搜索，但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的全面搜索证明了凶手早已逃走。

     在救护车上，钱香语神智仍然很清醒，于是断断续续地向随车陪伴她的简绿竹说明了她离开后发生的事情：简绿竹下楼出门后，钱香语紧握着水果刀，站在卧室门后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钱香语听到有人上楼的细碎脚步声，她提高了警惕，但握着水果刀的手却颤抖得更厉害。

     脚步声突然中断，然后钱香语听到了一声低呼，然后是“卟通卟通”的怪声音。听起来极像是简绿竹快步上楼，却被绊倒，滚下了楼梯。

     钱香语虽然了解简绿竹不深，但却能感觉到简绿竹是会做出此等拙事之人，所以一时心急，顾不得危险，打开门就冲了出去，想看看简绿竹是否受伤。

     门一开，钱香语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她立刻察觉到上了当，但为时已晚，有人用一块带麻醉剂的布捂住了她的脸。

     钱香语是被身上的剧痛惊醒的。她醒来时坐在度假屋的大厅里，被绑得结结实实，身上的睡衣被撕得破破烂烂，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白皙嫩滑的肌肤上布满了丑陋而且恐怖的伤痕。屋子里没有人，无论这是谁做的，在他对钱香语施虐时，钱香语是幸运的没有知觉的，但此时麻醉剂药效一退，她立刻感觉到了周身的剧痛。然而她的嘴被从睡衣上撕下的碎布塞住，所以钱香语痛得额上冷汗潸潸，也只能勉强发出极微弱的呻吟声。

     钱香语在痛得死去活来之时，还抱有一线希望。度假屋内部装饰基本相似，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后已经被带到了8号屋，以为自己还在11号屋，所以发出声音，希望简绿竹能听到。但疼痛太过，她脑中昏昏沉沉，不禁有种想由此睡去的欲望。然而屋外却突然传来了手机铃声。钱香语听出那是简绿竹的手机铃声，所以精神一振，再次发出声音，同时扭动身体，希望吸引简绿竹的注意，直到简绿竹出现在她的面前，钱香语才松了一口气，有种终于脱离苦海的欣喜。

     经过检查，钱香语没有生命危险，除了一身伤口，凶手没有对她做别的手脚，但即使如此，医生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给她清理伤口。钱香语痛得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头，医生不得不给她打了止痛针。她筋疲力尽，半途就昏昏睡去。

     钱香语从急诊室被送到病房后，简绿竹却站在病房外不敢面对钱香语。钱香语变成这样，简绿竹认为自己要负很大责任。那么漂亮娇怯的可人儿，痊愈后全身会留下无法消失的可怕疤痕，而且也必然会出现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简绿竹不知道当钱香语醒来时，自己究竟要怎么面对这个全身心信赖她的女孩。

小昭

午夜凶手（5）

当神色严肃的宁夏初出现在简绿竹面前时，简绿竹更加羞愧。在接这个任务时，她可是在宁夏初面前打了保票，可现在呢？伤了钱香语，还劳动大量警力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所以简绿竹低着头，不敢正视宁夏初。

     “小简，这次的责任并不在你，不要自责了。”宁夏初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但却仍然那么温和，“根据现场调查，凶手必定是体格健壮之辈，所以在袭击蒋全辉后毫不吃力地将他拖行十数米扔到黑暗之处。而且将钱香语抱到了离11号屋有百米远的8号屋。就算小蒋被袭击时你没有出去，凶手要闯进来，只会多伤害到你一个，结果还是一样的。”

     简绿竹不服气地说：“我手中还有枪，怎么能跟丝毫没有警惕性的钱香语相提并论。”

     宁夏初宽容地笑了笑，没有反驳简绿竹。他没有说简绿竹手中有枪其实更危险。在三个月的工作中，简绿竹并没有真正开过枪。在那种危险情况下面对凶手，没有经验的简绿竹如果失手伤到自己，或者更有可能被凶手夺去枪，那就更加危险。而且宁夏初有个私心，他并不希望简绿竹开枪，警员在受伤或是开枪伤过人后，心理都会产生一些无法意料的负面作用。宁夏初不想看到简绿竹苦苦接受心理治疗的场面。

     简绿竹仍然关心案子：“宁队，你刚从现场回来，怎么样，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宁夏初叹了一口气：“现场太干净了，没有毛发、皮屑、纤维、指纹、脚印，绑钱香语的是撕碎的床单，打得是普通的死结，划伤她的利器是现场可以找到的水果刀，干净得跟初出厂一样，跟上两个现场一样干脆利落。唯一不同的是钱香语幸免于难，但也没有与凶手正面接触。这个凶手简直不像是人。”

     简绿竹有些纳闷：“宁队，钱香语今晚住在度假屋，此事只有你、我和小蒋三人知道，凶手怎么可能如此轻车熟路就摸到那里，并且轻易引开我们袭击钱香语呢？”

     宁夏初知道简绿竹的意思，但警队中有内鬼这样的事并不是轻易可以做出猜测的。宁夏初知道这样的猜测一旦公开，对警队的团结和向心力会产生极为巨大的破坏力。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击过似的，简绿竹从灵魂到肉体都停滞了片刻。她反射地一弯腰，疼痛感又消失了。一夜没睡，外加紧张恐惧，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倦意突然涌了上来，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宁夏初瞅了瞅她，又叹了一口气：“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白天有你忙的。我在这里等钱香语醒来，再问她几个问题。”

     简绿竹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医院。

     钱香语缓缓睁开了眼睛，又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她顿了一下，才记起她目前的状况，她不禁苦笑，在她短暂的记忆里，进出医院似乎成为家常便饭了。

     房间里有点暗，钱香语侧目看向窗外，才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午夜凶手（6）

宁夏初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东方。在他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欣赏着日出的景色。

     冲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爬到了宁夏初的身上，为那一身严肃深沉的制服增添了一分橙红色的温暖。因为沉思而显得肃穆的脸庞也笼罩在了阳光中，在火焰般跳跃的流光中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秀美且坚毅。

     钱香语怔怔地凝视着宁夏初的侧影，第一次发现这名年轻有为的警官竟然有着神祗般令人无法仰望的风采。一刹那间，她的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无论她是否承认，这种感觉都可以用“爱慕”来形容。

     宁夏初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他回过身来，见钱香语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于是礼貌地笑了笑：“钱小姐醒了，真是太好了。”

     钱香语不知宁夏初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心态，不免有些羞赧，低嗯了一声，身子欠了一下，想撑着床板坐起来说话。

     宁夏初知道她身上伤痕累累，这一动怕是要牵连伤口引起疼痛，急忙趋前想阻止钱香语乱动。但钱香语却慌中出乱，手掌压到了衣角上，身子向上一抬，本就宽大的病号服顿时从肩膀上滑落了大半，香肩半露，酥胸隐约。

     这本可以是一段香艳之情的开端，只可惜双方本无此意，反徒增尴尬。

     宁夏初急忙别过头，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早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尽收眼底了。只是宁夏初在行绅士之举时，心中却是疑问大作。钱香语她……

     他猛地扭过头望向钱香语，钱香语刚红着脸整理好了病号服，被宁夏初的举动吓了一跳。宁夏初居然不避嫌地向她弯下了腰。

     钱香语见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越来越向自己靠近过来，心脏骤然停跳了半拍，眼前变得朦胧起来，宁夏初要做什么？

     宁夏初由于惊骇过度，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他近距离上上下下打量了钱香语一会，突然出手轻轻抬起了钱香语的右手臂。尽管惊讶异常，但宁夏初的动作仍然十分温柔，仿佛打算轻吻淑女玉手的绅士。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是轻轻掀开了病号服的袖子，露出了一段欺霜赛雪滑如凝脂的手臂。

     钱香语错愕，目光也随着宁夏初的视线投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几秒钟后，钱香语爆发出惊讶的叫声。

     她的手臂很正常，跟任何一个充满了青春活力对自己肌肤保养得体的女孩一样，但就是因为这份正常，在此时却变得不正常起来。

     昨晚的钱香语被午夜凶手冷血地在身上划了几十刀，肩、胸、臂、腿，身上除了脸几乎体无完肤。但刚才病号服从肩上脱落时，宁夏初就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肩、胸上皮肤光滑完好，所以又掀开衣袖观察她的手臂，事实证明，钱香语身上的伤痕在一夜之间，不，从她被发现到此时，只有不到七个小时内就全部消失了。

     宁夏初和钱香语两两相望，可惜，无关风月，唯有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