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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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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1 16: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9-21 18:34 编辑

 楔子

  阳年阳月阳日午时,灏然阳气极盛的时刻,晴空万里,太阳烈如火地朗照乾坤,直令天地万物无所遁形。

  金銮殿上,勤政爱民的仁皇帝仍与文武百卿商议国事。

  霎时,日色瞬间沉暗,天地异变——

  朝中众人只见四周顿时漆黑一片,飞沙走石、狂风骤雨直袭入殿。

  黑暗中,仿佛隐隐听得见鬼哭神号之声——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几名宫人十分狼狈地冲入大殿,“皇……皇上。”

  从他们的声调中,很明显地可听出一丝惊慌的意味。

  “什么事,快快奏来!”皇上急切地喝问。

  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贺喜皇上,九公主顺利降生了。”

  众官听闻此言,正要向皇上道喜,岂料那几个宫人又接着说出一个惊天噩耗——

  “但是……华妃娘娘她……她薨逝了。”

  “什么?”众人大惊。

  生下九公主的这位华妃娘娘艳绝天下,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妃子,想不到竟然因此而薨逝。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急地站起身来。

  “如何薨逝?”

  不可能是难产吧?华妃分娩之前,宫中御医明明说情况良好,如何现在竟然……

  倘若真是难产,他定要把那些庸医一一处死。

  “奴才不清楚,现在后宫一片混乱,皇后娘娘命奴才速来请万岁爷移驾后宫观视,似乎……似乎华妃娘娘死得不寻常。”

  皇上等不及听完,立刻转身朝后宫而去,顾不得四周视线难明的昏晦。

  “这是怎么回事?”

  来到翠华宫,一见躺在锦床上的华妃,皇上不禁大惊失色、倒退三尺。

  华妃娘娘早已猝死多时,只见她玉容惨淡,七孔渗出黑血,死状甚惨。

  皇后连忙扶住皇上。

  “臣妾也不明白,华妃产下九公主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话说到此,忽然一阵冷风袭至,皇后瑟缩了一下,不禁住了口。

  “这究竟……”翠华宫中阴风惨惨,皇上也忍不住一阵颤栗。

  一名宫人匆匆跑了进来,“禀皇上,玉清真人求见。”

  “国师?好,朕立刻去见他。”皇上三步并作两步,逃难似的离开此地。

  一出翠华宫,便见被封为护国法师的玉清真人侍立于外。

  “贫道参见皇上。”

  “国师免礼。国师来得正好,你看这——”

  “贫道正为此事而来。”昏暗中,只见玉清真人一张清矍苍颜异常凝肃,“方才贫道在观中打坐,忽见天地异变,实为不祥之兆,所以贫道掐指一算,料算妖孽竟似出在宫中——”

  “什么?”皇上大惊,“你说宫中有妖孽?”

  “至少是引起如今天地异象的肇始者。敢问皇上,今日宫中可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这——莫非是——九公主?”皇上刚一动此念头,心中便不由得一阵惊惧。

  “九公主?”

  皇上不由分说,一手拉着国师便往翠华宫走去。

  在看过华妃娘娘的死状之后,玉清真人的神色愈加凝重。

  “皇上,贫道斗胆,请求一观九公主。”

  侍立房外的宫女闻令,连忙将襁褓中的公主抱进来。

  那是一个肤白胜雪、相貌如玉的漂亮娃娃,但在雪般的印堂之间却有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玄黑之气。

  “啊?”玉清真人一见,蓦然惊叫一声,倒退数步。

  “国师?”皇上被他的反应吓愣了。

  “皇上,九公主可是今日午时降生?”

  在问题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玉清真人喃喃地自语道:“阳极阴尽、阳极阴尽——”

  “国师,究竟如何?”皇上心急地问道。

  “皇上,所谓‘物极必反’,九公主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降生,阳数已极,所以反为至阴之体,这——”

  “如何?”

  “至阴之体,由于同类相近之故,极易招魂致鬼,九公主命中所带煞气甚重,恐怕——”他看了皇上一眼。

  玉清真人不再说下去,皇上却已明白他所谓的“恐怕”是指什么。于是他下旨——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节:御魂(2)


  “来人,杀了九公主!”

  “皇上不可。”国师连忙出言阻止。

  “因何不可?这妖孽已经克死华妃,难道还要让她克死朕不成!”

  “天生万物,自有其定数。皇上现在就杀死九公主,恐怕反会招致不祥——”玉清真人沉吟片刻,说道:“皇上若怕九公主留在宫中会有祸害,驱逐她出宫,也就可以了。”

  “好,朕就依你所言,废掉九公主,将这妖孽驱逐出宫。”

  由于这一番缘故,刚出生不久的皇九公主就被降为庶民,从此流落民间——

  01

  这是梦魇吗?

  午夜时分,应君衡痛苦不堪地躺在炕上。

  他双眸沉重地合着,状似酣睡,实则意识仍十分清楚。

  他的意识虽然相当清楚,但却丝毫动弹不得,仿佛沉入了一个深邃的梦中,无法醒来。

  不过,他明白这不是梦。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压在他身上,极端沉重的重量,如千斤巨石般。还有一只如冰般寒冷的手,不时在他脸上抚弄着。

  这种感觉如此清楚真实,就像是他亲眼看到的一般真实,所以他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梦魇,虽然他的眼睛根本无法睁开——

  不是梦魇,那这究竟是什么?

  好几次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他入睡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仿佛有人压在他身上——

  多次经验让他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做梦,但他却无法明白,到底是谁在整他。

  每回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空气中总飘浮着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似乎有点儿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

  栀子花香越来越浓了,他脸上那只作怪的冰手也越来越放肆,由原来的单手抚触变成双手齐上。

  接下来,该掐他的颈项了吧。沉睡中的应君衡有些自嘲地想道。

  每次都是这样,他也不敢奢望这一次会例外。

  果不其然,那双冰手渐渐转移阵地,来到他的颈间,慢慢掐紧。

  啊——这感觉真是该死的清晰。他不仅颈子发疼,胸中也郁闷得难受。

  他觉得肺中的空气似乎都被压空了,沉重的压迫感令他几乎濒临昏厥。

  应君衡残存的意识在浓烈呛鼻的栀子花香中逐渐游离,身子开始变得沉重,仿佛即将沉入一个无尽的迷离空间——

  在这个时候,一阵亮光忽然出现在他涣散昏乱的脑海中,被压制的感觉完全消失。

  “衡儿,快醒醒哪!”

  一个温婉柔细,透露着焦急的嗓音不断地在他耳畔缭绕,许久许久,应君衡终于慢慢地张开双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貌美温柔的中年贵妇,再来是一个面貌气度甚为不凡的中年人。

  这是应君衡的双亲——祯王爷及祯王妃。

  “爹,娘。”

  刚刚经过极大痛苦的应君衡挣扎着要起身请安,祯王妃连忙阻止他。

  “躺着就好、躺着就好。”她将他按回床上,顺手取出方巾,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我和你爹不放心,特地过来瞧瞧你,见你方才的样子,想必同样的事又发生了。”祯王妃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关怀地问道:“你现在可有好一些?”

  “孩儿没事。只是劳烦爹娘,孩儿心中不安。”

  “傻孩子,说这什么话。”祯王妃轻斥一声,转头向祯王爷说道:“王爷,妾身想,再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咱们请位道长来看看吧!”

  “这——”祯王爷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只好这么做了,看君衡这个样子,似乎事情不简单。”

  “可不是。”祯王妃回过头去,心疼地轻轻抚触应君衡颈部那深刻而明显的紫青掐痕,“原本以为只是偶尔犯上邪祟,过几天就没事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这样没完没了——”

  “我明天就请人到府中做几场法事,现在让君衡好好休息,咱们走吧!”

  “嗯。”祯王妃轻应一声,慈爱地替应君衡盖妥被子,“衡儿,你安心休息,我们走了。”

  祯王爷夫妇离去之后,应君衡的房中又恢复原来的漆黑。

  他闭上双眼,静静地回想着方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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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节:御魂(3)


  空气中依稀还飘荡着栀子花的香气,既熟悉又陌生地悄悄召唤他那湮灭在遥远岁月里的记忆——

  究竟是谁?

  “啧!那些茅山术士,果然只是一班招摇撞骗、故弄玄虚之辈!”

  为了替爱子祛除邪祟,祯王爷和王妃不惜请来大批道士到府中作法,然而十几天过去了,应君衡梦魇的症状依然如故。

  看到爱子夜夜受苦,日渐羸弱憔悴,一向修养甚好的祯王爷也不禁生起气来。

  “王爷,这该如何是好?”貌美高贵的祯王妃以巾拭泪,一脸的愁容。

  “这——我也无法可想啊——”

  夫妻俩在大厅上愁容相对,一筹莫展。

  倒是坐在一旁的当事者应君衡,依然一派自在、若无其事的样子。

  “爹、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天意注定如此,孩儿认命就是,你们何必忧愁?”他的口吻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丝毫不以自身安危为虑。

  “你这孩子,说这什么话?”祯王妃闻言停下拭泪,“什么认命?不许你再这么说,不论如何,娘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是啊!君衡,爹娘一定会设法,你只管安心,别胡思乱想。”祯王爷也说。

  应君衡见他们如此执意,便不再说什么。

  “姨丈、姨娘,如果你们愿意试试的话,我们倒想跟你们推荐一个人,或许这个人救得了表兄也说不定。”侍坐一旁、经常客居在祯王府中的彦文、彦武两兄弟开口说道。

  “什么人?快快说来!”祯王爷连忙催促。

  “是当今的护国法师——玉清真人。”

  “玉清真人?”祯王爷和王妃闻言,相视一眼,不觉又惊又喜,“是了,为什么我们竟没想到他,也忒糊涂了。”

  “我这就请他去!”祯王爷说着便欲起身。

  “姨丈且慢。”彦文忽地唤住他,道:“姨丈,这玉清真人虽然甚有道行,但如今毕竟也年迈了,您就这么去请他,他未必肯费心尽力;不如,您先去见过皇上,有皇上的话,不怕这老道不从。”

  祯王爷闻言,将手一拍,“多亏你提醒我,我得先去见见圣上才是。”

  说着,一径出门去了。

  玉清观——位于京城的天下第一大道观,观名为当今圣上所赐,由护国法师玉清真人掌管。

  这玉清真人原是在龙虎山修炼的道士,因道行了得,皇上以“真人”呼之,封为护国大法师,至今历时四十余年。

  祯王爷在见过圣上之后,便来到这玉清观,向玉清真人诉说恳托之事。

  “这——承蒙王爷看得起,将这件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老道,但——如同王爷所见,老道年已老迈,龙钟不堪,恐怕不能帮得上忙了。”

  面对祯王爷的请托,苍颜白发的玉清真人面有难色。

  “真人何出此言?真人虽有年纪,但老当益壮,你的能力还是令人佩服的,何必如此推托?”

  玉清真人摇摇头,“非是老道推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请真人勉为其难吧!就算本王不够分量劳烦真人,也请真人看在皇上的份上,救救小儿!”

  “王爷如此说,叫老道如何担待得起?非老道不愿尽力——唉!”玉清真人一语未了,便长长地喟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在他苍老的容颜上,有一种桑榆晚累的沉重悲哀。

  祯王爷见他如此,也知道他的为难,但为了惟一的爱子,他不得不强人所难——

  “请真人念在皇上殷殷请托的份上,大发慈悲吧。”祯王爷毫不放弃地继续恳求。

  “王爷——”玉清真人望着祯王爷,无奈地长叹着,“贫道老了,许多事是无能为力了,有负圣上和王爷重托,不是贫道不愿意出力。”

  “真人——”

  “王爷,请回吧!贫道爱莫能助。”玉清真人言罢,叹息着转过身。

  他今年已八旬有余,真的老了,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且近来体力大不如前,哪还有法力降妖伏魔呢?

  玉清真人心中深深地感叹。

  “真人,难道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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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节:御魂(4)


  “这——”

  “真人,算本王求你了——”祯王爷说着,竟然朝着玉清真人跪下。

  玉清真人察觉王爷此举,连忙回身扶住。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不是贫道不愿帮忙,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倘若有其他的方法——”玉清真人说到这,脑中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倘若有其他的方法——”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祯王爷连忙追问:“真人,是不是想到有其他方法可解救小儿?”

  他的生命仿佛出现一道曙光。

  “这——”玉清真人沉吟了片刻,“容我细思。此法是否可行——”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也只好这么做了。”

  “真人,如何?”祯王爷急问道。

  “王爷,您可知道当年九公主的事?”玉清真人不答反问。

  “九公主?那个当年一生下来就克死华妃娘娘,因而被废为平民的公主?这事本王当然知道,真人因何提起旧事?”

  “除了克死华妃娘娘这项罪责之外,王爷知不知道九公主被驱逐出宫的主要原因?”玉清真人并不回答,又继续问道。

  “这本王就不清楚了。”祯王爷摇摇头。

  记得当年皇上的爱妃华妃娘娘产下九公主,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谁知就在那一天,天地异变,华妃娘娘竟无端薨逝。

  华妃死后,皇上悲痛异常,便因此而废掉初生的九公主。这段缘由是众所皆知的事,但若说此事尚有内情,这倒未曾听闻。

  “其实,九公主之所以会被放逐,是贫道的主意——”玉清真人双眼凝望远方,沉默了半晌,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久远的回忆,“我告诉圣上,九公主身上所带的煞气太重,既然会克母,难保不会克父。”

  “哦?”

  “这是事实,九公主确实有克死双亲的命格,但这并不是我所害怕的,因为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就算九公主煞气再重,也不可能伤及皇上分毫。我真正担忧的是——”

  “是什么?”祯王爷对于此事,也不禁好奇。

  玉清真人望了祯王爷一眼,“这件事说来荒谬且骇人听闻,贫道本不欲将此事宣之于口——就是当年,我也不曾告诉皇上,这是天大的秘密,也是我最大的恐惧——”说到这儿,玉清真人竟有点儿双眼发直,似乎恐惧至甚。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公主她……她具有御鬼之能。”

  “什么?”祯王爷闻言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

  尽管是由护国大法师口中说出,他亦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老道亦不敢唆使皇上放逐九公主。”玉清真人沉默了片刻,又道:“当年,我为九公主推算命数,意外地发现这位公主居然具有此异能,我担心这种不寻常的力量日后将成为扰乱宫廷的祸源,便以煞气之说,劝皇上驱离九公主。”

  “既是如此,当初真人因何不对圣上直言?”

  “贫道不愿骇人听闻,何况,泄露此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原本,贫道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这件事,但今日——”

  “真人告诉本王此事,莫非是——”祯王爷隐约明白他的用意。

  “没错。请王爷去找九公主,九公主既有御鬼之能,相信救得了小王爷。”

  祯王爷显得犹疑再三,“这……这妥当否?”

  他可以相信这件事吗?具有御鬼异能的九公主?

  “别无他法。”玉清真人笃定地说,“王爷,倘若不是老道真的无能为力,也不会想到要拜托九公主。如今,您也只有相信这法子了。”

  “这——唉,好吧。”祯王爷迟疑了许久,也只好姑且听信,“今日有扰,本王告辞了。”

  玉清真人送祯王爷步出玉清观门外。

  “真人留步,不劳远送。”

  “王爷,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切莫宣扬。”临行,玉清真人不忘殷殷嘱咐。

  “这不消说,本王晓得。就此别过。”

  祯王爷离去之时,已是日落时分。

  日薄崦嵫、暮霭沉沉,四周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日月无光,依稀又回到了天地异变的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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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节:御魂(5)


  “九公主?”

  “本王昨日去拜谒玉清真人,他的确指点我去找这个人。”

  大厅上,祯王爷将玉清真人所指示的法子提出来,和王妃及两位外甥相商。

  “想不到当年被废掉的那个小公主,背后居然藏有这样的秘密。”彦武听闻此事,不免疑信参半,“姨丈,此事属实吗?该不会是玉清真人一时的推诿之辞吧?”

  “真实与否,本王不敢肯定,但相信玉清真人应不至于欺骗本王才是。”祯王爷捋须沉吟,“何况,如今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走,我们不得不姑且信之。”

  “那九公主现今人在何处,玉清真人可有指示?我们得赶紧差人去请她呀!”王妃听到有方法可救爱子,也不论消息真假,只管连连催促。

  “九公主自被废为庶民之后,据说就避居在京城东郊,这在朝中倒也是人所皆知的事。只不过,到底是在东郊哪个地方,这就需要探查一番。”祯王爷说道。

  “要找出九公主所居之地,应该不是问题,但——”彦文说道,“找出九公主的居处之后,姨丈将遣人去相请吗?”

  “这当然,如何不差人去请?”祯王爷对他的问题感到不解。

  “这么做的话,姨丈不觉得失礼吗?”

  “此话怎讲?”

  “九公主虽然早已被废,如今是平民之身,但她毕竟是皇族血脉,身份自然尊贵、不比寻常。现在姨丈随随便便就差个人去请她,未免有失礼数,何况,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人。”彦文侃侃说来,一番话说得甚有道理,“外甥这话,姨丈以为如何?”

  祯王爷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说得也是,依你之见,那该如何?”

  “外甥认为,理当由表哥亲自前往才是。”

  祯王爷和王妃闻言,相视一眼,不觉有些迟疑——

  “这样妥当吗?衡儿现在身子不是很好,万一有什么闪失——”王妃担忧道。

  “姨娘只管放心,我们兄弟俩可陪表哥一同前往。”彦武说道。

  “这——”

  “也好,那就由你们兄弟二人陪君衡去吧!”祯王爷思考片刻,决定道,“你们自行前往,可以先探一探九公主的虚实,再决定是否要请求九公主伸出援手,免得我贸贸然就遣人去相请,有唐突之失。”

  王妃听了,这才没有异议。

  “王爷说得也是。”她转向兄弟俩,“彦文、彦武,这就有劳你们了。”

  “应该的。”

  “对了,衡儿人呢?”王妃突然想起,张望了一下,“为何到现还不见他人影?”

  应君衡和彦文、彦武兄弟俩向来是焦孟不离,现兄弟俩已经在厅上坐了很久,却始终不见应君衡出现,王妃不免感到疑惑。

  “喔,表兄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东郊散散心,顺便扫一下周姑娘的坟。”

  一听到“周姑娘”这个称呼,祯王爷和王妃的神情显出一丝诧异,但很快便黯然下来。

  “兰萱啊——不知不觉,她也已经过世三年了——”

  大厅上顿时一片沉静,只有窗外的凉风呼呼地吹着,有一种伤逝的悲哀。

  东郊,群山绵延成一片幽静的山野。

  丽日时,明亮的阳光洒落群山,映照出一副明媚亮丽的景致;而阴天时,就像此刻一般,四周山峦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在浓重的云雾笼罩下,显示出一种荒凉阴沉的意象。

  山中小径,由山脚处零零落落地一直蔓延到云深不知处的山间。

  在几不可辨的石径旁,孤立着一座石坟。

  那座坟是一片绿,坟上攀爬着满是枝蔓的藤萝菟,繁杂纠结,交织出一张浓愁不散似的密网;墓碑上也爬满了绿痕,藓苔地衣之类紧附其上,整块墓碑看起来宛如一块青石。

  那碑石立在灰暗的浓雾中,阴沉沉的似乎在诉说着一种无言的悲凉——

  远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渐渐靠近。

  不寻常的声响造访这一片寂寥山野,四周隐隐约约透露着诡异。

  马蹄近了。

  那是一匹高大的骏马,漆黑的皮毛在荒雾中微微闪着光亮。这对死灰的四周,是如此地不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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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节:御魂(6)


  而马背上的那个人,身形高大,虽显得有几分削瘦,却丝毫无损其潇洒英姿。

  他来到孤坟前,策马驻立。

  月白色的衣摆在萧瑟的冷风中翩然飘曳,薄雾中,宛若几片化为白蝴蝶的纸灰。

  那人静静地望着孤坟,俊朗清亮的眸子似无焦距般,俊逸的容颜凝着一种漠然的情绪。

  墓碑上的刻字在青苔的侵蚀之下,早已是模糊难辨的一片荒芜,然而尽管如此,望着孤坟的应君衡依然很清楚那个埋没在青苔之下的名字——周兰萱。

  一个红颜薄命的女子,是他十七岁时所娶的妻子。

  她原是周尚书之女,经父母之命嫁入他们祯王府,但过门不过两年,年仅十八岁就夭折了。

  对于这个过于文静温顺的小妻子,应君衡没有太多的印象,惟一的记忆,是她那抹总爱躲在角落偷望着他的腼腆笑靥。她死后,他也甚少怀念起她。

  琴瑟两年,她就像是他生命中一个必然的过客,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从不曾造成任何波动和涟漪。

  但最近,他竟意外地想起了她。

  那抹腼腆的笑,她身上惯有的香味——

  没来由地,他想起她,有意无意地就会来到她坟前走走,但望着她的坟,心中却又没有任何感觉。

  应君衡又静立了一下,蓦然策马离去——

  往山野的更深处行去。

  近来连日梦魇令他抑郁,他想借此机会透透气。

  他驭马缓行,寂静荒凉的山间惟有规律的马蹄声轻轻地回响着。

  忽然,一个轻细、几不可闻的抽气声随风而来,轻轻飘入他的耳中。

  他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处寻去。

  行不多时,他来到一片石皮光滑的峭壁之下,发现一抹玉色的身影悬于峭壁上的一株枯松间,情况岌岌可危。

  谷风习习,那一抹身形微微飘荡,犹如一只初展稚翼的纤弱蝴蝶。

  不作多想,应君衡即刻跃离马鞍,施展轻功登上石壁。

  只见他身形灵动、行动迅捷,屏息间便来到那个人的身边。

  应君衡不敢多耽搁,一手握住枯松枝干,一手揽住那人的腰间,翩然跃下。

  那人丝毫没有挣扎,又轻盈得似乎没有重量,应君衡不禁感到疑惑。

  安全落地之后,应君衡立刻放开怀中的人,想看清对方究竟是何等之人。

  一见之下,应君衡不禁怔然——

  面容似玉,双眸如星,绝美若清晓蔷薇、幽丽如月下芙蓉,竟是一个艳绝天下的无双丽人。

  天下竟有如此美人!应君衡心中暗自惊异。

  正想询问对方的来历,只见那个美人略一拱手——

  “多谢相救。”

  她的嗓音细若乳燕初啼、轻如露滴空谷,应君衡尚不及确定她是否真的曾经开口说话,对方早已转身离去。

  “请稍等,姑娘——”应君衡开口相唤,却唤不回她渐行渐远的倩影。

  他不禁赶忙向前追去。

  那位姑娘似乎对这一带的野岭山径甚为熟稔,一眨眼间便消失在应君衡惶急专注的视线之内。

  他只能怅然地立在原地。

  风静静地吹着,在微有凉意的风中,依稀残存一阵幽绝的冷香,昭示那个美人曾经在他怀中的事实。

  02

  一抹纤丽袅袅的玉色身影在荒凉的山径间迅速地穿行。

  习习的谷风轻轻吹拂着,扬起她一片沾染着殷红血迹的翩翩衣袂。

  这位有着绝色容颜的姑娘很显然受了伤。

  她匆匆地赶路,然其庄重沉稳的神情、雍容不凡的举止,全都突显这位姑娘不同于一般人的修养气质。

  她走到一座古老而陈旧的破院落外,停下脚步。

  “邵婆婆。”隔着一道残破不堪的旧篱笆门,那位姑娘轻声地呼叫。

  不一会儿,那道破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苍老的妇人。

  “小姐,您回来了。”老妇人出门迎接那个美人,衰颓的容颜是一惯漠然的神色,然而从她的动作和话语中,却可以明显地看出她对那位年轻姑娘的敬畏之情。

  “嗯。”被称为小姐的姑娘轻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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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节:御魂(7)


  这栋破屋显然就是这位艳美绝寰的姑娘的住所。

  “小姐,您这——”老妇人见到那位姑娘粗布衣衫上所沾染的血迹,不由得大吃一惊,惊惶之情溢于言表。

  她连忙拉住那位姑娘的手臂,仔细地察看。

  只见在那位姑娘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蓦然刻画着两三道殷红的血痕,呈长条状的伤处还不断地沁出鲜血。

  “怎么会这样,小姐?”

  相较于老婆婆的紧张,那位姑娘却显得冷静异常,淡漠的神情仿佛不觉得自己受了伤似的。

  “没什么,只是方才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让枯枝给划伤了。”她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走进那座残破不堪的院落。

  这位姑娘就是方才受困于峭壁,为应君衡所救的那个人;但她却以寥寥的几句话,轻易抹煞掉不久前峭壁遇难的经过。

  “您又跑去采药?我不是说过,您要用药材,就吩咐奴才一声,奴才到城里给您抓些来,为什么您又亲自到山里去采?”邵婆婆有些不满地跟在她身后唠叨。

  那位姑娘闻言,神情微微一变,眼中似乎闪过一抹黯然的情绪。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回答邵婆婆,继续往院中的破屋行去。

  她来到房中,捋起衣袖,随意抓来一条碎布,替仍微微渗出血丝的伤口包扎,态度轻忽至极。

  邵婆婆跟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况,连忙说道:“小姐,您这样做如何可以?奴才到城中替您请个大夫来处理伤口。”她说着,便要转身出门而去。

  “站住。”那位姑娘开口阻止了她。

  “小姐?”

  “不用去了。”她冷冷地说。

  “可是您的伤不能不处理。”老婆婆仍执意到城里去。

  “我说别去,就别去。”那位姑娘转过头来和她相对,神情漠然而冷淡,“你忘了城里那些人,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吗?何苦去自取其辱。”

  听见她这么说,婆婆显得有些迟疑,但她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无论如何,奴才也要试试。”

  “你——”

  那位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邵婆婆很快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何况,我们的粮食吃完了,我也必须再拿些珠饰进城去换。”

  她说完之后,不待那位姑娘开口,便匆匆地出门而去。

  望着老婆婆远去的背影,那位姑娘眼中蓦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哀。

  她静静地坐在房中,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悄悄溜进她脑海,等到她察觉自己又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回忆时,早已是泪痕满面。

  她很快地拭去泪水,回复一脸淡漠的神情,静坐着等待老婆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老妇人回来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人愿意来看诊,是不是?”那位姑娘平静异常地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已心里有数。

  她早就明白,城里的人一向视她若鬼魅精怪,避之惟恐不及,谁愿意接近她?

  “小姐——”

  “别再说了,你下去休息吧。”她面无表情地挥退那个老婆婆。

  邵婆婆又看了那位姑娘淡漠异常的神情一眼,叹息着离去。

  姑娘依旧沉静地坐着,纤柔秀丽的眉宇之间微微透露出一段轻郁的愁思。

  许多事情——是她无法决定的,但她的生命,却因此而背负上无尽的痛苦和罪恶。

  她的生命,原就来自错误。

  自从那一次邂逅之后,那名女子的倩影便一直萦绕在应君衡心中,而他夜夜遭受折磨的情况,则愈发严重。

  他的面容越来越憔悴削瘦,整个祯王府因此而笼罩在一股愁云之下。

  彦文、彦武兄弟俩不由分说地架着应君衡,往东郊去寻求帮助。

  “真是的,连你们两个也信老道士的无稽之谈!”

  在前往东郊的路上,应君衡不以为然地说着,似乎对此行不甚乐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备受妖邪作祟之苦,身体甚为虚弱,却还是嘴硬得很,对于彦文、彦武硬是将他架到东郊的行为,相当不悦。

  “宁可信其有嘛!君衡。”相貌俊美斯文的彦文微笑着说道,对应君衡的奚落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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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节:御魂(8)


  “你们相信也就罢了,何必拉我走这一趟。”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可是为了你好耶!”彦武不平地抗议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彦文和彦武两兄弟的年纪虽略小于应君衡,但因从小一起玩闹惯了,私底下说起话来倒也是没大没小的,毫无忌讳。

  “喔,这么说是我不识好人心了?那可真感谢你们啊,两位大好人。”应君衡以充满讥讽的口吻说道。

  “你——”坐在马上的彦武气得差点儿跳脚。

  温雅的彦文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你现在尽管嘴硬没关系,等治好了你的症状,看你怎么谢我们!”彦武不服气地说道。

  应君衡没有答腔,深凝的神情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果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虽然嘴上不说,也不像彦文他们那样急着寻找解救自己的方法,但他心里却很明白,他的生命——大概也很有限了——

  “你又说得这是什么话?”

  彦武一语未了,只听得一直缄默的彦文慢慢地开口说道:“也许吧,虽然我们硬是强迫你来此求助于九公主,但老实说,九公主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你,我也不敢确定——万一真的回天乏术——”他说到这里,蓦然沉默了,一抹淡淡的愁伤蒙上眼眸,“——我们就来生再做兄弟吧。”

  应君衡闻言,看着彦文,优美的唇角有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似乎对于他的话表示认同。

  “你们——”彦武看他们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免伤感,只是嘴里仍然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悲观,这样哪里像个男子汉?真是笑死人了!都还没试,怎么就知道事情不成功,还说出这一堆丧气话!”

  彦文笑了一笑,“你说得是,我们总得先试一试哪!”他说着,转向应君衡,“兄弟,在听天命之前,我们先尽人事吧!”

  应君衡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们兄弟俩快马加鞭,向东郊急驰而去。

  但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虽然他愿意接受彦文、彦武兄弟俩的好意,可心中却也不禁如此想道。

  如今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求生一般,他有一种悲哀的感觉。为何非得这么做不可呢?

  从来不是妄有轻生意念的人,但在长期受妖邪作祟之下,不知为何,他的求生意念竟日渐淡了——

  也许死了倒轻松,他想。

  他们来到一幢古宅之外,停了下来。

  根据王爷探查的结果,眼前这座阴沉古宅就是九公主的居处了。

  只见这座古宅果然阴沉得可以——

  一排枯败的桑柘如篱笆一般,参差零落地圈围住居中的屋檐,墙壁间攀满了薜荔藤萝之类的葛蔓。

  那些葛蔓绕柱垂檐、四处蔓生,或飘垂如翠带拂风,或纠结若葛绳盘石,衬托得整栋屋宇如荒屋一般。

  庭院里,荒草乱石、残榛断梗,乔木佳花无几,倒是葛藤蔓生了一地。

  整个古宅看起来是一片荒芜的绿,是一片阴冷的凄凉。

  “我的天啊,九公主就住在这个地方?”彦武见到这种景象,忍不住惊叹道,“这种地方也可以住人吗?天啊!活像鬼屋似的——”

  “彦武,不要胡说。”彦文连忙制止他的口无遮拦,不许他失礼。

  这栋古宅的大门是两片合在一起的残破木板,衰败一如两旁的篱笆。

  门板上挂着一块木匾,依稀可见匾上题着三个模糊的字——“泣芜居”。

  彦文走向前去叫门。

  “请问有人在吗?”

  过了片刻,没有人响应,彦文正欲再次高声询问,只听得彦武咕哝地唠叨着:“我就不相信这种地方会有人住!真的就像鬼屋一样嘛,仿佛随时都会有鬼出现似的——”

  一语未了,门板“咿呀”一声地开了,从门后探出一颗头颅来——

  白发披散,一脸的皱纹如风干的橘皮,两只老眼深陷着,干枯的眼眶中似乎还散发着幽幽磷光——

  “鬼呀!”彦武抑制不住地放声尖叫,壮硕的身子不禁踉跄后退,几欲仆倒。

  “看清楚,只是一个老婆婆。”应君衡跃下马背,见彦武吓成那样,好笑地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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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6:5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节:御魂(9)


  彦武得到应君衡的支撑,定睛一看,这才明白门后之人果然只是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妇人。

  “呼,吓我一大跳。”彦武放心地吁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压惊。

  “真是失礼。”彦文白了他一眼,这才转向那个老婆婆道:“很抱歉,冒昧造访,请问九公主在吗?”

  老婆婆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三位来人,面无表情,也不答腔。

  许久之后,她缓缓地开口,嗓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来自地府——

  “你们是谁?”

  “我们是祯王府的人,今日来此,乃有一事相求于九公主。”彦文表明身份顺便说明来意。

  老婆婆沉默半晌,说得一句:“暂候。”便转身入内,门也随之合上。

  “这老婆婆是谁呀!怪里怪气的。”

  “彦武,你又在无礼了。”彦文不悦地责备他。

  “本来就是嘛!”彦武不服气地继续咕哝,“我看那个九公主,一定也是怪人一个——”

  “你——”

  彦文正想说些什么,门倏然又开启了。

  “小姐请你们进去。”老婆婆语调平板地说道,然后径自转身而去。

  他们三人连忙随后进入。

  行经庭院的时候,四周无风,和煦的太阳也高悬于空,但他们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阵阵的阴冷。

  在这个荒芜的院落里,四处透露着阴沉的气息,似乎连午后的阳光,也带着寒意——

  好不容易走过这庭院,老婆婆将他们带到更加诡异的一个古屋前,安排他们在回廊上坐下。

  “什么?居然叫我们坐在外面走道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这栋古屋诡异阴沉的气氛确实吓着了彦武,但面对这样的待遇之时,他却勇敢地表示出不甘受辱之意,“我们好歹也是祯王府的人——”

  “彦武,不得无礼。”彦文阻断了彦武的牢骚,“对方是公主之尊,非同小可,容不得我们冒犯,乖乖坐下吧!”他低声训斥,拉着彦武在回廊上的蒲团上坐下。

  应君衡早已就座,静静地打量起四周。

  他发现他们三人正坐在正厅的大门外,而这扇大门其实并没有门板,只是垂挂着一片落地大竹帘,区隔出室内和室外。

  他的目光透过竹帘望向厅内,看见帘后还立着一架半透明的屏风,在屏风的后方,放置了一块坐垫。

  那大概就是九公主的座位吧!他想。

  如此有距离感的会客方式,是那个已经被废掉的公主用以维持自己应有之尊严的表示吗?

  好特别的女子。就算是现今宫中的公主,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如此严守礼法——这个九公主确实不同凡响——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竹帘外的应君衡第一次对那个传说中的九公主感到有一丝兴趣。

  正兀自想着,他隐隐察觉帘后似有动静。

  抬眼望向厅内,只见一个身着繁重衣裳的身影,渐渐自远方移到屏风后,跪坐而下。

  她的举止优雅而雍容,显示出深厚的涵养,令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属于皇族的尊贵气息。

  传说中的九公主现在就端坐在他们眼前,但因为重重的阻隔,他们无法看清帘后之人的全貌,只能借由偶尔传出的衣物摩擦声,和隐隐自帘后飘散而出的清冷香气,来揣测和想象映在屏风上的那抹倩影——

  这香气是——

  应君衡初闻到那丝若有还无的冷香气息,不由得愣住了。

  似曾相识的香味,这究竟是——

  “将你们的来意告诉小姐吧。”

  老婆婆的声音顿时惊断应君衡专注的思绪,紧接着,他耳边听到彦文的声音——

  “这位是祯王府的小王爷——应君衡。小王爷似乎中了魇胜之术,夜夜为鬼物缠身所苦。听闻九公主有御鬼异能,因此我们特地前来请求九公主伸出援手,予以破解,以救小王爷。”

  帘后之人沉默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表示。

  良久之后,她倏然起身,往屋内走去,依旧一句话也没有。

  “九公主、九公主——”

  “喂,你怎么走了?喂——”

  彦文和彦武见状,连忙出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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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1 17:0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节:御魂(10)


  轻细的脚步声渐行渐渺,九公主高雅的身影缓缓隐去,仅余一帘袅袅的清冷余音。

  “你们走吧,小姐不愿帮助你们。”老婆婆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让我们再求求九公主——”彦文不甘心地说道。

  “不用求了,走吧!小姐转身而去,你们再怎么求,她也不会答应。”

  老婆婆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三人送出门外,“砰”的一声合上门。

  彦文、彦武颓然立于门外,一脸绝望。

  应君衡的脑中却一直只思索着一个问题——

  究竟是在哪里闻过这香气?

  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想了许久,终于豁然开朗。

  在“泣芜居”所闻到的香气,他在那天所救的那名女子身上也曾闻过。

  难怪他会觉得似曾相识,但——这表示什么?相同的香味是表示她们乃同一人吗?那天那位美貌绝伦的姑娘,就是九公主?

  大概不可能吧。看九公主的举止模样,丝毫不像是会在峭壁上遇难的人,那位美人应该是东郊附近山野人家的姑娘,但——

  相同的香气,又同样在东郊出现,未免也过于凑巧了。那天那名女子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九公主被废为庶民也是十八年前的事——

  就算假设那名女子就是九公主,有何不可?

  他决定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出当天的那名女子,无论如何——

  为了再见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一次,他应君衡不计一切后果。

  基于这个原因,应君衡再度来到“泣芜居”。

  “小姐不会答应救你的。”

  荆门内,依然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脸。

  应君衡尚未说明来意,老婆婆就出言拒绝。

  “应某非为此事而来而是有一事想请问九公主,烦请通报。”

  九公主肯不肯救他,已经不重要了,他不过想证实自己的臆测罢了。

  他只希望能再见那女子一面,在他有生之年——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转身入内。

  片刻后,他被请入“泣芜居”,坐在和那一天相同的座位上。

  隐隐一阵清雅幽淡的香气不断地拂面而过,应君衡知道九公主已来到帘后。

  “你有什么话要问,就赶快说吧。”一旁侍立的老婆婆显然有丝不悦地催促道。

  “我一直很想寻找一个人。”应君衡没有理会那个老婆婆,径自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知道该往何处才能找到那个人,不过,我想九公主应该清楚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帘后人静默一如她映在屏风上的黑影,没有回答。

  应君衡早料到是这种反应,继续说道:“那个人对我而言,重要非常,应某一定要找到她。倘若九公主明白她的行踪,还请莫要隐瞒——”

  “说了半天,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谁?”老婆婆不甚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她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约莫和九公主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应某是在九公主居处附近的山野里遇见她的,当时那位姑娘似乎失足跌落山崖,而受困在峭壁之上,是应某出手相救。”

  应君衡一边说,一边留心九公主的反应。在提及峭壁一事的时候,他发现帘后人的身影微微动了动。

  是凑巧吗?还是——

  他不动声色,续道:“应某救了那位姑娘之后,她很快便离开了,连姓名也不曾留下,但我很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自从那天之后,我没有一日忘记她——”

  九公主一直保持缄默,不曾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老婆婆冷冷地开了口:“这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应某发现,那位姑娘身上的气息和九公主相似,因此,我怀疑九公主和那位姑娘应该有所关连,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九公主和那位姑娘,根本就是同一人?”应君衡目光精锐地望着那抹尊贵的身影,似想穿透在他们之间的帘幕一般。

  “荒唐!”老婆婆听他说完,顿时不悦地斥道:“我们小姐是何等高贵雍容之人,如何会受困悬崖,为你所救?简直是一派胡言!”

  “应某是否胡言,似乎由不得阁下断定。”应君衡冷淡地回言,看也不看那个老婆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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