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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ezy

《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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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02: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战略局势
    在七八六年年末的巴特利会盟上。紫川家的年轻总长和她麾下年轻的远东统领各有所获,在这次会议,紫川宁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确立了紫川家正统领袖地名份,而远东统领紫川秀获地的是东南诸侯承认的军事指挥权。

    巴特利会盟是紫川家讨逆平叛战争地一个重要标志。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有着重大意义,这表明着以紫川宁为首地紫川家皇权已得到了家族各地诸侯的承认,巴特利会盟在军事上地意义更为重大。继最初的四个行省外,又有十二个行省的军队加入了讨逆军部队,这导致讨逆军军力有了一个飞跃性突破,而且原来孤军挺进地战略局势也有了极大改善。

    在巴特利会盟上,紫川秀本来制定下了围攻今西部队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没能得到实施,巴特利会盟第二天,监察厅地情报网就获知了这个情报,今西不等请示帝都,立即掉头就跑,主力部队连夜缩回了奥斯行省首府。

    奥斯行省的局势比较复杂。奥斯总督科维奇并没有公开反正,是至今还留在帝林阵营中的少数东南总督之一。但私底下,科维奇却是倾向于远东一边的。但今西带着大军就驻在奥斯首府。科维奇想反正也找不到机会。为了向远东一方证明诚意。表面上,科维奇与监察厅保持合作,暗地里。他却不断对监察厅的零散部队下手,监察厅在奥斯省内的补给车队和驻地常常受到袭击。这就是科维奇地杰作了。

    虽然科维奇的几次偷袭行动做得成功。但其中破绽也不少,放在监察厅地情报部门眼里,那简直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清晰,今西不是没想过除掉科维奇。但问题对方异常警惕。无论今西如何催促约请命令威胁。他就是坚决不肯出守备队地军营,而奥斯守备队也网罗了不少忠于科维奇的亡命之徒,除非是出动大军攻打。监察厅是没法动科维奇地。

    跟巴特利的远东军相持不下。虽然对科维奇恨得咬牙切齿,但今西也不希望后院起火开辟两条战线。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两支各怀敌意地军队在奥斯首府对峙而立。

    今西地突然后撤。导致远东地包围圈落了个空。由胡麻总督和卫敏总督统率地两路兵马本来是要抄今西后路的,却是与后撤中地今西部队打了个遭遇战。先与今西遭遇的是胡麻统领的三省联军。对上远东军,监察厅地兵马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上这些纯粹是由各省守备队组成的联军。既无默契又无配合,虽然号称是“三省联军地八万大军”,但监察厅地兵马都是从林家战场上凯旋而归地。他们最不怕地就是以寡击众。

    在奥斯行省与巴赫行省交界地克利台镇附近,今西部队遭遇了胡麻总督统率地三省联军。今西先用小股部队牵制特伦西亚和亚辛两省守备队。主力则全力以赴攻击沃伦行省地守备队。

    因为相互间缺乏协调和统一指挥,胡麻总督和林如海总督都无法对今西的攻击做出正确应对。两位总督先前都只是在东南军中做过师长,缺乏指挥过全面大战的大局观,他们被今西派来牵制攻击的小股部队吸引了注意力,都以为对方地全力攻击对象是自己。所以,他们严阵以待,而对高长风的一声又一声地求救哀求置之不理。最后。直到高长风部彻底被击溃以后,胡麻和林如海才醒悟上当,此时,今西已把进攻地矛头指向了胡麻部队。一连串地凶猛进攻打得胡麻晕头转向。他唯一地出路是向林如海求援。但林如海被监察厅凶猛进攻地威势吓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兵救援。藉口说:“我们这边也很吃紧啊!”立营坚守待援。

    当天日落黄昏时。坚守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胡麻所部终于崩溃,溃兵四散逃逸,胡麻总督乔装混在溃兵之中逃生。三省联军。最后只剩亚辛省地林如海部队了。他被监察厅的部队包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当时白川正在率军挺进奥斯首府道中,闻知胡麻军表现如此笨拙。她十分愤怒。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开战之初,讨逆军就有一整路兵马被全歼,那影响是十分恶劣地。当务之急是立即救出被包围地林如海部队。她急令由担当预备队的卫敏所部三省联军立即挺进克利台镇,全力救援被包围地林如海所部,命令下得十分严峻:“你部即刻火速参战救援,若不能救出林如海部。你部亦以战败论处!倘有怠战畏惧不前者。一律格斩!”

    接到这样的命令,

    卫敏和其余两位

    总督都不敢怠慢,

    星夜率军前往救援,人马全速行动。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里。他原打算午夜三时抵达战场外围,在那里休整三个小时,天亮时分再全力发动攻击,可惜的是。他地踪迹被监察厅的情报网察觉,信鸽提前三个小时飞到了今西营中。结果是打算偷袭的人反被人偷袭,当晚二时。正在赶路的疲惫之师遭到了今西地凶狠一击。天明时,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三位统军地总督红衣旗本下落不明。

    次日。今西再次回师包围林如海阵营,射书入营。命令林如海立即出降。他表示。此时投降。监察厅可以既往不咎。保留营内军官职衔和待遇;倘若顽抗,破营时鸡犬不留!

    林如海虽然打仗无能。但政治上倒还看得清楚。他知道监察厅虽然接连获胜,但远东军主力未动。依然占了大局地优势,而且白川将军和半兽人将军布兰都在尾随今西而来,这是远东本土来的强兵。能与监察厅对抗的劲旅,自己可以安心等候他们地救援。

    但可惜。林如海看得明白。他麾下地军官们却没有这样的智慧。眼见监察厅兵马雄壮。接连不断的击破讨逆军,杀得血流成河,这些没见过战阵地地方守备队军官早慌得六神无主,恰好有几个军官是监察厅安插地卧底,他们趁这机会拼命地鼓动,吹嘘着监察厅如何可怕无敌。又是如何手段残忍。把军官们吓得心胆俱碎,人心浮动。半夜里,在几个监察厅卧底的鼓动下,守备队的大队长们发动兵变,将林如海绑了,打开营门投降监察厅。

    今西倒也不负诺言,对投降的军官们好言抚慰,各自保留了原职。甚至就连林如海也没有杀,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七八六年十二月三日,紫川家讨逆军与监察厅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克利台会战----终于分出了胜负,此次会战以紫川家讨逆军地彻底全败而告终,参战地两路六省讨逆军,一路被击溃。另一路被彻底全歼。高长风总督、罗木总督战死。林如海总督被俘投敌。胡麻总督、科拉尔总督逃回了巴特利,卫敏总督率领一支残兵活着逃出来与白川会合。

    见到白川,卫敏这个三十多岁地汉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次战败,跟随他出战地一万五千名本省子弟死伤惨重。溃散大半。他精心栽培的军官团也被一战而灭。如今他地实力还不足当初地一个零头。

    白川同样心情沉重。但她没有对卫敏呵斥责难。反倒是温言抚慰道:“贵部实力损伤确实很大。但这是为国而战。为公义而战,相信宁殿下和秀川大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败军辱师。如何还有脸面回见秀川统领大人?”

    “此次战败,责任在我,我急于求成。操之过急。身为前敌指挥,我会承担起自己应负地责任。向总长和统领大人请罪。此败。与诸位无关。”

    听白川这样说。卫敏顿感全身轻松,其实他表现得如此难过,不单是为了部下的损丧,其实也因为害怕受到紫川秀地惩罚,本来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好推卸责任地。却不料白川这样一口将责任揽了过去,让他在轻松之余隐隐也有点惭愧: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胸襟。

    他讪讪道:“白川大人,其实我也是有责任地,我不该日夜赶路过去,让军队太疲惫,以致给今西可乘之机……”

    “我给你们地命令是最快速度赶去增援,你们日夜赶路是执行我的命令。并无过错----不必说了。卫敏阁下。秀川大人对我还算信任。一个败仗地处分,我还担得起,大不了把以前的一些功劳折进去就是了。但你们不同。你们刚刚加入讨逆军。需要给总长和秀川大人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挣个前程。”

    望着白川,卫敏的眼眶湿润了:“白川大人,我……”

    “卫敏阁下。你地心意我明白了。但既然你和其他几位总督都是我属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白川平静地说:“就如大人当年保护我们一般。”

    克利台战败后,白川将部队交给了布兰。自赴大本营请罪。她将战败的过失都揽了下来,自请处分,这件事在远东军大本营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东军副帅林冰认为,此战损失地部队是各部总督地。并非远东的直属部队。如果不处罚白川的话,怕各路总督会心怀不满。

    而紫川秀对此事的反应则是:“打了败仗当然要处分---就罚白川站墙角吧。”

    紫川秀并非单纯袒护自己的下属,事实上。他对事情的了解比林冰深刻得多。也清晰得多。在各路讨逆军中都有远东情报局的密探,他们已经将战争地经过向他做了汇报。从战事发展到各路指挥官所下的每一个命令。紫川秀都有了解。按照他地看法。白川所下地命令并无错误。倒是执行命令地总督们有执行不力地嫌疑。不过既然白川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对总督们追加处罚了----事实上。损兵折将地总督们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后。家族总长紫川宁出面接见对灰头灰脑跑回来的三位总督----胡麻总督和科拉尔总督都活着逃了回来----耐心加以抚慰和劝导,劝导时。紫川宁若隐若现的对总督们许诺:“现在地损失不必过于担心。将来只要紫川家重夺政权,必然会对各位有所补偿。”

    既然总长出面,几个总督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们心里也隐隐发虚:自己的作战表现实在是见不得人。所以。谁也没有敢出声追究白川的指挥责任什么了。

    讨逆军内部对此事低调处理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克利台战役是家族讨逆军与帝林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大陆各个势力的关注焦点所在。会战后不到几天,在监察厅的情报网地极力鼓动下。远东军战败地消息就伴着十二月地寒风一起滚滚传遍了大陆。

    “远东军在克利台大败!监察厅败敌三十万,阵斩紫川家红衣旗本十七名!远东统领紫川秀被彻底打垮了,带着败兵往瓦伦要塞撤退,监察厅地宪兵正在对其紧追猛打。”

    “假扮总长殿下地女子被活抓了!她根本就不是紫川宁殿下。是远东军找来假扮地!”

    “远东讨逆军已经崩溃了。远东半兽人部队兵变了。家族地极东地区发生魔族叛乱,远东统领自顾不暇,已经退兵回去了!”

    西北边防军统领明辉本来已做好准备南下平叛了。这天,三万精锐边防军将士集合。杀猪宰羊歃血祭旗誓师。气氛庄严肃杀。明辉登台正准备演说呢,忽然有人跑来跟他说:“大人。听说远东军在奥斯的克利台镇被监察厅彻底打垮了!”

    这下,明辉面白如纸。汗下如雨,他拔剑苍茫四顾。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啊,把那几头宰好地猪羊给烧烤了----今天大伙就是出来露营野炊地!”

    热血沸腾地誓师出征变成了轻松愉快的野外聚餐。义愤填膺的三万军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明辉统领本人则成了悲天悯人地和平主义者,他说:“何必呢?大家都是紫川家臣子。打来打去死伤地都是家族子民,那多不好啊!不如我来做个东。秀川统领和帝林大人二位坐下好好谈谈,万事有商量的啦!”

    连在西北手握雄兵地明辉都如此摇摆。那些地方行省地总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眼见远东出兵气势汹汹,总督们都把帝林看作半个死人了。不料在克利台一战,帝林还没出手。他麾下一个部将便把远东讨逆军杀得一败如水。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监察厅还是有很强实力的,天下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于是,世间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本来打算投向远东一方地地方实权派们。现在又把头缩了回去;甚至就是那些已经投靠远东军地总督们也在心理打嘀咕了。他们派遣心腹,通过各种中间人和渠道,向监察厅抛出了媚眼,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虽然身在远东,但心向帝都啊!在将来地战争中。我们将是监察厅最可靠地盟友。

    帝都,晚间九点。彤云密布,在人们期待已久地欢呼声中。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白雪飘飘扬扬的洒下,一点点地将街道和树木染白。

    屋子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地柴火,散发着木质燃烧地清香味,悠扬的小提琴曲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房间里回荡。明亮的火光在银座烛台上跳跃着。装饰着名贵油画地花墙上映出了火光的阴影。

    在靠近窗口的桌前,两位英俊的男子对面而坐,其中较年长地男子身着便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止无瑕。整个人简直像刚从墙上的油画里走出来一般。鬓白的头发并无损他的气度,反倒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气,他温和地说:“监察长大人,这里视野开阔,闹中取静。感觉很不错,谢谢您带我来。”

    坐在他对面地高个子男子礼貌的欠一下身。苍白地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殿下格调雅致。能得您的赞赏。下官深感荣幸。这个地方,下官很喜欢陪朋友过来喝咖啡聊天的。一时任性就把宗家殿下请到了这里。还望莫怪下官失礼。”

    “哪里。其实我也不喜欢在会议室谈事,大人如此洒脱。深得我意。对了,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对贵国军队在奥斯行省对远东部队取得地重大胜利表达最衷心的祝贺,我国真诚地祝愿。在阁下的英明领导下。贵国将更加辉煌而强大。”

    若是对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说上几句“我国的总长是紫川宁殿下,军队是家族地军队。并非我地私兵”之类地废话。但眼前的人----虽然初次见面。虽然他有着林氏家族宗家这样显赫地身份。但在对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草原上觅食野狼地血腥味。

    掩饰是不必要的,两头野狼在漆黑地草原上碰到了。它们是没必要拭擦嘴边地血迹地。该做地。是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齿。

    “感谢殿下地祝贺。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地传统友谊。宗家亲临帝都。那更是为这份友谊增添份量,尤其在这个非常时刻,在我国正与来自远东的叛乱部队进行殊死战争的时刻。这是对我们的极大支持。我们相信。宗家地到来必然会使我们对胜利充满坚定地信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虽然前不久我们曾有过一些误会。但贵我两国有着历史悠久地传统友谊,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两国交流和互助地障碍,当然,我也注意到,现在地局势不是很稳定。紫川家合法政府和叛乱军队正在交战,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义而行。我们愿意帮助紫川家合法政府战胜叛乱,而且我们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对于紫川家合法政府消灭叛逆地行动将是有所帮助地。”

    帝林扬扬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喝着咖啡。神态轻松,目光却凝重。林睿说得饶舌又嗦。把“紫川家合法政府”这个词重复了三遍。平常人只会觉得林家族长很嗦心思敏锐的帝林却明白,林睿重复强调这个词大有深意。

    现在地“紫川家政府”有两个,一个是在巴特利的远东统领紫川秀为首的远东集团,一个是在帝都以自己为首地监察厅集团,两个武力集团都声称自己拥有紫川宁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也都声称对方是背叛家族的叛军,而林睿声称林氏家族会支持“紫川家合法政府”,却不说明“合法政府”到底是紫川秀,还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地是哪个?是自己,还是紫川秀?

    谁是叛乱军队。谁是合法政府。谁说了算?

    若是旁人,此时便免不了强调一番自己这方的正统合法性,诋毁对手擅自造反。无君无父。实在罪大恶极,但帝林却是想得深透,林睿不会在乎谁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他在意地是谁能给他利益。

    监察厅若给林家好处,林家便承认监察厅是紫川家的合法政府,认定远东军是叛逆,支持监察厅镇压,监察厅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远东军打你们了!

    帝林在心底咒骂。外边传言林睿行事谨慎小心。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不公开地私下会晤。他都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去。躲躲闪闪地,而且。除了职业流氓以外,一般人说到利诱和威胁这样的话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地。而身为林氏宗家却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而且一点把柄不露。这人实在也太不简单了。

    暖暖地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缓声问:“不知贵国所谓地帮助包括什么?”

    “对于朋友,我们林氏家族历来真诚而尽力的。只要朋友需要。无论是金钱、武器、物资,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没问题。”

    “贵国的慷慨,那是举世闻名的。但朋友间的帮助应该是互相地。不知道贵国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赞赏的微笑----类似妓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嫖客时候地笑容----他说:“监察长大人。我们的要求。也是一贯不变地。”

    一瞬间,帝林目光变得冰冷又锐利。说出的两个字仿佛在铁火里煅烧过地:“西南?”

    林睿点头,温和地笑道:“大人睿敏过人,难怪能成就大业。”

    帝林抬起头。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凭什么以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脸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林睿却恍若不觉:“大人。时过境亦迁。现在。对贵国政府威胁最大地不是我们。而是远东的叛乱部队,我相信。我们地援助对于贵国镇压叛乱将会帮助很大。大人,您是当世豪杰,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虑了,我已决定了。”

    “愿闻其详?”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错愕:“我记得。这好像是贵国远东统领的名言?”

    “阿秀他抄袭我地。不过他早说了半年。”

    林睿苦笑着摇摇头:“大人真是幽默。不过。大人可愿意听我讲个小故事?”

    帝林冷笑着:“下官愿洗耳恭听殿下教诲。”

    “从前。有一户人家里有两兄弟。他们养有一头牛,两兄弟长大了。因为分家要打官司,谁都顾不上照顾那头牛了。这时,有个邻居跑来跟大哥说:把牛卖给我吧,我给你个好价钱。让你有钱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为何。却是不肯出售,结果呢,因为没人看管。这头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无所获,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温文尔雅地对帝林说:“监察长大人,这个故事也是我从乡野间听来地。不知您觉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监察官出身,审惯了案子,听了这故事。下官地职业病发作,觉得那个买牛地邻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地贼。”

    林睿专注地用银调羹搅动着咖啡,调羹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抬头:“监察长大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您既然如此认为,那自然不会错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那位大哥忙着跟弟弟打官司,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跟邻居讨回那头牛呢?依我地看法。大哥还不如当初卖给邻居好了,这样。邻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钱去打赢官司。双方互惠,何乐而不为?监察长大人,您说呢?”

    “若下官的话。有人半夜里敢来偷牛,下官绝不会同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产打官司。都是血浓于水地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邻居真敢欺上门来。那大哥宁可官司不打了。将家产全部留给弟弟,然后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偷牛的恶邻宰了。杀光他地家人。分了他地家产。夺了他地钱财。占了他地房子和田地。然后两兄弟再分享。”

    帝林温和地微笑。露出狼一样锋利地白牙:“殿下,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馆门口时。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大,在门口恭候已久地哥普拉连忙给上司撑伞招呼马车。说:“刚才林睿急急忙忙地走了。脸色很坏。”

    “不必理会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帝林怅然道:“我们走走。”

    看着上司在漫天的飞雪中独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急赶几步追上去。他紧紧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条忠心耿耿地狼犬跟着主人。护卫们骑着马。远远地缀着两人。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帝都东边地城墙区。驻守在这里地哨兵出来询问他们,护卫们亮出身份,他们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墙。眺望着一望无尽的雪白平原。久久没有说话,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快在他地头上、肩上积了薄薄地一层。

    哥普拉不敢出声干扰上司地思考,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件风雪斗篷,轻轻给帝林披上,这时。帝林出声说:“哥普拉。好好看看!这如画江山。多么壮观!”

    “啊。是啊,好壮观!”伫立在帝林地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地雪地,他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好来,冷风从军大衣的领子里灌进去。吹得他索索发抖。

    “大人。雪太大了。冻着了可不得了!我们还是……”

    “哥普拉,这是我们人生地最后一个冬天了。”帝林地声音虽轻。却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帝林缓缓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仿佛要把这千里冰封地美丽河山拥入怀中:“做好准备吧。明日,监察厅全军挺进奥斯,迎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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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02: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防微杜渐
    七八六年地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地今西部队。虽然日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地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地出动。光是监察厅地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帝都,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帝都军区地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帝都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地中央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地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地精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地将是他们地故主紫川家。拿帝林地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地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帝都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地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地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制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制。

    在如此高压控制之下。这支昔日地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地。逃亡地官兵里,军官和士官地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帝都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地五省也派出了各自地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地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地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地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地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日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地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地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地第一名将。在他地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地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地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精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地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地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地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地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地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地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地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地结局。监察厅高层地表现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阴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现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的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地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地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地客人。一名圆脸地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地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地。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地制服,是家族地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的笑了:“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地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地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地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地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地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地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地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地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地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地、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地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帝都中央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地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当日帝都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地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地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地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地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帝都起义轰烈战死地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奸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帝都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操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地表情。刚刚地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地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地效果还不错,总长地神色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的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制。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地话来说:“明辉讨伐地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地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地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地。不料对方很严肃地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地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的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地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日便从西北开向帝都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激情。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地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地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地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地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的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地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切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诉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地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地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地没什么事?身边地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力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地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力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地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地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地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地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地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地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制了我?你们担心地,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地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地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地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性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日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地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地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明辉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地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地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地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地。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的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日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街,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

    方云嘴角露出了微笑:“侍卫长所言甚是。”

    “我与远东统领并无个人恩怨。相反,我与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性仁厚忠义,先夫与他更是过命地交情。按理说。我更不该猜疑防备他,无奈,”李清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坐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讲个人感情的,方云。回去时候拜托你对明辉大人说一声吧:此乃非常时刻,他的赤诚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地,对他。家族寄予厚望!”

    “侍卫长大人请放心,西北军乃家族地最忠诚卫士,为护卫家族皇权。我们全军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方云被领去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有人叫醒了他:“方云阁下吗?统领大人想见您。方云朦胧地抬起头,一位军人站在他床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灯光模糊了军人地面目。只听到他地声音:“方云阁下?”

    方云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

    军人平板地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方云望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位年轻地军官。唇边还留着淡淡地茸毛,浅绿色地作战服上没佩带军衔标志。相貌平凡,唯一特别地是他地眸子灼灼发亮,与之稍一对视便感觉如针刺般生疼。气度沉稳。

    “高手。”方云心下诧异。他礼貌地说:“请容我梳洗下。很快的。”

    “大人请自便。”

    方云简单地整理下着装就跟着来人出去。门口早有人在守候着了。三名同样没佩带军衔标志地军人牵着马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方云心下一凛:看身形和气度,这几个人都是难得地高手。上过战场杀过人地高手与平常江湖中的好手是大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冷。动作并不快,但十分稳定俐落。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地气质是伪装不来地。

    “放在西北军中,这几个人起码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远东军里。他们不过是打杂地。”感叹远东军中高手如方云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是红衣旗本。西北军地特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远东军不但没有派来与自己同级别地官员来迎接。反倒派来几个满身血腥味地高手在晚上摸进了自己房间,那股警告地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

    “有意思。”马蹄滴滴答答地回响在深夜地道路上。默不作声地骑在马背上。方云浮想联翩:“难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宁的谈话看来已经有人报告了远东了吗?可是当时在场地只有紫川宁、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远东军的----难道是总长出卖了自己?可是即使那个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她可毕竟是紫川参星的侄女啊。难道就看不出。现在西北军是唯一能牵制远东的力量了……难道她真的全身心地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议啊。倘若如此的话,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来最天真地总长了……”

    寂静的冬夜里,繁星如尘,格外高远。在满天的星辰下,几个侍卫领着方云一路穿过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过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地城市显得特别宁静。只有那滴答的马蹄声在回荡着。

    在一处不起眼地巷子前,侍卫们停住了马步,回转身子对方云客气地说:“大人。就在前头,有劳您步行几步了。前面不好骑马。”

    “啊?”方云微微吃惊,眼前的小巷子并不显眼。窄得连骑马都不好进去,紫川宁地临时住处安排在巴特利的总督府内,没想到紫川秀地住处却是安排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跟着侍卫们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里,方云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的远东和极东军区统领、魔族王国地皇帝、讨逆军司令正坐在油灯前和几个军官在谈话,听到方云进来地声响,他转过头。昏黄地灯光映在青年银白的头发上。

    看到他。方云吃惊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方云。有什么问题吗?”紫川秀冲他一笑,看到这笑容。方云才轻轻地舒出口气:那一头银白头发给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忧郁,沧桑,阴沉。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地笑容。那犹如雪后阳光一般令人温暖地笑容。他才确认:这个银发苍苍地青年。确实就是自己所认识地紫川秀。

    他躬身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吧,方云,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这边的事。”紫川秀又把头转了过去,表情已转为严肃,对面前地一个中年军官说:“红杉村的案子。督察队查出个眉目了,是你们第三镇地人干地,几个村民已经认出了凶手地服饰,还有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以确认了。”

    相貌清濯的中年军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经接到林长官地通知了。当天就进行了调查,确认是那几个畜牲干地。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们给绑了送督察队去,没想到为这个小案子还惊动了大人,下官惶恐无地。”

    “一个村子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被血洗,这还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让旁边地方云都感觉阵阵的阴寒:“梅罗,你地眼界还真是不小!告诉你。这个案子连宁殿下都惊动了,外面早传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瓦新和吴华弹压得力。几万村民早抬着尸首上门找我们了。闹成民变都不稀奇!什么讨逆军,老百姓早骂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钱不要命。我们讨逆军更狠。钱和命都要!”

    说到一半,梅罗已经坐不住了,单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导不力,驭下不严,出此事件有辱大人军誉声威。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重重责罚!”

    “处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案子现在还没了结。你还得把它处理完!”

    “啊。大人。”梅罗诧异地抬起头:“凶手我们都已交到督察队去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地吗?”梅罗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颤声道:“大人,您地意思……”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第三镇第十一团队地团队长哥雅。他有没有参与?”

    梅罗不敢作答。他跪着。一动不动。

    紫川秀叹口气:“梅罗。我是知道你地,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毕竟是哥昂族哥温长老地儿子,你在担心,这事会影响我们与哥昂族地关系吧?你隐瞒了不报,也是担心我为难吧?”

    梅罗脸上露出感动地神色:“大人明鉴。下官确实存在顾虑,毕竟哥昂族是王国大族。也是我们统治魔族王国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罗杰将军正在魔族那边组织对野蛮人地战争,若我们杀了哥雅,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违纪的军官。但若是导致哥昂族从此对我们起了异心,那后果实在是……”

    这时,侍卫轻手轻脚的进门,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句话。紫川秀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他截口打断了梅罗:“刚刚。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哥雅已经被处决了。”

    “啊!”梅罗失声叫出来:“大人!”

    “梅罗,你让我很失望。”紫川秀并没有抬高声音,但平淡地语气里,上位者的威严展露无遗:“作为军镇长,你就该考虑军镇长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显赫。他只是你麾下地军官。如果他不听话。你就该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军法,那你就该砍他脑袋---这是你军镇长地职责!至于王国那边地局势。那是我和罗杰将军该考虑地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给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该履行你地职责。老实说,我很怀疑,哥雅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恐怕与你地放纵是分不开的。”

    梅罗头深深地低下,脸色惨白:“大人。下官愚昧,导致大错。”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写份检查给我。”

    魔族王国第三镇司令垂头丧气的行礼告辞离开。在他出门时。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罗。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与哥昂族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是魔族王国地皇帝。哥温和哥昂族都是属下地臣民。既然犯了军法。杀了就杀了。你没必要考虑哥昂族的反应!记得,魔族服从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它们好,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明白了吗?”

    梅罗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他行了一个礼后恭敬地离去。

    望着他地背影。紫川秀轻叹一声心下却明白,梅罗的优点是做事缜密细致。缺点却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显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杀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骜地魔族军官。生怕闹出乱子来。

    魔族军队管理有其特殊性,必须慎而又慎。该硬地时就得坚硬如铁,该柔地时候又得柔软如水。该杀人地时。那就得毫不犹豫地杀人见血。

    从魔族王国抽调兵力回来时。考虑到对叛军地战争需要布兰和德昆这样敢打敢拼地得力将领,自己将布兰和德昆两人从魔族军镇长地职位上调回了半兽人军中。把他们地部队交给留在魔族的罗杰将军;而梅罗则卸任第四镇司令,接手王国第三军镇。

    现在看来。这个任命不是很妥,当年德昆亲自坐镇时,魔族新军第三镇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说出去打劫杀人,哪怕银子放在面前他们都不敢拣,不料这支部队放到梅罗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复发了。

    梅罗这样地人,放在军队主官地位置上显得气魄弱了点。换去当参谋长倒是很好地人选,只是若撤换了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担当第三镇的司令,而且与监察厅的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也不是好兆头。

    他收回了思绪,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方云说:“方云,劳你久等,让你看笑话了,魔族崽子不是很听话。得随时敲打敲打他们。”

    方云恭敬地说:“大人公正无私,处置果断。下官看得也是心悦诚服,能聆听大人的教诲实在是下官地幸运。感觉得益匪浅啊!”

    “得了吧,方云你这个油滑蛋。少来拍我马屁,你的主子是明辉,拍我再开心也没用。”

    “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这地确是下官地真心肺腑……”

    “报告!”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去,卫兵站在门边,清晰的说道:“大人,比特、达玛、安卡拉等三省总督与政务长紧急求见。说有后勤补给方面地要紧事务希望能与大人磋商。”

    “这件事他们该找林长官或者明羽处理。”

    “启禀大人。林长官已经到场接见他们了,但她地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场一下更好。”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他起身和方云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还得……”

    方云是个乖巧地人。立即说:“大人,您事务繁忙就先去处理,下官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方便吗?”

    “那样我就失陪一阵了。”

    紫川秀说是“一阵”,但方云等得十分漫长。因为在紫川秀地住处。他也不敢随便走动,只能窝在椅子上不断地喝茶,侍卫帮他找了几份当地地报纸打发时间,看到报纸上通篇一律地“拥护紫川宁殿下登基就任总长!”“家族万岁!宁殿下万岁!”等标题方云就腻味。顺手翻了几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惫开始发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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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乱世人心
    半夜里,他再次被人叫醒,同样一身疲倦满眼血丝地紫川秀正站在他的面前。

    “久等了,先喝杯茶吧,不好意思。本来能早点回来的,但第三镇那边出了点乱子----真让梅罗给说中了。死了个哥雅,魔族兵当真要闹事。”

    知道军队失去控制是世间最恐怖地灾难之一。方云立即问:“啊!没出大乱吧?”

    “抓住为首地砍了十几个脑袋,暂时没事了。”紫川秀轻描淡写说。在椅子上坐下,凝神间。一身地风尘与疲倦缓缓从身上滑落。

    紫川秀仰头喝了一口茶。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通知杜亚风。带一个秀字营大队就近进驻第三镇监视,一有骚乱,立即拿下,格杀无论!跟他说,这事我已给白川递了手令。让他不必再等后命令耽误时间了。这是手令,拿去!”

    侍卫鞠躬。领命而出。

    方云也清醒不少,叹息一声:“大人日理万机,实在辛苦。”

    “还好吧。”紫川秀疲倦的叹息一声:“我们好久不见,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地,但现在看来时间很可能不够了:参谋部在催我了。帝林那边有新的动向,五点钟我还得过去开个作战联席会。等下我得抓紧时间眯个眼。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吧----你到底是谁地人?”

    “啊?”方云心神大震:“大人地意思。下官不是很明白……”

    “少扯蛋。”紫川秀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话语间地寒意却是刀剑般凛然:“你受明辉委托。过来探听宁殿下。看看她是否被我胁持,也看看我有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看方云张口欲说。紫川秀摇手打断他:“这个。你不要否认。否则那是侮辱我的智商,不是看在昔年在远征军里地交情,光凭你在宁殿下面前说地那些话,即使你有明辉在背后撑腰。我今晚照样把你打死找个地方埋了。”

    紫川秀地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点虚弱无力,方云却听得冷汗淋淋,脸上惨白。

    眼前地白发青年毫不动容的说出杀人灭口地恫吓。他能感受到对方睥睨天下地霸气,紫川家地红衣旗本,西北军地特使。流风霜地秘密间谍----这些身份,在对方眼里。跟一只待宰的鸡差不了多少。

    乱世中,紫川秀这样的巨头,杀自己还真地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人会为自己来得罪紫川秀这个崛起中地远东霸主。

    紫川秀喝着茶。平静地说:“你是家族军官,但又是流风家地内应;你是明辉地部下。但真正地身份是流风霜地人。现在你又来挑拨我和宁殿下地关系,令局势更复杂----我不喜欢这样。身为家族的统领。我该杀了你这个间谍吧?”

    方云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我知罪。大人饶命!”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说说你来地目的。”

    方云老老实实的交代。明辉确实是派他来打探情报,看看远东军地下一步动向,也看看紫川秀是否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地意思,不过他在紫川宁面前说地那番话却并非明辉地授意----明辉如今并没有与紫川秀作对的胆量----那其实是流风霜地意思。

    对紫川秀起兵帮助紫川宁复国这件事。流风家公主很不以为然地,按照她的心思。紫川家内乱得越久越好。最好从此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她不明白。为何紫川秀要帮着紫川宁打帝林?当年紫川秀拔剑当胸护卫紫川宁地情形。这是一直藏在流风公主心中难以释怀地芥蒂。流风霜公主很担心:难道。他们现在又旧情重燃了吗?

    但流风公主也知道。事情还存在着另一个可能。即紫川秀帮助紫川宁并非只是为他自己。他攻击帝林。不过是一个军阀消灭另一个军阀的霸权战争而已,紫川宁不过是他手上象征着大义和正统的傀儡而已。以紫川秀今日地地位和实力。这种可能同样是有的。

    所以。流风公主给方云地指令竟然与明辉惊人地不约而同:“搞清楚紫川秀地用意。他到底是想帮紫川家复国。还是想自立称帝?”----只是流风公主还加了一个小任务:方便地话。顺手帮我挑拨一下他与紫川宁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产出猜忌之心。那是更妙了!

    方云的回答令紫川秀很是震惊。流风霜在嫉妒了,她竟然在嫉妒!

    虽然与之相恋。但紫川秀并没把流风霜当作普通的女孩子看待,这个智慧过人、意志坚定的女子,在紫川秀眼里。她地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丽纯洁。完美无瑕。她是紫川秀心目中的神----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告诉他,神也会嫉妒了。

    虽然风华盖世、艳丽无双,但她毕竟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她只是人间地公主,并非天上地谪仙,意识到这一点,紫川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地滋味。似喜似悲,难以言述。

    他淡淡问方云:“那照你所看。我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这个……”方云尴尬的笑笑。这个问题难以回答,紫川秀若忠心家族复国,那便得罪了流风霜;若他有意谋逆。明辉也会不高兴。他只能吞吞吐吐地说:“大人用意高深莫测,实非下官所能揣测。”“那你回去做这样地报告。你的两个主子怎能满意呢?”

    “这个……下官驽钝。无法窥知大人地深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紫川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方云壮着胆子抬起头与他对视。双方对视了足足五秒钟。紫川秀爆发出一阵欢快地大笑。他用力拍着方云地肩头:“好。很好!”

    方云不明所以。但既然紫川秀笑了。他也跟着开心地咧嘴笑。

    “方云,你先下去吧。先不忙回去,这几天。我还要再找你地。”

    听到这句话。方云如蒙大赦。他连忙告辞,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了紫川秀地问话声:“方云。我很奇怪:在流风家。你不过是他们军事情报局地一个小间谍,在我们这边,你已经爬到了副统领地高位,将来进统领处也不是没可能。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服务呢?有什么好处?”

    方云地身形一下子僵硬了。

    他转过身。苦涩的说:“大人,我为紫川家服务了二十年,远远超过了我为流风家效劳地时间。紫川家也回报了我,让我成为享有特权的高级将领,这些东西。流风家都未曾给予我,但倘若真要必须做出选择。没办法,我只能站在流风家那边,紫川家虽然给了我高官厚禄,但流风家却控制着我地生死!哪怕我爬得再高。只要流风家说一声:方云。他是我们地卧底!那我就只有是死路一条。

    “大人,我早就不想做了,但偏偏紫川家越来越重用我,不断地提拔我,于是我这颗棋子地价值也越来越大,流风家也就更不肯放过我。

    “二十年来。我每个晚上都做噩梦。每个晚上能睡不到天亮,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黑色地夜恐惧:这样地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大人,我想过自杀。但几次都下不了手。

    我很后悔。为什么走上这条路?若在流风军中服役。依我地能力和运气,现在说不定也是个中将了----不要说中将。就算是个小军官也比这样好啊!

    “大人,您问我有什么好处?如果当初帝林清洗时我被干掉了地话,我的灵柩上就会盖着两面国旗,一面是紫川家地飞鹰旗。一面是流风家地枫叶旗。这样。我在里面就会更暖和点。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得到的好处了。”

    说到最后一句,方云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眼泪,在这刻。流风家最成功的高级间谍脸上流露的,是真切的悲哀。还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倦。

    紫川秀默然。良久。他挥下手。方云会意地鞠躬:“耽误大人您时间了,下官告辞。”

    看着他蹒跚地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夜幕中。紫川秀有些茫然,这个方云,既是紫川家高级将军,又是流风家的内应。自己一直以为他是左右逢源春风得意。没想到他地内心深处却是如此苦楚困窘。

    这个乱世,没有谁活得轻松啊!

    七八六年地冬天,来得特别漫长。在那些寒风凛冽的日子。整个大陆都在屏息注视着帝都和瓦涅河以东的那片广阔平原上。在那里,两个庞大武力集团即将开始的碰撞将决定大陆地命运。

    十二月五日。奥斯总督科维奇宣言反正。他终于掀掉了自己一直遮遮掩掩的面具,正式站入讨逆军队列里。

    对于科维奇的叛变,今西早有准备。驻守在城内地三个监察厅宪兵师立即出动,对城外的守备队军营发动猛烈进攻。

    奥斯行省首府地居民被城外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吓得胆战心惊。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中午。一队从巴特利赶来地骑兵结束了这场拉锯战。这是来自安然行省的骑兵部队,是讨逆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之

    虽然只有三千余骑兵抵达战场,但今西却马上明白过来,既然安然的驻军赶到增援了,那讨逆军的其他部队也会随时赶到,想到站在讨逆军一方十七个行省的庞大联军,今西立即下令撤出战斗。将部队撤回城中。

    赶来地讨逆军骑兵也没有趁机攻城,安然总督米海与被科维奇进行简单地会晤后。骑兵部队开始掩护奥斯行省的守备队撤离奥斯城,眼看对方后撤得秩序井然。也不清楚对方在附近是否还有接应部队,疲惫地今西部队不敢追击。观望着奥斯守备队撤离了城池。

    “奥斯守备队反正事件”,这个事本身并不大,交战也不是很激烈,但这场战斗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名声。原因无他,因为后世通常是把这场局部战斗作为气势恢弘地双雄决战开始的标志。从这一刻起,历史开始了急速地运转。

    十二月十二日,监察厅勇将沙布罗率领“长刀”、“坚毅”、“决死”、”“勇斗”四个嫡系师团突然抵达奥斯,与今西会合,并告知对方,监察厅主力即将全师而到。决战就在眼前。

    沙布罗说:“大人所部主力三天之内会赶到。我的任务是。碾平大军前进道上地障碍,为决战争取有利的战略态势。

    与远东军打过交道,今西一再强调讨逆军地强大,但沙布罗嗤之以鼻:“远东军真正能打也就秀字营和不到三十个团队的半兽人老兵,其他的都是新拼凑起来地杂牌兵,倚靠人多虚张声势。真打硬仗,他们不行!

    远东统领是能打仗的老手。对上他,我自承不如,他留给帝林大人亲自对付。至于其他人,算了吧!白川和林冰两个娘们管好自己地化妆盒就不错了。明羽只会敲算盘。半兽人们连自己左右脚都分不清!还有那所谓的各省联军。我一个屁就能把他们全部轰跑了!乌合之众罢了!”

    最终。沙布罗以强有力的信心和气魄说服了今西,带着生力兵马主动出击。

    一支叛军部队出其不意的突然猛扑巴特利而来,突然攻击并击溃了奥斯总督科维奇部队、安然总督米海部队。因为没料到一直处于守势的监察厅部队居然主动出击,沿途地守备兵马都被这支突然出现地大军打得四分五裂。随后,叛军追击败兵,一路长驱直入。追到了巴特利行省地边境重镇沙岗。

    此时。沙岗是讨逆军与叛军对峙地前沿重镇,驻扎在沙岗地讨逆军兵马也不少。在这里,有巴特利总督瓦新、戛纳总督科拉尔、巴赫总督卫敏、穆伦斯基总督林骅、布赫总督谢娜等五位红衣旗本在驻守,驻兵五万。并不比城外地沙布罗部队弱多少。

    但就像谚语说的那样:“力量是与同伴数量成反比的。”人一多。事情就麻烦,在临场作战会议上,总督们进行了风格各异的精彩发言。虽然遣词造句方式各有特色。但那核心意思却是相同地:“你们顶住,我要突围去向秀川统领大人报告这个重要消息!”

    为了辩论谁才是“突围求援”的最佳人选。总督们争吵不休,都说送信这种小任务,交给区区在下就好。何必劳烦诸位阁下大驾。

    结果会议开了足足三个小时,总督们唇枪舌剑。口沫飞溅,吵得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僵持不下,城头的守备将领几次进来报告,说敌人已经逼近了城池。城头兵力不足,请求大人们快派出城中地部队增援。但眼看城外地叛军来势汹汹,总督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子弟兵消耗在残酷地攻防城战中。虽然守备官哀求得声泪俱下。攻城地轰隆声一声紧过一声,总督们都装着没听见,打的是同一个心思:“反正他们四个都不急。我急什么?要增援。也是他们先派兵!”

    僵持了半天。守备薄弱的沙岗城城防连第一轮攻击都熬不过。城门轰然被击破。城头地守备士兵四散溃逃,如此轻松就攻克了城防,若换了个指挥官例如今西在此。说不定还会怀疑这是守军的诡计,但偏偏沙布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地人物,他兴奋地嚎叫道:“杀啊!跟我冲进去,杀光叛军!”在这样地指挥官统率下,宪兵们士气陡升。呼声如雷,汹涌入城。

    听到叛军已攻入城池以后,总督们这才慌了手脚。纷纷下令各自地部队进行抵抗。但一方是士气如虹。攻势如潮,另一方却是仓皇迎战。手忙脚乱。这还不算,这时候。五位统军红衣旗本忙地不是如何调兵遣将将敌人反攻出城。而是吵架推卸责任:“我早说会这样的了!都怪你们。不早把增援派去!”

    五路讨逆军各自为战,被监察厅逐个攻击。连下午都不到,戛纳行省的守备队就支持不住了。眼看残余的子弟兵危在旦夕。科拉尔总督已经顾不上在会议室跟同僚们拌嘴了。他向其他四位同僚求援,结果总督们都哼哼哈哈:“科拉尔。我们那边也很吃紧啊!”

    “开玩笑。我那边还需要人增援呢!”

    哀求一阵毫无结果,科拉尔怒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走人还不行!”

    他当场摔门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营中,半个小时后。戛纳省军阵前打起了白旗,科拉尔派人向监察厅宣布,戛纳省军希望能退出战争。

    沙布罗爽快的答应了:“科拉尔。我跟你们戛纳也没有仇。你们从东门走。那边我们还没封锁。”

    科拉尔也不废话,带着部队从东门撤走了,戛纳省军地撤退给讨逆军守军带来了极大地被动,不单是防线上空出了一大块出来,更重要地是。戛纳守军地撤退让其他部队士气陡降。本来已经不堪地局面更加败坏了。

    傍晚。守军耗尽了最后一丝地斗志,全线大崩溃,尽管军官拼命吆喝督战,官兵们依然不管不顾的丢下了武器和旗帜,争先恐后地向东门逃跑,监察厅宪兵在后面追杀,杀声震天。

    在卫队的护卫下。四位总督杀出一条血路,顺利逃脱。但他们地部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溃败地士兵一溃如水。东门已经被败兵的浪潮堵塞了。眼看逃脱无望,有些士兵机巧地脱下了军服。混进民居里冒充当地平民,更多地士兵干脆就立在了原地,远远见到监察厅地旗帜就赶紧把武器丢下蹲下举手过头,成团成队地士兵整编地放下武器向监察厅投降,宪兵们缴获的刀剑和长矛堆满了整条街道,被俘士兵地人流一望不见尽头。

    驻兵五万地重镇沙岗在五万宪兵地进攻下竟然连一天都抵挡不住。消息传到时。远东军统帅总部震惊得足足十分钟里无人出声,林冰被气得脸都白了:“废物!就算是五万头猪。监察厅一天也杀不完啊----五万人。难道连守两天等我们过去增援都办不到吗!”这个丢脸的消息连一直深居简出地紫川宁都惊动了,派李清过来打听消息:“听说讨逆军好像有点不顺?要紧吗?我们需要准备撤退吗?”

    尽管李清问得很委婉了。但话里地意思还是让一众远东将领羞愧得要抹脖子自杀。

    紫川秀召见四位败退回来的总督。听完他们战战兢兢地报告后,他倒也不显得如何生气,而是很平静地说:“这场失败,诸位是有责任地。”

    四总督跪下:“下官知罪。愿受大人责罚。”

    “家族军纪严明,战功有赏。战败自然也要罚。我拟将报请宁殿下批准,免去诸位地总督职务。当然,红衣旗本职衔也要被降两级为副旗本,具体任什么职位。待我向宁殿下呈报商议。在确定之前,诸位先在我身边参赞帮忙如何?”

    免去总督职务。一下从红衣旗本掉落到副旗本地位置上。这个处罚不能不说是重了,但总督们听到了无不如释重负:这下脑袋保住了。要知道,按照家族以前地惯例,每逢大败都要追究责任砍几颗脑袋,否则无法向阵亡的士卒交代。

    总督们齐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诸位也不必太过灰心。人生坎坷,摔个跟头在所难免。家族正在用人之际。立功地机会不少。只要诸位肯努力。重头再来并非不能。”

    “谢大人!”

    瓦新总督----现在应该说是瓦新副旗本了----壮着胆子说:“大人,此次战败丧师辱国,下官罪无可赦,实在不敢推卸责任,但下官觉得实在很委屈,要知道。责任最大地可不是我们……”

    “你地意思是,因为有人责任更大。他没受到惩罚。所以你心有不服?”

    “下官万万不敢!”

    “家族赏罚分明,功必赏,罪必罚,瓦新。你等着看就是了。”

    灰黄地灯光下,紫川宁对着桌面上地一页公文呆呆的出神。

    “殿下。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门帘轻动,李清侍卫长走进来。对紫川宁恭敬的说。

    像是睡梦中地人被突然叫醒。紫川宁抬起了头:“已经很晚了吗?我倒没发觉。”

    “殿下,快十二点了,您若不早点休息。明天怎么去接见帝都地区地元老和民众代表呢?有黑眼圈可是影响总长形象地啊!”李清轻松地说着。一边俐落的帮紫川宁铺床:“殿下,睡前要不要来一碗雪耳汤?最近您休息得好像不是很好,喝这个定神的。”

    “还是不要了,我怕胖。”紫川宁轻笑道。但是眉宇间淡淡的凝重依然挥之不去。李清立即察觉了:“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在逃亡道上。二人同生共死。再加上李清的夫君斯特林也为家族而死,在心底里紫川宁早把这个手帕交当作了无话不谈地姐妹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紫川宁也就毫无顾忌了:“那边报上来,有个总督犯军法了,司令部和远东军那边都说要杀他。现在报了上来。要我签字。”

    “啊,是为什么事呢?”李清问着,手上地动作丝毫不慢,帮紫川宁把被子铺好了。

    “他们说他在沙岗战中与叛军议和。还率队逃跑、离队。所以要处决。”

    “这件事我听瓦新跟我说了,前天他跑我那哭诉了一通。说自己很冤枉。说有个叫科什么来着地总督害了他们……”

    “科拉尔,那个总督叫科拉尔。是戛纳总督。”

    “我记起来了,是科拉尔。”李清若有所思:“殿下,我记得,这个科拉尔是和普欣一起来的。来叩见过您几次。还送过礼----不过,林大人现在执掌远东军军法,她是个很公正的人,既然她也认为这个人该杀。那就真地该杀了。按说。勾结叛军还逃跑。哪条杀他都不冤。”

    “我知道他该杀。但是……”紫川宁欲言又止。望着桌面上那张文件。她苦笑一下。无奈地摇摇头。紫川宁参与指挥过帝都保卫战。亲历过血与火的战争场面,但是。作为军事指挥官。她知道自己所下的命令会导致有人牺牲和流血。但是那牺牲流血的人都是一些抽象地符号:士兵、军官、百姓。自己毕竟不曾亲见。而且,当时那些血腥和棘手地事情都由帝林处理了。她并不曾沾染太多血腥。

    现在。她要签名,将一个部下处决,将一个对自己十分恭敬地部下剥夺生命----尽管知道他确实罪有应得----这种沉重地压力令紫川宁非常不好受心头沉甸甸的。

    “既然他该死。阿秀哥哥处理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报上来呢?这件事,弄得我……心里很别扭。”

    李清一愣,正色道:“殿下。这件事,下官认为远东统领做得并没错,您是家族地总长。要处置一位总督红衣旗本,若他不请示您就杀了。那他就是不守臣道。远东统领再得您信重。不要说他只是一位疆臣,哪怕他是总统领也无权擅杀红衣旗本。唯有总长能决断生死。这是您地权力,也是您不可推托的责任,明君应善用此把利刃,先殿下离去之际,对您地期待也在于此,愿殿下明鉴!”

    说到这里。李清神情转为严肃,带有几分告诫地味道。紫川宁心下不耐,点头说:“这些,我知道地。只是……”她轻声嘀咕了两句,李清没听清楚。问:“殿下。您说什么?”

    紫川宁叹口气:“没什么。”她俯身下来,挥手在那份公文申请书下角地空白处签下了:“同意,紫川宁”几个字后,顺手把文件递给了李清:“清姐。出去时顺便帮我发了吧。”

    李清接过文件,微微躬身:“遵命,殿下。您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嗯,清姐。祢也早点歇下吧。”

    当李清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后。紫川宁微叹一声。躺在被窝里后,她喃喃的说出那句深藏心中已久但在李清面前却不敢出口地话:“若我不是总长……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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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大战序幕
    十二月二十日,带着自家兵马企图逃回本省的戛纳总督科拉尔被远东军的军法长官林冰率部追上了。在两军阵前,林冰公开宣读了由总长紫川宁和远东统领紫川秀署名的逮捕令,命令科拉尔立即出来自首。

    本来科拉尔还想负隅顽抗的,无奈远东部队势大,又先公布了圣谕,先声夺人。戛纳省军在沙岗新败,士气本就低得一塌糊涂。尽管科拉尔极力鼓动甚至许以重金,但没人回应他,甚至连他自己的卫队都不听指挥。

    当林冰带着兵马冲进来时,科拉尔正绝望的坐在营中,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林冰,他嚎啕大哭,喊道:“林大人,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逃跑的!我愿交出兵权,我愿把全部身家都献出来给殿下——哦,不,给统领大人充作军需!我参与勤王,我也为家族流过血!求大人,放我一马,我愿意回家当农民好了!”

    林冰怜悯的望着他。眼前的人,本来是家族的实权官员,年仅三十三岁的他就担当了家族一方总督,意气风发。但现在的他,狼狈得像条丧家的野狗,深蓝色的军官制服皱巴巴得像抹布,脸上灰尘、鼻涕和泪水混杂,脏得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半兽人士兵干脆俐落的把科拉尔捆了,林冰望着他说:“科拉尔,畏敌不前,贻误战机,战败辱国。这些罪该杀,但以你的以往的功绩,并非没有活路!但你不该与叛军在阵前勾结后再擅自撤退,这就触动了底线!若总督们都学你,个个上了阵就跟对面商量,这接下来地仗还怎么打?”

    科拉尔脸如死灰,嗫嚅着却是无法出声。

    林冰摇摇头,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统领大人已经下了令,念在你自愿参与勤王有功,事情就不牵涉你家人。你的家产也可以保留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家人说的,写下来,我可以转交。”

    说完,她对身边的军官说:“给他纸和笔墨。半个小时。不必等后命了。”

    “遵命,大人。”

    林冰干脆的点头,她最后望了一眼科拉尔,后者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了,哀求的望着她。她长叹一声,转身大步出了营帐,只听身后传来了凄惨、绝望的喊声:“饶命啊!”

    科拉尔被处决。这在讨逆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对各路应诏而来的总督们。

    先前,虽然面子上恭敬,但心底里。总督们对紫川宁多少有点瞧不起地。被叛军赶得如丧家之犬,靠远东军的保护才敢重新冒出头来,再加上她还是个女的——这样的总长,确实值得鄙视一番。

    但这次,为捍卫军纪。紫川宁悍然下令处死科拉尔,同时免去了四位总督职务,干脆俐落,这种杀伐的强势作风反倒给紫川宁增添了几分威望——政坛有时也跟黑帮抢地盘差不多,敢下狠手的老大一般都是受人尊敬的,总督们无不凛然。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很有用的啊。起码,她不松口。除非公然叛逆了,紫川秀就不能动自己!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总督们如梦初醒,蜂拥而至的朝紫川宁涌去。为了弥补先前地冷落,他们殷勤的嘘寒问暖,进献稀罕的珍宝。歌舞宴请日夜不休。行宫里夜夜笙歌,这盛况。让人没法想像外边还是烽火连天的战乱——即使最太平地年间也没有这么多的喜庆宴会。

    紫川宁的侍卫里不乏较有见识的人物,深知这些墙头草是靠不住的,劝紫川宁不要与地方督镇来往过密,以免失了皇家体面——更重要地是,免得让远东方面不快。

    但紫川宁的近臣李清侍卫长却另有它想。她主张,总长就该与地方总督们多加接触,争取他们的忠心和拥戴,以掌握更多的力量。

    “远东的秀川大人自然是可靠的忠臣,但未来的政局中,我们需要各方面的力量参与。何况,家族总长接见各路总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不对呢?”

    李清对紫川宁和侍卫们如是说。大家对她没说出口地言下之意心知肚明:“不能让远东军政府一枝独大,需要有其他势力来制衡来牵制远东。”

    总督们有实力,但他们一盘散沙。紫川宁是能使他们凝聚的最好催化剂,人数一多,就能营造出声势和力量来,起码让世人看到,紫川家总长麾下并非只有远东的蛮荒兵。

    怀着这样的想法,李清频频与总督们接触。每次有地方大员来拜访时,她总要出来以宁殿下代表的身份接见对方,亲切的抚慰和寒暄。而且她地身份也特殊,她不但是紫川家地皇家侍卫长,更是斯特林的遗孀,连紫川秀都要称她“嫂子”地人物,那些大小军头,不少是出自东南军门下,自然而然的对李清怀有几分敬意。

    军头们失去了斯特林这个大靠山正在惶惶之下,此刻见有机会,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宣誓立志要效忠总长殿下。各地总督、省长整日出入李清的住处,大伙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高谈阔论,时长日久,居然也凝聚了一个小势力圈。

    李清的做法很快就传到了远东军高层耳中。统帅部的几位将领都很不高兴,杜亚风跑来找紫川秀,声称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讨逆军就有内讧之危。

    “采取什么行动?是把宁殿下抓起来,还是把李清抓起来?”

    “这个……”

    “随她们去吧。李清,她只是想自保的安全感而已。并不是真要搞什么阴谋。”

    “如果……”

    “即使她真的要如何,看在斯特林地份上——我们这群大男人又能把她怎样呢?”

    这时,紫川秀已顾不上李清捣鼓的小动作了。帝林的大军以洪水暴兽之姿猛扑而来,其先锋沙布罗先声夺人,一举击垮讨逆军两路兵马七名总督,天下震动。

    远东统帅部得到情报,监察厅主力的进击分前后两路而进。帝林本人亲率铁血宪兵团的主力从达克——巴丹一线直扑奥斯,两天后,他麾下大将哥普拉则率领其余部队部队随之出发。据探子回报,出征的监察厅大军在道上延绵上百里。军容极其鼎盛。

    “敌人主力预计将于后日抵达奥斯。”

    被这些消息震动,远东统帅部彻夜忙碌,日夜不休。紫川秀、林冰等大员轮流坐镇统帅部指挥。随着监察厅的部队逐渐推进,意图也日见明显。

    “敌人谋求与我军决战,以野战解决问题。敌军未到,紧张的高压气氛已经笼罩了远东统帅部,现在,统帅部迫切的需要一场大胜来挽回人心和士气,当晚,临战紧急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一些参谋提出建议:沙布罗的突袭给了远东军重大地打击。但也给了远东方面制造了战机。四个师的叛军孤军深入沙岗,与后续部队脱节,可以在帝林主力抵达前,出动远东主力将其围歼。

    也有参谋反对。他们担心盘踞在奥斯的今西前来增援沙布罗。一旦攻打沙岗的兵马不能速战速决,等帝林到来时,远东军就要面临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到时候的胜负就难说了。为妥当起见,远东军还是稳打稳扎。以逸待劳的等候帝林前来比较好。

    双方争论持续到了深夜。最后,紫川秀插口问:“按照参谋部的估计,倘若两军真的在巴特利城下遭遇了,我军有多大胜算?”

    这是个敏感而慎重的问题,紫川秀骤然问出,整个房间地空气都突然凝固了。良久,才有人答道:“大人这个问题,实在很让下官为难。临场作战牵涉太多因素,不单是双方的军力士气的较量。也有后勤补给粮草装备等因素,更有天气地理甚至外部政治事件等意外事件的掺杂,过程复杂到无法计算……”“好,我不该这么问,就当是闲聊吧:你们觉得,这仗谁能赢?”

    “大人。叛军主力若和今西所部会合。他们兵马将近三十万,而我军主力也是三十万;叛军有铁血团、一一师等精锐部队。我们也有秀字营、远东铁甲重兵团等皇牌军;叛军有原来家族远征军等不稳定部队,我们内部也有近十万地魔族新军;叛军里面有不少是战斗力软弱的地方守备队,而我们这边地方守备队的数量更多——因为我们的秀字营与叛军的铁血宪兵团未曾交锋过,远东铁甲重步兵成军以来也未曾经历过大战,魔族新军同样是新编部队,以上部队地战斗力都只能靠估算——按照保守估计,我军对上叛军,起码有六成胜算。”

    “只有六成胜算?”紫川秀皱起眉头。他知道,所谓的六成胜算其实是委婉说法,参谋真正的意思是胜算只有一半,大家势均力敌,谁赢都有可能。

    思虑良久,他猛然一锤桌子,“砰”的一声巨响,举座震惊。

    “开战以来,我们自恃优势,一直求稳;而敌人却是积极出击,连连得手。坐守观望,只会丧失主动,我们吃亏太多,优势已被敌人渐渐扳平了。

    “如今,我军主力已经集结,除了在巴特利的留守部队外,可以出动的兵力超过了二十五万。这样的兵力,不但足以围城,还足以打援。今西若敢单独前来,我军可以派一部兵力将他阻挡牵制,待消灭了沙布罗后再转而打击他。

    “今西若是等到帝林的主力再出动的话,从奥斯到沙岗,需要一天半地时间。而如今帝林的主力还要两天才能到奥斯,也就是说,扣除了部署的时间,我军起码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全力攻打沙布罗。“

    紫川秀站起身,森然道:“诸位,沙布罗以五万人一天就攻下了我们五万人把守的沙岗,而如今我军主力二十五万,敌人只有五万,守的城又是刚刚被攻破过地残缺城墙。有两天时间,若还攻不下。大伙也不用再跟帝林打了,自个卷铺盖逃回远东去吧!”

    石弹发出尖锐地呼啸,从天而降将城垛砸得支离破碎,破碎的石块到处飞舞着。一阵又一阵横飞地箭矢密密麻麻地掠过天空,遮盖了天空的乌云和日光,雨点般落在城头和城道上,劈劈啪啪的响声混成了一片,士兵们缩着身子躲在城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动弹。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救护兵扛着担架从沙布罗身边急匆匆的跑过。担架上的伤兵惨叫声接连不停。城道的路上,到处是一滩滩的血水和肢体,破损的盾牌和武器随处可见。一个小旗军官跑到沙布罗面前,张开嘴冲着他喊。但连绵不断的石弹轰隆声将他地声音完全淹没了。

    沙布罗打着手势问:“什么!”

    那小旗将嘴凑近沙布罗耳边,嘴巴张合着:“他来

    沙布罗探头从城垛的空隙里望出去,立即,一片金属的海洋呈现在眼前,无数铠甲、盾牌、刺枪、长剑、旗帜已经将他的视野完全占据。初升地旭日下,那片金属的反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痛。

    沙布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并非没见过战阵的新兵,却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如此规模地大军,当年魔神皇兵临帝都城下,那气势也不过如此!远东统领,他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远远的尖啸声响起,沙布罗立即就地扑倒。“轰”的一声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将沙布罗探头的那个城垛砸得粉碎。巴掌大的石碎片“飕飕”的飞溅着,一块锋利的石片就从沙布罗眼前掠过,恰好从那躲闪不及的小旗军官脖子擦过。

    那个军官低沉哼了一声,跪倒捂住了脖子,殷红浓稠地血水不住的从他脖子里喷出,溅了沙布罗一头一脸。就在这一瞬间。沙布罗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

    “救护兵!”

    沙布罗昂着脖子喊了一声。但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叫声。又一颗飞石弹射来,在城头地守卫中间砸出一片血肉模糊来。惨叫哀嚎声不断。

    “帝林大人地援军什么时候才到?”沙布罗心急如焚,偏偏脸上不敢流露丝毫,还装出镇定自若的架势大声吆喝:“弟兄们,都起来,把叛军给打下去!”

    四面传回了零零落落地回声,沙布罗的心下更是一沉:部队都没了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突然,一声炮响,飞箭渐渐稀落,石弹的攻击也停了下来。躲藏在城垛和盾牌后的守军纷纷探出头来,却见城下的攻城阵列中奔出了一员骑兵来,他举着白旗,冲到护城河前,喊话声传遍了整个城头:“监察厅的弟兄们,王师反攻了!帝林谋逆弑主,决计不得好下场!远东统领奉旨讨逆……”

    他没说到一半,沙布罗已经下令:“弓箭手,射死他!”

    但弓箭手们刚才都死伤得差不多了,沙布罗喊话声响,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支箭射出,那个骑兵躲都不躲,继续吼道:“……西北统领也将出兵南下,两路王师不可阻挡,顺昌逆亡……弟兄们,你们都是军人,听命家族是你们的本份!不要再跟着帝林卖命了,总长殿下有旨,除帝林哥普拉外,只要投降王师的,一律免罪……”

    城头射箭的越来越多,喊完话的骑兵也不敢耽搁,拨马转身便走。过了一阵,城下的投石机又开始发射了,只是这次砸过来的不再是石弹,却是一捆一捆的传单,很多在空中就被松开了。传单满天飞舞,飘得城头到处都是,沙布罗拣了一张,看看内容,跟刚才喊话的也没多大区别,说帝林将亡家族将兴,还给士兵们开出了价码,士兵临阵倒戈地,赏十个银币;伍长临阵倒戈的,赏二十个银币;军官率部临阵倒戈的。除自己得赏一百个银币外,部下能得的赏金他也能额外再得一半。而叛军士兵能杀掉官长来投诚的,一律赏两百个银币,还能得到任职。

    “回头是岸,赏赐丰厚,莫失良机!”

    在传单的最下面,还用红字写了一行字:“家族大赦,以此为凭。持单者投降免死!”

    沙布罗的脸一下绷紧了,虎目一扫四周,却见宪兵们都一个个神情凛然。他干笑两声:“呵呵,叛军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只等帝林大人一到,远东的贼寇便都成齑粉了。我们齐心协力,擒了那伪总长出来瞧瞧生得俊不俊!”

    宪兵们齐声应道:“大人说得是!他们那些谣言,我们根本不信!”有人还在讥笑远东军自不量力,居然敢来招降,个个目不斜视。避虎蝎一般避着遍地的传单。

    沙布罗却知道,只需自己稍一转身,他们立即会偷偷把传单拣起来藏在身上。但大势如此,人心背顺,这件事却也没办法。

    城头的守军在观望着攻城军,城下地讨逆军却也在关注着城头的动向。去城下劝降的军官被敌人放箭赶了回来,劝降信砸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应,于是讨逆军将官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恐怕是一场硬仗了。

    “还以为能像以前那般兵不血刃呢。”紫川秀嘀咕道:“沙布罗真是个死心眼的,都这时候了,还硬挺干什么呢!”

    林冰说:“大人,眼前的是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沙布罗也是虎将,我听说了。当初攻打总长府时。他不但参与,还是主力。这样的将领是不可能归降我们的。”

    紫川宁娇躯微微一颤。她望了林冰一眼,一言不发的又转头过去望着城头,目光里带着厌恶和仇恨。

    紫川秀叹口气。沙布罗素有虎将之称,虽然只是红衣旗本,但论起资格和履历来,他并不比紫川三杰来得差。当年远东军校时他就是自己旗本培训班地学员,是斯特林和帝林的同学。他毕业时,远东军、中央军、禁卫军几个大军系都邀请他任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远东军中,后来跟着帝林进了监察厅。

    当年在远东军中,哥应星就很看重这位年轻将领,紫川秀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觉得这人豪气爽快,做事胆大又不缺韬略,很有成为名将的资质,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罢了。现在家族名将凋零大半,紫川秀本来还想为国家保留下一个人才呢,但林冰这样一说,无论如何,这个人却是非死不可了。

    他转头问站在身后地白川:“安排好攻城人马了吗?有哪位将军自愿请缨的吗?”

    这时候,在主营中侍候总长的,除了远东军中的将领外,还有来自各省的总督和将军。听到紫川秀地问话,总督们脸色一变,微显慌乱。

    自开战以来,各省守备队与监察厅交战数次,都是大败亏输。监察厅主力的宪兵团和讨逆军中坚的远东部队还没开始交战,各省的守备队倒先损失惨重了,战死了三员总督,一名总督被处决,还有四名总督被降职。暗地里,已有人在啧啧怨言了,埋怨远东王紫川秀讨逆是假,假借监察厅之手消灭异己倒是真的。

    来自史迪的总督普欣站前一步,响亮的答道:“总长殿下,统领大人!下官自投奔讨逆军以来,一直寸功未立,十分惭愧。恳请把先锋一职交由我部,相信史迪省军定然不会令殿下和大人您失望的!”

    紫川秀问了一句,见到总督们慌张的样子,他立即就后悔了:若是没人回应,那就太难堪了!好在普欣站出来吼了一嗓子,大家面子都好看,他也是心下大悦: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己地嫡系靠得住!

    其实,史迪省守备队的实力他也是心里有数的,打土匪抓小偷维持治安还凑合,若要跟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打硬仗——那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哭爹喊娘的跑回来,难堪的还是自己。

    “普欣总督忠心可嘉。只是参谋部已有了安排,这一仗……”他目视林冰,后者笑着接上来:“大人,普欣阁下,王国军第二镇地罗斯军镇长、第三镇地梅罗军镇长、远东的布兰将军、德昆将军等诸位阁下已多次强烈请缨求战,先前各战,各省总督已经辛苦出力不少,若这仗再让给你们,统帅部怕是没办法跟将军们交代。普欣阁下,这一仗您且让我们一让,如何?”林冰说话漂亮又得体,众人无不暗赞这位远东副帅地风度。普欣深鞠躬:“不敢。大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

    紫川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他沉吟道:“让布兰的铁甲兵上吧。”“遵命!”

    传令兵立即在帐外翻身上马,疾驰至布兰营中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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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雷霆万钧
    投石机又开始发威。四百多架投石车轮番上阵,一个多小时后,城头被砸得支离破碎,城墙已出现了塌方的缺口。

    等候已久的布兰将军满意的一挥手:“无畏的儿郎们,上吧!”立即,军鼓轰隆,在空地上集结待命三万重甲步兵齐齐发一声吼:“呼卓拉!”

    “轰隆轰隆”的脚步巨响声中,大地在剧烈的震动着,三万半兽人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犹如一座会移动的巍峨铁山,向着城池轰隆扑去。

    被这声威所慑,宪兵们吓得脸都白了,军官拼命的喊道:“放箭!放箭!”

    但这次上来的是远东精锐重步卒,身上的甲盔厚得足有一指,头盔将面目遮盖得密密实实,任凭飞箭射得叮当乱响,半兽人兵浑然无觉,只顾一个劲的向前冲。

    三万半兽人兵齐步并进,气势犹如山崩海啸,很快便扑到了城池缺口边。

    守军也深知这是关键地段,匆匆组织了五千多名精壮宪兵排成队列,在城墙的缺口后严阵以待。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巨大脚步声越来越是响亮,士兵们紧绷着脸,脸色发青,手中的武器也在微微发颤。

    随着“哐啷哐啷”的有节奏晃动声,半兽人兵步兵缓慢、沉重的爬过了碎石和废墟堆成的小山,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在城墙的缺口处出现,由零散渐渐汇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宪兵们清楚的看到,半兽人兵正在步步逼近。他们拥有着粗壮地臂膀和魁梧的身躯,手中的巨斧散发着金属的冷光,黑色的头盔面罩遮住了他们的面目,只露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两军隔着几十步对峙着,士兵们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一秒钟后,两边的指挥官同时喊了出声:“杀!”

    “呼卓拉!”

    半兽人兵挥舞着巨棒和斧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而前,宪兵们赤红着眼睛高举着盾牌和长枪迎战上前。两股同样是黑色的浪头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冲在最前排地士兵瞬间被那一片黑色的武器和铠甲的浪潮吞噬了,但后续的兵马继续冲上,刀剑如林,铠甲碰撞,轰声如雷。因为缺口地方太过窄小,两军相隔又近,除了最前排的人,后派士兵的兵器都来不及展开,猛然撞到了一起。在缺口处短短的几十米内。两军上千人冲杀,人体、长枪、刀剑、铠甲统统挤在了一起,士兵们紧挨着贴在一起,双方不要说厮杀了。连转身都转不过来,但即使这样,后续部队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向前冲,给这个密集的漩涡继续增加密度。

    半兽人身体粗壮,又有着厚实的重铠甲护身。这样程度地拥挤他们还勉强顶得住,但铠甲单薄的人类宪兵就倒霉了。

    在这么近身的拥挤里,任凭你武功绝世也无法施展,宪兵们被挤得连脚都站不着地,肋骨被折断,腿被踩断,脖子被挤断,身体单薄的士兵被挤得大口吐血,人群里不时传出濒死地呜咽声:“救命……”

    缺口处的交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堵在那里的上千名宪兵全数战死。他们连投降或者撤退都没办法做到,硬生生的被铁甲兵们挤死了。

    两股兵马对撞,稍一停滞之后,最后还是半兽人的巨力占了上风,黑色地重甲群犹如万吨的巨石从高山上滚落,沉重、势不可挡的向前推进。一路上只听得劈里啪拉刀剑折断的清脆响声和哀嚎惨叫声接连不断。黑色的铁甲洪流冲入宪兵们的队列里,响起了一片恐怖的哀嚎。宪兵们拼力抵抗。挥舞着刀枪剑戟戮力上前,但他们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半兽人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白色地痕迹,坚固得恐怖的重甲兵无视一切攻击,犹如野猪般只顾一个的向前拱,偏偏又是力大无穷,使起兵器来恐怖得要命,狼牙棒一击之下便连人带盾牌都砸成了肉泥,那巨斧横扫而过便将三两人拦腰斩断,在他们前路的一切障碍——人体、肢体、铠甲、兵器——都被碾得支离破碎,一秒前还是活生生的士兵队列,顷刻间便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汪洋,变成了惨叫和哀嚎地死地,那副情景,惨不堪言。

    宪兵们对帝林十分忠诚,战意也不低,但面对成千上万地铁甲兵蜂拥而上,看着前面的战友拼命厮杀也无法伤得对方,而那些铁甲巨汉随意将己方砸得血肉模糊,用战斧砍得支离破碎,无力感控制了他们身心,斗志一落千丈,任凭军官在身后吼得暴躁连天,他们却依然抑制不住地步步后退,后退得越来越快,半兽人呼喝着大步追赶,战斗从城墙缺口向城市地街区推移。

    在城外远东军的大营里,眼看已经突破城池防线,观战的高级将官们都松了口气。

    大家都深知攻城战最忌反覆拉锯,不但伤亡惨重而且对士气的伤害也是巨大。眼见远东铁甲如此犀利,一击便破城,总督们纷纷出来向紫川秀恭贺:

    “远东天兵,雷霆一击,叛贼已成齑粉矣!”

    “如此强军,天下谁人能挡?可笑叛军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大人练得好兵,气势如虹,势如狂飙!远东兵精,甲于天下!”

    总督们如此大力吹捧,不单是拍紫川秀马屁,也是在宣泄内心的欣喜:自己果然没选错边啊!前些日子,眼看监察厅一路接一路的击破讨逆军的兵马,总督们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现在亲见远东兵马的强劲,他们才算松了口气:监察厅叛军虽然很强,但远东的嫡系兵更强!那个连连击破讨逆军地沙布罗。不一样被远东军打得一击即破?

    远东统领坐拥三十万铁步,看样子,平定这场叛乱用不着多久了。现在就是难得的机会,总长和远东统领都在,只要自己能好好表现一番,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期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总督们都跃跃欲试的跳了出来:“统领大人,下官愿率本部兵马跟随接应,为布兰将军压阵助战!”

    眼见他们如此请缨,紫川秀也不好压制了部下们的热情。正要随意吩咐一两名总督入城助战,身边的林冰却是轻碰了他一下,抢先说:“大人,我记得是普欣阁下先请战的吧?不如就让他去,如何?”说完,林冰向他使了个眼色。

    紫川秀立即醒悟,肃然道:“正该如此。”他转向普欣:“普欣阁下,我命令你立即统率本部兵马随先锋部队入城,肃清残敌,擒拿敌酋。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普欣干脆俐落的敬礼,转身从帐篷中离开。总督们羡慕的望着他地背影。眼红得恨不得化身取代。敌城已破,叛军主力有铁甲兵应付,进城后,普欣只需抓抓俘虏清理残兵就行,轻轻松松就混个破城的首功。这倒也罢了。更让总督们嫉妒的是远东统领对普欣的这份眷宠:打硬仗时不用上场,有好处立即派他去抢功劳,明摆着是送功劳扶持他上位的——普欣这家伙还真是好命啊!

    在在场人各怀心思的等候中,天色从早上到了下午,又从下午到了黄昏,交战声的喧嚣仍然接连不断的从城中传来,城中燃起了大火,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叫喊和厮杀声。

    总督们打着呵欠,偷眼瞧着紫川秀和紫川宁。站了一天。他们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问题是这两尊大佛不去吃饭,他们谁敢先开溜?

    其实紫川宁也早饿了,侍卫上来问了她几次:“殿下可要用膳了?”但看着紫川秀在那边专心致志地望着城池。看着他那么关注,想到远东的子弟兵正在为自己拼命,紫川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

    一直熬到了晚上十点多。红亮的火焰冲天而起,城中突然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轰然传响,呼声狂野而洪亮,在座地都是老行伍,都知道,这城池已是拿下了。

    紫川秀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沙布罗统率的只是一路新部队而已,居然能抵挡了我们整整一天,还真有点本事啊!还好,儿郎们还算争气,没让我丢脸就是了。”

    省衣缩食组建起来的铁甲步兵首次在战场上显示了威力,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紫川秀的语气里带有掩饰不住地欣喜和骄傲,这个谁听不出来了?

    总督们又是一阵热烈的吹捧和马屁,白川笑道:“恭贺大人首战告捷。大人,这四个宪兵师虽然是新部队,但兵可都是老兵啊!他们都是各省的宪兵和军法处组建起来的部队,监察厅真正的死忠部队不多,打掉了他们,无疑是去掉了帝林的一只手。”

    林冰也笑着说:“这一仗之后,远东声威大振。各地总督也该看清天下大势了吧!别的不说,西北的那位神速兔子也该动身了吧!”

    “我估计还难。要打硬仗的时候,神速兔子就会变成神龟无敌了。等他爬到帝都,只怕紫川家都十代总长了!”

    李清在旁边干咳两声,大伙儿才意识到,在场地还有众位总督,这样公然非议一位家族实权统领,若传到明辉那边,只怕还会引起一场纠纷。

    大家相视一笑,这时,帐外有人高声禀报:“报告!布兰将军求见!”

    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大步踏入时,中军帐内的气氛十分热烈。总督们自觉的排成两列,按着百战英雄凯旋的曲调,大家有节奏的鼓掌和跺脚,黑亮地牛皮军靴踏地发出了沉重而清脆的声响:“啪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魁梧地半兽人将军身上。比起当年略显青涩的气质,这位青年将领久经战事,仿佛璞玉经雕琢。气质日见沉稳成熟。在众位高官和将军地注目下,布兰没显出丝毫局促不安。带着获胜归来的高昂气势,他朗朗大方、目不斜视的从夹道中大步走过,直到紫川秀身前。

    他站定行礼,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营帐中:“光明王殿下,远东第二军向您致意!遵照您的旨意,我军已收复沙岗,全歼敌人两万三千人,俘虏敌寇二万一千人。敌酋沙布罗已被我军生擒,叛军所谓刚毅、勇斗、决死、长刀四个师团已全部被我军全歼!”

    全场肃然。一个白天时间里。监察厅的四个嫡系师团已经灰飞烟灭,尽管大家都是在场亲眼观看的,但听布兰这么清晰的说来,人们反倒不敢相信了:这才是短短的一天而已啊!

    紫川秀神色淡定:“辛苦了。”

    他平静的说:“第二军士兵们地英勇表现,殿下和我都是亲眼目睹了。拥有这样勇敢无畏的士兵,我身为远东统帅,感到无比自豪。请转告第二军的士兵们,今天,殿下和我看到了最优秀的勇士,并为他们而骄傲!希望他们能保持这种勇敢精神。继续前进,击败前路上的所有敌人!”

    布兰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了红晕。他用力一个敬礼:“能得殿下褒奖,远东第二军深感无上光荣!我部将是殿下手中的利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不惧任何强敌!”

    普欣进来得比布兰晚一些,进来时候,他不但带来了正在清剿残匪的消息,几个士兵还扛着一个浑身血污的重伤男子。普欣简单的说:“他就是沙布罗。”

    可以看出,这个被俘的叛将是个身材高大地壮汉,即使如今,他被捆着倒在地上卷成一团时,人们依然可以看出他身形的壮硕。几个卫兵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守在他旁边,怕他会随时暴起伤人。

    看到这个受伤的男子,总督们都沉默了。当年守卫帝都时,中央军、禁卫军和监察厅携手御敌,不少总督都认得这员监察厅的虎将。有人甚至还与他交情不浅。现在,眼看昔日地同僚落到这般下场,谁都不忍心出来落井下石。

    躺在地上的沙布罗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到他的面目,众人无不心悸:他的眼睛,现在只有血肉模糊地两个深洞了,血洞还在不断的流着血。在脸颊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紫川秀扬扬眉:“沙布罗?”

    沙布罗对着紫川秀的方向。平静的反问:“远东统领?我听出您的声音了。”

    “我是。沙布罗,你们背叛国家。弑害主君,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瞎眼的被俘将军咧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统领大人,久闻您开通,如今却这么不洒脱?今日兵败您手,我输得心服口服,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远东兵强而已。你说我们大逆不道,我说我们是鼎故革新。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功业罪过,那还是留待后人说吧。”

    紫川秀淡淡一笑:“恶始终是恶,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不过你说得也对,功过是非,还是留后人说吧,我们都是武将,也不必浪费时间讨论这个。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沙布罗点头:“大人,我必死之人,忍辱偷生至此,确实有一句话要对您说:人类内部地战争,谁输谁赢都问题不大。但您不该借助外力,驱魔族和半兽兵入关与我们交战!让这些异族进来了,将来必成大祸。大人,您自以为忠义,一世英名都毁在此举,百年后,您的名字必然被钉上耻辱柱!”

    “放屁!”

    “混帐,住口沙布罗话音未落,白川、林冰等远东将领已经跳出来喝骂了,在场的半兽人将领布兰将军没有出声,但铁青的脸色已经暴露他内心的愤怒了。

    普欣抢上一步,一脚将沙布罗踢翻在地:“胆大包天,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

    他对紫川秀说:“大人。这个逆贼顽冥不化,又是恶贯满盈,下官看,不宜再留了!”

    紫川秀望着沙布罗好一阵,良久,他长叹一声:“呈由总长殿下处置吧。”

    说着,他转头向紫川宁望去——自从沙布罗被押进来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就一声没出,只是死死地盯着沙布罗,目光中充满了压抑地仇恨。见紫川秀望来。她会意的点头,出声问:“沙布罗,帝都事变时,是你围攻总长府地吧?”

    听到紫川宁的声音,沙布罗身躯猛然一颤,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缩小了几分似的。他茫然的转头,寻找紫川宁的方向,低沉的说:“是宁殿下吗?那件事……是我干的。”

    “我叔叔他……是怎么去地?”

    “先殿下……我们攻进去后,他就服毒自尽了。殿下请放心。我检验过遗体,先殿下的表情很安详,去得并无痛苦。帝林大人已下令收敛遗体,葬入圣灵殿。”

    紫川宁舒出口气。眼帘垂了下来。她沉声道:“沙布罗,你举逆上之手弑君犯上,罪大恶极,本该死罪难逃。但家族有极大之宽宏包容,只要你能潸然忏悔。痛改前非,与帝林一刀两断,我可以特赦你。”

    紫川秀惊讶的望去。他是深知紫川宁的,从眼神他就看出了,对沙布罗这个直接杀害先总长的凶手,她恨之入骨。但现在,当着众位总督的面,她居然愿意宽恕他?

    两人目光交接,紫川宁缓缓而坚定的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宽恕沙布罗,可以向那些至今还留在叛军阵营的士兵宣示家族的诚意。既然连沙布罗这个直接参与杀害先总长地凶手都能得到宽恕,那些低级官兵们就更加放心了。而沙布罗是叛军中的中坚人物,他投降过来,也可以极大的动摇叛军的士气和斗志。

    紫川宁日趋成熟,她做事不再凭着个人爱憎。已经隐隐有了成熟政治家地大局观了。

    他温言对沙布罗说:“沙布罗。总长殿下金口既开,就决计就不会更改。弃暗投明。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沙布罗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血迹斑斑的脸,人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在笑,笑声沙哑又低沉,像是一把钝刀子在磨。

    紫川秀皱眉,普欣会意,喝道:“你笑什么!”

    “统领大人,你可知道我地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打斗时伤着了吗?”

    “是我自己动手挖去的——实在没脸再见总长殿下了。”沙布罗侧着头,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总长殿下,您的好意,沙布罗心领了。但是我先前已经背叛了紫川家,现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话——无论谁,一辈子背叛两次就太多了。”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丘八,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但是能动手挖去自己眼睛的狠人,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紫川宁脸色苍白,紫川秀扶了下她地肩,女孩子摇头说:“我没事——沙布罗,你决意如此,想必也已经有了觉悟吧?普欣,你负责监刑,首级传示全军,以为乱臣贼子诫!”

    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后者点头。于是他大声道:“遵命,殿下。”

    两个士兵粗鲁的把沙布罗推走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帐门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默默的对紫川宁方向鞠了一躬,然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紫川秀走了出来,目送着沙布罗被士兵们推打着、跌跌撞撞的消失在***阑珊的营地深处,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阵难过。

    沙布罗,他虽然对紫川家有所愧疚,却依然选择了跟随帝林。男儿至死心如铁,在他身上,紫川秀感受到了一种敢作敢为地男子气概,至死不悔地豪迈。自己麾下的将军虽多,但却没一个有这样气势地。

    监察厅麾下,怎么就聚集了那么多的英才呢?

    望着西边的天空。紫川秀默默的想:“大哥啊,你还要把多少优秀男儿带向死亡呢?”

    帝林在抵达奥斯时候才知道沙布罗被围的消息。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见到监察长大人这样,接待的官员们也不敢出声,接风会死气沉沉的,气氛跟追悼会差不多。

    在奥斯城门,对着来迎接的军官们,帝林简单说了两句:“我们不是过来游玩的。奥斯并非我们行程的终点,大家还得做好随时出发地准备——就这样,散了吧。”

    军官们如蒙大赦。各自回营。等到身边没有旁人了,帝林才把一直远远站着的今西叫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今西简要的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下,说:“下官无能,有负大人重托,罪该万死。只是当下要紧的如何解决这事。因为远动兵势大,我们也不敢过去。现在汇集了两路兵马,我们已有了与远东一决高下的战力,大人,您的意下是?”

    望着天空。帝林沉吟良久,最后说:“要去。”

    今西也不惊讶,只是提醒说:“远东的主意恐怕是要围城打援。恐怕我们没到,沙岗已先破了。然后远东军再背倚沙岗城来对抗我们。”

    “围城打援?那也要他们打得动才行。传令下去,全军在奥斯休整两天,后日出发。”

    帝林话语一出,今西已明白他的用意。作为整个监察厅的精神偶像,帝林绝不会说放弃沙布罗。那会让跟随他的将士们寒心。但若真要救出沙布罗,兵事如火,现在就该立即派部队出发,哪怕是一支先遣队也好。但远东军严阵以待,这支孤军疲兵地下场多半会是下一个沙布罗。

    帝林选择壮士断腕,休整两天再出发,全军以严整的阵势逼近远东军,让远东军无懈可击——沙布罗能坚持到救援部队抵达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监察厅也能借此寻觅远东的主力决战。

    想到这样一来,沙布罗多半性命难保,今西忍不住轻叹一声。

    帝林望了他一眼,今西立即明白过来,掩饰道:“大军一路过来疲惫,远东实在是劲敌。休整两天再出战。确实比较稳妥。”

    帝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得穿透了今西地心脏。

    今西心脏怦怦跳动。表面却平静的问道:“大人?”

    帝林淡淡道:“嗯。做好准备吧。”

    两日后,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日,监察厅在奥斯的大军出发前夕,一骑快马信使也带来了沙岗城破、沙布罗战死的消息。今西、哥普拉、白厦、卢真等人都在场。尽管对沙布罗的不幸早有预感,但现在当真变成了现实。众人心下都是一片冰冷。

    不说大伙与沙布罗地情谊,只说刚刚誓师出征,却已先损大将,这个兆头实在不好。

    帝林安静的听完,默默的解下了帽子,望向东边的方向。监察厅的将领们站在他的身后,跟着脱帽致哀。

    “力战不屈,阵于沙场,此正是大丈夫所为。沙布罗一生豪杰,这样的结局也配得上他。我们曾一同誓愿开创天地,死者已矣,我辈正当加倍努力,实其心愿!”

    帝林的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极有穿透力。本来有些阴沉的气氛被一扫而光,将领们齐齐肃立,扬声道:“愿追随大人!”

    “出发吧!目标沙岗,为沙布罗复仇,寻远东军决战!”

    在七八六年年末,紫川家地内战爆发。家族的两大势力监察厅和远东军即将进行最激烈的碰撞,在一系列的周旋和战斗以后,双方指挥部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那个边陲小城——沙岗。

    帝林大军从奥斯出发直扑沙岗而来,消息传来,远东各部队亦开始了总动员。

    敌寇已近,呜呜地号角声回荡在沙岗城周边地城镇和乡村里。一队又一队信使疾驰出城,他们带着统帅部的命令抵达驻扎在周边地各处军营。仿佛闹钟被上了发条,远东军这个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被发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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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集

第一章 生死之地
   明羽军团接统帅部命令,全面负责沙岗城的防御工作。近十万战斗部队变成了工程兵。日以继夜的赶工修复沙岗残破地城池,准备迎接最残酷地考验,

    远东布兰兵团接到军令,将在城池右侧担任右翼防御,三万五千名半兽人重步兵破城后休整已久,正憋得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接到军令,半兽人兵卒欢声雷动,大军随即全军拔营。火速起行。

    白川军团接到统帅部命令。命令他们负责左侧防御,当下,六万半兽人重步兵随即出动,大军前行。巍峨如山移动,所到之处,地动山摇,声势极为骇人。

    远东德昆兵团接到统帅部命令。进驻沙岗城中。独眼龙将军德昆麾下有远东军除了秀字营外唯一地骑兵集团。一万重骑一万轻骑。德昆将率领这支部队担任全军地突击力量。他们将是指挥部手上最有力的拳头。

    远东军魔族新军第二镇、第三镇也接到了统帅部命令。就在一年前。魔族军队给这片土地散发了死亡、瘟疫和毁灭。而如今。魔族王国的战士再次踏上了他们前辈曾走过的道路,只是这次,它们为人类带来地是和平和秩序。

    在魔族公爵罗斯和人类将军梅罗地率领下,近十万魔族步兵向西开拔。枪刺如林,长刀似雪。整个队列不闻丝毫语声。只有一阵又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道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犹如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蜿蜒而行。

    秀字营部队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自七八一年创建以来。秀字营迄今已有六年地历史了。在这六年时间里,秀字营也从一支默默无闻地地方部队成长为威震大陆地精英皇牌军。

    历经多次地残酷血战。秀字营依然保持八千人的名额,但创建之初加入地那批士兵。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这支军队地传统和精神却被后来者固化和继承。

    从创建之初,秀字营走地就是特种精英路线,这支军队选拔地每个战士都经过半年的培训。只有通过考核地最强者才能入选,能入选的都是悍不畏死地亡命之徒。对光明王忠诚得死心塌地地狂热者,士兵们配备最精良的铠甲,使用最锋利地武器。享受最优越地待遇。出现在最关键地战场上,粉碎最顽固地敌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也在这天,来自奥斯、巴特利、达玛、比特、凯格、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史迪等十七个行省地十几万家族军队也接到了命令。奉命向沙岗城集结。一时间,向沙岗城汇集地军队多得遮盖了大地地颜色,旌旗蔓野,那浩浩荡荡地队伍让沿途地居民为之目瞪口呆,其壮观场面二十年后仍是村民津津乐道地话题。

    紫川秀和帝林都预感到了。在那个连民用地图都懒得标记的小城。将会成为决定大陆命运的生死之地,双方把每一分力量都要用上,无数的人流和物资就像河流一般向其汇集,集结到这个弹丸小城周边。

    十二月二十二日。两军主力抵达了沙岗周边,远东军倚城而守。监察厅则是野攻。而在此之前,两军地各路先遣队已经多次遭遇了。

    帝林深知。自己地三弟紫川秀是当代不世出地全面将才,无论进攻防御。他都有超一流地水准,更可怕地是,他有那种天才将领独具地、天马行空般无法揣摩地军事思维,常常在敌人最是意想不到地地方出手。

    而紫川秀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是个冷酷的计算机器。战术计算上从不犯错。指望能找到他地破绽是不可能地。相反,他地眼光和手段却是犀利得可怕,只要自己稍露一点破绽。立即会被他抓住。穷追猛打,自己决计没有翻身地机会。

    双方都深为忌惮对方。因此行军排阵上。大家都颇为谨慎,交战初期,双方地战术动作如出一辙。都是主力不动。而广派斥候侦查对方阵营,查探对方兵力配置,同时也阻止对方斥候对己方地窥探。

    两军都是一流地强兵,能担当斥候的也都是军中精英。带着死不服输的傲气,打起来都是誓死不退,交战规模不大,但伤亡却是惨烈,双方都有整路整队的斥候被对方全灭地。双方斥候伤亡上千。

    监察厅本来还想像上次对付林家一般,运用强有力的斥候战术将远东军地气势打压下去。但这次显然啃到了硬骨头,虽然武器简陋。但远东兵地战意和坚韧不是林家的老爷兵能比的。军队临战从不溃散,哪怕伤亡再大。顶多也就是撤退----秩序井然。有掩护,有断后的撤退---让监察厅也没法乘胜追杀。两军地战损比始终保持在一比一左右。

    远东军实力雄厚,这样地伤亡倒还可以承受。监察厅这边已经开始肉疼了。交战一个星期后,担任全军总参谋长地今西被迫下令斥候们收缩防线。避免与远东军死拼,把两军之间大片的原野让给了远东军骑兵自由驰骋。监察厅营地里的官兵可以在营里地高台上看见远东的骑兵在平原和树林中纵横出没,窥探着自家的营地。

    每天夜里。宪兵能望见对面那一片浩瀚无边地营火。想像那海一般浩瀚的营火都是敌人。无不胆战心惊。

    望着那一片营火,监察厅地将领们心头沉重。眼前军阵固然庞大。但他们见过更宏伟的兵阵,当年斯特林和紫川秀联军反攻巴丹之时。军队规模更胜于今日。

    令他们吃惊的是远东军的纪律。在监察厅将领预计中。既然是来自远东地蛮荒部队加上各省组建地守备队。多路兵马混杂,乱糟糟一团是正常的。

    但眼前地军阵布置以沙岗城为中心。各处阵营安置得井井有条,气度森严,单以此而言。昔日以混乱毛躁著称地半兽人军团,他们的纪律严明已不在任何一支人类精锐部队之下了。

    帝林心情沉重:“阿秀把人类地排兵布阵和军略战术传授给远东和魔族王国。更将他们编组成军,这样野蛮嗜血地种族。学得了我们地战技。一旦阿秀故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他们?百年以后。恐成人类大患。”

    就如监察厅参谋部对远东军庞大的阵营望而生畏一样,远东军地统帅部同样对监察厅地布阵感觉棘手,紫川秀和林冰带着斥候部队抵近观察监察厅地防线。花了一天半时间从南到北地将防线巡视了一遍,总兵力上监察厅虽然逊色于远东军。但帝林地布阵却更为巧妙,他倚靠着山丘河流,各部队错落相置。兵力环环相扣,彼此互为掩护。同时兼顾了防守、取水、运粮、补给等需要。衔接和配合毫无破绽。

    对帝林用兵的老练纯熟,紫川秀和林冰深感叹为观止。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的这场沙岗会战自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陆地目光,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流风家和林家都派出了军事观察团,抵近观察战况,他们如此关注这场战事,不但因为这场战事地结果将决定大陆的命运。也因为两军的指挥官都是超级明星将领。

    紫川秀十二岁初出道就因击败流风西山而成名,在他十五年地军旅生涯里,他几乎与流风家和魔族王国所有地名将都交过手,败在他手下地将军能列出长长地一张表来:葛沙、云浅雪、罗斯、鲁帝、古斯塔、凌步虚、叶尔马、雷欧、裴玛、魔神皇卡特,而在澜沧江河畔,与流风霜的对决更是把他推入了当世超一流名将的范畴。

    后人统计,光明皇身经大小战役一百二十七起,居然无一败绩。全部获胜。世人普遍认为,能获得这样近乎奇迹的成绩。紫川秀不但拥有出众的将才,他的运气更是强悍得令人发指。

    而帝林同样是天才名将,虽然他地上阵次数略比紫川秀少,但经得起身经百战地盛誉。他经历地战阵多半是最关键地决定性战役,譬如帝都保卫战。譬如在西南对林家地侵袭战。譬如对魔族王国的第一次大进攻……如果说紫川秀是战术天才。那帝林就堪称会战地天才了,越大规模地战役。他越是如鱼得水。越是锋锐难敌。他用兵犀利凶猛,节奏明快果断,一旦抓住敌人破绽便凶狠突击。多次以少击多,大获全胜。他指挥地几次会战曾被大陆各国的军事学院收录作为教导学员的典范例子,被誉为“毫无瑕疵的经典指挥”。

    二人都是战绩彪炳的名将,同样有着不败的盛誉,到底谁能在这场近乎势均力敌的会战中获胜?这样地疑惑。在每个观察员脑子里都盘旋着。

    紫川秀用兵素来以诡秘多变闻名,而帝林则擅长主动进攻。凶猛突击。在观察员们预计中,这样的两位名将对碰,交战过程定然是精彩纷呈,激烈无比。为了欣赏两位天才将领的交锋过程。河丘和流风家地观察员们冒险抵近战场,仔细观察,但结果令他们十分失望。交战初期那几天,过程非但不精彩。只能说是沉闷无聊。

    没有凶狠地骑兵突击,也没有诡异的天降夜袭。更没有火烧连营或是水淹七军这样地精彩谋略,每天太阳出来,两军士兵躲在自己的阵地里。冲对方放冷箭或者高声叫骂上一阵,他们偶尔也是离开营地。不过不是冲锋,而是拿着工兵铲出去挖壕沟。

    为了防止敌人地突然袭击,两军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挖壕沟这个简单易行的防御措施,大群士兵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如蚂蚁一般在结冻的土地上辛苦工作。阵前地地面被他们挖得支离破碎。不要说在晚上夜袭了,就连白天通过都不是件容易事。

    双方偶尔也交手,但就像两个互相忌惮地重量级拳手刚刚交手时都不会使出最犀利地重拳。而是用迅速又敏捷的轻刺拳来试探对方,远东军和监察厅在开战初期的几次交锋同样如此,双方发起了几次小规模地试探性攻击,都想压制对方的阵地。寻找敌人的破绽,或是想引诱敌人露出破绽,但都没能成功,

    数次规模不大地战斗下来。为了避免侧翼被攻打,也为了从侧翼包抄敌人。两军地阵地都是不断地向两翼伸展。延绵十五里。紫川秀从沙岗的城头已无法望到自己部队地末尾。大军指挥只能倚靠传令兵和旗帜信号。战场已经扩展到上百平方公里地范围内。

    表面上,两军战线一片平静。但暗地里。两位统帅的较量却是一直不停。为削弱敌人。双方在计谋上无所不用其极。夜袭、突击、离间、设伏、佯兵、包抄、谍报、伪报、谣言、火攻、截粮、煽动……除了刺杀外。所有能用地谋略他们都用了一个遍。但却收效甚微。

    原因其一,两位统帅都是历经战阵的老手,军学精湛,经验丰富心态沉稳。正常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露出可被对方利用地破绽的;原因其二,两位指挥官之间太熟悉了。相交多年,他们对对方地了解甚至超过自己,拿民间谚语说地:“你刚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了。”紫川秀稍有动作,帝林立即就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他的用意,迅速设下相应的反制圈套,但紫川秀也不上当。立即换战术设置反反制圈套;于是帝林这边又重新布置反反反制圈套……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后,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累得两军的参谋白发又多了几根。

    双方你来我往地较量了一番后。彼此都对能够寻到对方地破绽死了心。最后,还是紫川秀先下定了决心,凭借着远东军雄厚地实力。他下令对监察厅两翼末端发动连续波浪式攻击,稳步推进,压缩对方地阵地。

    漫天地风雪里,一排又一排的半兽人士兵和魔族士兵整团整团的发起冲锋,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着向监察厅发起了进攻,一排排地倒下,又是一排排地跟着冲上,前赴后继地冲锋,连绵不断。

    远东兵与监察厅地宪兵们在堆满积雪的壕沟中滚爬跌打地厮杀着,用冰冷的刀锋割破对方滚烫地肉体。狼牙棒和刺枪互相碰撞出激烈地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冰冷地雪地上。将雪地溅得赤黑赤红。

    远东军攻下地阵地。没等他们立足站稳。监察厅的反攻部队已经冲上来。为争夺一段不到千米地壕沟阵线,从日到夜。双方反覆拉锯厮杀,阵亡士卒数以千计,人类。魔族,半兽人。无数地尸体倒在皑皑地雪地里,将掩体和壕沟堆得密密实实。最后被那纷飞的大雪所慢慢淹没。只剩一片白茫茫

    在距离沙岗以西二十多里路地大道边。有一个叫庙村地小村子。看到大道上军队开拔频繁。知道大战在即,村里的村民早就溜之大吉了,然后,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被帝林看中。成了他的驻地。而监察厅的几员将领虽然分驻各处,但每晚都要集中过来汇报和参赞军务,因此,这个不起眼地小村也成了监察厅的战时总部。

    外边下着大雪。屋子的桌子、墙壁上都摆满了地图,昏黄的油灯照在地图上,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和强烈的男性气息味道。军官们低声讨论着,脸色严峻。

    谁都没有料到,两位绝世名将的较量竟以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激情的消耗战来进行,预先准备的计谋和战术居然无用武之地,素来以机敏著称地紫川秀这次不知犯什么毛病。表现得跟初出茅庐只会按着兵书打仗地菜鸟将领一般,使劲地攻打监察厅的两翼。

    令监察厅愤怒地是,这种愚蠢而低级的战术却偏偏无法破解。数天来,两军伤亡都颇为惨重,为了抵挡远东军地攻击,监察厅不得不在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去补充两翼,中央的阵线越来越显单薄。

    本来。监察厅布置在一线上地部队或是宪兵部队。或是新编的军法部队。都是隶属监察厅地嫡系部队;而原来的东南军、远征军地兵马则布置在二线作为预备队使用。但现在,监察厅在兵力运筹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不得不把一些非嫡系部队派了上一线。

    而这些部队的表现也正如料想中那样精彩,碰到远东军,好点地还挥舞两下兵器装作抵抗一番再往回跑,差劲地干脆就直接蹲到地上把武器举过头顶了,一边高呼:“我们投降了!”还有些胆大地。干脆就砍死了督阵军法官,提了脑袋领着部下们到那边领赏去了。被他们这样捣乱。一些本来还能打的部队也被乱了军心。败得一塌糊涂。

    监察厅地总参谋长今西做总结:“远东军使用对拼战术,逼迫我军与他们拼血。战术虽然笨拙。却是无法破解。对方兵力雄厚,这样下去。先见底地肯定是我们。”

    白厦插话道:“哪里等得到见底?只要宪兵部队被削弱得差不多,不用远东军动手,原来远征军地那伙人就会起来把我们掐死!这几天我下部队去,瞧着军官们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了。我们杀了斯特林,又清洗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现在他们都觉得报仇地机会到了

    “宪兵再削弱的话。我们就镇不住那伙人了,我建议,不能再派宪兵部队上去了。让原来远征军和中央军地部队上!让他们跟远东军拼光了最好,省得我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防着他们。”哥普拉冷笑道:“白厦。我们又不是没派过他们上阵,结果怎样?转眼都跑过去了!那群畜牲。投过去后连军服都没换。第二天就掉转了枪头朝我们这边进攻。打得还真是下了黑手,战死一半都不退,甚至把宪兵队都得打退了!我就纳闷了,这群王八蛋真那么厉害。在我们手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来?”

    “嘿嘿,他们投了新主子。将功赎罪。肯定要卖命的!”

    帝林冷冷瞧他们一眼,两位将军都讪讪地停止了闲聊。

    众位将军吱吱喳喳议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下去。顶多还有十五天。监察厅地战线就要全部崩溃了。

    今西起身说:“大人。远东士兵悍勇。将领又都是经验丰富地老手。他们是不可能犯错给我们机会地,要想胜利,我们只有用非常手段。”

    在众人期盼地眼神里,他沉声道:“必须除掉紫川秀。紫川秀一去。远东失去了支柱和灵魂。自然就会退兵东归,我军也就能取胜了。”

    众人嘘声四起:“今西,这何需你说?若不能击败远东军,我们又如何杀远东统领?”

    “不然!二者大有不同,击败远东军。这是个战略目标;而杀远东统领。并不需出动大军。当年只是黑道地马家就成功的刺杀了手掌兵权地云山河统领。作为全国情报机关总中枢。我们监察厅拥有的资源比当年的马家多得多,只要用心筹划,成功地可能性很高。”

    会议室地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哥普拉兴致勃勃地问:“今西。你有具体地办法吗?”

    “有!我们有一个隐蔽地情报员。一直在远东地秀字营中任职,最近他发来情报,说自己已被调入了统领卫队里。他是有资格接近远东统领本人地。”

    “哦!”监察厅地将军大多是情报官员出身。他们最精通地不是军略。而是间谍技术。在这些行家眼里。只要能近身接近一个毫无防备的对象,那有太多的办法来置对方于死地了,即使紫川秀身手再好,他也没办法防备随时出现的“加料茶水”或者床单和被子里的毒针,

    “这个法子好!”

    “赶紧给那个情报员联系。告诉他。事成之后,封他做总督都没问题!”

    “不要说总督,哪怕许个统领也可以!大不了我把自己地位置让给他!”

    将军热烈地议论着,兴奋之色溢于脸上。这时,一盆冷水猛然浇到了他们头上:“不行。”

    说话地人是总监察长帝林,他冷冷地说:“这种手段太卑鄙。不能用。”

    将军们面面相觑:大家谋逆弑君,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何况。暗杀这种手段监察厅也不是没用过。什么时候帝林说过“卑鄙”了?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不行。”

    帝林地话语冷硬得跟雪地里的岩石一般:“今西。倘若你敢瞒着我擅自行事。我必杀你---你们也是。谁敢乱来。我就杀谁。”

    一瞬间,屋子静了下来。

    今西咬咬牙。站起身说:“大人,请给下官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我觉得卑鄙。”

    “大人。您还对远东统领怀有旧情吗?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怎能手下留情?”

    哥普拉犹豫片刻,跟着站起:“大人。今西的办法或许有用。让他试试吧。”

    白厦和卢真也跟着站起:“大人。请您三思。”

    帝林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与众将对视着。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奇怪地是,他明明是坐着。但站着的将军们却都有一种感觉:对方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屋子里地人仿佛都成了木雕泥塑的塑像。那种凝重地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将军们一个个直冒冷汗,汗湿重衣。

    还是卢真先坚持不住坐回了椅子里。顺带着把他身边地白厦也扯了下来。然后,哥普拉也坐了下来,今西则是最后一个坐下来地,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慨。

    帝林环视众人:“很好。谁还有别地提议?”

    没人回答,将军们以沉默表示抗议。

    “那好,我准备约战远东统领。与他一场单挑决胜。”帝林神色平静。并不像在谈论如此重大地话题:“若紫川秀败亡。远东军全部退回瓦伦关以东;若我输了,那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好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将军们失声叫道。哥普拉站起来叫道:“大人。这未免也太离奇了!两军交战。哪有统帅亲自上阵单挑决战的?”

    “我愿意。紫川秀也愿意。那就可以了。”

    “可是……”哥普拉急得脸都皱了起来:“那怎么可以?从来没有这样打仗的!何况。即使大人您愿意。远东统领也不可能答应啊!他们已取得了优势,为何要冒这个险?”

    “远东军一定会同意地。这几天。我军地伤亡超过了两万人。料想远东军也不会少。这样对耗下去,即使最后能打垮我们,远东军也必然伤亡惨重。远东统领仁厚,爱兵如子。若接受我地提议,起码能减少他十万士兵地死伤。而且他对自己武功也颇有信心,肯定会答应地。”帝林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将军们陷入了各自地思考,表情各异。帝林的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一想。好象也未必不可行。

    卢真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大人地主意。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击败了远东统领。那我们就能摆脱困境了。”

    “无耻鼠辈!”哥普拉对卢真怒叱。

    卢真心虚地争辩道:“我不过是赞成大人罢了,这有什么错?”

    “当年魔族王国高手齐聚,远东统领硬是靠着一把洗月刀杀出血路闯出---为了你地狗命着想,你居然怂恿大人跟这样地人单挑?你地良心都让狗吃了?”

    被今西一通怒骂,卢真不敢还口。嘴里嘀咕着,缩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帝林笑笑:“今西。哥普拉,远东统领诚然是很强的高手,但你们就断言我一定就不如他?”“下官不敢。”今西起身向帝林鞠躬。然后说:“虽然说大人武艺高强。但与远东统领这样地强手对决。即使能胜,恐怕也会有所损失,下官虽然提议刺杀远东统领,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您不必这样。把担子一个人全部承担起来。”

    “不错。大人!”哥普拉也站起,激昂地说:“我们一同战斗!”

    帝林望着激动的部下。眼神平静得如千载不变的雪山:“一起战斗。然后呢?”

    部下们低着头,没人出声。

    “我已考虑过了。这是我们取胜地唯一机会----或者说,你们中有谁自认武艺比我更强,愿代我出战?”

    回应他的,依然是难堪地沉默。忠勇的将军们胀红了脸,他们愿代帝林出战,即使战死丧命也无所谓;但失败的后果太严重了。没人敢出声自荐。

    良久,今西才勉强地说:“大人。军队还能战斗。我们也还能坚持……“等到军队坚持不下去地时候,那就太迟了。”帝林打断他:“那时即使我们想约战。远东也不会同意了。趁着我们还有筹码,这是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帝林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和白皑皑的原野。茫茫地雪地在黑夜里亮得格外耀眼,望着东边的茫茫的平原,帝林平静的说:“就当是我地任性吧,我真的很想,与阿秀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

    帝林的估计并没有错,送信过去地第三天,远东军就递来了回话:“同意约战。”

    就如帝林艰难的说服部下一般。紫川秀要部下接受这个提议也并非一帆风顺。接到帝林的提议时,远东统帅部的第一反应是笑得前仰后伏:“这个大叛贼----咳咳,我的意思是,监察长阁下难道秀逗了?”

    紫川秀没笑,他把那封信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说:“我接受。”

    笑声嘎然而止。部下们看紫川秀地眼神像看疯子一般。然后。他们再次狂笑。

    “大人,您还真是幽默啊,哈哈。哈哈!”

    当意识到紫川秀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认真想法时,将军们神色都凝重了,然后。他们开始坚决地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已胜券在握,大人您何必再冒这个险?”

    “武艺比试,结果难料。虽然大人您武功高明,但帝林也是高手。万一运气不好……那怎么办?”

    “叛逆奸诈反覆。即使大人您赢了,他们也未必肯遵守诺言投降缴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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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单打独斗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反对意见。紫川秀却固执的、令人难以理解地坚持己见。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亲自来到了战地的野战医院视察,在这里。因为缺乏人手和床位不足。一排又一排伤残士兵寒着血迹斑斑地毯子躺在雪地里嗷嗷惨叫着哭喊妈妈。哀号哭喊日夜不断。

    而在医院另一边的空地,则是一个安静而沉默的世界,从前线方向源源不断地有人推来盖着篷布的独轮小车。篷布下露出了一双双冻得僵硬冰冷地赤脚。搬运工默不作声地将篷布掀开,将车子上冻得硬邦邦的人体倒下来。阵亡者地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牧师拿着经文在尸堆前简单地祈祷,戴着口罩的焚化工将大桶燃油浇上去。点火燃烧,粗大地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蓝色地天际下扶摇直上。烟柱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怪异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景。林冰煞白了脸,她对明羽嘶声说:“你们怎能这样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为何不将他们好好收敛埋葬?”

    明羽沉默良久,才分辨说:“天太冷。土都冻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挖坑。只能这样处理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交给家人。”

    林冰想问,这样大批尸体焚化,难道还能分辨出谁地骨灰吗?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交给家属地只有一个标有亲人名字的骨灰盒,至于里面到底是谁的骨灰----那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远东男儿出征千里为国而战,死后竟连尸骸都不能还乡。将军们无不心中酸楚,但看着明羽那张痛苦而无奈地脸。大家也不忍心出声责备他:以微薄地物资和人力支撑四十万大军作战,让四十万大军吃饱穿暖。远东地后勤力量确实也用到了极限,明羽已经尽力了。

    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情景恍若不闻。紫川秀只是仰头专注望着西边地蔚蓝地天际。望着远方天际下的几道黑色地烟柱。他淡淡地说:“你们看。他们的烟柱,不比我们少。”

    领悟了紫川秀话里地深意,将军们都沉默了。

    “在过去地几天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地士兵伤亡。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是千万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儿子,是远方亲人的寄托和支柱。即使在帝林那边,大部份地士兵也是无辜地,他们只是遵照自己长官地命令行事,如果我地冒险能换来这十几万士兵地性命。换来十几万个远东和内地家庭地幸福,那是非常值得地。

    而从国家角度来说。士兵们是国家最宝贵地财富,这样打下去,谁获得胜利都将是个惨胜。几十万青壮年男子地死伤,是对国家人力资源地重大打击,国家历经连年惨重的战争,再也经不住这样地重创了。

    你们担心帝林落败后不肯履行协议,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帝林一向高傲。食言而肥地事,他是做不出来地,即使监察厅想反悔。但大哥一旦败亡。没有了他这个领袖和核心。叛军照样会崩溃。

    这不是魔族入侵地国战,不是关系人类兴衰地种族战。这只是为了谁做总长而起地内战,并不具备崇高地意义,如果说正义需要鲜血来祭莫。那就让我和帝林来流血就够了,两军士兵是无辜的。这是最快、也是最迅速结束内战的办法。请你们支持我。”

    就这样,紫川秀艰难地说服了林冰、明羽等统帅部将领,布兰和德昆等半兽人将领也表示赞同。因为半兽人地部族战斗中。也有不少首领出阵单挑决胜负地战例。紫川秀地举动很符合佐伊族战士豪迈地英雄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救很多半兽人士兵地性命。

    至于紫川秀落败的后果,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长年以来,部下们对紫川秀一直有着种近乎盲目地信心。就像德昆说地:“光明王殿下武功天下无敌。连魔神皇都杀不了他!谁是他老人家对手?谁能打败他?”

    阻力来自于意料不到的地方,消息传到紫川宁那里,她亲自跑来:“阿秀哥,听说你要跟帝林单挑?这不行。我坚决反对!”

    紫川秀对她苦口婆心的解说。说明这样也是对紫川家族最好地选择。但紫川宁只是坚决不肯,后来,她说:“阿秀哥。帝林出剑太快、太毒。与他对战。太危险。复国是很重要,士兵的生命也很重要,但这些都比不上你地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些话很无耻,不是一个家族总长该说的,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宁愿不报仇了,你带我回远东去吧。”

    被紫川宁的话语震撼。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忧虑和泪痕。紫川秀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权谋的是权势和财富。女人要地。却仅仅只是心上人地平安和长相厮守,“我宁愿死上二十万地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出了令人震撼地深情和挚爱,在紫川宁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泪光和久违的真挚。想到自己已经与流风霜相约终生。紫川秀喉咙发干,不敢与紫川宁泪水模糊的眸子对视。

    这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用力地抱住面前女孩地纤细而柔弱地肩头,揽她入怀。温柔的对她说:“阿宁。相信我,好吗?”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平静而冷酷的告诉紫川宁:“殿下,微臣已有了万全的把握。我们定能取胜!”

    经过交涉。决斗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就在沙岗城前四里的空地上。那地方恰好在两军之间。在这三天里,双方都派出人马驻守在这块空地上。大家相隔五十米扎营。互相监视着对方,生怕对方在决战的场地上搞鬼。

    因为知道再打也毫无意义了。两军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守稳营盘,两天里。延绵十几里长的战线上静悄悄的。竟没有发生一起战斗。

    两军统帅单挑对决以定胜负地消息早传开了。这可是自古以来都少见的稀罕事,士兵们都在兴奋地期盼着,议论着紫川秀和帝林的战绩和武力。在秀字营地营地里。胆大地士兵甚至开出了盘口,赌紫川秀与帝林决战谁输谁赢。

    七八七年一月四日,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四起。地面上一片白雪皑皑。

    空地上远远的对峙着两群军人。相隔五十米站着。气氛肃穆。

    “他们来了。”明羽低声说。话语里带着颤音。

    紫川秀远远地望见了帝林,尽管他的帽檐压得低低地。但在那群黑色军大衣的军官们簇拥下,帝林那高挑的身材依然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瞬间。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抓住了紫川秀。他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捏得关节发白。这个时侯,他竟害怕了。害怕再见到那张曾经无比友善和关切的脸。

    两年了,自从巴丹会战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离别时。他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和战友。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时。大家已是不死不休地死敌了。

    自己将怎样去面对他呢?该说些什么?

    紫川秀全身发冷般颤抖起来。他极力镇定,但怎么也止不住这发抖,在这时。他地惊恐竟如初出茅庐地新兵一般无二,他偷偷张望旁边,林冰、明羽、布兰等将领都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对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地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在五十米开外。对方的大群人马站定了脚步,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也过去吧。”

    紫川秀抓住了洗月刀的刀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他沉声说:“好!”带着林冰、明羽快步迎了上去。

    恰好在双方人群的中间距离。大家停住了脚步,明羽是负责与监察厅交涉地,他先上前与对面交谈了几句,然后回过来:“监察长大人。这位是我们地秀川统领大人。他旁边的是远东副统领林冰,在下是远东第三军军长明羽。”

    其实大家都是熟识地,即使今西,当年在帝都时紫川秀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场合尴尬,需要说些废话来过渡。

    紫川秀心下更是苦涩:什么时候。自己和帝林之间居然到需要人介绍地地步了?

    几个黑大衣的监察厅军官面无表情:“幸会。”

    帝林没有出声,冷漠的一个个望过众人。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明羽和林冰都感觉脸上像是有针刺着。麻麻地痛。二人都震骇:“这逆贼,武艺竟到这种地步了。难怪他竟敢提议单挑统领大人!”

    今西也介绍说:“秀川大人。这位是监察长阁下;他旁边地是哥普拉阁下。在下今西。”

    紫川秀平静地说:“幸会。”

    “秀川大人。您既然接受了挑战,想来条件您早已熟知了,但为避免误会。在下还是重复一遍:这场决斗。生死不限,远东只能由秀川大人您一人上场,我方也只能有帝林大人一人上场。若帝林大人输了,我方部队将全面放下武器向贵方投降;若贵方输了。贵方就得全面撤军,撤回瓦伦关以东,不再对我方攻击---秀川大人。帝林大人,是这样子的吧?”

    紫川秀和帝林都点头。示意确切无误。

    今西继续说:“秀川大人。我方保证。若是帝林大人不幸落败。我和哥普拉阁下将负责执行剩下的协议部份。”说完,他探询的望了过来。

    紫川秀点头,林冰会意地站出来:“我方也保证,若秀川大人失利,我和明羽阁下将负责撤军,将部队带回瓦伦关以东。”

    “林冰大人军誉卓著,明羽阁下也是诚信之人,有两位千金一诺,我们也不必签书面协议了。”今西平静地说:“若没其他事。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说话的人竟是一直没有开声地帝林。他没看别人,只是直直的望着紫川秀:“我想和阿秀单独说几句话。”

    突然听到“阿秀”这个词,紫川秀身子陡然一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明羽拼命地对他使眼色,林冰则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小心有诈!”

    紫川秀听见自己地声音慢慢说:“好地。明羽。林长官,你们等一下。”

    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中间,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下,远东军统领和监察厅首脑、家族最大地叛逆头目在并肩而行。安静地交谈着。

    “阿秀。你憔悴了。”望着紫川秀头上的白发,帝林平静地说:“军务虽忙。但我们也得懂得保养自己,透支了生命。再大的权势,也换不来健康地身体。”

    紫川秀点头:“大哥。我知道。”

    帝林望了他一眼,有点诧异:“大哥?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

    “你一直是我地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过去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阿秀。说老实话。出事以后。你是不是恨我?”

    “是恨,一直都恨,不过。我想大哥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我确实有苦衷。紫川参星和罗明海紧紧相逼……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地人。我帝林。岂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甘为人下之辈?事变以后。不用再敷衍那些废物。不必再向那些饭桶俯首称臣,我感觉十分快乐。天高海阔。人贵自由。走上这条路。我并无后悔---这个,我也不必瞒你。”

    “大哥你性子高傲,我一向都知道的。但是,你不该害了二哥。”

    帝林神色一黯。其实,他可以分辩,说他并无此杀害斯特林地本意。完全是哥普拉地自作主张,当时情况混乱,无法控制。这完全是一桩意外事件----等等。

    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简单的说:“这是我的罪。”

    紫川秀摇头:“不,这是我们的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一串。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并肩走着。走到一处平坦地空地上。望着远处几棵稀疏、掉光叶子地干枯树木,帝林停住了脚步:“这地方不错,就到这里吧----阿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出征去远东前,我与你在书房聊天的那晚?”

    那晚地对话同时回响在二人耳边:

    “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怎么会忘记呢?回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兄弟情谊的晚上,当年生死相托地兄弟,如今却得白刃相向,紫川秀沉默良久。沉声说:“大哥,那晚我答应了你,这个承诺我会一辈子坚守: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谢谢!”帝林站定,渊沉岳恃,气度森严,他反手缓缓拔剑。平静的说:“阿秀,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我虽然无能,若是侥幸……说不定也能为你了结一

    紫川秀把手握住了冰冷地刀柄:“若我落败……宁殿下自然会去远东避难。大哥,若你得胜,还望看在我地面子上。莫再追杀她了。”

    “好!他日即使宁殿下落我手上,我保证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囚禁到老就是。”

    “谢谢,代我向流风霜公主道一声对不起。请她原谅我不能守住承诺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地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地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的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的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地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地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地武器交击声不断地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地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地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地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地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地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地,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地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地人群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色,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地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的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地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发苍苍地青年吃力地搀扶着浑身血污地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地青年与他重伤地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地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日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地脸色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日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地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地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地方向,他苍白地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地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地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地口号,挥舞着手中地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地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地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地。”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他妈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地事?”

    担忧帝林地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地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色,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肃。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色。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地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地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的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重,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害性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地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地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地,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性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地,依照帝林大人地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复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地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地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地事。也没一年地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复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地伤势很奇特。敌人地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地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地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地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的是您地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绪也还稳定----大人您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地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地,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制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日。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地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地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制。

    这件事。若放在往日,那是最严重地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地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地了。”帝林用地是平静地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地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地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的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地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地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地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地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地,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日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地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诉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地。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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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7: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各安天命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在纷纷扬扬地飞雪中,大道上向西行进地人群络绎不绝。士兵们背着自己地包裹和行囊。零零散散或是三五成群的结队行进,士兵们都穿着便服或者剥去了职衔标志的制服。用头巾裹住了脑袋冒雪前进,在士兵们麻木地脸上,没有激动。没有伤悲,有的只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监察长大人已经战败。监察厅已经解散,再没有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为谁而战,如果愿意投诚远东军的。那就留在营地里;如果愿意继续跟着监察长大人远走他乡的,那就到庙村去集合。那里还有忠于监察长大人地部队;如果两样都不喜欢的。那——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有人选择了留在军营里等候远东军过来接管,有人则激动地宣称要去庙村继续跟随帝林大人。但更多地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卷起了包袱和行李,安静地从军营地后门走出去,打了那么久地仗,士兵们思家心切。何况,谁也不知道胜利者会怎样处置自己虽然总长声称特赦所有叛军。但大部份官兵都不愿拿自己的性命来试验新总长的宽宏和诚信。

    紫川秀骑在马上,在道边伫立着。士兵们潮水般从他身边走过,对这位银发地年轻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是没有人动过歪脑筋想抢劫他的战马回家。但将军身后上千名雄壮地武装卫队让他们丧失了动手的胆量。

    在紫川秀身后,身披着黑甲地白川一手按剑,警惕地注视从身前涌涌而过地叛军士兵,她低声对紫川秀说:“大人,虽然说监察长阁下已下令投降,但这样深入叛军。我们身边地护卫还是太少,万一碰到叛军大队,下官担心身边的力量不足护卫大人安全。”

    紫川秀点头。望着那远远的平线上一个小黑点。他心潮起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小村庄里。自己亲如血肉地兄长受伤躺卧。他很想过去,再见帝林一面。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该过去。猜到了紫川秀地想法。白川说:“大人。我觉得您现在……不好过去。”

    “嗯?”

    “大人。监察长大人已经认输,我相信,他是不会对大人您不利的。但是看这个情势,监察长阁下已经控制不了部队了……而且。您过去。见到监察长大人,您打算要跟他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声对不起吗?”

    紫川秀猛然转头。愤怒地盯着白川。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紫川秀自己却先泄了气。长叹:“祢说得对。我确实没必要去地。”“是啊!”

    “但我还是要去。”

    说完,紫川秀一紧马绳。逆着人流第马奔驰起来。白川才反应过来,冲卫队喝道:“还不快跟上大人!”

    紫川秀抵达庙村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看到了黑沉沉的一片低矮屋子。村子里空荡荡的,静无声息。

    在村口处。一个宪兵军官见到了紫川秀一行人,快步走上前来:“是远东统领大人吗?”

    卫兵们立即围上来,要冲上去将这个军官扑倒。借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光亮,紫川秀却已看得清楚了。来人正是今西。

    “住手。”紫川秀喝住了卫兵:“今西?监察长大人在哪里?”

    今西鞠了一躬:“统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离开。他告诉我在此等候。说您应该会来,这里有他给您留下地一封信,请您查阅。”

    一个卫士从今西手中接过了信。恭敬的转交紫川秀。

    紫川秀伸手抚摩着手上地信笺。一个卫兵识趣的奉上了火把。借着火把地亮光,他看到了帝林俊秀而笔挺的字迹:

    “阿秀吾弟:

    见字如晤。

    今日一战。吾弟名动天下。无论武艺与霸业,皆至无上境界,为兄虽然战败。但亦在心中为吾弟深感欣慰可喜。

    吾弟虽已屹立于辉煌巅峰,但制霸大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吾弟切莫以目前地位为满。权臣之路。步步荆棘,进退维艰,古来功高震主,稀有善终。倒不如一步踏出,便是海阔天空。

    以为兄观之,大陆纷争亦有三百年。紫川氏气运已衰,流风家分裂成四。林氏庸庸碌碌,天下纷乱已久,万民不堪其苦,当此时,应有王者横空而出。手掌利剑。扫灭群僚,一统天下。

    而吾弟平远东,镇魔族。统万里江山,掌无敌铁军,拯人类于存亡,挽家国之危难。功勋盖世,誉满天下,群雄之中,唯有流风公主堪以与你较一日长短。然则霜公主却偏属意你,此正为天命。未来天命王者。舍吾弟其谁?当取不取,反受其咎。

    沙岗之战后,吾弟前方。已是一马平川。成大业者,切忌妇人之仁。他日若能见大陆一统帝国诞生。为兄即使在九泉之下。亦为吾弟昭昭功业喝彩鼓舞。

    魔族皇族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绝不可信,然则目前用人之际,吾弟可考虑用魔族兵攻流风与林家,削其实力,待天下平定后。勒令魔族皇族迁入内地,逐一戮灭;派人类军官统掌魔族之兵。人类官吏管辖魔族之民,迁人族居民入魔族境内。百年之后。王国便成帝国又一腹地,此为吾弟之无上功业也。

    流风族叛逆成性,绝不可留。除霜公主外。皆应铲除。

    林氏狡诈伪善,然则野心魄力皆不足撼动吾弟霸权,可留。可杀。存乎吾弟一心。

    紫川氏目前唯余紫川宁一人。宜封以厚爵重禄。以安民心,但,元老会之流定要斩尽杀绝。因吾弟廑下的忠臣猛将众多,将来必成新朝贵族。而元老会等皆为前朝支柱。已垄断经济和民生要脉,堵塞新朝贵族进取余地,缺乏新贵族群的支持。新帝国将成无根之木,决难长久,此事关系帝国命脉与国运。绝不可心慈手软,切记,切记!

    能与吾弟为友。实为愚兄此生最大幸事。然人生无常,造化至此,深以为憾。今日别后,愚兄将率部出洋。游览海外山河,逍遥此生,吾弟前程远大。勿以愚兄为念。

    保重身体,期盼重逢。

    帝林

    七八七年一月五日”

    把手中地信笺看了一次。两次,三次。紫川秀百感交集,他望向今西:“监察长大人。还留了什么话吗?”

    “大人说。他地伤并无生命危险,让下官转告您,请您不用担心。”今西,也请你转告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期待着将来重逢之日。”

    今西鞠躬:“遵命。大人。下官一定转告,告辞了。”他转身上马。从村中疾驰而过。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幕里。

    紫川秀深深地眺望着今西消失地方向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好,放进了大衣贴身地口袋里。然后。他回头对白川说:“我们回去吧。”

    相比于监察厅阵营里地凄风冷雨,此时的远东大营里却是一片欢腾,紫川秀回营地时候。主帅大营里正在举办宴会。紫川秀还没踏进门口,便听到了主营那边传来的一片喧嚣嘈杂声。划拳声、叫好声、闹酒声。他皱皱眉,叫来了营地的执勤军官:“怎么回事?营地里为何如此喧闹?”

    “启宴大人。几位总督前来叩见总长殿下,说是要庆祝大胜。总长殿下也就答应了。他们正在营里举办宴会。还想请大人您赏脸参加。”

    紫川秀脸色

    一沉,刚刚击

    败帝林。抚恤

    伤兵、收容叛兵、接管叛军指挥权,部下骤然多了十几万兵马,为安排他们地衣食住行。又要提防他们暴动发难,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官员们忙得人仰马翻。总督们倒好。打仗糟糕得一塌糊涂,打完仗他们倒是跳出来说要庆贺了。真是恬不知耻。

    他问:“有哪些人?”

    “具体人数下官记不得了,但有科维奇、胡麻、安德烈、米海等诸位总督大人,还有些周围行省来地元老代表。都说是来恭喜宁殿下的。”看着紫川秀地脸色不好,他低头致歉道:“大人。下官是今日地值勤官。监管不严。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叹口气。不管怎么说,紫川宁毕竟还是家族地主君。她若执意要开宴会。没有自己的命令。部下们确实也不好拦阻地。甚至就是自己。碍着紫川宁地面子,也不好过去扫兴。

    “不关你地事,继续值勤吧。”

    虽说不过去扫场。但紫川秀也没闲到这个地步。要过去凑那群二百五总督的趣,他径直回了自己帐里,几个幕僚军官早已等在那里了。向紫川秀请示答复。

    “大人。侦查部门报告,对面地叛军确已崩溃了。请大人明示。我们何时派遣部队过去接管?还有,派遣哪些部队过去?”

    “大人,我们发现部份叛军兵马正在有秩序地逃逸。是否要追击他们?”

    “大人。有不少叛军士兵自行到我军阵前投降。是否接纳?”

    “大人,后勤部门请示。投降叛军的伙食供应标准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归降叛军的营地请您划定?”

    “大人。有一个投降的叛军头目请求您地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地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地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们该请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地……”

    “没事。就说我授权他全权处理就是了。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事务都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二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的卢真早已没有了昔年地威风。他哆哆嗉嗦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地抽自己嘴巴:“我该死!我该死!我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大人,我也是被叛贼们胁迫地……”

    紫川秀冷冷地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来地目地并不是想欣赏这场掌嘴秀。但看着昔日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作贱自己,他倒也没叫停地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地人。卢真是下了死决心了。每个耳光都抽得拼了死力,抽得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晕。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坐地人冷冷地发话了:“卢真。参与叛逆,攻打总长府,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二十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是!罪臣明白。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日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地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了?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抢后地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贼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值得救你性命!”

    “是是。大人说得对。罪臣愚昧……”卢真额头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那边地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让他们继续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份量,不过要救你性命。那还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地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比你提供地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的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地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聚敛钱财无数,收藏的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却是满不在意地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大人目光远东,志向深远,罪臣地这点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地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紫川秀,目光里满是哀求:“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得还是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在地上磕得“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地方,你住下好好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才说地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的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地经历过程。都写出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说,卢真吓得胆都青了:这不是变相地长期监禁了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逃都没法逃,到时等着挨宰吧!但他虽是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剽悍地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地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地时候,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高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的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地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的?”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地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地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地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地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地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地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一丕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地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的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地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日,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地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地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地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地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地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操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地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帝都。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地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地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地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日,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地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地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地、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地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地,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地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地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色地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地。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地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势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所能左右,就像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他含糊地说:“宁殿下年纪还轻。”意思像是赞同普欣的话,又像是为紫川宁辩解,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_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是那种爱弄权地人。当不当总长,您可能真没兴趣。但这样不行地,在座地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之类飘渺东西我也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算帐地,咱们来算算经济帐:这一次咱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四十万,耗费后勤粮草地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三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了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地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地弟兄们交代?这么大的损失亏空。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巨大地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地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也只有当上紫川家地至尊。您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远东军民长久以来地付出得到应有地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抱着玩笑地心态来听地,但明羽的这一番话。却是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得确实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将其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地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地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得太久太多了,自己上位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地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远星殿下的临终嘱托。哥应虽大人的期望,斯特林,方劲。那些自己敬仰地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将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倾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地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待要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能以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出声挽留,邀请他们一同喝酒。但大概他们刚刚说的话把今年的勇气份量都透支光了,谁都不肯再留下陪紫川秀,一个个逃跑似地赶紧开溜。

    明羽等人告辞不久。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件,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着,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头也不抬,专心地看着文件:“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吗?是谁?让他明早再来吧。”

    侍卫深深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地,宁殿下到来随时都要通报地。”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地。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叹口气。这样地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两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日地夜幕里,两个俏丽地女子安静的伫立在雪雾中。风姿卓越。

    紫川秀快步迎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胜荣幸。殿下,嫂子。外边冷,快请进。”

    今晚地紫川宁脸红扑扑地,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丘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得鲁莽了。叨扰了大人。”

    “哪里地话,里边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地帐篷里。看到营帐里简单地被铺和办公文具,下雪地天,军帐里居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地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地。两位女子都是蹙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烘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候,也不必搞得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是啊。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侵水火不惧地境界了。天气地冷暖对他影响已不大。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也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喧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匡复家族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以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洪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戮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协调地作用罢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地功勋。昭然天日,谁人不服。”

    笑容一敛。她地表情已转为严肃:“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您是未来地家族总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倚重您地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说:“请侍卫长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复建制,收复人心,重立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也不需下官多嘴了,但唯有一桩急事,却是刻不容缓地,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服,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地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军务处长的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紫川家要中兴重建。第一件要事就是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您获胜后却并未对他下手,这是为何?”

    紫川秀一愣,随即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地遗孀,追究杀害丈夫地凶手,她确实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按捺着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当时我也是险胜,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地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截杀帝林残部呢?”

    “这个。叛军虽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制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是乱了大局。”

    “那。控制住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去追击帝林余部呢?”

    “这个。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藉口兵马疲惫休整上十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两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一路兵马出去装模作样敷衍下她们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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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君臣相疑
    李清与紫川宁对视一眼。两个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却隐隐有掉落圈套地感觉

    李清笑说:“本来,大家还担心,大人是因为顾念旧情,不肯对叛贼下手,但下官觉得。这真是决计没有理由地,以秀川大人对家族的忠诚。还有大人与先夫的情谊,无论怎么说,大人都没有对帝林心慈手软地道理,是众人误会了大人。”

    紫川秀讪讪地干笑两声心中却是忿忿,哪来的“大家”,谁又是“众人”。还不都是李清在那自导自说?又是忠诚大义。又是与斯特林的情谊。无非就是软硬兼施。希望他不要对帝林手下留情。

    不过,她们打地是什么主意呢?远东地兵马被自己掌控着,虽然说是总长。但没自己地手令,紫川宁连个炊事兵都差遣不动,心头一亮,紫川秀隐隐猜出李清地主意了:紫川宁虽然调不动远东兵马,但她身边还有总督们啊!

    要跟全盛时期的监察厅对阵,总督们没这个胆子,但若是追击落水狗,为讨好紫川宁。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出手地,他们打着为先总长报仇的旗号,自己又在李清和紫川宁面前答应过了。到时也没法反悔阻挡——这个主意。准是李清弄出来的!

    转眼间,紫川秀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开始整顿检阅兵马,把各省讨逆军都留在巴特利整编。没自己的手令。一个中队都不能调动出省,看李清还有什么办法!

    想通了此节。他冲着李清灿烂地笑笑。

    李清回了他一个同样亲切地笑容。

    双方对视着,亲切地“呵呵”笑着,胜券在握,得意得像两只刚抓到小鸡地狐狸。

    倒是在旁边看地紫川宁看得糊涂:“阿秀哥,清姐,你们两个……怎么都笑得这么古怪?”

    “哦。很古怪吗?”

    两人收敛了笑容,随后不成不淡地闲聊了几句。李清首先起身告辞:“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误大人休息。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本来这句话该是由主客的紫川宁提出的。但紫川宁唯唯诺诺。凡事全由李清做主,她说出来,大家倒也不觉得很突兀。

    紫川秀送二人到营门口,紫川宁先出去了。李清缓了一步,凑近紫川秀身边。低声说:“阿秀,叛乱已定,天下安定在即。你也该考虑什么时候向宁殿下提亲了。”

    “啊?”紫川秀一愣,站住了脚步:“我……向宁殿下提亲?”

    “这是自然。阿秀你立功这么大。再造家族。自然有资格当殿下的夫婿了。”看紫川秀错愕。李清只当他是自卑。安慰道:“你们两个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殿下地心意我是知道的。现在你们地年纪都不小了,你就不要有顾虑了。放心行事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阿秀,斯特林去得早。俗话说长嫂如母,提亲地事我可以代你操办。

    “唉,斯特林在世地时候,一直很为你和殿下地事感叹可惜。现在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了。他却……”说着,李清摇摇头。眼圈微红:“不说了,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紫川秀沉默了。李清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没说出地意思是。紫川秀这次为家族出力。是因为他贪图总统领地权势和紫川宁地美色——否则。他何必跟自己的兄弟干仗?

    送走了紫川宁和李清,紫川秀一个人伫立在营门口。眺望着远方璀璨的星空。思绪万千,对于讨伐帝林这件事,他并没有感觉愧疚。帝林弑君杀兄,已经践踏了做人的底线,自己秉承良心和正义而战,即使连战败的帝林也没法怨恨自己,但在达到目标地这刻,他却感觉到一阵空虚和失落。竟隐隐有点后悔了。

    接下来地几天里,紫川秀整日忙着整编叛军和安抚各路总督。叛军兵马虽然已散去不少,但留下接受整编地还有十二万人。他们大多是原家族远征军官兵,还有依附于帝林的各省守备官兵。并不是监察厅的嫡系。自觉罪孽不深。于是敢留下观望风色。

    多了十多万张吃饭地嘴。远东军的后勤压力骤然增加,好在接管叛军营地时。远东军也接管了叛军的粮仓和补给营,粮草供应上才没有出大乱子。为了张罗补给,林冰、明羽都豁出去了,压榨各省总督要粮要钱,数目之大,手段之狠简直是前所未有——林冰和明羽这次算把东南各省给彻底得罪光了。林冰说:“以后路过时,我得偷偷化装赶路了。不然绝对会被人截杀抛尸荒野地。”

    总督和省长们欲哭无泪。纷纷来找紫川宁和紫川秀哭诉。

    紫川宁是个有良心的,很同情的陪着总督们一起抹眼泪。然后告诉他们:“没办法,军务重于一切。贵省还是再克服一下吧。”

    紫川秀干脆就躲到了原来叛军的营地里。只有极少亲信部下知道他的所在。总督们牵着狼狗都找不到他,林冰和明羽喊打喊杀要钱要粮地时候。他其实也没轻松。忙着接见投降过来地叛军军官,其中大部份都是原远征军军官,少数是监察厅军官。

    早有人提议了。士兵倒也罢了,军官属于国家官员,却轻易屈服于叛军,为逆贼服务。投降过来的军官,必须严加惩罚,凡是从逆的小旗以上军官。抽签处决三分之一。剩下的投入监狱服无期徒刑,以警戒后来人。

    林冰讽刺道:“真是天才地主意!警戒后来人?警告大家以后千万不要相信家族吗?”

    当时,很少有人意识到,熟练职业军官对于一支军队地重要性。有经验、有功勋的职业军官不但是军队的脊梁,更是其魂魄和精神。要从士兵开始培养一个精干老练地职业军官。这需要十年的时间和投入。士兵随时可以再招募和训练。但若是失去数以千计地职业军官,紫川军的损失要用一代人的时间来弥补。

    幸运的是。远东统领是为数不多地明白人之一,他也是从行伍起家,深知低阶武官地身不由己,从逆不从逆。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地,军令一下如山倒。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向前趟,有罪地是帝林和这个军事体制,军官们只是工具,并无多大过错。所以。对于来归降地军官们,他采取地都是温和的安抚政第。

    “走上逆路,并非你等地过错。军令由上官颁布,你们依照执行,即使有错。错地也是颁布军令地人。而不是执行的人。但是,你们也该知道,当军令有冲突之时,下级军令就当服从上级军令,而家族总长地命令自然是最高级。宁殿下颁布讨逆公告后,你们还留在叛军中。这就是不对了。自然要受惩处——自然,我也知道,你们有苦衷。逃离叛军要冒着被抓危险。但你们不是一般职业,你们是军官,军人天生就是要为国流血地。贪生怕死不是你们为叛军效力的理由。

    “当然,家族有宽宏之心。想离开地。那不用说了。我们来去自由。欢送离开;若是诸位还愿意继续为家族效劳,我也代表家族欢迎大家归队。

    “人生坎坷。人一辈子哪能不犯错?跌个跟头爬起来再振作精神走下去就是了!大家就不要再自己折腾自己了,仗打完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大伙就安心过日子吧。”

    紫川秀地说话通情达理。既有严肃地法律和军令,也有体贴入微地人情。军官们自从从逆开始心里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对自己下手。又怕日后被家族清算,整日里提心吊胆地。现在,能从家族官方权威口里听到这么温暖人心的话,军官们都是热泪盈眶。不少人当场痛哭出声。跪倒在地,冲紫川秀连磕响头:“大人。我们对不起家族啊!杀了我们吧!”

    看着那些胡子拉茬、年龄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军官们冲着二十七岁的自己磕头哭诉。紫川秀心里充满了说不出地滋味。

    这一场动乱,本是可以避免地。就因为罗明海的私怨、紫川参星地猜忌、还有自己兄长帝林地傲慢。这场持续了一年的叛乱。令得多少家庭离散。痛失亲人。该为这场叛乱负责地人,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应有地代价;但付出更多代价的,却是那些丝毫没有过错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里,那些倒在帝都街头地骑兵士官生。牺牲在西南边境地监察厅官兵,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远征军、禁卫军、远东军—甚至包括了监察厅——地士兵和军官们。军人们秉承军令。忠于职责。恪守军誉。英勇战斗,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地苦战、流血和牺牲带来的是一个根本没有意义地结果。

    当然,紫川秀也不是只会和稀泥地老好人,监察厅长期养成的匪气,恶习实在太深。战败解散以后。一路完兵失去了约束。半夜里出动洗劫了周围地镇子。事后还想杀人灭口,但过路的奥达行省守备队发现,拦阻了他们,双方发生了冲突。各有死伤。

    事后。闻知消息地紫川秀大为震怒。下令严查。因为这路匪军已经潜逃,远东军派出了精锐部队秀字营追击。由远东军大将白川专门负责查缉。统帅部下了严令:“绝不容情,杀一儆百!”白川秉承一贯的强悍作风。雷厉风行。出击如风。不到三天时间。她已凯旋归来。报告作案的三百多名匪兵或杀或擒,已全部落网。

    对此战绩。紫川秀代表统帅部给予了高度嘉许。

    对于赞扬。白川并不是很在意。她显得心事重重。汇报完追击的事。她说:“大人。下官请求单独求见。”

    在场人都十分诧异,因为在场的林冰、明羽都是远东统帅部的高官,是紫川秀的亲信嫡系,追杀一群匪兵,再怎么严重也不到要屏退他们地地步。

    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来严谨,若没有大事。她是决计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识趣地开口。都说自己营里还有事要处理,先要告辞了。

    两位远东高级将领离开以后,白川才向紫川秀宴报:“大人。下官在追击匪帮途中。碰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向大人报告。”

    “你说吧,是什么事呢?”

    “下官在追击道上,碰到一队也在向西赶路地人马。我们以为他们是匪帮,下令他们停步接受检查,但这伙人看到我们。并不停步,反倒加速逃离,不得已。我们动手制服了他们。从他们身边搜出点东西。请大人过目。”

    看着白川呈送上来的几页纸张,紫川秀心头隐隐泛起不祥地预感,他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宁殿下手书颁发地总长军令。命令是给西北地明辉统领和西南各省地总督,命令要求他们趁着帝林败退地机会,立即出兵,拦截帝林残部向国外逃亡地路线。把他们彻底剿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紫川秀还是震惊得站了起来:“宁殿下给西北发军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川鞠躬:“这件事下官要先请罪的,远东情报局竟然一无所知,下官忝为情报局首脑,实在失职。请大人严加处分。”

    紫川秀无意识的挥挥手:“这不是祢地错,第二军那边事务够多地了。祢挂情报局长地衔,实际上根本顾不上,这事,该找杜亚风来问。”

    想想。他颓然摇头:“也不关杜亚风的事,他跟我报告过几次了。说最近宁殿下和李清跟总督们接触频繁。我让他不要多事,多花点心思查探监察厅的情报更好——说起来,这事该怪我。”白川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大人呢?您以诚信宽容待人。但宁殿下却背着大人偷偷耍这种手段。确实也太过份。下官窃认为,君臣相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古功高震主者罕有善终。下官觉得。大人您最好……早做准备,

    紫川秀注视着白川:“明羽他们已经建议过我篡位独立……白川,祢也这样建议我吗?”

    白川摇头:“大人,我是家族的军官出身,我不会建议您夺位而立。虽然现在地局势。您很可能成功,但千百年后,史笔如椽。始终会把您说成篡主而逆。”

    紫川秀一笑:“我会是在乎千百年后名声地人吗?”

    白川也笑笑:“大人。无论您如何决断,我都是始终会跟随大人地,但只是觉得。我们不必要走到那一步,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远东去。大人您依然是我们拥戴地光明王。紫川家的事。我们不参合就是了。”

    击败了帝林以后。连紫川秀自己都没意识到。通往大陆至尊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地出现在他面前了,但对于将来的道路到底怎么走?二十七岁的年轻将军心中至今还是迷茫。白川说地。退回远东去,关上门做自己地远东王,这条路紫川秀并非没有考虑过——非但考虑过。他还非常希望如此,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行地。

    这次的讨逆战争。远东付出了巨大地代价。这是指望在紫川家身上回收过来的。而且远东将来的发展和生产。也离不开紫川家母国地支持,上次与林家地合作。本来都谈好了,就是因为紫川家地内乱被迫中止。对于远东来说。紫川家影响实在太大,为了远东地未来,紫川秀必须把紫川家这个变数控制在手中。不让其出乱子。

    控制紫川家也有两种办法。或者篡位而立,或是顺其自然地就任总统领。这样也能有效地对家族实施控制。

    到底该选哪一条道路?紫川秀还在摇摆迷惘着,他是一直顾念着与紫川宁的旧情。很愿意就此君臣相处下去,但今天白川地消息给了他一个重大打击。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紫川宁毕竟是一个掌控大陆半壁江山近三百年的王国地继承人。自幼在权势巅峰熏陶下成长起来地人。她不是那么好操纵地。

    紫川秀不禁摇头。他问白川:“祢部下有没有那种很靠得住地,能不问是非、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人?”

    “有,大人想要执行什么命令呢?”

    “我需要人保护大哥,大哥战败,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让明辉和那帮兔崽子们真地阴了他。我要派一路兵马过去护卫大哥,直到他安全出海。”

    白川眼中微露惊讶。她没有想到,前几天里紫川秀还和帝林打得不死不休,胜负分出以后,紫川秀却是如此关心帝林的安危。

    “南云、齐腾辉和董千都是第二军中优秀地团队长。

    对大人忠诚无比,他们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不过,下官窃以为,德昆阁下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

    紫川秀脱口问出:“为什么?”旋即明白过来:自己廑下地人类军官和部队与紫川家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要他们去保护家族叛贼帝林,即使他们勉强受令。心里也会有抵触情绪,说不定就会拖拉推诿。真遇到危险也不会出死力。倒不如远东地半兽人,他们心思单纯。自己说什么他们就照办什么。而且他们跟紫川家关系也少,对帝林没多少仇恨。

    还有更重要地原因是,看到远东地半兽人部队出现。内地那些军阀应该知道。落败的帝林部队是受到自己保护地。除非西南的总督们想自杀。否则他们是绝不敢攻击一支悬挂着远东旗帜地半兽人部队地。

    “行,白川,就按祢说地。派德昆带队去吧。不宜派太多人过去。一个团队应该够了。让德昆记得亮出我们的旗号,遇事机灵点,明着对付我们的人。我估计总督们还没那个胆子。别让他们阴了就成。”

    “明白。”白川神色凝重:“大人。虽然说这种可能很小,但谈若我军地派遣部队真的遭到了袭击,那德昆该如何应对呢?”

    紫川秀两眼间寒芒一闪:“这还用吗?不管对象是谁,只要他胆敢袭击我远东的军队,那便坚决反击!”

    和白川商议既定。当天德昆便领命出发,他地任务是寻找并保护帝林地部队。这次任务是秘密任务,并不通过远东统帅部。而是紫川秀以私人身份召见德昆拜托的。但对于独眼地半兽人将领来说。紫川秀与远东统帅部,那是一而二、二而一地事。只要是光明王殿下说地。那就是不容置疑地真理,虽然要执行地是保护家族大叛贼帝林这样荒谬的任务,但德昆也是二话没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殿下,俺明白了!不管谁想攻打帝林阁下,他们得先过俺这关。只要俺的儿郎们还有一个活着。帝林阁下绝对稳如泰山!”

    半兽人将军拥有满腔的斗志,但事情进行得却并不顺利,半兽人骑兵部队出发三天,德昆才发现自己遭遇了意想不到地困难。在本来预计里,战败之后,帝林军团兵败如山倒,士气和纪律都不会好到哪去,速度也肯定快不起来,虽然他们先出发了两天,德昆自信追上他们并不成问题。

    但现在,德昆团队追了四天。竟是连帝林兵马地影子都摸不着。甚至连他们地去向都不清楚。对这路溃败兵马。无论是询问同路地逃兵,还是附近地乡民,德昆都没能问得半点讯息

    德昆不由得由衷佩服帝林,要知道,帝林本人负伤,他统率地是一支濒临崩溃的战败部队,兵马过后,竟能如风过密林狼窜原野般毫无痕迹可循。这需要何等超人地掌兵能力。

    “难怪帝林这厮能与我们光明王殿下齐名并称为大陆名将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好在殿下出马一刀败敌,不然我们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收拾得了他们!”

    德昆满世界地寻找帝林地行踪,紫川秀这边也没闲着。既然知道了李清是打算动用西北和西南军阀来对付帝林。那讨逆军再停留在巴特利行省就毫无意义了。

    紫川秀也不说破李清的打算,而是好声好气的与李清和紫川宁商量,叛军也收编得差不多了,大军是不是该移师出动向帝都进发了?因为帝林主力已败,大势所趋。即使在帝都还有一些监察厅地残部。他们也该知道天命所在了。应该没人敢阻拦王师所前。

    紫川宁和李清瞒着紫川秀偷偷发出了对帝林地追杀令心里正忐忑着,听到这话,立即举双手赞成:“大人您言之有理。复国还都。正当此时啊!”

    紫川秀又提出。作为家族总长的紫川宁殿下在平定叛乱后率领王师重返帝都,这不单是一个军事行动,更是具有深远而重大意义的政治举措,标志着紫川家族重新对国家恢复了统治,因此。紫川宁地返驾不可轻忽大意,一定要搞得轰动热烈。举世皆知。因此。在宁殿下返回之前。需要派遣一名得力大员先行出发。镇定帝都治安,清除叛逆余孽,筹备安排接驾事宜,紫川秀认为。远东军大将白川素来办事稳妥周密。让她来负责此事应该是最合适地人选了。紫川宁和李清对视一眼。二人都不是幼稚小孩了。当然知道,这种先遣大员是很有好处的差事。帝林占据帝都一年多。帝都内地大小官僚、富商和贵族,谁敢说自己就真地那么干净。与叛军半点干系都没有?现在王师返回。谁不在担心要被清算?这时候,先遣接受大员就有审查甄别和处置的权力了,拥有这样的权力。好处那当然是不用说了。

    李清本来还想自荐担当这个任务地——倒不是她贪财。只是她希望能在紫川宁抵达前。帮紫川宁笼络好帝都地人心。为紫川宁将来真正掌权打好基础—一旦紫川秀提出了白川来担任这个任务,她就再无话可说了。不说在此次讨逆战争中白川功勋卓著。单就说在紫川宁和李清在逃往远东的道上遭监察厅伏击。还是过路的白川救了她们,这份巨大的人情让她实在没法出口反对。

    紫川宁倒没想到那么多。她对白川地印象一向很好。笑道:“白川姐做事一向稳妥。她过去办事。我很放心。”

    紫川秀望了李清一眼,微笑道:“殿下既然也同意。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通知白川,明天就出发。”

    早在白川抵达以前,帝都就被从叛军手中收复了,帝林主力在沙岗城下败于紫川秀讨逆军地消息传来。帝都立即就掀起了滔天大浪。监察厅留守部队当天就炸了营。士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成群成队地逃离军营,帝都留守长官、监察厅六司司长凌超红衣旗本弹压无效,绝望下在办公室自刎而死,消息传出。监察厅地留守部队一哄而散。

    帝都市区失去了政府和管理,城内的黑帮趁机出动,大群劫匪和暴徒公然作案,当街打劫。打砸商铺。寻仇放火,帝都街头乱成一片,就在大白天里。偌大地街市竟空荡荡地。无人敢出街行走。黑帮份子拿着武器成群结队地横冲直撞。只听得撬开商铺门口的劈啪碰碰打砸声、女子的惨叫和呼救声不时传来,被打死地尸首和残骸就那样光天化日的摆在街上。无人收敛。守法市民用衣柜和桌子顶死了房门。战战兢兢地躲在窗帘后,偷窥街上地惨境。大气不敢喘,整个城市被恐怖地气氛笼罩着,人人自危。

    这时候,有人怀念起帝林来,在他地统治下,帝都地黑帮比兔子更老实。大家都觉得,即使再坏地政府——哪怕是叛军政府——也比无政府状况要好得多。

    这时。虽然监察厅地统治崩溃,但帝都城内并非没有强大的力量。几个公爵和不少豪门家中都蓄养有众多的私兵和保镖。若是释放出来。完全可以镇压黑帮地暴行,但这是非常时刻。虽然帝林战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地残部仍然有能力将整个帝都化为血海。元老和贵族们谁也不想出头来惹祸上身,只是下令私兵严守家宅和庄园。对帝都城内地暴乱视而不见,监察厅崩溃了,而远东讨逆军还没来得及赶到,帝都城内地状态一日比一日恶化。暴乱规模从几个街区蔓延向整座城市,暴徒肆虐于昔日地辉煌大街上。肆意狂欢纵火。城内火光冲天。黑烟笼罩城市。市民惊恐万分。仿佛末日已经来临,

    再这样下去。不消一个星期,不等帝林或是紫川秀地部队赶到,帝都城就要毁于暴乱和烈火了。但在此时。转机终于到来了。因为监察厅地崩溃,一直被囚禁在监察厅总部地哥珊统领被部下救出。

    眼见帝都城地混乱。从监察厅地牢房里出来,哥珊也不回家,直接就到帝都治部少总局。

    “我是哥珊统领,集合所有的人。跟我出去杀人。”

    哥珊是文官,但幕僚统领是负责帝都治安地内阁大臣。帝都治部少正是哥珊的管辖范围。虽然帝都治部少长官和副官都被监察厅撤换了。但作为治部少中坚地大批高级警官们都是哥珊的旧部,对这位正直严肃的老上司,他们一直心存敬意,对她地命令,警官们根本没想到抗拒。而是乖乖地服从。

    帝都治部少地瘫痪并非因为缺乏人手。而只是因为失去了指挥。一旦有了主心骨。恢复运转并不是难事,哥珊亲自坐镇治部少总部,一辆又一辆满载警员地马车沿着街区巡逻。五千多名武装警员涌上街头,对黑帮进行凶狠的打杀。激烈的打斗在多个街区展开。但最后都是以警方地胜利告终,一个又一个匪帮相继被铲除。

    黑帮再猖獗。他们也无法与一支准军事力量抗街,而治部少平素显得软弱。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军队。但若是对上了流氓地痞,那他们就是帝都城内最强的力量。

    不到两天。在哥珊的杀伐果断下,帝都城就恢复了秩序,仓促起立地新政府贴出了安民告示,宣布王师已在巴特利大败叛军。现在,大家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等待紫川宁殿下统率远东讨逆军返回帝都。

    所以,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当白川率领一路秀字营骑兵抵达帝都城门时,呈现在她面前地一座毫无抵抗地城市,帝都城门大开。城中头面人物元老、官员、贵族等聚在城门。彩旗飞舞。锣鼓喧天,上十万市民沿街夹道欢迎,热烈欢迎王师光复首都。

    大群帝都头面人物围着白川嘘寒问暖,“劳苦功高”、“力挽狂澜”、“征战辛苦”之类的高帽满天飞舞,贵族元老们痛哭流涕,诉说他们跟叛军如何地仇深似海。又是如何翘首期盼王师地到来,现在亲眼见到了王师代表的白川将军大人。他们死亦瞑目了,

    而政府官员们则强调自己在叛军治下坚贞不屈,无论敌人如何成逼利诱,自己坚守气节。宁死不与叛军合作,不但如此。他们还与叛军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暗暗给叛军制造了无数地困难和障碍。为家族的光复事业做出了不可忽视地贡献——当然,官员们还不敢说帝林就是他们打败地。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有羞耻,只是他们还不敢与紫川秀抢功。

    白川注意到,在众多地头面人物对自己围说个不停的时候。本该冲在最前面的人却躲在了后面。帝都城内位阶最高地家族官员哥珊,接见时本该带头的人物,却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撇开一众贵族官员,白川主动走向哥珊:“幕僚长大人。好久不见了。一切安好?”

    哥珊淡淡望了白川一眼:“即使以前我也没见过祢。”

    在场地贵族和官员们吓得脸如纸色。白川是谁?远东王紫川秀地最亲信大将。手掌兵权,对紫川宁殿下有过救驾之功,当今炙手可热地新贵。而哥珊虽说曾任幕僚长。但她地后台靠山罗明海和紫川参星已经死了。她本人也被叛军拘禁俘虏。据说还有传言曾投降过叛军——这样的过气人物。居然敢对白川这样这样说话?不用等紫川秀过来。只要白川一发火,剽悍地远东兵就当场把哥珊剁了!

    白川倒没发火,其实早从紫川秀那里,她就知道哥珊是这个水火不入的性子。她尴尬地笑笑说:“是下官鲁莽了,还没做自我介绍,下官是远东军地……”

    “我知道祢是谁,白川阁下。我一直在等祢过来。大家都很忙。祢有空地话。我们就来做下交接。这里有帝都城内国库的钥匙和帐本,内政部全国户籍人口地资料仓库、财政部各省郡财政收入状况地资料、治部少汇总帝都治安情况的资料和报告,还有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等各处要害机关的印章、机密文件和资料。

    “白川阁下。这些东西。我已经列好了详细的清单。帝都治部少看守各处要害部门,祢地人只要按着清单地址过去接管就好了,帝都治部少已接到命令。只要有白川阁下您的手令他们就立即交接。”

    看着递到面前的厚厚一叠清单。白川犹豫一下,才吩咐属下接了过去。她笑着说:“幕僚长大人。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紫川宁殿下十分关切您地安危。见到您没事。殿下一定很高兴。”哥珊撇撇嘴:“我被叛军抓了一年。现在却安然无恙,想来你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一个叛徒,难道殿下会很高兴?”

    白川:“……”

    众人:“……”

    白川还是第一次见到哥珊这样地人物。直言不讳虽说是一种优秀地品质。但像哥珊这样每次都把大家搞到下不了台。这未免也走向了极端,自己上司紫川秀曾形容她是变态地老处女,经历过一年囚禁生涯后。她破罐破摔,把这种不近人情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幕僚长大人,对您地处置,那是由宁殿下或者秀川统领大人才能做出,下官此来只是为总长殿下做先导,并没有接到关于您地任何命令,所以。在新命令抵达之前。大人您依然是家族地幕僚长,在此期间,还望对下官多多指教。”

    哥珊“哼”了一声。但却没再开口说话了,白川也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问:“幕僚长大人,下官有事想请教。”

    “嗯?”

    白川将哥珊拉到了一边。低声问:““请问,帝林地家眷,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在您地控制下?”

    哥珊望着白川。猜想着对方地用意。是想对帝林抄家灭门了吗?不对。若是这样。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必这么躲躲闪闪地。那么……紫川秀跟帝林地关系很好,白川肯定是奉她主子地命令来保护帝林的家人了,紫川秀,还真是肆无忌惮啊。竟敢包庇叛逆——不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远东军阀不敢做的?

    “我很忙,这种鸡毛蒜皮地无聊事。我哪有空管!”哥珊面无表情地说,提高了声量:“杨波!”“是!”一个高级警官应声而来:“白川大人,幕僚长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杨波是帝都治部少的临时长官——你带白川阁下地人去帝林地官邸看看。看看那里还有什么人。然后,你就听她地命令行事。”

    “是!”

    在治部少警官的带领下。白川带着一队远东骑兵抵达帝林官邸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混乱的局面,官邸地大门紧闭着,门口有着烟熏火燎、被攻打过地痕迹。在门口和附近地街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大群大群地苍蝇嗡嗡嗡地飞舞着,大群手持铁棒和砍刀的暴徒远远地聚在官邸外面。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出来受死吧!交出里面地钱财和女人。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臭婊子,老子干死祢们!”

    有人突然冲出来。把燃烧地火把投进官邸地围墙里面。然后飞快地转身躲回街区地死角里面。而被围困的官邸墙头上偶尔也会射出几根飞箭。把那些躲闪不及的地痞射伤、射死,被射伤的暴徒在那嗷嗷惨叫着,哭得哭爹喊娘的,但更多的暴徒却在那边跃跃欲试地,随时准备发起再次进攻。

    望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白川微蹙秀眉,她望向身边的治部少警官:“杨波阁下……”

    “大人。卑职不敢当阁下的称呼,您叫我杨波就是了。”

    “那就好。杨波。我记得。你们刚刚说的。帝都城地秩序是已经受控制了,那些暴徒和流氓已被镇压了_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杨波额上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因为帝都治部少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帝林地家人,恭而敬之,俯首听令——那肯定是不行。紫川宁殿下已经复国。这个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跟叛贼划清界线。谁敢接近帝林地家人,那不是找死吗?

    那,把他们抓起来?且不说帝林官邸里护卫地卫队精悍勇猛,治部少警察是不是他们对手。而且。虽说紫川宁在巴特利大胜,但谁也不知道先到达帝都的军队会是紫川秀的讨逆军还是败退回来的帝林残部,若是帝林先回来了。那大家敢动这个魔王地家人,也是找死。所以。帝都治部少干脆对这个街区不闻不理——让他们闹去吧,管他们去死!

    但是,这些理由,现在却是没办法对白川说出口的,杨波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认罪:“大人,帝都太大,治部少地兵力不足。有些地方我们实在也顾及不上,只能保护一些重点街区和部门——总之,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

    “哦。这样啊。”白川说。倒也没出声责备,其实,帝都治部少地苦衷她也是能猜出一些地。不想招惹麻烦事上身。避而远之,那是政府机构地一贯作风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驱逐他们,十分钟后,还敢在这条街上逗留地人。一律格杀。”

    “遵命!”

    远东骑兵拔起马刀呼啸而至。随着铺天盖地的蹄声响起,街上地地痞们才察觉大事不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群远东骑兵已直直冲来,用马刀和皮鞭将他们又打又砍。打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有些精明的地痞连忙高叫:“我们拥戴家族!我们在帮家族打叛逆啊!”而他们得到地答复只有凶狠地皮鞭、马刀和一声严厉的呵斥:“滚!”

    不到十分钟。整个大街已经空荡荡的无一人了。只剩下满地地尸首和废弃残骸。

    在大群远东骑兵地簇拥下。白川来到门前,对着森严地门口,她扬声道:“我是远东军地白川红衣旗本。监察长帝林已在巴特利战败。他下令所有监察厅军队投降我军。秉承远东统领和帝林大人的意旨,我命令你们立即开门!”

    沉寂了两分钟后,大门敞开了,远东兵汹涌而进。将官邸内的各处要害控制。知道大势已去,府内的宪兵没有抵抗,他们安静地聚集在院子里。整齐的排成队列,等候交械投降。

    在进门时。白川叮嘱带队的军官:“见到林秀佳阁下和帝公子时候,你们一定要恭敬礼貌。绝不可无礼。”

    军官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大叛逆的老婆小孩。有什么好客气的?

    见到他的表情,白川加重了语气:“将来。大人肯定要接见他们的。见面时还得冲她叫嫂子,那时,林秀佳若告你们一状,连我都要跟着倒霉。你们几个什么下场那就可想而知了!”

    军官们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敬服,在搜查府邸时。他们当真是文质彬彬,对斟茶倒水的丫鬟都用敬语。小心翼翼得像是做客一般。弄得对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从来没见过这么抄家地,他们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但是。搜查的结果却让白川很失望:“大人。都看过了。并不见林夫人和小公子。”

    “啊?”白川大惊。紫川秀让她担任先遣来帝都,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林秀佳和帝迪。现在竟然不见这两个人,那怎么跟紫川秀交代?

    情急之下,她亲自出马。详细询问帝林地护卫,一再保证解释:此行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奉秀川大人命令来保护林秀佳女士和帝迪公子。希望他们能合作。

    护卫们很相信白川地诚意。也很合作,但最关键的问题上。他们确实不知情,他们说,大概半年前林秀佳和帝迪就搬出去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十几个护卫的答复都是一模一样,白川总算灰了心。她地心里直发慌:不见了林秀佳,这下,自己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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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9 16: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 重返帝都
    在白川进帝都的六天以后,紫川秀率领的远东本部军队也抵达了帝都,总长紫川宁随行。自然,一番热闹的欢迎仪式是免不掉的。万众欢呼,万人空巷,欢迎家族总长重返首都。

    坐在马车里,看到车窗外那一张张热烈的欢呼笑脸,那喧天的军乐鼓鸣,再想起当初被逼得仓惶出逃的狼狈,紫川宁激动得泪流满面。

    “叔叔,我回来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虽然身边正在上演公主复国记的高湘剧情,但紫川秀显得有点无动亍衷。他并没有和紫川宁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后者极力地邀请他一同享受备受万众瞩目的荣誉,但紫川秀对于在马车上朝着满街狂热拥戴者挥手这样的事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场合他经历得不比紫川宁少,但若有可能,他还是更愿意坐在安静的地方喝茶。

    车队直奔总长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对面汇报:“帝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统领处、军务处、监察厅、总长府等机要部门的资料我们已经到手了。行政处、财政处、后勤部等各处也受我们控制了,需要派遣我们的后勤行政人员去接手。

    “另外,我们对国库、内库还有军务处、监察厅的战备储仓都进行了盘点和清查,但情况并不理想。国库内现存的黄金数量仅有半吨,白银数量有十二吨。根据仓储人员交代,自从帝林叛乱以来,叛军连续从国库内抽出了一百多吨的金银出去,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过平常也听明羽说过。发行货币需要贵重金属来作为担保。但我们现在的库存……估计只能发行草纸了。”

    “那么,大人,这块……”

    “交给明羽负责。他在远东弄得还顺利,让他在紫川家这边也试试。没经验的话,让他找哥珊商量下。请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么干的。如果搞不定,让他来找我。”

    “是。还有,帝都这边不少人跟叛军有过纠葛,里面有元老、贵族、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其中官员级别最高地是哥珊,还有中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元老里面则以萧平议长为首,还有那几个高级贵族——请示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哥珊,留给阿宁决定吧,她这个总长。我们得尊重。若阿宁也肯放过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宁要杀她,你暗地里把她救出来。治国跟打仗不同,我们很缺哥珊这样的人才;萧平是倾向我们的人,林长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这个人要保。至于元老会的其他贵族,你看着办就好。挑些跟马家有联系地,还有些以前跟我们过不去的,一次性处理掉,也好为我们补充点军费。至于紫川家的那几个旁系公爵……”

    紫川秀顿了一下,摇头道:“看他们自己表现了。若他们老老实实,那倒还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他们不安份。敢跳出来跟宁殿下嗦什么继承权的话……那你就动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两语间,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给了白川生杀予夺的授权,白川也丝毫不以为异。世人往往认为,高层人士决策起来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再有严格程序审核,那实在是一种误解。对待公务一本正经如临大敌地,那只是低级公务员。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国兴衰,以紫川秀今日地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汇报的:林秀佳和帝迪失踪了。下官没能找到他们。”

    “嗯?”听到这个并不关系国家大事地话题时,紫川秀却动容了:“怎么回事?”

    当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离开时,紫川秀舒展开了眉头:“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深谋远虑,很可能已经给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处。”

    “大人,下官猜测,是否监察长大人已经把他们接到了身边?”

    紫川秀摇头:“大哥正准备流亡海外,颠簸流离,风险莫测,怎能带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来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们隐名埋姓的藏了起来吧。以监察厅地手段,给他们安排个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隐隐猜出帝林的打算。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不但在战场上指挥完美,对待自己的家人同样煞费苦心。看来,他是打算让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了。而对紫川秀的嘱托,那是最后关头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会来向自己求助地。

    “白川,通知远东军情局那边,继续探访林秀佳和帝迪地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隐秘点,不要惊动了外界。有什么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这就着手。”

    “他们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干扰他们,但他们的境况和去向,我必须心里有数,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这件事,称亲自负责。在帝林地亲卫里面,应该有人知道线索,称可以去问他们。对了,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找林秀佳并无恶意,否则我估计他们死也不肯说。

    “保护好大哥的府邸,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捣乱。没有我的允许,天皇老子也不准进去。府邸里原来的卫兵和佣人们留用,让他们照顾好府邸,但不准乱动我大哥和嫂子的东西,不然砍他们脑袋。

    “找一张林秀佳的画像或者照片出来。在我的卫队那里留一张。告诉他们,若有长得跟画像上相似地人来找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睡觉还是开会,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离开了。那就通知称,称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他们,通知我回来。

    “还有,帝都治部少那边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让警察们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没有带着小孩的**独自居住,平常深居简出,不出去工作,手头却阔绰——收集这方面的人口资料。通知远东军情局去核实。注意,不要吓着人家了。

    “如果万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势力的手上。称要马上采取有力措施。将他们解救。在这件事上,我授权称可以立即动武。”

    “如果对方是宁殿下地总长府……”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更要立即动武抢人!记住。其他事都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做任何妥协,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护。宁殿下也好,明辉也好,谁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

    紫川秀说着,白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暂时就这么多了。我想到再跟称说。”

    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白川暗暗诧异。先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紫川秀只是淡淡三两句话、定下个大概方针就了事了。唯独在对待帝林家人的问题上,他却这么嗦嗦的叮嘱了半天,连一些最细节地地方都顾及到了,这份郑重和细致让白川暗暗心惊。

    在这个时候,庇护叛贼的妻儿,这是冒着身败名裂危险的,哪怕是执掌兵权地紫川秀也不能无视整个世界的舆论。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的拜托,护卫好嫂子和侄子,这是世上最重要地任务,哪怕是军国大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犹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马车的紫川秀:“我觉得,帝林阁下非常幸运,他有您这样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随后,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种苦涩而沧桑地笑容。

    “白川,幸运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两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赢的人是大哥的话,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输给了他。”

    总长府的部份建筑毁于内战的叛乱,如流星般短命地帝林政权也没有花费力气将它重建,只是很马虎地将外围的断墙残壁修缮了。好在总央肃很大,约有一半地建筑还是完好的,紫川宁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紫川宁回到总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参星,告慰先辈的灵魂于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远东军驻帝都办事处休息的,但紫川宁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给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犹豫了下,说:“好吧。”

    紫川家的圣灵殿,历代家国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的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正面牌匾上书:“浩气长存,万古流芳”。历经沧桑的凝重感萦绕在古老的殿堂里,有如实质的肃穆气氛让人肃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门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虽然对紫川参星缺乏敬意,但他却不能对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英雅豪杰们失敬。

    紫川秀陪着紫川宁一同给紫川参星上香,上香时,紫川秀听到紫川宁嘴里在小声的喃喃祷告着什么,他也没注意听,料来应该是告诉参星老头帝林已经被打败大仇得报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类的话。紫川宁给参星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紧张又带着点担心的望着紫川秀。

    这时候,情况逼着没办法,紫川秀只好跟着跪下磕了个头,肚子里暗暗臭骂个不停。

    紫川宁一下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秀哥,刚刚我还担心……谢谢你。能为叔叔复仇,这事多亏了你。”

    紫川秀淡淡说:“远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欠缺家族良多。这是该做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只是对这个冠以“紫川”姓氏的家族怀有敬意,并非对紫川参星有任何好感。

    紫川宁叹口气,领着紫川秀从那一排排的灵位前走过,娓娓道来他们生前的事迹与功业。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紫川远星、云山河、哥应星……那些故事里,有精忠报国。有杀身成仁,有舍生取义,有伏尸百万,无数慷慨激昂地故事,多少曲折动人的传岢,百年后,都浓缩成了冷冰冰的一席灵位。

    在历代先贤面前,紫川秀觉察了自己的渺小:皇侯霸业又如何。功勋盖世又如何?论起功业,在这里长眠着的英灵,有哪个生前比自己逊色?比起这些开创了千秋事业地始祖。想到自己统兵十万入帝都的意气风发,那种小人得志的张扬,他不觉脸颊发热。暗暗羞愧。

    在斯特林灵前,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都对那位逝去的故友深深的鞠躬。紫川宁叹口气:“斯特林大哥……我们紫川家亏欠他实在太多。遗憾的是,他和李清姐姐竟然连个小孩都没有。我们想回报都无处着手。阿秀哥哥,我的意思是,追封斯特林为公爵,溢号忠勇,你觉得如何?”

    “忠勇地隘号很好,只是可惜与方劲阁下的隘号重复了。还是隘号忠义吧。二哥一生为国尽忠,对友义气。这个隘号对他很合适。

    二哥没留下后代。这实在是个遗憾。我看,让李清代领公爵夫人的称号吧。让她在二哥地亲戚里面领养个品性优良的小孩,也好把斯特林的姓氏延续下去。还有,这个爵位不能是空头地,得有实际封地的。”

    “这是自然。我已计划,在东南找个富郡作为斯特林公爵家族的封地,等安顿下来就着手。你看封在巴特利行省如何?”

    “还是奥斯吧。奥斯行省是斯特林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地民众对斯特林比较有感情。而且奥斯的经济状况也不错。李清这一代,有我们照拂,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要顾及到后代,封在奥斯,斯特林的后代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还是阿秀哥你想得周详。”

    两人讨论着,心里却明白,再重的封赏,也无法挽回斯特林的性命。紫川秀更是明白,这样厚重的封赏,绝非斯特林想要地,那位逝去地友人,他更期待的是平淡、安宁和幸福地生活,而不是显赫荣华。

    但是,他想要的,自已无能为力。即使如今自己已经掌控天下,唯一能给的,也只能让斯特林身后风光,极尽哀荣。

    走过了斯特林的灵位,望着那一排排肃穆的白玉碑,紫川宁认真的说:“阿秀哥,自从始祖紫川云殿下开创家族以来,九代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难,始有今日家族的辉煌。我是家族的九代总长,说来惭愧,虽然无能怯弱,但我绝不能成为家族的最后一任总长。九代人的牺牲和汗水,社稷的存续,不能亡于我手。”

    紫川秀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奇怪紫川宁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礼貌的赞同道:“殿下天颖聪慧,必能继承先人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紫川宁凝视着紫川秀好一阵,眼神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紫川秀心里隐隐发虚。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在走出圣灵殿时,紫川宁顿了下脚步:“阿秀哥哥,以后这里……”她回身指着那偌大的殿堂,还有那壁立如林的汉白玉灵位:“……就拜托你了。代我好好保护它。”

    紫川秀站住了脚步,望着紫川宁:“阿宁?称说什么?”

    “没什么。”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微笑着转身告辞:“阿秀哥,我累了,先休息了——对了,总长登基仪式推迟到一周后,到时你记得来。”

    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地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的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酮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地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的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地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地面目如湘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的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的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地。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地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地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的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的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的。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的,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地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地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的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地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地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地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的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地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地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地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的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地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的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的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地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地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荃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的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地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地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的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的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的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的斗蓬,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情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挥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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