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加入灵隐岛
楼主: 化蝶之灵

500个短篇恐怖故事合集(续)

 火..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33:05 | 显示全部楼层
351 方瞳
  
   门外夜色已深,刘易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衣袋中,被一股冷风挟持进来,他眼里布满血丝,显然为生意所累,缺乏休息。
    先吃饭,再温壶酒,看到桌角散落的几枚古币,他才打开话匣子:“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我说:“为何发此感慨?最近生意不顺?”
    他说:“钱没赚到,倒是听说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正好与古钱币有关,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出于考古学家的职业敏感,我说愿意听这个故事,并且提请他忠于原文,尽量不要添油加醋。
  
  
    南宋年间,黄河夺淮,洪水泛滥。有人逃到苏南地区,却也未能高枕无忧,相反,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酷的命运:瘟疫流行,死者过半。其中有个名叫曾思恩的人,虽侥幸躲过病魔,却成了疯子。人们都说,他母亲身染恶疾后,曾思恩背她求医问药,却因为贫穷而遭到拒绝。在医生门前跪求一夜之后,他把母亲的遗体背上了乱葬岗。
    瘟疫过后,在这个苏南的小镇上,人们经常能看到曾思恩——疯了的曾思恩。他不邋遢,也不狂躁。说他疯了,主要依据两大症状:一是不说话,打死他也不吭声;二是爱盯着人家的钱看,直勾勾地看。
    他盯着钱时那专注的劲头,甚至让人感觉铜钱正被一只无形的手夺走。在这时,店主或顾客就会大声呵斥,将他轰走了事。日子一久,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但后来的事情却闹得满镇风雨,因为人们开始传说:在疯子走路、转身的时候,常常会伴有一阵金属的碰撞声。有人宣称自己亲耳听到过,并说:那声音就跟拿铜钱扔进钱袋时一样。这样,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就是:疯子专门乘人不备用神秘的手法进行偷窃。
    又有人说,疯子注目铜钱的时候,眼中的瞳孔就会慢慢地放大,并且,逐渐变成方形。“就是这样大小的正方形”——为了让人明白,他还捏了一枚铜钱打比方。
    于是疯子就不再有机会靠近店铺的柜台了,他只能在四五步外,远远地看,但他专注的样子一如既往。细心的人就赶紧把钱挨个儿数一遍,结果是:有一、二枚铜钱不翼而飞。这种消息总会不胫而走。终于有一天,一个铁匠随便找了个借口,对其强行搜身,但他随即哑口无言,因为曾思恩身上不名一文。人们就更满腹狐疑了。
    由于一件事故,这事却水落石出了。有一天,疯子在街上被一匹惊马撞伤,被抬到医生家时,已近昏迷。但他还是立刻就认出:那就是从前拒绝医治他母亲的医生。
    医生宣布此人已无法救活,众人就要求医生利用最后的时机来破解迷团,看看疯子的眼睛到底有何异常之处。
    手术刀只能浅浅地划开疯子的眼球,却无法切入,一阵尖锐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传出来,医生说:他碰到了非常坚硬的东西。
    有人顺手递上一根铁钩,医生横拿着它,钩子尖端对准疯子眼睛的瞳孔,刺入、穿过去、提起来,用力一拉。疯子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回床板上,之后,人们看到:铁钩上串着一枚铜钱,黑血逐渐滴尽,露出黄灿灿的光泽。
    铁钩哆嗦,铜钱也响个不停。红黑相间的血从没有眼珠的窟窿里汩汩流出。
    有个胆大的抢了铁钩,继续从血污中挖掘。
    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是一枚铜钱清脆地落地。
    接二连三,后来人们也不数了,反正那晚从医生家回来的人,收获最少的也装满了两只衣袋。
    你也许会说:这与其说是迷团的破解,不如说是更大的迷团。是的,我想镇上的人们也会这么想,但他们很快就无暇理会死去的疯子,因为那个医生成了小镇新的噩梦——此后去就医的病人,无一生还!
    去看病的人少了,传言越来越多。有些家属说,他们见到医生“望、闻、问、切”,盯视病人的时候,眼中的瞳仁也会逐渐变成正方形。
    在最后的一天,有两个去就医的病人失踪了。后来有人发现了医生的铁钩——钩上赫然串着四颗血肉模糊的眼球!
    鉴于疯子一事的经验,对于这回的怪事,人们都认为:这是事实确凿、无须验证的。于是,在一个秋天的深夜里,医生被由“替天行道”的神意(或镇上的头面人物)秘密授权的四个壮汉捆绑起来,活埋在乱葬岗的白骨堆里。
  
  
    听到这里,我笑了:“虽然夹杂了一些史实,但这故事无非是想说明:邪恶可以由残酷的现实催生,也能在人类中像疫病一样蔓延,最后使人歹念横生、谋财害命。至于故事里的‘方瞳’,可以理解为坏人作恶时的见钱眼开。”
   “是的,但你不想知道方瞳后来又传给了谁?” 刘易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觉得他过于严肃,为缓解气氛,就开玩笑说:“总不会是你吧!来,让我看看。”
    他真的瞪圆眼睛,突然凑上来。
    我看到,他的瞳孔是正常的圆形,只是颜色偏红,就说:“还算好,尚未变方。”
    他笑了:“你为什么不想想,人类的货币可以从铜钱变为纸币,瞳孔就不能与时俱进?”
    再注视他的瞳仁时,我呆住了——他瞳仁里的红色,分明就是百元人民币的颜色!
    在那张纸币上,我又惊异地看到:另一种红色在迅速蔓延——那是我胸口喷涌的血。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352 噩梦
  
    我梦见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巨大的银幕上演的是个恐怖的节目,上面形象有几米高的女人打算杀死自己的孩子,她伸出手,可是……她的手伸出了银幕,伸向我,冰冷的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就这样死了。
                   
    一,英飞,饺子和怪梦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早上起来我回味梦里,惊魂未定。
    电话响了,是英飞。
    “过年好。”他说。
    我知道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个客套的理由打电话的,所以直截了当:“什么事,说吧。”
    英飞说:“过来看我。”
    “好,什么时候?”
    “除夕。”
                   
    这一带是别墅区,一栋栋小洋楼漂亮的很,只不过大多数空着。我按照英飞给的地址找到120号,按了门铃,有人在屋里喊:“门开着呢。”
    我推门进去,英飞正好从里屋出来,还是老样子,懒洋洋的表情,只不过多系了个围裙。
    “你怎么浑身都是白面?”
    他抹了一把鼻子,这样脸上白了一块,看上去有点调皮。
    “包饺子呢,一个人包饺子。”
    我把大衣往门旁边的架子上一挂,说:“好了,现在是两个人。”
    从来没想过英飞这么喜欢包饺子,擀面,包,还真是像那么回事。我就惨了,我擅长把饺子包成糖三角。“你怎么想起叫我来跟你做饭啊?对了,这里是你们家吗?”
    英飞低着头,玩擀面杖,说:“因为明天大年初一,我忽然想过年了。”
    这家伙避重就轻,选择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拒绝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算了,我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来呢?”
    他诡笑:“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你爸妈一定很忙,今天晚上我看我不叫你过来,你就没的吃了。”
    这个不错,我爸妈都是单位里的骨干,逢年过节更是忙的根本就不回来了。
    我说:“没错,按惯例,我今天晚上根本没打算吃饭,准备打一晚上CS.”
    英飞把一碗凉水倒进冒泡的锅里,防止饺子扑出来。
    “去逛庙会?”
    我往后面一跳,做个夸张表情:“哇塞,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啊!”
    英飞说:“不能过年吗?……来来,尝尝。”
    他把饺子捞出一盘,我老实不客气的用手拎一个扔进嘴里。
    “唔……烫!”我咽下去,说:“不过味道不错啊,什么馅儿的?”
    “胡萝卜牛肉。”英飞说,“手艺不错吧?我习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在沙发上坐定,打开34寸的纯平电视,英飞眯着眼,背靠后,神情好像只懒惰的猫。
    “我就是突然想过一点无聊的日子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噩梦。”
    我问:“梦到什么?”
    他又蹭蹭鼻子,那上面还是沾着面粉:“也没什么,梦里我好像是哪家的小孩子,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忽然什么东西惊动了我,我就醒了,起来,出房门,去我爸爸***屋子——我是说梦里我变成的那个小孩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有个声音告诉我他们睡着了。”
    我说:“就这些?”
    “就这些。”
    “那有什么可怕?”
    英飞叹息一声,说:“我在梦里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理所当然一样,但是等我醒过来,回想起梦到的情景,那个小孩的父母在床上的样子……他们的脸白腊一样,眼睛馅下去,骨肉几乎分离,那个哪里是人,分明已经死了,而且还在腐烂。”
    一个小孩子,面对已经死去的父母,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这场面有点骇人听闻了,我说:“你是不是恐怖故事看太多,还是最近劳累过度啊。”
    英飞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星期一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一模一样的梦,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没完没了,没日没夜,你觉得好受吗?”
    我摇头,有点不对劲:“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英飞毫不犹豫的说:“没有,我最近没什么事干,一直在家呆着。”
    “那你有没有看过奇怪的东西?”
    他还是说:“没有。”
    我不知道说什么,拿着遥控不停换台,感觉哪个节目都看不下去,英飞还在揉眼睛,我问他:“能上网不?”
    他指指茶几上的笔记本。
                   
    这台IBM的笔记本挺好用,我拨号,打开浏览器。
    是个灰色的界面,我问英飞:“你设的什么首页啊?”英飞说:“没有,空白。”
    “不对,你看看。”他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那个页面不大,中间是一张模糊的相片,灰蒙蒙的。
    “这照的是什么啊。”我眯着眼睛看,右上角,好像……
    “好像是个小孩子……对,就是个小孩子!左边就模糊了,好像是个桌子吧,桌子上面还有什么,桌布?不像,挺厚的,左上角……”
    “是床。”英飞说。
我没反应过来,“啊?”一声。
    “是床,我梦见的那张有两个人在上面慢慢腐烂的床。”英飞说,“这个情景,这个色调,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那相片经过他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虽然一点不清楚,但是上面的白点好像电视上的雪花一般,让里面的情景更加的逼真起来。我似乎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个小孩也好像动了动,隔着屏幕,圆圆的小脸冲着我。
    他好像笑了,他在笑!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英飞手搭在我肩膀上。
    “不至于吧,这么专心?”
    我说:“不是,这相片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对了,你老做这个梦,是不是因为看了这个?”
    英飞说:“不可能,我今天是第一次看见。”
    我说:“不会吧,那它怎么成为你的首页的?”
    英飞说:“不知道,可能是我上网的时候自动设置的吧。”
    “那你上的什么网?”
    英飞说,不记得了。

那个页面真的让我太不舒服了,我想换个别的网站,却发现没有任务栏。
    “英飞,你看看……”
    他没回答我,我看见他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好几天没睡觉了,别叫他了。我这样想,再看看那个页面,鼠标移到照片上的时候,变成一只小手。
    我点了一下,屏幕一跳,变成了全屏的flash,好像鼠标操作的侦探游戏一般,主角是个小孩。
    我操作着这个小孩在他家到处走,房子很大,有上下楼,可是没有别人,空空荡荡,冷冷轻轻的。
    不知道走到哪里才可以出去,也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解开谜底。
    我百无聊赖的点着鼠标,近乎没有目的。
    那个小孩现在又回到客厅,我试探着点击客厅里的东西,沙发,没有反应,茶几,没有反映,电视……电视开了,可是没有节目。
    “哗啦……哗啦……”
    电视的声音很响,那个小孩看着电视,露出害怕的样子。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面前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有了节目,一片雪花。
    英飞还在沙发上睡着。
    我拿过遥控器,转台,可是没有一个台有节目,每个台都是雪花,发出很大的“哗啦”声的雪花。我按了电源控制,屏幕黑下来。
    没有声音了,再看电脑上,那个小孩面对着的,也是个关了的电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反感,打算结束任务,关了窗口。
    可是电脑死机了,那个小孩面对黑色电视屏幕的背影成了定格,不再活动。
    我脑子里蓦的浮起曾经梦到过的画面来。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不对,这根本没有关系嘛。我想着,笔记本的屏幕忽然跳了一下。
    跟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一样,跳了一下。
    然后屏幕黑了,许久,上面跳出一行红字。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只有这一行红字。
    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死心裂肺的恐惧向我袭来,不知道怎么的迫不及待的恐惧。“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几乎喊出声来,也许说出来会好些,很多时候都这样。
    屏幕又跳了一下,又一行字出现。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这句同样的话就排在刚才那句话的下面。
    也许,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想叫醒英飞,他早该醒了。
二,庙会,啤酒和镜子
                   
    我醒过来,感觉脸颊被阳光照的火辣辣,浑身上下竟然说不出的酸痛起来。
    这里是间卧室吧?
    脚步声,门开了,英飞大大咧咧走进来:“你小子睡得倒香,推也推不醒,还死沉死沉的。”
    我说:“昨天晚上……你把我扛过来的?”
    他说:“是啊,你快点洗把脸,走了。”
    “干嘛去?”
    “庙会。”
    “你还真去啊?”
    洗完脸我顺便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自己的脑袋,感觉还是沉颠颠,昨晚的许多事情记不清楚,大概是从打算叫醒英飞以后,一切就都成了过水的手纸——模模糊糊,惨不忍睹了。最后我打算不去思考,跟英飞出门。
    大门口站着个小孩。
    “英飞!”我回头问:“这个孩子……”
    他瞪着那孩子,有一刻我认为他们一定有仇,不过错了,因为最后他说:“我不认识。”
    小孩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我只好蹲下来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倒是挺给面子,告诉我说:“在家。”
    我只好问:“你家在哪里?”
    他摇头,说:“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他说:“等着你们带我去玩。”
    英飞看着小孩,开始不说话,后来锁上大门,说:“走吧。”
    “孩子呢?”
    “带他一起走。”
    这个一定是他亲戚的孩子,难为这家伙总是打哑谜。
                   
    我根本不会跟孩子打交道,幸好这小孩还算合作,走在路上一只小手拽着我裤子,一句话也没有。
    真到了公园他眼睛就亮起来了,瞅着那个做棉花糖的直咽口水。
    “你想到哪里逛逛?”我问英飞,他说,无所谓。
    我说那好吧,你先等一下,我去给这小家伙买个棉花糖,这样他小手里有的抓,就不会把我裤子扽下来了。
                   
    小孩看着我手里的棉花糖,想拿,又把手缩回去。
    “拿着拿着。”我塞到他小手里,“我又没跟你要钱。”
    他攥着棉花糖的棍子,眼睛里冒了光,老气横秋的问我:“你真的不管我要钱?”
    我说:“是啊,算我请的。”
    他又小心的问:“那你是不是要我叫你一声哥哥什么的?”
    我啼笑皆非,说:“我可没想过,这是你说的。你想叫就叫,不叫也无所谓,不过你得记得不许叫我‘弟弟’,否则棉花糖就该我吃。”
    那孩子噗哧一声笑了,我忍不住捏一下他胖乎乎的脸。
    “好了,走了。”英飞说。
                   
    孩子跟我混熟了,告诉我他叫小飞。
    “跟你名字一样嘛。”我说,英飞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他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而且我觉得他明显一点不喜欢小孩。
    “算了算了。”我跟他说,“难得有个孩子让咱们玩玩,开心点。”转身把小飞往驴背上一放。孩子高兴的直鼓掌。
    我掏出三块钱,牵驴的死活不要,用浓郁的河北口音反复说:“你又没骑驴。”
    嘿,今天走大运了,走街上也总有人看着我们仨,没见过大好青年带小孩吗?
    “哥哥,你真好。”请他吃羊肉串的时候,这孩子甜滋滋的在我耳朵边说。
    我傻笑。
    “可是那个哥哥就不好。”
    他指的是正站在人群里的英飞。
    “他因为总是觉得孤独,所以想站在人群里。”
    我瞅瞅小飞:“你知道的不少嘛。”
    “当然!”孩子说,“我知道他成天闷闷不乐,他也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住,就喜欢对着电视发呆。”
    “电视……”我机械性的重复着。
    远处的英飞在拥挤的人堆里走来走去。
    他根本和这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嘛,我想,还不如回去陪他喝酒呢。
    不过小飞兴致倒好,吵着要再吃个糖葫芦,我叫英飞看着他,自己去买,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英飞一个人站在当地冲我笑。
    这是我这一天半来看见的他的最开心的笑容。
“小飞呢?”
    英飞说:“回家了,我把他轰走了。”
    我说:“别开玩笑了,他是个小孩,你不会这么做。”
    他说:“我恰好就这么做了,我叫他滚蛋。”
    我盯着他,有好几秒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最后他说,“回家喝酒。”

虽然跟他走了,可是感觉很不爽,内心里总觉得英飞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不习惯跟他要理由。
    回到别墅打开一小瓶哈尔滨啤酒,喝一口,我问他:“这里是你家吗?”
    英飞说:“算是吧。”一仰脖,他手里马上只剩下空瓶。
    我说:“你打算喝个烂醉吗?”
    英飞说:“那也是一种乐趣,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这是习惯。”
    我说:“习惯?没听说过,你还有什么习惯?”
    他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我,似乎预言又止。
    我说:“小飞那孩子是你的什么人?你认识他吧!”
    英飞不自在的说:“是,不过我刚认识他。”
    我说:“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英飞说:“他回家了,他一定回家了。”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对话了,只好喝酒,然后,用他家的厕所。不愧是别墅,厕所很大,设计的别致而典雅,洗手池前面有块漂亮的镜子,我抹了把脸,对着一看。
    我并没有看到自己,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
    不过别的一切如常,我傻呆呆的看,过了那么一会儿,镜子里冒出两个人影来。
    那是两个人在打架,从走廊打进厕所,穿白衬衫的那个人力气大些,显然控制了局面,把另一个按在水池子边上。好熟悉,那个影子好熟悉,但直到那人抬起头来,面对镜子,我才差点惊讶的叫出来。
    那个人是英飞,下面那个……是我!英飞按住我,右手高举着,一把刀。
    他想杀我吗?
    后面,后面……我正紧张的看着,那景象一下子没了,镜子里只剩下一脸错愕的我。
    没有任何异常,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吗?
    不对,刚才镜子里反射的景象中,走廊分明是有灯光的。别墅这一面朝阳,白天很亮,如果有灯光,那么一定是晚上。昨晚我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那就是去叫英飞以后。难道在那一段空白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又怎么能看到呢?
                   
    “你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英飞侧着头问我,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这栋别墅原来是我的一个阿姨的,她现在已经去世了,把房子留给我。生前,她从来不住在这里,因为她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那你还在这里住?”
    英飞说:“你信吗?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鬼吗?”
    我说:“你不信吗?为什么要告诉我?”
    英飞说:“因为最近有奇怪的事情,我在后悔叫你过来陪我。”
    我一笑,说:“别胡思乱想,咱们两个人——还怕什么?”
    英飞点头,想去拿电视遥控器,左胳臂在空中哆嗦了一下,又收回去。“怎么了?”我问,他摇头。
    不过我看见他袖口有血渗出来。
    “你手破了?”
    他无奈的笑,说切菜划了个口子。我说,去给你拿点药膏吧,血都没止住。
    我记得自己外衣兜里有卷创可贴,便走到门口去拿,地上有什么东西绊脚,像个木头棒子。我掏完药膏蹲下去瞧,那是一把刀。一把一寸来长的尖刀,跟我在镜子里看见的那把一模一样。
    英飞曾经举着这把刀,对着我。
    我开始脖子后面发凉。
    有人哭。
    在门口,有人哭,我回头,那边电视的光一闪一闪,英飞没有出来。
    哭的人在门外吧?正考虑要不要去看,有人叫我:“哥哥。”
    是小飞在叫我,哭声止住了,我看见那孩子坐在门廊的阴影里。
    “你怎么进来的?”
    我记得明明锁门了。
    那孩子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钥匙,说:“这是我的家。”
    “我跟爸爸***家。”
    我说:“不会吧,这屋子是……”
    “他撒谎!”那孩子忽然愤怒起来,打断我的话,“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我又回头一次,再对那孩子说:“你在说另一个哥哥吗?”
    小飞点头,说:“他是凶手。”
我说:“那是很严重的词儿啊,你可不要乱讲。”
    小飞说:“真的!这里原来是我的家!我跟爸爸妈妈住在这里,有一天那个哥哥忽然来了,他管我妈妈叫阿姨,妈妈待他很好,让他住在这里,谁知道当晚他发了狂,砍死了爸爸妈妈,跑掉了。”
    他越说越激动,吧嗒掉下泪来:“第二天早上,我奇怪妈妈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为什么听不到爸爸出门的声音,我就自己爬起来,到爸爸妈妈房中一看,他们都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我就摇他们,问他们是不是睡着了。他们不回答我。我以为他们在生气我不帮他们干活,就自己跑去做饭,上学,这样好几天,好几天我都是自己过来的,我做好饭叫他们,他们都不动……一直到许多奇怪的叔叔阿姨来了,把他们抬走。我才知道他们死了。”
    他过来,小手抓着我,说:“你要小心,他是疯子,他也想杀你。”
    我拍一下他的手,感觉就像冰一样沁心凉,我说:“小飞,你为什么要编瞎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退后一步,离开我,惊恐的说。
    “你说的不对,如果你当时都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又怎么知道是英飞砍死他们的?更何况这里如果是你们家的房子,你应该住在这里,而不是英飞。”
    小飞考虑了一下,说:“如果我也死了呢?”
    他脸变的更白,我第一次发现他眼圈黑黑的,有淡黄色的汁水流出来。
    “如果我也死了呢?”
    我二话不说撒腿便跑。
                   
    三,时间与时间之间
                   
    我跑回客厅,英飞依旧在沙发上靠着,只是,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我,我正在摇着英飞,想叫醒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跑回昨晚?一时间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不知道该往那里走,在哪里停留,在这种彷徨和犹豫中,我听到另一个时间中的自己焦急的喊声:“英飞!给我醒醒,怎么睡的像死猪一样?”
    味道,什么地方有种奇怪的味道,我闻见了,向地下看,果然,从那台已经死机的电脑屏幕里冒出什么东西来了,像气体,更像一种胶,黑糊糊的,有生命一般,慢慢爬向正摇着英飞的那个我。
    我急了,想去提醒自己,不过太迟,那东西全部进入了那个时间的我的身体。
    那个我放下了英飞,左右瞧瞧,从沙发的侧面掏出一把尖刀。
    就是那把刀!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它了,此刻它被另一个我拿着,狠狠向沙发上的英飞扎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英飞忽然一个懒驴打滚从沙发上翻起身来,躲开了致命一击。
    “你疯了?”他目呆呆的看着那个我。
    我听见自己冷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英飞说,捂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刚才躲避的时候还是慢了半拍,腕上被划了个一寸来长的口子,血滴到地板上,鲜红的一点一点,触目惊心。
    “是啊,开玩笑。”那个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手里拿着刀。
    英飞退后,说:“你把刀放下!你不是小狼,你是谁?这几天一直玩我的就是你吧?”
    那个“我”说:“没错,我现在是在你好朋友身上,你要考虑一下他啊,你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吧?”

英飞说:“少废话!你让我做噩梦,又利用电脑上他的身,你想干什么?”
    那个“我”说:“我想杀了你!因为我寂寞……我太寂寞了,很久以前,先是爸爸妈妈睡着了,然后我也死了,一个人游荡在大房子里,孤孤单单的滋味,你知道不知道?我想你知道,因为你一向也是这样的,你跟我是一样的,所以我想杀了你,让你跟我做伴。你不要怕,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也死了,跟我一起,咱们就都不寂寞了。”
    英飞没回答,眼睛在屋里瞟来瞟去。
    “我”说:“刀在你最好的朋友手上,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他,你选择吧,你不是太自私的人,不是吗?来吧,就跟我当初一样,没什么痛苦的。”
    “我”上前一步,把刀锋戳过去。英飞迅速的蹲下躲过,把地毯一拽,“我”立即四仰八叉的栽在地上,英飞扑过去,跟“我”扭打在一起,夺过那把刀,站起来转身要走。
    “我”从后面抱住他,咬牙切齿的说:“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
    英飞一个过肩摔把“我”扔出去,说:“我警告你,别玩我朋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我”狞笑着爬起来,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那你就来啊,朝这里,来一刀。”
    英飞把刀锋冲里,反握着,说:“看来我只好把你绑上了。”
    “我”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不顾一切死死的缠住他。
    我看见那个“我”跟英飞厮打,从走廊一直打到厕所,跟我在镜子里看见的一样,最后英飞制服了我,不过也气喘吁吁,几乎失去理智,高举着那把刀,对着“我”。

不过他没有戳下来,他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刀柄,磕在“我”脖子后,那个“我”一声不响的晕了过去。
                   
    我松口气,一回头,小飞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
    “你都看到了?”
    他仰起头来,把小脸对着我,顷刻间周围的东西好像都在飞速的旋转,除了我和他。我被转的都有些站不稳的时候,停下来了,小飞不见了,周围的墙壁灰暗了许多。
    走出去,客厅的摆设完全不同了,不过还有一台电视,有个很像小飞的小孩专心的在打游戏。
    说那个小孩像小飞,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之所以是“像”,因为那孩子脸上挂着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两个大人在门口,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他们在说:“小飞,爸爸妈妈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那孩子说:“好!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门响,那两个人走了,孩子便对旁边地上的玩具狗熊说:“爸爸妈妈走了,这里就是我的城堡了!咱们一起玩吧?”
    我站在孩子的身后,看着他自言自语的对着玩具说话,好像那个玩具有生命一样。
    “你知道,这个家就剩我们两个了。爸爸妈妈走了正好,他们不会不让我玩游戏机了。这个世界属于我们两个的了,你想做什么,说给我听哦。”
    空气中忽然响起很多说话声,有近有远,此起彼伏。
    有女人在说:“小飞,不是妈妈不让你养小动物,小动物太脏了!”
    有男人在说:“小飞,爸爸忙,等过一阵子不忙了,再陪你去公园玩。”
    有小飞的哭声:“爸爸说慌!爸爸从来不陪我玩。”
    然后还有啪啪的声音,像是小飞挨打了,她妈妈骂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妈妈还不是为你好。”
    更多的声音,是小飞的自言自语,他对玩具说的话,对电视说的话,对窗帘说的话,对拖鞋说的话。
    这个孩子,我想起我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那时候爸妈不怎么管我,除了跑出去瞎闹,回来一个人,对着空荡荡没有别人的屋子,也是这么糊里糊涂的靠想象跟别的东西说说话什么的。
    “小飞……”我低头找那孩子,孩子不见了。
    去哪里了?上楼,我四处找,有间屋子虚掩着门,推门,小飞正对着一张床发楞。
    那张床上,有两个人躺着,他们一动不动,瘦骨嶙峋……是啊,因为身上没有什么肉了,已经腐烂,几乎和床粘在一起。
    孩子愣愣的看着那张床,嘴里嘀咕着:“爸爸妈妈睡懒觉……”
    我觉得不能再看下去,这场面太让人心悸,走,我想下楼,不小心撞开了对面的门。
    对面是小飞的房间吧,玩具撒了一地。
    不过我没有多看那些玩具,因为里面那张单人床上,也躺着个小小的人。
    或者说,那是具小小的骸骨,跟刚才小飞的父母一样,腐烂的只剩下骨头。
    小小的骷髅旁边,还靠着一只玩具熊。
    我知道那是小飞,原来他也死了,真的已经死了。再转身,他就在面前。
    “我死了!”他仰起脸,惨白。
    “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在我的城堡里,很安全,我想有人陪我,陪我玩。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我使劲掐自己,可是感不到疼,是做梦吧,我怎么还不醒来?
    小飞好像看穿了我,说:“哥哥,你不会醒了。”
    怎么会?
    我眼前一片漆黑。
                   
    渐渐的有亮光了,不过不多,我面前是一个大银幕,电影院里的那种。
    四周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连银幕上放映的也像是个无声的电影。
    我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那个梦,我就这样死了吗?被自己梦里的一个孤单的恐怖场面杀死?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让自己不恐怖,如同无法让自己不孤独一样。
    走的越近,银幕上的人影越发高大起来,那个女人站起身来,足有三米多。
    她开始动了,伸出手……
    还有一个机会的,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机会!如果我这个时候醒过来……
    我咬自己的胳臂,一直咬的鲜血淋漓。
    不疼,我喊,想冲破噩梦,叫醒自己。
    可我没有感觉。
    那个女人的手伸出了银幕,一直,向我伸过来。
    我最后大喊一声,面前的银幕后面,好像有人影忽闪过来,是英飞吗?叫醒我啊,摇醒我!快,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冰冷的大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四,还是不孤独
“小狼!”
    睁开眼,是英飞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手脚冰凉,站起来。“现在几点?”
    英飞看看表:“凌晨两点,刚才我也睡着了。”
    我说:“走!咱们马上走!”
    英飞看我的表情,心领神会,说:“好,你马上走,我不怕他。”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说,这是死不死的问题。
    “我不在乎死不死。”英飞说,“反正我一个人过惯了。”
    我忍不住,一拳打过去,骂道:“你混蛋啊?在我面前说要死?”
    他问,怎么了?
    我说,你连累我。
    他不说话,我便揪住他回客厅:“既然被你连累了,咱们一起呆着,看看什么时候死好了。”
                   
    客厅里本来关着的电视啪一下开了。
    小飞的脸在里面说:“我不要他陪我了!你对我好,给我买吃的,陪我玩,我要你陪我!”
    我说:“很遗憾,小胡萝卜头,我不能陪你,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陪你的。”
    他说:“为什么?我可以杀死你!我能杀了你!”
    我说:“杀了我又如何?你想不想你爸爸妈妈,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陪你?”
    小飞说:“他们忙。”
    我说:“他们死了还忙啊,我告诉你,他们没来是因为他们早离开这个家,自己投胎重新做人去了,重新活过一遍,多好,难道你不想啊?”
    小飞低一下头,说:“可是我只能留在这里。”
    我说:“小笨蛋,谁要你只能留在这里的?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子吗?外面花花世界,好玩的多了,而且有好多人可以陪你,我们今天不是带你出去了吗?”
    小飞说:“我今天是藏在你们的想象里出去玩的,幸好你们都没注意我的样子只有你们两个看的到,感觉的到。不过我玩的很开心,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了。”
    我说:“傻瓜,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我死了也不能陪你,我死了就会再去投胎做人,跟你爸爸妈妈一样,因为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我也不会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跟小傻子你一样。”
    小飞说:“我没有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说:“没有?那你干嘛反复想着自己刚死的时候,看着爸爸***样子,还把这样的记忆强行灌给英飞?干嘛整天都在这里玩,把这里叫做你的家?干嘛编瞎话想让我跟英飞自相残杀,死一个留在这里陪你?小孩就是小孩,哥哥教教你,你这么做没用的,你自己关了自己,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没人陪你。”
    小飞第一次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你骗我,他们一定是上班去了,他们一定会回来。”
    我狠下心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是死了,你也应该长一点,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白的,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想想。”
    跟断了电一样,电视又啪一声没有影像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吊灯猛的摇晃起来。
    我跟英飞对视一眼,冲到门口,小飞小小的身影依旧在门廊的阴影里,掂着脚,想要打开门闩。
    鼻子怎么忽然发酸?我过去,帮他把门打开。
    外面天还没亮,夜风,有点凉,小飞怯生生看着外面的世界,半天,才说:“好美。”
    他指着天空,说:“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在星星的后面,对我招手,他们等我很久了。”
    我蹲下,抱着他的小肩膀,说:“好孩子,勇敢点。”
    小飞说:“我下辈子可不可以跟哥哥学打电脑游戏?”
    我说:“可以啊,下辈子哥哥还陪你玩。”
    他回过头来,朝英飞望一眼,又叹口气,在我耳朵边说:“我告诉你,他其实比我还惨呢,他小时候一个人在家自己跟自己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弹脑门,特别认真,每次都弹的一脑门子大包。”
    我差点笑出来,点他的脑门:“小鬼,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小飞说:“是啊,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想象,死了以后,法力也特别强吧。”
    他蹦了两下,朝我们挥挥手,一下子不见了。
                   
    就这样不见了,我有点遗憾,朝天上看看,想看小飞在哪一颗星星后面。
    英飞咳嗽两声,说:“你是不是带小孩带出感情来了?”
    我说:“什么啊,小孩真烦人,又哭又闹,让我带孩子,肯定一不耐烦就揍他。”
    英飞说:“是吗?我觉得你挺有爱心,不过胆子也算不小,这么可怕一个鬼小孩都让你给哄的服服帖帖。哄的都不杀我,改成想杀你陪他了。”
    我说:“唉,那也没什么,毕竟是个小孩,体型小,小鬼没什么可怕。”
    “真的?”
    “当然!”
    “那再找一个小鬼来,反正你不怕。”
    “少来!你这屋里还有多少个鬼?我今天在门口扎帐篷睡好了……哎?你怎么自己回去了?刚才谁跟你同呼吸共命运的?这么不讲义气!”

结局
                   
    大约十五年前,有一家人住在这里,他们很富有,也正是因为这个,夫妇俩整天都忙碌。
    不过终于有一天早上,那对年轻的夫妻再也没有踏出家门。因为疏忽没有关好的煤气杀掉了他们一家三口。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吃英飞煮的饺子。
    “今天是破五,应该吃饺子,捏捏小人的嘴。”英飞说。
    我没理他,打开电视来看。
    过一会儿我想起来,问他:“你说,那小鬼是怎么知道我的噩梦的?”
    英飞想想,回答我说:“大概是想象吧,那孩子生前想的太多了,死后就会有知道别人思想的本事。”
    想象是会杀人的。
    孤独也是能杀人的。
    所以人,不能没有朋友。
                   
    我很认真的对英飞说,咱们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吧。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36:54 | 显示全部楼层
353 爱数楼梯的人
  
   在告诉你这个可怕的故事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如果要出远门,你会在临行前仔细检查窗户是否都关好了吗?
   如果正在写字,桌上的笔掉了,你会立刻弯下腰去捡吗?
   我想你会回答“是”。不只你,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这么回答吧。因为这是人的习惯性反应,不这么做的话心里会很不踏实,很不舒服的。
   那么,如果你爱数楼梯,而当有一次发现数出来的结果总和平时的不符时,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人,那个有着爱数楼梯的特别习惯的人。
   他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瘦瘦小小,不爱说话,是最普通、最老实本分的那类学生。作为班上的一份子,他仅仅只是“一份子”。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对于一个班级而言他只是名额中的其中之一,甚至简单到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比方说是26——我记不得他当时的学号了。除此之外,他可有可无。因为他即不是课代表或生活委员之类,也不是什么小团体中的活跃人物,当然更不可能是班长。他实在太不起眼了,甚至在有些时候都要使大家忽略他的存在了。
   但并未让大家真正忽略他的存在的,是他的一个习惯,一个非常罕见而特别的习惯。因为这唯一的一点,我们还是意识到了他,记住了他,并且都像我现在这样几乎可以说是永远忘不了他。他爱数楼梯。
   这种喜爱,已经不能简单地归为普通意义上的喜爱,似乎已是染上的一种癖好。他数楼梯数上了瘾,病入膏荒,无可救要。无论是像高楼大厦里那么多的一层层楼梯,或是低矮住宅区里的楼梯,又或者仅仅是一两级小台阶,只要被他看见了,他都要走一走,嘴里跟着轻轻数道:“一,二,三,四,……”。
   其实原先我们并不知道他对数楼梯的“热爱”到了那么深厚的地步,刚看见他这样的时候还觉得很新鲜,忍不住笑。甚至有的同学还开玩笑似地陪他一起数。但后来发现他实在太爱这项“运动”了。可以这么说:哪怕是午夜十二点他睡意朦胧地起床,只要有机会跨过一个小台阶,他都不忘在嘴里念上声“一”,而等回来的时候再念上声“一”。如果在跨台阶的时候不这么做,他就会睡不着——确切地说,睡不着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去睡觉,直到把它数清楚。久而久之,我们都了解他这个癖好,所以每当大家在一起要上下台阶的时候,都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我想你应该可以想象到一点。没错,对于每天都要花10多个小时呆着的学校——其各处楼梯,他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们有时会寻开心地考考他:“南大楼三层到四层之间的楼梯有几级?”“教学1号楼每层之间楼梯各有几级?”“花园里红亭子下的台阶有几级?”等等,而他都能准确地说出答案,从没有错过丝毫。对于这点,虽然我们都不甚理解,但毕竟还是很佩服的。于是不管怎样,终究还是记得有他这么个爱数楼梯的人物存在。
  
   而故事就发生在暑假过后开学的第三天。
   还没有完全从快乐的假期中收回心的我们终于熬到了晚自习结束,一伙年轻人说笑打闹着直往宿舍跑。因为赶快回到宿舍了以后,把门一关,又都是我们自己的乐园天地了。
   来到楼梯口时他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嘴里还是老样子跟着念数字。我们会意笑着,很自觉地快步先跑了上去,留他一个在后面慢慢数。因为我们知道不让他数清楚可能比大海捞针都难,陪着他数也是早就腻烦了的事,而现今最好的反应就是不要理会,听之任之。于是我们都争先恐后地跑回了宿舍。
   当时我们二年级,住在男生宿舍2号楼的5楼。我们都住在一个房间,因为班上总共25名学生,其中男生一共就10个人。我们九人一进房间就开始放肆起来:躺倒的躺倒,扔书本的扔书本,敲东西的敲东西,拉开嗓门的也就拉开了嗓门恶作剧般乱吼乱叫。对于这类事我们早就习以为常,知道过了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后门一定会被推开,而他就会从外面走进来。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起先我们还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直到有两三个人开始打哈欠才使大家意识到原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却还没有回来。大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这次他花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于是叫了两个人出去看一看情况,其中一个就是我。
   我和另一位同学来到五楼楼梯口向下张望,但没看到他的身影。另一位同学试图叫他两声,不过我示意别这么做,因为已经很晚,大声叫唤会把同楼的其他人吵醒。我们两个只得沿楼梯一层一层地走下去找。每层楼面上都黑漆漆一片,静寂无声。连我俩的呼吸都显得沉重得过分。到了底楼,只见早已过了开放时间段的大门俨然紧闭,而整个过道里除了我们两个依然是空无他人。说真地,当时我心里忽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禁朝身边的同伴看去,正巧对方也用同样略含惊慌的眼神看着我。我俩沉默不语地对视五秒钟之后,鼓足一口气急步奔回了宿舍。
   就这样,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们就去报告了老师。我记得老师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还到我们宿舍查看。很快事情传遍了整个宿舍大楼,跟着整个学校都闹得沸沸洋洋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对此议论纷纷,有的还特意成群结队来到我们宿舍楼外指指点点。
   总之,他的神秘失踪一时成了最大的新闻,同时也使得大家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疑虑和恐慌之中。到后来连公安人员也前来调查,我们几个作为他的室友以及最后和他分开的人还被依依询问了多次。但一切都是那么难以想象、解释和信服,任何调查到后来都无一例外地不了了之。一筹莫展的公安部门也只好暂时搁置此事,公式化地备了份未破失踪案记录。校长还亲自带领一组学校领导骨干班子上他家登门慰安。
   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就此蒸发了呢?这是我在那以后近两年的时间里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天晚上我们走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下面,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几个人经常这么互相提出疑问,但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另一方面,这桩离奇失踪事件也给整个学校和全体人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其他楼里的学生都不敢住进我们这一楼,甚至一些胆小怕事的女生们连接近都不愿接近。新颁布的校规更是用着重记号明确指出:每晚的宿舍关闭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还特别聘请离休老人若干名,平均分配给每幢楼作看守员。
   当然,这些影响都远远及不上我们几个所受到的更深切,甚至……充满了恐惧和惊悚!

自他失踪后,每天晚上一到夜深人静之际,我们都会被一种隐隐约约的奇怪声响吓得不知所措。这声响来自门外,确切地说,是从走廊中间的楼梯口处传过来的。一种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嘟、嘟嘟嘟、嘟嘟……”,一步步不停地来回响着,似乎是一个人总在那里一会儿由下而上,一会儿又由上而下地走着楼梯。伴随着这些脚步声,还间隙性地传来一声声轻细的人语:“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不知疲倦地不断重复数着。
   我们真被吓坏了,躲在各自的被窝里蜷缩起手脚,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被这么折腾了好几个晚上后,我们一起向指教职室反映了情况,极力要求换新宿舍,但却遭到老师们的一致反对和严厉批评:说是目前2号宿舍楼已经名声受损,学生们都对之闻声色变。在这种人心惶惶的关键时刻,怎么还能够再由于某些幼稚学员的作祟心理和个别捣乱分子的恶作剧行为而加重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谣言与偏见呢?因此,完全没必要、也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做出类似有毁学校清誉和利益的事!
   请求被驳回使我们非常沮丧,而继续在每晚准时出现的鬼异响声更让我们犹如跌进了恐怖的万丈深渊一样越来越难以忍受。正在大家为此苦恼不堪的时候,另一件意外事件的发生及时帮助大伙摆脱了困扰。但必须承认,它同时也为这闹得满城风雨的神秘事件更添了一份悬疑。
  
   有一天,一位学生突然转学了。那是位刚进学校不久的高一新生,宿舍就在我们楼下的第3层楼里。
   据说,在他的父母冲进校长室大吵大闹着坚持办理转学手续的前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半夜起床去厕所小便,然而像突然发了疯一样失魂落魄地逃回宿舍。被惊醒的室友们见他当时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嘴唇哆嗦个不停,裤子早已被尿湿。但任凭再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说话。而原本带着照明用的手电筒也掉在走廊中间的楼梯口处。至于当时到底在那里看见了什么,除了他自己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正是这件骇人听闻的事件爆发了更大的抵制形势,校方终于顶不住压力决定把2号宿舍楼拆除重建。获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自然就是我们这些已经饱受折磨的人。我们很快开始动手收拾东西,整理打包,一件件地往新宿舍里搬。学校似乎也恨不得将这讨厌的阴影尽早消去,动工得很迅速,还没等学生彻底撤走就已经让工人们着手拆起楼来。而最最让我永生难忘的那一幕正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当我们几个人拿着各自最后的东西下到底楼时,一名工人冷不防的惊声尖叫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大家纷纷朝他涌过去,我们也好奇地直往人堆里挤想探个究竟。只见这名工人瘫倒在地上,颤抖的手牢牢指着已被自己凿了个大洞的墙根:里面有一双脚,脚板僵硬,紧绷着横在那儿。人们立即拿来工具三两下敲开那连着墙根处的最底一级台阶,一具直挺挺卧躺着的尸体赫然呈现了出来!
  
   到这里,还记得我刚才问的问题吗:如果你习惯爱数楼梯,而当有一次发现数出来的结果总和平时的不符时,你会怎么做?
   不过我想这个问题也许你比较难回答,因为也许你根本就没这个习惯。
   没错,有这种奇特习惯的人的确不多,而会做这种奇特举动的人就更绝无仅有——当那天晚上他一个人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漏数了一级台阶后,实在无法压抑内心的别扭和难受,就只好把他自己填了进去!…… …… ……
   后来,2号宿舍楼如愿改建成了图书资料馆,这件事也在久而久之的时间推移下和成批新旧学生的不断更替下渐渐淡祛了。我们也再没听见或遇见什么怪事,顺利毕了业。当然,也再没碰到过有着这种特殊爱好而且极为偏激的人。不过也足够了,因为这个人已经在我脑中扎下了永不磨灭的根。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38:32 | 显示全部楼层
354 暗室
  
    毕业那年刚到广州找工作,我住在同学张军的家里。他爸爸一年前去世了,留给他和他妈妈很大一笔家产,还有一所大房子,由张军和他妈妈以及他叔叔一家人住着。大大小小十几间房,给我一间住当然不在话下。
    房子是四层的公寓房。三四层由他叔叔一家人住,一二层是张军和他妈妈住——还有我,虽然只住了几天。那几日,我住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一头,另一头是他们住的房间以及客厅、厨房、洗手间。走廊中间一边是楼梯,一边是通向大阳台的过道。和我房间挨着的是个杂物室。刚到的时候我和张军两人把我要住的房间里的一些零零杂杂的东西都搬到那里面去了。里面很挤,堆满了大箱子、旧家具、旧书等没用的杂物。
    本来没什么不正常的,一个很普通的杂物室而已。可是,半夜里蹊跷的事情就出现了。
    那天我实在太累了,从招聘会回去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门没有关,衣服也没有脱。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也不知几点,我忽然醒了过来。门外走廊的墙上有昏黄的灯光,好像是从杂物室发出的。我直起身来,揉揉眼睛仔细一瞧,杂物室的门虚掩着,灯光从打开的门缝透,还传来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我觉得奇怪,因为那里面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白天我和张军两人又搬了不少东西进去。我不能想象居然还有人在里面做“互动游戏”。
    想来想去,一定是张军这小子!这小子老实人不做老实事,平时还装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原来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这也罢了,居然还不关门。太嚣张了!我突然想到了个恶作剧,想去吓一吓他们。
    昏黄的灯光有些模糊,而喘息声和呻吟声却是越来越大。我暗自窃喜,蹑手蹑脚地朝那个门走去。到了门边,我背贴着墙,把头探出去,心想这下可让我抓着了。可当屋里的一切映入我眼里时,我真的怀疑我走错了房间,因为里面跟我白天看到的简直是天壤之别。那些箱子和旧家具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红色的地毯、咖啡色的床头柜和精致的落地灯。房间中间是一张大床。虽然我只能看到房间的一角,但还是看得出里面布置得蛮不错的。大床上的被子里,两个人正在蠕动。不知道是否因为我刚睡醒的缘故,里面的一切看起来有些缥缈、模糊。
    我打算咳嗽两声,然后立刻溜回房间,让张军这小子紧张一下。就在这时,门像是被人用脚踹了一样,砰的一声开了——不是我,我碰都没碰到门。我回头张望,漆黑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我之外。被子里的人听到声响,把被子一掀,惊恐地望着我。原来不是张军,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化妆妖艳的女人。这倒好,我反而窘得很,只好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并准备帮他们把门关上。那个男人却不仅依然一脸惊恐,反而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还跪在地上哀求道:“不要!不要!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那个妖艳的女人也吓得直发抖:“不要!饶了我吧!都是他要我来的!”
    我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当时的窘态。没想到我居然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陪着笑说道:“没事,没事。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一边把门关上,匆匆回房间,从门里传来的却是他们的哀嚎:“不要啊!”我跑回房间,把门关上,自己伸了伸舌头。突然那个房间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什么哀嚎都没有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心里有些发毛,连忙把门锁上,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什么声响都没有。
    我坐在床上,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房间白天的时候不是杂物室吗?怎么晚上又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个中年男人是谁?我不过看见了而已,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以至于跪在地上求我?我明明没有碰到那个门,为什么会砰的一声,就跟被人使劲踹开一样?刚才的砰砰声又是什么?怎么现在一点声响都没有了?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和那两个人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缥缈,甚至给人一种透明的感觉?
    我心跳个不停,有些恐惧。过了一会,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我壮着胆决定打着手电筒出去看看。
    走廊里什么灯都没有了,漆黑一片。杂物室的门大开着。我边把手电筒打开,边屏住气息悄悄走进去。四周寂静得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微弱光线下,我傻了眼了——几分钟之前我还清清楚楚看到的大床、地毯、落地灯等全都无影无踪了。手电筒的所照到的依然是遍地杂物。
    “真是见了鬼了。”这话真不该说,我说出之后才后悔,但心里已多了几分恐惧。
想从那间房里退出来,我刚走了几步,后背撞到一个人。我吓了个半死,手电筒都掉了。那人伸手把灯开了,原来是张军他叔叔,早上我刚到时张军给我介绍过。不过我对这个瘦小而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并无好感。张军向他介绍我的时候,他只点了点头,一点笑容都没有。
    我捡起手电筒,勉强微笑着说:“张叔叔,你怎么在这儿?”他直直地盯着我:“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刚才听到这里动静,就过来看看。没事的话我就回房间了。”正想走,他伸手抓住我肩膀,压低嗓门问道:“什么动静?你看到什么了?”我越发紧张了:“没什么,大概是老鼠吧。”他把手放开,我也不管礼貌不礼貌,跑回房间了。直到我回到房间,背后依然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盯着我。
    夜里我做了好几个恶梦。一会梦见那个男人血流满面地跪在我面前哀求我:“别杀我!”一会梦见张军他叔叔抓着我的肩膀,恶狠狠地问我:“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快说!”快天亮时还梦见我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看不清面孔的人,拿着手枪指着我,狞笑着扣动了扳机,砰…我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衣服都湿了,全是汗。
    闹钟响了,八点半。我呆坐着,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昨晚看到的蹊跷的事情依然占据着我的脑海。莫非真是做梦?想起来,我看到的那些确实像是幻觉,可他叔叔为什么那么紧张呢?算了,没时间想这些事情了,今天还得去招聘会。
    今天从招聘会回去得早,可还是累得要命。屋里静悄悄的,我以为他们都出去了。走上楼梯拐角,刚好遇到张军他妈妈从房间里出来。她提着一个小行李袋,一看见我就笑着对我说道:“莫如,我要去深圳参加高中同学的迎新聚会,可能要在那儿两三天。你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和阿军好好玩吧。”看得出来,她精心化妆过。我微笑道:“谢谢阿姨!那我帮您提行李去车站吧。”她边下楼边回头答道:“不用了,朋友有车来接我。你上楼去吧。”“阿姨再见!”“再见!”说这话时,她已经到了楼下了。
    进了房间,我把门一关,躺下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口渴得要命,就起了床,想去客厅喝点水。
    刚下床走了几步,就又听到隐隐的喘息声。声音就是从——杂物室传出来的!我打了个寒战,脚直发软。外面忽然砰的一声,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要!不要!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还有个女人的声音:“不要!饶了我吧!都是他要我来的!”就跟昨天半夜我听到的一摸一样。我脚软得快趴下了。好不容易摸到床上,我躲进被窝里不敢出来,口也不觉得渴了。只听到砰砰两声,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我拧了拧自己的胳膊,疼得很。昨夜的怪事重现了。拿出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惊魂未定,忽然,我又听到远处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好像走到杂物室门口,然后又走到我门口停下了。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过了好一会,脚步声又响起了,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我拧了拧自己的胳膊,疼得很。昨夜的怪事重现了。拿出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半。惊魂未定,忽然,我又听到远处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好像走到杂物室门口,然后又走到我门口停下了。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过了好一会,脚步声又响起了,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了。我哆嗦着伸手把床头灯打开,蜷成一团,还是觉得很冷。
睡不着了,我总想着这件夜半怪事,又怕我房间里也会有什么怪事。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就这样睁着眼,四点多才睡着。直到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接着又有人打我手机,我才醒了过来。一看,快中午十二点了。手机上显示是张军。
    我开了门,他正在门外边敲门边打电话。看见我出来,他嘻嘻直笑:“还以为你死了,正打算打电话报警呢。”我没好气地说:“我要再住几天的话,不是吓死,也会因为睡眠不足而困死了。我跟你说,前天夜里杂物室有怪事。我起来看了,里面跟个卧室似的,什么杂物都没有,还有一男一女在里面‘双人互动’。昨天半夜我又听见里面有人,还总哀嚎;接着门外又有脚步声,一直走到我门口,害得我一晚睡不着。这绝对不是做梦!”
    看到我不像在开玩笑,他脸上的笑凝固了,慢慢地严肃了下来。“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啊!有的话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吧!”我问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受不了了:“拜托有话快说好不好!这么折腾我哪里还参加得了招聘会。你是存心让我找不到工作还是怎么着!你要不说,我立刻就到外面找地方住去。”
    他低下头,又抬起头看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两晚上我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明天是我爸作期,你知不知道?”
    “明天?我不知道。”我们这里把忌日称为作期。
    “那是去年的一月十四号了。当时我还在学校,我妈又到深圳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人。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第二天上午我妈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爸和一个女人在家里被人用枪…”

他指了指杂物室:“就是在里面。这件事之后,我妈很伤心,不想再提起了,就把这个房间改成杂物室了。”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爸是因为生病才去世的。那凶手抓住了吗?”
    他摇了摇头:“要是已经抓住就好了。据警方调查,凶手是把大门的锁撬开,然后从大门进来的。那天雨很大,而且雷电交加,邻居都没听到枪声。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大雨把外面的脚印冲得干干净净。家里有脚印,但查不出嫌犯。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爸平时也没有怎么得罪人,其他人都说很有可能是他生意上的对手雇人杀的。我家的制衣厂生意一直不错,前年还投建了两个新厂。这里其他的制衣厂关门的关门,倒闭的倒闭,那些人恨我爸肯定有理由。不过,我妈倒怀疑我叔叔。厂子是我爸和我叔叔一起投资的,平时也是他们一起管的。我爸去世前几天,他们俩因为经营的事好像吵了一架。”
    我想起了前天夜里他叔叔的异常出现:“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天半夜我回房后又出来到杂物室去,你叔叔悄无声息地站到我后面,吓死我了。他还抓着我问我说看到了什么。真是奇怪。”
    “真的?”他眼睛都睁大了,“可我觉得不会是我叔叔。毕竟是亲兄弟,有什么争执都不至于把自己亲哥哥杀了。何况他们在经营方面也不是第一次有分歧。而且我爸去时后,他的财产都归我和我妈了,我叔叔也没什么好处。可是他前天夜里为什么会那样呢?他住在三楼的啊。”

其实我心里还有个想法,可我没说出来。我有种感觉,昨天夜里的脚步声就是他叔叔的。
    他忽然站了起来:“你等会。”说完就往他房间跑去。一阵翻东西的声音之后,他抱着一本厚相册跑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一张全家福,指着上面那个男人对我说:“喏,这就是我爸。”
    我接过相册,吃了一惊:“这就是——你爸?!”照片上站在张军一旁的笑容可掬的男人,就是前天半夜杂物室里跪在地上哀求我的男人。张军看出我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我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冷汗:“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你爸。”
    他脸色发白,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我:“看来,事情真的很蹊跷。为什么刚好在我爸作期的这几天出现这样的怪事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只知道我以前从没见过你爸。”
    “如果你看到的真是我爸,这是不是别人所说的托梦呢?他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我不相信托梦这些说法。不过你有理由相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或许今晚还会出现的。我觉得,今晚你应该…”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晚上张军没有回他房间。吃过晚饭我们就待我房里了。什么话都没有,我们躺在床上,或看看窗外夜景,各想各的。
    除了张军他***脚步声、电视声以及偶尔打进来的电话,外面并无什么异响。我们还出去看了好几回,杂物室里也没什么动静,一样的杂乱和寂静。
    折腾了两晚,我累得不行,没多久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猛地醒了过来,只见张军站在房门那儿朝我招手。同时,那种声音又在我耳畔回绕着。
    “听见了吧?”我边起身边小声地对他说,“前两晚我听到的就是这个了。出不出去看看?”
    看得出来,他比我还紧张。害怕可能倒是其次,甚至对他来说,并不存在害怕的问题,因为出现的那个人是他爸爸。我想,这个离奇的幻想很可能和他爸爸的死有关,这才是他紧张的原因。
    “出去吧。如果我爸想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什么,我应该出去的。”他缓缓打开了门,杂物室里的灯光从门缝透了进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也跟着出去了。
    我们俩踮着脚,轻轻地朝杂物室走去,生怕惊动了什么。我其实挺害怕的,不过多了张军一个人,我又走在他后面,胆壮了不少。
    依然是虚掩的门,依然是昏黄的灯光。灯光下,所有的东西都很模糊,真的很像在梦境中。那些声音依然徊绕着,只是它们似乎是在我脑海里徊绕,而不是在耳畔。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真是假,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
    我几乎听得见张军的呼吸声。到了杂物室门口,他停住了,手颤抖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跟着也进去了。屋里的景象和我第一次看到的一摸一样,白色的被单下两个人在蠕动,似乎全然不觉有人进来。
张军朝着床走了过去。他看着床,有点不知所措,只轻轻叫了一声:“爸!”声音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紧张。被子下的人毫无反应,依然喘息和呻吟。张军又激动地叫道:“爸!是你吗?”正在这时,门砰的一声开了,我和张军都吃了一惊,猛地回头。与此同时,床上的人也把被子一掀,惊恐地坐起身来。张军看到那个男人,惊喜地叫道:“爸!真的是你!”
    我回过头,感到很意外。因为我记得大前天的现在,门被“踹”开了,我并没看到有人。而现在,门口却站着一个人,穿着雨衣,浑身湿漉漉的。门口很暗,那个人又一身黑色的雨衣,看不清是谁。
    张军他爸望着门口的这个人,很尴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走进来。借着灯光,我才看清这个人原来是张军的妈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阿姨,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了。”张军可能和我一样想不到是他妈妈:“妈,你不是昨天下午才去深圳吗?怎么回来了?外面并没有下雨啊。”她没有回答我们,一直走到离床不远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件黑漆漆的东西,指着床上的那两个人。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件黑漆漆的东西原来是一把手枪。张军更是吃惊地大声叫道:“妈,你干什么!”并冲上前去,想抢下她手里的枪。不料,他居然——令我毛骨悚然地——从她身体穿了过去,仿佛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穿着雨衣的人只是一团空气。张军扑了个空,靠在那边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圆睁、脸色煞白地盯着他妈妈。我恐惧万分,想伸手去试试却实在没胆量。她冷笑道:“没想到吧?你以为我真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哈哈!”雨衣的帽子下,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但她的声音很冷,让人不禁打了寒战。
    就像我那天看到的那样,他爸爸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跪在地上哀求道:“不要!不要!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床上那个女人也哆嗦这说道:“不要!饶了我吧!都是他要我来的!”
    “饶了你们?哼,你们以为你们的事我不知道?姓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银行帐户上四十多万元你拿去干什么了?”她又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床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双手扯着被子直哆嗦。

她冷笑着:“我知道我如果去深圳参加同学会,你们肯定会来这里的。你们却不知道,我夜里又回来了,就是为了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想在一起是吧,好啊,那我就干脆送你们共赴巫山,从此你们也就不必偷偷摸摸的了。而那两百多万的存款我也不必担心会变成藏娇之屋了。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歇斯底里一般,同时把枪对着张军他爸爸。他全身都软了,哀嚎道:“不要啊!”砰的一声,枪响了,他瘫在地上,抽搐着,一会就不动弹了。暗红色的血溅到了白色的床单上,像一朵压碎了的玫瑰花。她面无表情地把枪口对准床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尖声叫道:“不要!”又是砰的一声,那个女人倒下了,血从她额头的黑洞里汨汨流出。
    我和张军两人被吓呆了。她妈妈垂下枪,伸手探了探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和床上的那个女人的鼻息,然后迅速离开了房间。这时,他们三人以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忽然全都消失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渐渐又亮起来,我和张军发现我们站在一个杂草丛生的池塘旁。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四周一片白茫茫。张军惊奇地环顾四周,对我说:“这好像是我家附近的青塘池啊,怎么到这儿了?”他妈妈又出现了,就在我们旁边。她从怀里掏出那把手枪,用手帕仔细擦了擦扳机和枪把,然后用力地把它往池塘里扔去。接着她又把脚上穿的男鞋脱下来,在鞋里赛上石头,也扔到池塘里去。扑通一声,池塘中央激起两个水花,然后平静下来。大雨中,她转身向公路跑去。公路那儿有一辆车在等她。她一上了车,车就开了。
 池塘和大雨瞬间消失了,我发现自己又站在杂物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四下摸索,同时小声喊道:“张军,你在吗?”“我在你后面。”声音很低沉,很沮丧。我摸到门把手,开了门,屋里安静得很,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张军脸色苍白,走到客厅,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了下来。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梦一般的一切,回想着张军跟我说的关于他爸爸的死的事情。他回过头问我:“你说,那都是真的吗?”我无言以对。
    电话忽然响了,打破了这寂静。他拿起电话:“是我…刘阿姨你好…什么,您再说一遍…这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呢…南方医院是吧,我马上就去…”他失了魂似的放下电话。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头也不抬,一边穿鞋子,一边对我说:“一起去南方医院吧,现在就去。”
    那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但我看张军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要十万火急地去南方医院,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不敢多问。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有个直觉,可能他妈妈出事了。
    果然,到了医院,那个刘姨已经等在那儿了。从刘姨口里,我才知道张军他妈妈出车祸了。车子在深圳市区内行驶时,不知怎么的撞到路旁的护栏上了。她和开车的男人都伤得很重。他们两人现在正在急救室里抢救。奇怪的是,同车的刘姨和另外一个人却毫发无损。
    “会没事的,别太担心了。”我拍拍张军的肩膀。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我怕没这么简单。今天是我爸作期,我妈刚好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故。如果我们看到的那些是真的,我怕我妈…”
    后来发生的事实印证了他的预感。他妈妈和那个男人终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死亡。张军的叔叔告诉张军,他一直都怀疑张军的妈妈,只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过了两天,我要回家了,他叔叔还热情地请我们去外面吃饭。
    后来,在离张军家不远的清塘池,警方打捞起一把手枪和一双几乎烂了的鞋……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41:25 | 显示全部楼层
355 白泽村
  
   那段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大约是我和冰鳍上小学前的事情吧,因为记忆中的我和他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浓红梅花纹小袄,留着长长的童发。把我们打扮成这样是很早就过世的祖父的怪癖,说是为了好养活,于是在七岁之前,很多人都弄不清我和冰鳍的性别。
   记得那是个阴霾的下午,去江对面亲戚家贺寿回来的爸爸和重华叔叔,带着我和冰鳍坐在颠簸得长途汽车里。不知为了什么,今天出门的人特别少,朔风呼啸的沿江公路上隔很久才能看见其他的车子,而车中乘客里除了我们家四个之外,就只有一个远远的坐在车尾的老伯伯。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怕他,可能因为每当看见他我和冰鳍的时候,总是很厌烦的皱起眉转过头去。不过我的脸色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和冰鳍从家里开始就在闹别扭了,都是冰鳍不好,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只要过江就可以到家了,快到渡口的时候码头方向却挂起了红灯,司机开始为难了:“果然挂起大雾封江的信号了,这一封可能得到明天早上才能走船……那一位去白泽村还好,只要前面岔道口下车就行了,你们要过江的怎么办啊?”
   “可是明明江上根本没有雾啊!”重华叔叔不答应了,“打个来回应该来得及呀!师傅,请你帮帮忙吧,你看我们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他们没法回家多可怜!”
   “就算我有心送你们,轮渡船可不是我开啊!”司机苦笑起来,“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吧,走鬼雾起来的话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呢!”
   “走鬼雾?”
   “听名字就该明白意思了吧,祖宗乘着这雾回来呢!要怪也怪你们怎么这时候出门,今天是大冬,祖宗回来的日子,路得让给他们走的!我们讨生活没办法,你们怎么也不知道避一避?”
   重华叔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谁会当真啊!”
   “老规矩嘛,总是有人很在意的!”司机叹了口气,“你们是跟我回去还是找地方投宿?”
   “现在我们再回亲戚家的话,到的时候可能已经天亮了……”爸爸推了推眼镜,“师傅,前面会有旅店什么的吗……”
   “如果不嫌弃的话……”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坐在车尾的老伯伯突然犹豫着开口了,“如果你们几位不嫌弃的话,就请在我家落脚吧,我家就在前面的白泽村。”
   “这可太麻烦您呢……今天是大冬,您家不会不方便招待外人吗?”爸爸倒有些顾忌了。车尾的老伯伯却回答得异常爽快:“没关系的,我们忌讳的不是这个,迎接祖宗什么的只是个形式而已。”
   我爬到爸爸肩膀上偷偷看那位老伯伯,虽然他刚刚看起来一点也不亲切,但现在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慈祥的。爸爸和重华叔叔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什么好办法,看来就只能打扰他了。
在岔道口下了车,白泽村的老伯伯领着我们走在衰草低垂的村道上,远远的道路尽头,村舍的灯火在夜幕上晕染出微黄的暖光,烧柴草的苦涩香味弥散在空气里。因为天气很冷的缘故,夜幕刚刚低垂,杂木林间的小道已经开始结霜了,踩上去的感觉非常奇妙,我因为这全然陌生的体验而兴奋的跑在前头,可冰鳍这个娇气鬼却说走不动了,一定要重华叔叔抱他。老伯伯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真可爱,穿的一模一样,开头我还以为是双胞胎呢,不过后来听见他们分别叫你们两个爸爸,我才放下心来。”
   难道,老伯伯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给我和冰鳍好脸色看的吗?
   “双胞胎也不奇怪啊?我和空华大哥就是双胞胎呢!”重华叔叔大笑着摘下了爸爸的眼镜,“以前空华不戴眼镜的时候,连我妈都时常弄错,不过我爸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就没弄错过……”
   “你们是双胞胎?”老伯伯的惊叫声使我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大人也这么胆小吗?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在发抖,“对不起,我不能招待你们!是我主动请你们的没错,可我们村里就忌讳双胞胎!我家惹不得种麻烦,我也会通知村里的其他人别收留你们的。还有……别再跟着我了!”
   老伯伯好像在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步伐离开了,被丢在村道中央的我们家四个一时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这算什么?当我们是传染病菌吗?”重华叔叔气不得笑不得,一个劲地跺脚,爸爸也只能说:“看起来那个人不像在作弄我们,可能他们村里真的忌讳双胞胎吧。”
   “不管怎么说,我去村里挨家挨户敲门,就不信没一个肯收留我们的!”重华叔叔走过来想把我也抱起来,“你看我们家的火翼和冰鳍都这么可爱,谁忍心让他们露宿郊外?”我才不要靠近冰鳍,所以立刻加快步伐跑了起来,可是没跑几步就停住了——杂木林前方起起伏伏的土丘从昏暗的天光里浮现出并不太清晰的轮廓,重重叠叠,就好像画书里出现过的……乱葬岗……
   “很多坟堆……”面对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我的好奇多过恐惧。
   “瞎说!”爸爸作势要拍我的脑袋,“那是窑!白泽村出产很好的瓷土,所以有许多烧瓷的窑!”
   我虽然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这就是窑吗?看起来,真的很像坟堆啊……
   不仅仅是村子周围,连村民家房前屋后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瓷窑,白泽村就像是建在坟堆上的。可能因为是冬夜吧,村里异常冷清,可家家户户却敞开大门,在正对门的堂屋里摆着酒席,酒桌北面的席位空着,其他几面却整齐的陈列着杯盘碗盏,奇怪的是桌边一个人也不见。

“看来真的在摆冥酒……”爸爸皱起了眉头,“按照规矩大冬的酒席摆出来先得等祖灵享用,活人要避到厢房里去,过了时辰才能出来……”
   “我才不信家家都守着老规矩,不帮我们大活人!”重华叔叔不由分说上一家去叫门,隔了很久厢房窗户才开了一条小缝,屋里人露出半张脸,没好气的说:“你们不知道今天是大冬吗?哪有这时候来叫门的?还懂不懂规矩啊!”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因为某种关系今天无法回家……”
   “你们就是三娘舅讲的那对双胞胎啊!”窗户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那个老伯伯真的把我们的事情通知了村里人!厢房里没好气地腔调还继续着:“我们不是有意刁难,双胞胎是不能呆在白泽村的,这可是老规矩!前面再走三十里地就是别的村子了,为了你们自己着想,还是请早点赶到那里吧!”
   渐渐都快走到村子尽头了,可每一家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重华叔叔终于发火了,他站在村里不大的晒场前喊了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村里的人邀请我们留宿,我们早就请司机把我们带去前面的村子,谁要来这种冷血又古怪的村子啊!”
  爸爸从重华叔叔手里接过冰鳍:“发牢骚也用,你就省省力气吧!看来只能照他们说的走到下一个村子里去了,火翼,你还走得动吗?”
   虽然现在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又冷又累的感觉压倒了,但看见抱在爸爸手里的冰鳍,我还是一边大声说着“我才不会那么娇气”,一边像证明似的跑了几步。随着眼前景物的转换,一点火光从过村子旁边那累累的土堆间摇曳着浮现出来。我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那被刺破的黑暗的一角,冻僵的空气里,一阵像结了霜的砂子似的歌声,从那代表人烟的微弱光源处流泻而出……
   我听不懂歌谣里唱的是什么,只是停住脚步指向那瓷窑堆的深处:“那里有人……”
   “真的呢,住的离村子这么远……我们说不定有机会!”重华叔叔立刻来了精神:“火翼,比赛谁先跑到那家门口!”

我连忙闷头跑起来赶到重华叔叔前头,可是刚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什么,像是又硬又脆的东西似的,还发出了挺瘆人的咔哒声。没等反应过来我就觉得身体一轻,两脚完全离地了。“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这回是个小客人啊!”像砂子一样声音响在我耳边,不过语调意外的开朗,是唱歌的那个人的声音!我低下头看了看退得远远的地面,终于弄清楚了状况——原来我被唱歌的人抱起来了!因为这个人个子高挑,我害怕掉下去而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明明是柔软的触感,可为什么在撞到他的时候,我会听见奇怪的咔哒声呢……
   我迷惑的在近距离内注视着他的脸,即使是小孩子,我也觉得用美丽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他不像有些美人像玻璃或瓷器那样总让人觉得碰不得,就像……就像我见过的,最漂亮最漂亮的陶器一样,他就给人那种让人想去触摸的温和感觉!
    “真是失礼,我家小孩子太冒失了!”重华叔叔赶上来,一迭声的道歉着要接过我,那个人并没有立刻把我还回去,只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在看见跟上来的爸爸和冰鳍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苦笑起来:“伤脑筋啊,原来是迷路的人啊……”
“可不是!”重华叔叔立刻诉起苦来,“我们今天没法过江回家,正愁找不着落脚的地方呢!”他压根不提什么因为是双胞胎而被拒绝借宿的事。
   “的确很伤脑筋啊,很少有人家会在大冬这天欢迎投宿的……”抱着我的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讲话却有些迟钝的样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住我这里吧,你看小孩子的手都冻冰掉了……”可是明明他的手比我得还冷啊!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家不需要迎祖宗什么的吗?”重华叔叔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在瞄着我身后那亮着温暖灯光的房舍。抱着我的人笑了起来:“我是在白泽村学烧瓷手艺的,家并不在这里。而且我今天还要看窑,晚上是睡不了觉的,不嫌简陋的话,你们正好可以用我的房间。”
   “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爸爸连忙回答,而重华叔叔已经向灯光的方向走了:“真是多谢你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可抱在爸爸手里的冰鳍这时却发出了小小的抗声:“不要……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冰鳍这个任性的家伙,一定是因为是我先发现这里才故意找茬的!
   小孩子不要乱讲话!真不懂事!你看火翼多老实!”重华叔叔回过头来低声呵斥冰鳍,抱着我的人毫不介意地笑着,完全不顾冰鳍的不礼貌:“你们叫我苍刻就可以了。”说完他一边走在前面领路,一边重新哼起了那让我听不懂的歌谣。
   因为靠近瓷窑,苍刻叔叔的房间非常暖和。爸爸和重华叔叔用从亲戚家带回来的寿桃馒头和土产小菜做成晚餐,虽然简陋,但出于礼貌还是还特地留出一份送给主人,因为不想和冰鳍呆在一起,我主动要求送晚饭去苍刻叔叔看窑的工作间。
   还在工作间外面就听见苍刻叔叔一刻不停唱着的古怪歌谣,可能是烧瓷师傅的劳动号子吧,看来他已经唱惯了,所以即使在我向他打招呼,送上晚饭的时候他也轻轻哼着。
   “实在太客气了,替我好好谢谢你家大人。不过我已经吃过晚饭了……”苍刻叔叔说着把食物接了过来,顺便加了一句,“还有,不要叫我叔叔,叫苍刻就行了。”看我还不离开,苍刻蹲了下来摸着我的头发,“你是……叫火翼的那个吧,还有什么事吗?”
   “苍刻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吗?”不想说出是不愿和冰鳍在一起,我故意闲扯。
    “怎么了?”
    “这些真的是瓷窑吗,可是看起来就像坟堆一样啊……”
“没错啊,那就是坟堆。”苍刻轻巧的笑着,用力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站了起来,因为他的口气是那么满不在乎,所以对于这个答案我一时都没觉得有多吃惊,可仔细联想了一下就觉得有些奇怪了:“那么……白泽村也好,苍刻的家也好,都在坟堆上了?”
    苍刻可能以为我在害怕吧:“没什么啊,坟堆里睡的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有的说不定还是自己很喜欢的人,想到这个,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那么苍刻经常可以看见他们了!”
    苍刻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转过身去观察窑火的情况:“你不过去的话家里人不担心吗?”
    这句话里下逐客令的意思就算是小孩子也听得出来,可我才不要这样就去冰鳍那边,于是拼命没话找话说:“如果苍刻非常非常想见他们,就一定能看见的!”
    苍刻的背影僵住了,他摸着后脑勺苦笑着回过头来:“伤脑筋啊……他们,根本就不想见我……”
    “不会的!即使是小黄,也时常想让我看见他!”一看苍刻不再赶我走,我连忙找理由安慰他,但一提到小黄我的眼眶先红了,“可是我很怕回去的时候看已经不见小黄了,因为它本来就很淡了……
    “小黄?”苍刻擦了擦手,拖了张凳子坐到我面前。
    我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就稀里哗啦得哭起来:“都是冰鳍不好,就是他讲我家已经养猫了,绝对不能再养狗,所以我只能把小黄藏在我家和邻居家的界巷里。小黄好可怜,因为它眼睛也看不见,长得又特别瘦,主人说它活不长了就丢了它,连它的妈妈也不要它!那么冷的天,又下雨,小黄只能呆在木板小窝的破棉被里……”
    一看见我哭苍刻就没办法了:“还好……还好有你照顾小黄,为它做小窝啊……”
    “咦?”我抬起了头,迷惑的睁大眼睛,“那不是我做的,我去的时候,小窝已经做好了!”
    “是吗?”苍刻突然笑了起来,我不能明白那过于复杂的笑意,所以更加焦躁起来,“可是小黄死的时候我在墓旁边哭的好伤心,冰鳍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至少冰鳍陪你一起安葬小黄了啊!”
    “不……我到的时候,小黄的墓已经做好了……”我用力地摇着头。
    一瞬间,苍刻笑意像窑火的阴影一样摇曳起来,轻轻的,他又哼起了那首古怪的歌谣。在歌声的间歇,他轻描淡写地说:“火翼,你有没有想过呢——是谁为小黄做窝,又是谁埋葬它的?”
没有人注意过短短的界巷,那里是我和冰鳍的秘密据点……难道小窝也好墓穴也好,都是冰鳍为小黄做的吗?那为什么他每次都说小黄又脏又臭,绝对不准我养它,为什么他要在小黄死的时候讲它本来就活不长了,根本不值得为它伤心?
    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苍刻用力的揉乱了我的头发:“本来不想管你们的……火翼,把眼泪擦干净,我来教你唱这首歌吧!”
    我干嘛要学烧瓷师傅的谣曲啊?正要拒绝,苍刻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你知道吗?白泽村住着贪得无厌的‘家伙’,他们如果看见一模一样的东西,一定会带走其中一个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好机会的,所以……你必须学会这首歌!”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不懂苍刻话里的意思,只想推托不学:“我不会唱歌,冰鳍……”
    “冰鳍不行。”苍刻断然地说,“虽然那个孩子感觉更好一点,但从名字看就知道不行,因为这是‘巫女’的歌……”
    看他那么坚持,我只能勉强跟着学。所有歌词我只听的懂什么成礼,什么春兰秋菊的,其余就全得硬记,好在歌不长,只有五句。苍刻也不仔细的讲解歌谣的意思,只说是白泽村上古传下来的,唱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听的歌谣,以前每到大冬,中元这些日子,这些家伙就会来要东西。这时巫女们就摆出酒宴,打起鼓,拿着各种各样的香草跳舞,唱这首歌娱乐他们,那些家伙一高兴就回去了。不过现在会唱这首歌的人只有苍刻一个了。
    这时我终于发现不对了:“这是巫女的歌,可是苍刻并不是女孩子啊!”

苍刻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当然的了,真正的女孩子是不能参与神事的,古时候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呢!”
    我一听就慌了神:虽然常有人弄错,但小一个月的冰鳍是我的堂弟,而真正的女孩子……是我啊!
    “可是我……”我正准备解释,话音却被门口响起的喊声打断了:“火翼,你到底要在这里呆多久?再不过去空华伯伯要发火了!”只见冰鳍扶着门框狠狠地盯着苍刻,却并不走进来。
    现在再解释也来不及了吧,我仓促的行了个礼就朝门口跑,可是却被苍刻叫住了,他带着那种高深莫测的懒洋洋的笑意,指了指我带来的那份晚饭:“帮我把这个放到大门口去吧,火翼!”
    好奇怪……即使不饿,也不要把晚饭丢到门外去啊?我疑惑的端着小菜和寿桃馒头走向门口,冰鳍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屋外没有月亮的夜空就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的冰一样,起伏的坟冢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向远处延伸着,而苍茫的江滨,一阵淡淡的白雾飘扬了起来……
    眨眼间,这凭空而起的白雾弥散开来,像被什么吸引着一样涌过累累的坟堆,漫向我们所在的烧窑屋!随着距离不断逼近,雾的质感也渐渐浓稠起来,但那是完全没有潮湿感的浓稠,与其说那是雾,还不如说是一阵不透明的白烟……
“……走鬼雾吗?”我突然想起了长途车上司机的话,大冬的走鬼雾,要起来是转眼间的事情!
    可是……那真的是烟雾吗?越接近就越是清晰——有的缺手断脚,有的少了头颅,还有的四肢俱全,却没有躯干:那是聚拢在一起的,烟气般的残破的人形啊!这些残缺不全的形体却还保持着直立的姿态,摇曳着,曲扭着,从远处迤逦而来……
    “这……就是乘着雾回来的祖宗吗?”我连手里的晚饭都端不稳了,冰鳍一把抢过碗碟放在地上,因为动作太急,连盛寿桃馒头的碗边都磕破了。他顺手把我推进屋里,用力关门上闩。
    “什么祖宗!这个应该就是让村里人害怕到不敢留宿我们的东西!”冰鳍咬紧了牙注视着我:“我就说不能留在这里的,都是你不好!因为你听不见!从进入白泽村的时候我就听见它们的声音了,它们一直在说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里有一个该归它们!”苍刻也说过类似的话,冰鳍应该不是在胡说,因为虽然他并不像我一样看得那么清楚,但却可以听见我听不到的声音!
    但我还是不以为然:“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我们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火翼大笨蛋!”冰鳍气得声音都带哭腔了,“那是指双胞胎,爸爸和空华伯伯这对双胞胎啊!”
    难道苍刻一定要我学会那首能把这些家伙送回去的歌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门外的这些家伙会来,知道他们一定要带走爸爸和重华叔叔这对双胞胎中的一个!那么当时冰鳍不肯在烧窑屋留宿,并不是他任性;真正任性的人是我,我早就应该发现不对的,可是却故意无视——明明在撞到苍刻的时候我就听见他身上古怪的咔哒声,明明知道苍刻是一个连我是女孩子都分辨不出的家伙……
    “你们两个还不进来吗?外面很冷啊!”屋里传来重华叔叔招呼我们的声音。我和冰鳍连忙回到屋里,只见爸爸他们正开心的谈笑着收拾碗筷,可是,离爸爸这么近的重华叔叔没有看见吗——一道道细细的黑色条纹不知何时出现在爸爸的脸上,手上;那爬过皮肤的黑线不断增加着,就好像……摔坏的古瓷器上的裂纹一样……
    做完事情,好奇心过剩的重华叔叔顺手拿起外套就向大门口走:“大哥,我去看看苍刻烧窑,挺有意思的!”可不能让他出去,冰鳍刚把门闩上,如果打开的话走鬼雾就会进来的!我和冰鳍连忙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行啊!”绝对不能让那些家伙进来,因为爸爸,也许就是他们要带走的那一个!
    “我明白你们的心思!好好,带你们一起去!”重华叔叔毫无紧张感的挥挥手走向玄关,完全不顾我们的阻拦,顺手打开了大门。可刚朝门外看了一眼,他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大门敞开着,走鬼雾却并没有像我们意料中的那样涌进屋里,回过神来的我和冰鳍连忙跑到门口,却看见那半流质状的白雾早已不知去向,苍青色的夜空下,一张摆着丰盛酒席的,长得夸张的桌子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不计其数的残缺人形正呼朋引伴的坐在桌边,大吃大喝……
    “好象哪里有火啊,怪暖和的!”一个家伙的耳朵像是融化了似的沿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
    “菜色虽然不错,但食器也太敷衍了吧!”一个没有左肩,左臂却还空荡荡的悬着的家伙瓮声瓮气地说。他身边脑袋缺了一块的家伙立刻高声附和:“就是!看这破碗!好在我们不怕割了嘴唇!”
    这桌酒席……不会是苍刻让我放在门口的小菜和寿桃馒头变成的吧……因为酒桌上每一个碗边上都有个缺口,和冰鳍磕坏的盛寿桃馒头的碗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供养,他们就会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又吃又喝的直到天亮,最后又落个空手而归。”伴着熟悉的声音,苍刻慢慢的从那些家伙中间走了出来。
    苍刻果然是在帮我们的!“原来把晚饭放在门口是这个用处啊!”我说着正要迎上去,可冰鳍却一步挡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苍刻:“刚刚你还在看窑的,现在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我出去透了口气嘛!”苍刻满不在乎的笑着。就是啊,窑旁边那么热,一直在那里谁吃得消啊!
    可是冰鳍却一动不动:“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窑,来我们这边干什么?”冰鳍未免太不礼貌了吧!我们只是借宿的客人,苍刻才是主人啊!他要到自己家的任何地方我们都管不了!
    好在苍刻并不介意冰鳍的无礼:“我有件东西在这边了,过来拿一下。”
    冰鳍依然不让开,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有一件事——刚刚明明没有的,为什么现在你走路也好说话也好,都会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呢?”有……咔哒咔哒的声音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一瞬间,“苍刻”睁大了眼睛,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真伤脑筋啊,还是被你发现了……那是因为苍刻没有被摔碎,而我被摔碎了呢……”借着屋里的灯光,我慢慢看清了他的脸,那的确是苍刻的脸,可这张脸上却布满了和此刻的爸爸身上一样的,细细的黑色裂纹!
    “真不好意思,本来我应该叫苍刻的,可现在连名字也没有,所以没法自我介绍了。不过我和那些贪图吃喝的家伙们可不一样,我是来取我的供养的!”那个人带着和苍刻一样稍稍有些迟钝的温和微笑,慢慢走近倒在门边的重华叔叔,扶起他的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不屑的丢开手:“身上没有记号,这个没用。另一个在哪里?我要带他走,因为这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难怪那个人家喊他三娘舅的老伯伯说我们是麻烦,白泽村个个都不想惹上我们,就是因为怕招来这个苍刻二号,在自己家引起失踪事件啊!
    我后退一步和冰鳍一起挡在门口:“这里没有你的供养!不要过来!”
    “火翼,你们在和谁说话啊,这么大声音的?”里屋传来爸爸询问的声音。苍刻二号发出了轻蔑的咋舌声:“小孩子说谎可不好!他明明就在里面嘛,他的身上有我的记号,躲也躲不掉啊!”
    “为什么不回答我,重华,你带着火翼和冰鳍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啊?”门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个节骨眼上,爸爸居然要自己跑出来!
    “糟糕了!”冰鳍连忙转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这一刻,大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合了,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样,紧接着传来了门闩拴好的声音。“咦?这门是怎么回事啊,谁上的闩,怎么打不开?”

“糟糕了!”冰鳍连忙转身要去阻止爸爸,就在这一刻,大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合了,就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样,紧接着传来了门闩拴好的声音。“咦?这门是怎么回事啊,谁上的闩,怎么打不开?”爸爸一边摇动门闩,一边着急的说。
    苍刻二号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有些寂寞的笑了起来:“……你又想阻挠我吗,苍刻?你明明,处处都已经赢过我了……”苍刻在哪里?我和冰鳍环顾四周,面面相觑。然而苍刻二号很快恢复了精神,他说着和苍刻一样的口头禅:“伤脑筋啊!这样的话,反倒让我更想得到自己的供养了!
    觉得伤脑筋的是我们啊!我们绝对不能交给他所谓的供养,那可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可是苍刻二号一心一意要得到爸爸,不像其他的家伙一样有酒吃就行,怎样才能让他满意?
    怎样才能阻止他,才能让他放弃带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件的执著?
   ——那是白泽村上古传下来的,唱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们听的歌谣……
    ——以前每到大冬,中元这些日子,这些家伙就会来要东西。这时巫女们就摆出酒宴,打起鼓,拿着各种各样的香草跳舞,唱这首歌娱乐他们,那些家伙一高兴就回去了……
    ——所以……你必须学会这首歌!
    对了,苍刻教我那首歌!那首歌谣,正可以代替供养,取悦那些家伙们!
    “我跟你供养!”我大喊起来,不假思索的,我唱起了苍刻教的那首歌谣……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虽然我可以说话,但一旦开始唱这首歌,即使我用尽全身力,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唱不出来呢?”我慌乱的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
    “苍刻果然连那首歌也教你了……”苍刻二号由上方不屑的注视着我,“我本来还以为在碰上巫女时候可能就得硬闯了呢,不过……看来苍刻失算了呢!原来你是女孩子啊,和我们一样阴气重的人,是唱不出《礼魂》的!”
    古代的巫女都是男孩子扮的,真正女孩子不能参与神事,苍刻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苍刻二号得意地笑了起来,毫无顾忌的走过我身边,举起手轻轻按向紧闭的大门。淡淡的蓝光浮现在苍刻二号掌心,而大门仿佛回应着这蓝光一样,爆发出一连串苍白的细小电流。苍刻二号抚摸着被反弹回来的手,轻轻咋舌:“伤脑筋啊,苍刻……你就别再阻挠我了!”他用力的扬起手,掌心的蓝光蓦然的膨胀开来!
    然而苍刻二号的手却并没有能顺利地挥出,因为冰鳍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的手臂上!“你也想阻止我吗?小姑娘能做什么!”那个人的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突然间,那蓝光好无征兆的荡漾开来,像融入流水的墨汁一样变得稀薄,被无形的夜气冲淡,消失在苍空之中——我听见了,熟悉的曲调!苍刻二号难以置信的低下头:“是巫女……怎么……还会有巫女?”
    是冰鳍!冰鳍正在唱苍刻教我的歌谣!他镇定而流畅的吟唱着那古怪的歌词,刚刚我学唱的时候冰鳍他一定就已经在门外了!他一定因为苍刻的话而留心硬记下了这首能取悦那些家伙的歌谣!
    苍刻二号身上突然发出清脆的爆响,横贯过他皮肤的黑色裂纹清晰起来,他费力的甩开冰鳍,好不容易才稳住摇晃的身形:“你……你才是巫女?早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靠近的!”
    苍刻没能看出我是女孩子,而拥有和他一样容颜的人,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
    冰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古拙的曲调,刹那间,苍刻看守的瓷窑仿佛被开启了似的,窑火席卷而出,那丝毫没有暴烈感的暖洋洋的火焰,沿着那摆满酒席的长桌一下子展开来。桌边的家伙们神情恍惚起来,有的开始打哈欠,有的则无法保持形体,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渐渐融入那团和煦的火焰中……
    窑火包围那个拥有和苍刻一样容颜的人,他身上爆发出响亮的咔哒声,仿佛被风化般,沿着那些布满他身体的黑线,他的躯壳剥裂,一片片掉落下来,丁丁当当的坠落在地上。
    “真是伤脑筋啊,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其中一个就必须消失掉呢?为什么被破坏掉的那个偏偏是我呢?”苍刻二号的视线越过我和冰鳍注视着我们背后,他已经无法看出原貌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个破碎的的笑容,“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啊,本来以为可以让供养品代替我留在这里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要妨碍我……”
我和冰鳍回过头去,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苍刻就站在我们背后,窑火环绕在他周身,所以我们无法看清逆光中他的表情。看见苍刻的那一瞬间,和那些坐在长桌边的人一样,苍刻二号的身躯被火焰熔化了,只有他的声音还萦绕着:“伤脑筋啊,我应该更恨你的,可是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
    隔着那扇大门,苍刻的身体也渐渐淡薄了,从他变得像影子一样透明的嘴唇里,传出了我和冰鳍不能明白的复杂语调:“伤脑筋的人是我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发觉呢?我不是在阻挠你……我是在等你,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和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真的一模一样呢,苍刻他们两个……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早起的白泽村村民惊讶的议论声吵醒了我们。对于我们在村外废窑里呆了一夜,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的情况,他们虽然很惊奇,但也更加坚定了不愿招惹我们的态度。重华叔叔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拉着我们飞快的离开村子。我偷偷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沐浴着朝阳的村庄——白泽村的确有很多瓷窑的,但是根本不是房前屋后村里村外到处都是,而且,外形一点也不像坟堆。
    苍刻说得没错,我在夜里看见的那层层土丘就是坟堆,这看不见的坟茔里一定沉睡着他熟悉的人,他喜欢的人,他要一直等下去的人。
    发现冰鳍和我一样偷眼看着落在身后的白泽村,我们吐了吐舌头傻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唱起了从苍刻那里学来的歌谣,爸爸眯着眼睛听了半天,突然惊讶的凑了过来:“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你们两个,唱的总不会是这个吧!”虽然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们也看不见那些瓷器裂纹一样的黑线了!
    “有什么啊!这首歌调子难听,词又这么怪!”纯理科系的重华叔叔觉得爸爸根本就是大惊小怪。
    “那是《礼魂》啊!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镇魂歌了!”爸爸推了推眼镜,“是谁教你们的?而且还是用唱的!”
    “一定是大哥你教了之后就忘了!”重华叔叔满不在乎的说,“就像昨天晚上的事情那样!”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爸爸着急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我和冰鳍偷看着对方作了个鬼脸——我们才不会说呢,即使讲了,爸爸和重华叔叔也不会相信吧!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段渐渐淡忘的记忆之所以会被唤醒,是因为看到了白泽村的新闻。考古人员在那里挖出了官窑的遗迹。听说官窑的习惯是烧制许多一模一样的器具进行拣选,大约一百件中能够上呈的只有八件左右。这种挑选是残酷的,因为最后那些瓷器根本分不出优劣,但被选中的只有一个。无法通过拣选的瓷器只能被就地打碎,封印起来埋入深深的地底。
    背负着随时会被毁灭的命运,怀抱着成为那被留下的唯一一个的梦想,这些脆弱而美丽的易碎品们经受了火的历练,可是梦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够完美,而是因为已经有一个被选中了,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东西……

整个白泽村,就建在埋葬瓷器残骸的土地上。难怪那时我会看见那么多坟茔,难怪走鬼雾里,会有那么多缺手断脚的人形,难怪他们会执意要得到,一模一样的东西中的一个作为供养……
    但陵考古人员不解的是遗址里竟然会出土一个完好无缺的深青色瓷瓶。即使没有任何纹饰,它纯净的苍色和孤高的姿态却在一瞬间夺取了所有人的心神。据说当地的稗官野史中有这样的记载,这座官窑之所以没落,是因为这里烧出的极品瓷瓶在运往京城的途中突然神秘消失,以至于落得整个窑场被废止,所有官员都被问罪。
    “我听说在遗迹里还发现了和这个瓷瓶一模一样的残片,正在全力修复呢!”我说着调大电视的音量,是为了盖过我对冰鳍和冰鳍的耳语,“这个瓶……就是苍刻吧……”
    “居然主动放弃去京城的机会留下来。”坐在我身边的冰鳍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笨蛋,难为他一直等到今天……”
    “伤脑筋啊……”我和冰鳍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却又同时皱起了眉头——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苍刻这种懒洋洋又迟钝的说话习惯啊!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41:38 | 显示全部楼层
356 凶宅幽灵   
   发不上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56:51 | 显示全部楼层
357 诅咒瓶
  
  他手里拿着瓶子盯着上面的字,叨念着: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而十分钟前,他还陷在另一种情绪之中。
  
  海面上风平浪静,是个出海的好天气。他驾着自己的小艇出来散心,想着这也许是个让心情变好的办法。而他错了,这只能勾起他更多的回忆,让他更加苦恼。从前他总是和他妻子一起出海。就是这艘小艇,让他在结婚三年以来每个周末享受着和妻子在一起的海上时光。现在,她却嫁给了一个更有钱的人,坐着更大的游艇,和别人享受着海上的时光。想到这里,痛苦像溶进血液一样,让他不能平稳的呼吸。他把视线转移到海面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在近处,他才看到,那不过是个瓶子。平常,这引不起他的兴趣。可今天,他却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把瓶子从海里捞上来,仔细的端详。瓶子不大,用一个软木塞塞得很结实。而吸引他注意的是瓶子上刻着的一行字: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不禁苦笑,自语道:满足我的一切诅咒,好啊,那就让我的前妻和她的有钱人见上帝去吧!他收起那个瓶子,又陷入刚才的情绪之中。
  
  转天,他被一个消息惊呆了:前妻和她新任的丈夫双双死于车祸。他的思绪一直处于混乱之中想不清个头绪。猛然间,思绪撞到一个地方,立即让他两眼发直。瓶子,是那个瓶子!当他拿出那个瓶子时惊恐的发现,同软木在密封的瓶子里,出现了一些新鲜的血液。他无法解释这一切,无法克服心中的惶恐,更无法说清这种复杂的现实是什么。那么,这两个生命的结束,仅仅因为他的一句无心的诅咒。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瘫坐在那里,心里满是懊悔,他开始恨自己。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们的死跟自己无关。可是,那诅咒,那瓶子里的鲜血,还有那两条鲜活的人命,这些,都怎么解释。瓶子被放到柜子深处,他看都不敢看一眼。他几次把瓶子扔掉,可第二天那东西总是让人绝望的出现在他的枕边。他开始彻底明白了,这东西是缠上他了。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有一天会主动的把瓶子拿出来。
  
  一个月后,他来见经理,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
  
  经理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嘲讽与无边的蔑视。
  
  “你难道也想要加薪吗?”
  
  “可我作为这个项目的开发人员,作出了……”
  
  “够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我在公司里干了快十年了,业绩一直不错。我的资历还……”
“你这样整天想着自己,还怎么工作,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公司的利益”,经理缓和了一下情绪,“公司有公司的决定,干得好,公司会明白的。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无论如何你也没门。和你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不论你干得多好也没用,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出头。”
  
  说着,经理又露出了那种常有的,习惯性的,充满无边蔑视的微笑。
  
  他站在那里,紧咬着牙。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不行。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绝对不行。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不,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这么多年来,我受够你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我受够了!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终于,那个瓶子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当天晚上,他把瓶子拿出来。对着瓶子说出了他的诅咒。在发泄完他恶毒的诅咒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三十年都未曾出现过的表情,是一种邪恶的微笑。
  
  又是一个月后,总公司派人来,要选一个新的经理。因为原来的经理不幸意外身亡。考察目标锁定在他和另外一个人身上,他觉得机会来了,非常兴奋。可那个人最近工作非常突出,总公司那边也公开表示过赏识。他坐立不安,不能就这样把机会浪费掉。绝对不能,只要他的对手不在了就可以了。于是,他想起了那个瓶子,还有那句话:
  
  满足你的一切诅咒。
  
  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经理。于是,他的对手,意见的反对者,位置上的竞争者,他都让他们像生中其它障碍一样消失了。瓶子里的血也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他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从高处跌下去,下面又湿又暗。他明白,自己是由善向恶堕落。
  
  终于,有一天,瓶子里的血积满了。
  
  夜里他猛然醒来,觉得屋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迷惑着,寻找着,原来是屋子在缩小!一点一点的在缩小!屋里突然被一种怪异的红光笼罩着,那个瓶子,出现在桌子上,放出那种莫名的红光。瓶子里的血仿佛要沸腾而出一样。他吓得冷汗直冒,冲向门口。当门被打开时,他发现门外燃起了大火,是火灾!可,为什么屋里这样冷,冷得让人难以忍受。难道……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火灾。这是……这是地狱之火!
  
  那屋子于越来越小,是要把他向地狱里推。
  
  此刻,看着桌上散发着红光的瓶子,那里面装满了他的罪恶。他却平静下来,他仿佛看见自己当时在海上捡到那个瓶子时,不屑一顾的把它扔回了海里。
  
  可是,在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他明白,一切都晚了。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57:13 | 显示全部楼层
358 也发不上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57:32 | 显示全部楼层
359 飞天舞

  “铃……”闹钟把许志伟在梦中叫醒过来,“破闹钟……”想起梦里那个古装美女正朝自己走来,连身上的轻纱带起的风,都似乎能听到。却被这个烂闹钟给叫醒了,他狠狠地把闹钟扔到床上,就冲进了洗手间。
  刚提好裤子,总编的电话就响了。电话里传来粗暴的声音:“许志伟,你怎么回事?车在你家楼下等着你呢!你给我快点!”听筒拿得离自己有一尺远的手,现在才敢靠近耳朵,但马上又传出来那响亮的声音:“要是到那边不拿回好稿子,我要你好看。”
  伸了伸舌头,很正经的告诉总编:“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总编只说了一个字:“屁!”然后是“嘟……嘟……”的盲音了。
  敦煌的风很大,冷冷地刮在脸上象刀子,土是扑面而来的。许志伟第一次到敦煌,但那感觉是多年归来的感觉。为什么呢?他想不通。这次来的任务是敦煌的飞天石像断裂的事情,总编想让他写篇纪实。
  住在县招待所里,许志伟觉得旅途的疲劳好象更加重了。躺下就昏昏地睡过去了。梦里那个女郎真的就在他面前,美丽白皙的容颜,丰满的身材,淡蓝色的眼睛透出了娇媚,樱桃小口在对许志伟说着:“阿玉,你终于来了,回到我身边了。来,随我一起舞吧……”美妙的音乐,让许志伟随着女郎一起跳起来。
  门外的服务员听到屋里有动静,就跑过来问,可没有人回答,就拿了钥匙打开了门。服务员看到那个住在这里的男人半裸着身体,在地上疯狂地跳着,转着,转着。服务员吓呆了。跑着去叫经理,经理来的时候,许志伟躺在床上睡着。经理说了服务员一顿就离开了。
  第二天,许志伟出门的时候,看到服务员看他的眼光都是恨恨的,许志伟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啊!拿着自己的包出了招待所,他没让陪同一起去,而是自己想去哪个窟就进去一通拍照。但工作还是要做的,他还是进了那个石像窟。
  美丽的石像只剩下了裙子和飘带了,上半身躺在地上。而石像似乎却在微笑。许志伟突然觉的那人像面孔很面熟。对了,就是梦里那个女人,还叫他“阿玉”。他没有费力地就把师像的上半身扶起来了。他好象随口就叫出了:“小枝……”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
  小枝是个美丽的舞人,因为家里贫寒,四岁就被家里人卖了。被转卖了很多次之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商人的家里,商人见她伶俐懂事,就让她留下来了。
  她美丽的舞姿给商人带来了极大的荣誉和很多的利益,很多人都是为了看小枝的舞来的。她最擅长的就是飞天舞,每次她起舞的时候,周围的花儿似乎都在陪着她起舞。她没有想到总有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她,默默地看着。那是工匠阿玉。就在那一刻,阿玉爱上了小枝。阿玉默默的爱着小枝,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工匠。
  阿玉去了敦煌的洞窟,因为要雕刻飞天。他用了很长的时间,细细得雕刻着那座美丽的飞天。终于雕刻出了轮廓,小枝的生动的舞姿,展现在他的面前,每天细细地抚摩着那光滑的石头,成了阿玉最开心和幸福的时刻。
  阿玉的雕像要完工了,他决定回去看看小枝。
  回到商人的府中,却听到小枝已经病得不行了。见到小枝的时候她已经瘦得不成型了。阿玉看着她,心如刀绞。他去找商人说想把小枝接走,却换来了商人的耻笑。再去看小枝的时候,阿玉把和商人说的话对小枝说了,小枝却只是笑笑。小枝给了阿玉一个香囊,叫阿玉好好保存。
  阿玉拿着香囊回到了敦煌,手里紧紧地握着它。不久后,传来小枝的死讯。
  就在那一刻,香囊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阿玉用红线系在自己的脖子上,用体温去暖那个香囊。而雕像也差不多好了。突然一天,敦煌来了个道人,他见到阿玉的时候,眉头紧锁,然后对着阿玉的胸口就是一掌,阿玉只是晃了晃,没觉出疼,但胸口的香囊突然冷了。阿玉象疯了似的抓住道人,道人一摆手说:“我为你好!”就走了,剩下阿玉对着自己雕刻的石像痛哭。
  阿玉把香囊摘下来,挂在了石像上,而香囊竟然自己消失了,而石像更加生动了,仿佛在动一样。阿玉日夜守着石像,渴望石像再次温暖过来。但石像没有再温暖。
  在一个深夜里,来了一伙强盗,当他们想抢走石像的头颅时,阿玉和他们拼了命,虽然打伤了两个,但终于寡不敌众,被打成重伤,闻讯赶来的人看到了被强盗打伤的阿玉,但石像仍然完好在那里。人们把已经说不出话的阿玉送到他睡觉的地铺上,他伸着手,朝着石像的方向,人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伸着手断了气,但眼睛还是睁着的。
  许志伟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全知道这些呢?他自己在洞窟中想着。居然坐在地上睡着了,梦中那个女人拉着他,对他说:“阿玉,这次我们永远不分开了。”他点头答应着。许志伟躺倒了,他的胳膊正好抱住了石像的肩膀。当人们来的时候,都很奇怪为什么许志伟抱着石像,但当人们想把石像和人分开,却发现怎么也弄不开,最后只好用刀把许志伟的手指弄断。
  手指流出的血渗进了石像身上,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追悼会上主编在说:“我们失去了一个好编辑,失去了一位好同事……”这些许志伟已经听不见了,他应该在很幸福地看着小枝跳舞呢……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12-2 14:57:48 | 显示全部楼层
360 脚

  2002年的冬天,我去一个朋友家里玩,他家很大.
  我们下了火车后在晚上才到他家。在1楼,刚一进门,就感觉到很压抑。他父母回老家了,就我们俩 。
  晚上吃喝完毕,就睡了,每人一间。结果晚上就出事了,晚上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天花板的右上角有一团东西 。当时感觉很不好,眼皮不听使唤。觉得有点害怕,朦胧中似乎是云雾状的。
   我觉得是脏东西,下意识地自己就挣扎着坐起来了,第一是拉开灯,枯坐半晌。“就觉得是恶梦吧。”自己对自己说 。因为很累,撑不住,就又睡了。
  后来的事情更可怕,那个东西好象看出了什么,竟然飘下来了。
  因为我是侧身睡的,觉得它竟然在我面前飘啊飘的,我就觉得是一双人脚 ,当时我心理很矛盾。很想看看上面是什么,但又很害怕!眼皮不听使唤,心理很乱很怕。于是念佛若干遍。直到天亮才睡。

(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灵隐岛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灵异志

GMT+8, 2024-11-16 11:26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