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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ezy

《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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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有惊无险

  黑夜中,紫川秀疾奔猛走,后面大群的骑兵在追,在静寂中,在宁静和满天星斗的夜里,逃跑和追赶的人如箭矢一般从静止的树林和两边黝黑的房子中间冲过,密集的清脆蹄声回响在凌晨空荡荡的街道上,沉睡中的居民被这响动惊醒,街道两边的窗户一个接一个地燃起了光亮,有人探头探脑地从窗户里张望。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平静如水的夜晚,远东最大的权势人物已经被颠覆,叱咤风云的光明王正被他的部下所追赶,落荒而逃。  

  紫川秀的坐骑是精挑出来的骏马,很快将追兵甩得远远的。只是时运多有不顺,他才转过一个街口,迎面就来了一队蛇族弓箭手。紫川秀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是一条岔路,由于不熟悉地形,黑暗中慌不择路的等于是围着军营转了一圈,恰好碰到了从营地后门出来的另一队人马。匆忙之下窄路相逢,这对双方都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咋一见到昔日自己的顶头上司,传说中威猛得三头六臂的光明王,蛇族兵明显慌了手脚。  

  紫川秀勒住了马,深深地督了这群蛇族兵一眼。立即,蛇族兵的队列慌张起来,跟紫川秀对面的士兵惊惶失措地后退,整个队伍弄得乱成一团。  

  “让路!”紫川秀尖叱一声,胯下战马风一般向前冲,从队列的空隙中冲刺而过,穿越了蛇族兵的队列,如入无人之境,猛然跃上了街道。他一口气奔出数十米,背后传来蛇族军官空洞的口令声:“全队都有:瞄准了!”  

  听到口令声,紫川秀全身一下绷得紧紧的,俯身压得低低的,猛刺马腹,战马吃疼嘶叫不停,跑得简直是地上飞一般。  

  “放!”  

  耳朵边“飕飕飕飕”的尖锐风声接连不断,铺天盖地的箭矢带着凄厉的风声擦身而过,强劲的箭矢犹如破纸一般洞穿了街上民居的窗口和大门,屋子里传出了居民的惨叫和妇女的惊叫。他们居然敢在这种密集居民区放箭!紫川秀还没来得及生气,只觉得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队蛇族兵有意放水,他居然在这一轮箭矢中幸存了下来!  

  蛇族兵尖叫:“光明王在这里!他要跑了!”  

  也顾不上查看伤口了,紫川秀一个劲地猛催马,将身后那片喧嚷抛得远远的,胸中怒气勃生,愤怒难当:今晚的际遇简直是生平大耻,远东的统帅居然被自己部下追得这么狼狈不堪!当年,为了搜捕自己惊动了整个魔族王国,魔神皇亲自下令,动员了百万军队,那些魔族官兵是如何战战兢兢地恐惧自己——但现在,几个不入流的蛇族小兵就敢在自己面前喊:“光明王跑了!”这声音,就象烧得火红的镣铁一样刺伤了自己的尊严,令他感受到了深刻的屈辱。  

  紫川秀痛苦地发现,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至此全部宣告破灭。自己曾苦心为远东军队营造了纪律、威信、秩序,努力把一支散乱的农民武装打造成一支能征善战、纪律严明的正规国防军。但在另一个强势人物布丹长老出现的时候,这一切的努力就如建立在沙滩上的堡垒,瞬间崩溃。  

  黑暗中,他也不去辨认方向了,只是任凭战马一个劲地奔跑,在沙加黑暗的城市巷子里左转右拐。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又出现一片火把的光亮和人声。紫川秀一惊想掉转马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片火把迎着他疾扑而来,转眼已经到了面前。  

  紫川秀“噌”地拔出了刀子,怒睁眉目:“光明王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  

  “大人,是我们!”一个娇嫩的女声迎风传过来,紫川秀惊喜:“白川!”  

  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从黑暗中浮现,见到紫川秀,白川猛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迎上来:“大人,您没事,那真是太好了!”白川声音带着哭音,这个女孩子眼中晶光闪动,不知怎的,紫川秀心中涌起了一阵感动的暖流。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看到,在白川后面还有大队的兵马,全部是人类的官兵。  

  “大人,听他们说,中军大营起了点乱子?我们过来看看,一路上到处是乱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起乱子这么简单——”紫川秀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白川听得见:“大营的军队哗变了!”  

 “啊?!”白川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兵变,那是所有统兵将军最恐惧的噩梦,此刻却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白川震惊地喃喃说。她突然惊叫一声:“大人,您在流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紫川秀才注意到,自己脚边的红彤彤的已经积了一滩水。他这才感觉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痛,粘乎乎的一股热流正在往下淌,走起路来一步一个殷红的脚印,触目惊心。他皱皱眉头:“没什么的,受了点伤。”他活动一下脚,轻松地笑笑:“还能站得起来,应该是皮肉伤,不要紧。”  

  白川非常愤怒:“大人,叛乱分子竟敢对您动手!?简直是不知死活了!我们立即出动灭了他们!”  

  紫川秀问:“秀字营的驻地是否平静?”  

  “我军大营一切正常,我已下令警戒,立即可以出动!”  

  紫川秀心下一定。此时,位于城市西北的秀字营驻地是他最后的的皇牌了。  

  天空出现了淡红和金色的光亮,黎明即将到来。在秀字营士兵的护送下,紫川秀到了城西的军营,那里驻扎着秀字营的三个大队,将近四千人的兵力。另外,鲁帝和他的部下们也跟随着人类军队一起行动。他们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如果今晚鲁帝是在中军大营的话,那他绝对被愤怒的远东士兵撕成碎片了。  

  自从进入营地,紫川秀一直阴沉着脸,不出声地抿着嘴。白川叫来了军医为紫川秀包扎伤口。军官们聚集在营帐的周边,议论纷纷。当得知紫川秀是被部下所伤的时候,军官们气得脸都歪了:“他们竟敢以下犯上!”  

  “忘恩负义的混蛋!大人,马上下令进攻吧,把叛军全部消灭掉!”  

  白川以手握剑站前了一步,她坚定地说:“大人,请相信秀字营的忠诚。我们与那些杂牌军是不一样的!”  

  紫川秀苦笑一声:“相信你们的忠诚,但没那么多的人数。”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低声对白川说:“起码有五万远东军队卷入了这次叛乱。”  

  “啊?”白川震惊,她没想到事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是说…”  

  “没错。”紫川秀凝视着她:“除了秀字营以外,加沙城内所有的军队都参与了——不,可能更多…”他想到了布丹长老的话,犹豫着说:“第三军可能也参与了。”  

  白川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大人,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明羽绝不会对大人不忠的!”  

  “我相信明羽,但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下了。他很可能失去了自由,若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软禁了,就象今晚我这里发生的一样。”  

  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白川一下子懵了。她两眼无神,空洞地说:“怎么会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呢。怎么会是这样的!”  

  紫川秀不出声地望着窗口,拳头捏得咯咯做响:“布丹,他发动了兵变。”  

  白川担心占了兵力优势的叛军会对秀字营驻地发动攻击,她下令驻地进入警戒,士兵们全副武装地在营地周边巡逻,一队队来回穿梭的盔甲象波浪一样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但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兵变的远东部队占据了加沙城的大部分地区,城市的西北角被忠于光明王的人类部队所占领。双方只隔着两个街区对峙却相安无事。期间只发生了小小的点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半兽人兵跑来要求秀字营交出“远东的叛徒光明王”,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半个加沙城都听得到他们的鬼哭狼嚎,最后还是紫川秀出来下令放了他们。  

  天亮时分,城市中回响起了号角。侦察兵回来报告:兵变的各个团队正在秩序井然地开出加沙城。军官们纷纷过来请战,要求对叛军进行拦截攻击。  

  紫川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下令。他徘徊不安,因为布丹长老那坚定的态度,连带他也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这么多人都反对,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真的是布丹长老所说的那样,只有死战到底才有出路吗?  

  迟疑不决的时候,他叫人把鲁帝给叫来了。  

  看到紫川秀一身是血地回来,鲁帝面色白得比紫川秀更厉害,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他明白,一旦自己最大的保护人光明王垮了台,自己的小命也快完蛋了。一见到紫川秀,他立即主动请战:“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会亲手把他杀掉的!”  

  紫川秀嘴角扯扯,不出声地笑笑。这时若说他一点不后悔那是吹牛,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鲁帝的建议呢?如果当时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话,他是绝不会犹豫的。派一支亲信的部队到云省去走一趟,那是多简单的事。尽管布丹德高望重,对自己也颇有知遇恩义,但与远东千万人的命运比起来,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直入主题:“魔族的内战已经打起来了。鞑塔族起兵反叛赛内亚族。鲁帝,关于这场战争,你看好哪边?罗斯公爵有没有战胜的可能呢?”  

  鲁帝回答得毫不犹豫:“鞑塔族一点希望都没有!殿下,我本身就是出身赛内亚的军官,在王国内部,赛那亚族号称‘天下强兵’,王国的十五个军团中,属于赛内亚族的就有七个军,而属于鞑塔族的只有两个,而且我族的士兵战斗力强、纪律严明、吃苦坚韧,这些特质是其他部族远远比不上的——罗斯造反,他绝对是螳臂当车!”  

  紫川秀沉吟道:“如果,鞑塔族得到了外来的援助呢?比如说,远东发兵助战鞑塔族…”  

  鲁帝大惊失色:“殿下,那是自己找死啊!皇权战争绝对禁止外来干涉的,除了两个参战部族以外,其他部族绝不能插手——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鞑塔族还能支撑到现在——更何况是外来势力!一旦远东援助鞑塔族,那就将被视为对整个神族的挑衅,那些至今为止还在观望的部族和军团都会纷纷参战,他们会站在赛内亚族一边将我们来个斩尽杀绝的!  

  殿下,神族睚眦必报,何况这么大的侵犯?那时候,远东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不会留下来!殿下,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啊!”  

  紫川秀轻声说:“我知道了。”  

  送走了鲁帝,他眉头深深地铭起,现在的情形不是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布丹长老夺取了军权,形势已经不在自己控制下了。  

  候在门边的白川进来,问:“大人,派去联系军官们的联系人都回头了。”  

  紫川秀霍然转身:“他们怎么说?”虽然对于统帅部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了,但是对于那些中层的团队长们,紫川秀还是抱有希望的,他们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中间很多人曾经是自己的学生、一同经历艰险的战友,尤其是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布卢村半兽人,他们很多人都身居掌握基层兵权的位置上。如果能争取到他们和他们统御的部队,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事实再次让他失望了。白川低着头说:“军官们都很迟疑,他们说自己身不由己,说布丹长老对军队掌控得很严,军队很拥护他,而且也必须考虑到部下士兵的情绪,或者说情况很混乱,等看清楚形势再行动——总之,大家都在含糊其辞。”  

  紫川秀用力一捶桌子:“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敢与布丹决裂——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支持叛逆的!该死,我应该早想到这点的,怎么叛乱之前我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忠诚之士,不是说没有。出身布卢村现任骑兵第六团团队长的德昆长官就非常坚定,他愿意誓死捍卫光明王。只要殿下给他一个命令,他马上带着骑兵第六团投过来,还有其他的几个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军官也说,没有殿下,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布卢村的好汉是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只等殿下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立即亮明旗帜反对布丹,拨乱反正!”  

  紫川秀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疾风识劲草,危难见人心。只可惜德昆他们人数太少,骑六团还不到三千人,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冲突起来,布丹五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除掉了。白川,派人通知他们:不要暴露自己观点,等候我的进一步命令。”  

  “明白了,大人。”白川迟疑了一下,问:“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突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她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彷徨和软弱。  

  紫川秀边思考边说:“对于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我们不用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受布丹的蛊惑太深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那些在外面的驻军和部队,拿我的手令,八百里加急给第一军的罗杰和第三军的明羽派去紧急信使,命令在没有我亲自到场的情况下,明羽和罗杰绝不能把军权交出来。而且,没有我的手令同意,任何部队和军官不得主动向魔族挑衅——这份命令十万火急,派专门护卫信使过去。”  

  紫川秀一边说着,白川迅速做了记录。紫川秀匆匆在手令上龙飞凤舞的签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白川匆匆出去,紫川秀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想起了布丹的话,喃喃说:“但愿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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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荒唐血河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日晚上,就在紫川秀遇到兵变的同时,对凌步虚军团的袭击开始了。  

  黎明时分,无数的火箭射向魔族营地,各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遮天蔽日的密集箭矢掩护下,大群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兵冲上前去,战场上响起了一片令人恐怖的喊杀声。火光中,成千上万的半兽人步兵高呼着“为了远东祖国!”和“消灭魔族!”的口号冲入了魔族的营地,在燃烧的营帐间,远东军人以刺枪、砍刀、投枪甚至是拳头和牙齿同敌人肉搏,以农民式的盲目和狂热进行战斗,但他们遭到了魔族的顽强抵抗和突如其来的反攻——进攻前第三军营帐那不同寻常的军队调动已经引起了凌步虚将军的警觉,他下令警戒。  

  在熬过了最初混乱的十几分钟后,魔族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发挥作用了。各个盾牌方阵和长枪方阵相互配合,弓箭手同样密集地还击。相形之下,进攻者就显得狂热有余,冷静不足。他们缺乏计划和指挥,各个团队各自为战,盲目地冲杀,也不懂得集中兵力冲击重点地段。很快,战局倾斜向了魔族一方,当最初的狂热过去以后,进攻开始崩溃了。半兽人仓皇后退,在地上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和伤员。由于愤怒远东人的背信弃义,凌步虚下令对于抓到的所有俘虏一律处死。  

  愤怒之余,凌步虚非常疑惑:“难道,光明王谈判的目的就是将我们诱离大营消灭?这一切的做作,难道只是个圈套?”他感觉很不可理解。  

  夜晚那次笨拙的进攻令他心存疑惑:指挥艺术是一门非常专业的科学,是最能体现指挥官个性的。通过以往的交战,凌步虚对明羽的风格揣摩得很透。明羽用兵缜密、细致,喜欢反复试探、诱惑敌人,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主力部队,攻击谨慎,象昨晚半兽人那样只凭着狂热和盲目的勇敢,乱哄哄地杀上,进攻没有层次也没有准备预备队来扩大战果,打法毫无节奏和韵律,不懂得如何节省兵力与体力。这种愚蠢的农民战争式打法令凌步虚将军非常惊讶,仿佛远东联军一夜之间又倒退成起义之初的乌合之众了。  

  但无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内情,远东联军背信弃义地袭击了王国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被迫从伏名克行省撤离,魔族士兵本来就已经憋着一股怒气了,现在又遭受了背信弃义的袭击,他们火爆得简直要炸了。魔族士兵狂暴地叫嚣:“我们被远东的贱狗们欺骗了!杀光他们!”士兵们宣称:在没有对远东人实施惩罚报复之前,他们将拒绝继续前进,而军官们也站在士兵一边。  

  看着兵变危机都已经迫在眉睫了,凌步虚不得不作出了让步。  

  当天晚上,在加来行省的首府切尔诺,午夜中熟睡的居民被大地那轻微的震动所惊醒,整个城市回荡着低沉的回声:“咚、咚!”于是,警钟开始疯狂地鸣响,城市的守备队在睡梦中被惊醒紧急登上了城楼,远方的天际一片橙红,黑暗中,无数的火把涌现,一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潮水涌向城市,排山倒海,不可阻挡,成千上万魔族野兽般吼叫,吼声震得城墙梭梭发抖。瞬间,切尔诺那低矮的城墙已经被黑色的魔族大军所吞没,黑暗中,凄厉的呼救声和哭喊声回荡在明亮的月色下。  

  大屠杀一直进行到了凌晨五点多,临走时候,魔族军队放火焚烧了整个城市,红亮的火光甚至比那黎明的阳光更要眩目,仿佛同时升起了两个太阳,周围上百公里内的居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魔族兵把被抓获的六千平民活生生地钉在残缺不全的城墙上,城门上写了血淋淋的大字标语:“光明王,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  

  七八二年的切尔诺屠杀惨祸是远东历史上的一个悲剧。整个事件中有三万多人遇害,大多是毫无战斗力的妇孺和老人。这次事件与先前鲁帝导演的沙罗大屠杀惨祸不同,灾难本来完全是可以不必发生的。  

  在魔族的将军群中,凌步虚是相当特别的一个人物。他用兵稳重,坚定,无懈可击,战绩辉煌,更可贵的是,这位魔族将军从不曾有意识地向平民下毒手,这使得残暴的魔族将军们将他和云浅雪视为异类。历史本可以将他和云浅雪一样,作为恪守道义和礼节的出色军人载入史册的,但在撤离远东的最后时候,由于愤怒和无奈,他跨越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使得远东人遭受了一次灭绝人性的灾难,也玷污了他自己的军誉。  

  噩耗迅速传遍了整个远东。正沉浸中和平欢乐中的远东居民犹如遭受了当头一棒,猛然惊醒。随即,猛烈的求战浪潮从远东各地涌现,血债血偿的愤怒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各地居民纷纷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将这支毫无人性的魔族匪军剿灭。尤其是位于加来行省境内和周边的各大城市,居民们想到自己城镇距离那群可怕的匪徒不到一百公里,自己简直就如在饿龙的嘴边一样,更是战战兢兢,无数的民意代表和自发请愿者正络绎不绝地赶往加沙城,他们要向光明王请愿,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保卫他们的城镇”。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无数不祥的消息从这张嘴到那张嘴里传来传去,谣言四起:“西南匪军血洗了整个加来行省!”  

  “西南匪军已经拿下了我们明斯克的大本营科尔尼!”  

  “光明王已经战败了,远东各路义军已经被打垮了!”  

  “有叛徒!他与魔族谈和了!”  

  “光明王就是那个叛徒,他出卖了远东!”  

  各种版本的谣言一个接一个出台,老百姓无所适从,他们无法把握这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因果关系,惶恐得简直象天就要塌下来了:“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刚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连光明王都被俘了?”  

  一波又一波恐怖的声浪席卷了远东中部各大行省,在西南军团行军路线沿途的城镇惊慌失措,刚刚安定的民众又被迫逃离家园,引发了大规模的难民潮。滚滚的人流在远东大公路上络绎不绝,久经战争创伤的远东平民们拖儿带小,风尘仆仆,满面沧桑憔悴。只要有人一声喊:“魔族兵来了!”顿时无数人惊恐地尖叫,居民们慌不择路地逃跑,互相拥挤、践踏,死伤无数,凄惨万分。  

  这个时候,新成立的远东政权的地方政府机构本该是发挥作用的,地方官员们应该出面澄清谣言、安抚民众、稳定局面,但事实上连地方官员自己也在无所适从。这么多天来,他们收到了来自两个不同的命令。一个是标明“远东统帅总部”,有圣庙的代表布丹长老和各大将军们签名,命令中要求地方政府立即组织征集自卫队和守备队,发动民众刻不容缓地对西南匪军发动进攻,不惜代价地尽一切方式拖延、迟缓他们的行动,以给正规军围歼他们赢得时间;另一个命令来自加沙城的光明王,他要求地方政府和驻军保持克制、冷静,安抚民众的情绪,救济受灾的民众,各地武装切不可主动出击激怒魔族军队,以免重演切尔诺的惨剧给地市带来毁灭性的报复打击,一切等候光明王本人的命令。  

  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在各地引起了混乱,意见分成了两派,那些老成持重的长者们都赞成光明王意见,他们知道战争的可怕,知道以那些新组建的乌合之众去招惹王国名将凌步虚所带领的虎豹之师,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后果。但是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却赞成统帅部的命令,他们说:“西南匪帮残害了我们的同胞,难道就能让他们这样不受惩罚地走了吗?”  

  老人们反驳道:“你要寻死是你自家的事!别连累了整个城市!光明王说了,不要主动激怒魔族。殿下高瞻远瞩,见识高明,听他的没错!”  

  “光明王是个懦夫!他叛变了远东,投靠了魔族!”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呢!光明王是我们远东的英雄好汉!”  

  “可是他现在投降了魔族!”  

  各地的军队、政府都陷入了混乱,立场相反的两派针锋相对,毫不妥协。人们经常说:“真理越辩越明。”但事情往往却是相反,真理是越争论越糊涂的。如果没有更权威的手段,靠语言是绝对说服不了对手的。眼看无法压倒对方,于是争辩双方都气急败坏地采用了更权威的说服手段。从语言争辩发展到肢体冲突仅仅用了一两个小时,从个别冲突到大规模混战也用了不到一两天工夫,各方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各个城市、军营里都响起了武斗的硝烟,两派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拥护光明王的人喊对方为:“叛贼!”而拥护远东统帅部的人则把对方骂为:“魔族走狗!”在大街上、巷子里,成千上万人在混战,各方水火不相融,你占据了街道的一半,我占据了街道的另一半,互相向对方投掷瓦片和砖头,用木棒和铁棍大打出手,那架势真让人膛目结舌,象是在魔族军到来之前,远东人自家就先得拼个你死我活。  

  切尔诺大屠杀引起了另一个后果是凌步虚本人无法想象的。他助长了远东军内部主战派势力的抬头。眼看到魔族的残暴,那些至今还在布丹长老和光明王之间犹豫观望的将领们迅速做出了选择。  

  八月十二日,驻扎于远东明斯克行省远东首府科尔尼的十五个远东团队宣布因为光明王背叛了远东民众,科尔尼驻军将不再接受光明王指挥,他们将全部投入布丹长老麾下,支持长老消灭西南匪帮。接着,杜莎行省政府和驻军发布了同样的声明。跟着,是加来行省、伊里亚行省、得亚行省…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就如推倒了一张骨诺牌的连锁反应,远东的各大行省政府和驻军都表态支持布丹长老,发誓说要将与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远东的二十三行省中,只剩下瓦格行省(被留守布卢村的秀字营控制)和特兰要塞(被罗杰指挥的第一军控制)还在光明王的掌控之中。  

  于是军队源源不绝地投入长老的麾下,按照长老的命令,他们从四面八方集结到远东中部的伊里亚行省汇集。伊里亚行省是远东中部的重镇,也是远东大公路的必经之地。按照行程,凌步虚将在四天之内途径该行省。  

  在叛军部队从加沙撤出以后,紫川秀在加沙还等了三天,他在等候麾下的军队前来会合。结果派出去联系的信使一个接一个灰心丧气地回头了:所有的远东部队都拒绝前来会师,唯一听从命令前来集合的只有原来驻扎科尔尼的六千秀字营部队。在这个灾难临头的时候,唯有秀字营的忠诚还是靠得住的。他们与当地的远东部队决裂,前来投奔光明王。于是紫川秀麾下的军队增加到一万多人,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欣慰:当整个远东都在异口同声地反对自己的时候,一万多名士兵无异于大海里面的一滴水而已。  

  经过一番考虑,紫川秀决定尾随布丹长老的后尘,把军队拉到伊里亚行省去。一路上,秀字营队伍碰到了很多逃避的难民,他们都是为了躲避传说中“残忍得象鬼一样”的西南军团而背井离乡的。见到秀字营部队经过,见到了光明王的旗帜,难民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在欢迎自己英雄和救星。民众纷纷议论:“这一定是去剿灭西南匪帮的!”看到自己尚未在一般民众中失去威信和尊敬,这使得紫川秀多少得到一点安慰。  

  有的时候,民众堵住了道路,他们嚷嚷着要见光明王一面,他们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有着这么强大的军队,我们有着那么多的兵马,我们有着那么多勇敢的将军,我们的军队都打到了东部的魔族边境上,但在我们国内,为什么那一小绰魔族匪帮竟能肆虐于国土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屠戮无辜民众?  

  “我们的军队为什么不抵抗,竟让敌人深入到了远东的如此纵深腹地,距离国都科尔尼城竟不到两百公里?”  

  “光明王,到处都在传说,传说您当了魔族的总督,抛弃了我们远东人,这不会是真的吧?”  

  面对民众满是灰尘的面上那一双双饱经沧桑的渴望眼睛,紫川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跟这些眼睛解释说什么政治、策略、和谈,对那些淳朴、耿直的民众来说,这些事情都太遥远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园受到了威胁,自己的妻儿、老小面临被屠杀的悲剧,而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光明王和军队却在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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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连紫川秀自己都感觉自己罪恶深重了。对于切尔诺的三万多无辜死难者,激怒西南军团的是布丹,命令屠城报复的是凌步虚,无可置疑的,他们该为这事件负主要责任——但是该行动而没有行动的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分逃不掉的责任呢?  

  显然叛军对紫川秀的声望和秀字营的强悍还是很忌讳的,他们不敢公开与大名鼎鼎的光明王为敌,在行军途中,秀字营军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各行省的地方政府也一如既往地为秀字营提供粮草和补给,虽然那些地方官员的眼中的神情实在很耐人寻味就是了。

  两天的行军后,紫川秀的部队到达了得亚行省首府。他得到了准确消息,布丹长老的军队就在伊里亚行省的首府伊本市聚集,第三军的残部已经与其长老统帅的大本营兵力会合,兵力多达二十多万。  

  秀字营部队在得亚行省首府的郊外宿营,营地正靠近远东大公路,整个帐篷一字扎开,延绵近公里。此地距离长老军队的驻地仅有一百多里,先头部队已经遭遇到了远东联军的巡游哨骑了。公路上日夜可见大队的半兽人、蛇族兵、龙族部队经过,络绎不绝,那种战争特有的气氛十分浓烈,远东各地的地方驻军接到了长老的命令不断地前来会师,布丹长老的兵力还在在与日俱增。  

  紫川秀打开了营帐的门帘走了出去,夏天丛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八月盛夏的夜晚,气候暖和、干燥,夜空晴朗无云,月净如水。他走到了营地侧面的高岗上,经过的巡逻士兵向他行了个礼,他还礼,问:“有什么情况吗?”  

  “回禀大人,一切正常。”  

  俯视大地,整个大营的灯火通明,山冈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无数的火把汇成了一条长龙,无数的人影影绰绰地走动,增援部队仿佛永无休止地朝着伊里亚行省方向前进,战马嘶鸣和行军时候士兵的歌声不时传来。灰黯的大地上,如同河流般汹涌而过的黑色兵马与停留原地的营地灯火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幅静态与动态对比明显的油彩名画。  

  紫川秀站在高岗上,看着曾经是自己部下的军队潮水般滚涌而过,扬起了满天尘土,最后消失在大路的尽头,然后另外一边又出现了无数的刀枪、人马,川流不息。顺着军队前进的方向,紫川秀凝望着伊里亚行省,静静地出神。黑夜中,他的身影孤独,挺拔,说不出的落寞。  

  “根据报告,凌步虚军团已经到了明斯克行省。”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白川猜出了长官的心思,她轻轻说:“估计就在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  

  “嗯。”紫川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他注视着公路上的那些雀跃奔赴前线的士兵,慢慢说:“那些小伙子,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在走向死亡,而这些鲜血,本来是可以不必流的。”  

  语气低沉,蕴含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白川没有出声。过了一阵,她轻声问:“大人,那我们怎么办?我建议…”  

  “我知道的。”紫川秀说:“你想说将途径此地的所有部队拦截,加以收编吧?”  

  “正是,大人。这些地方部队都没有参与兵变,借助大人您的威望,将他们从布丹那边争取过来是办得到的。”  

  “你说的,我知道,但是时机不恰当。现在大战在即,这是决定远东命运的大战,布丹篡夺了兵权,我对他不满,我可以旁观,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再与他清算,但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扯他后腿。如果我这样做了,那就是助纣为虐,魔神皇会乐得笑掉了大牙。远东内战一打起来,我们还有什么力量去抵御外敌?那就等于真正的叛国了!”  

  “但是大人您可要知道,如果布丹打赢了这一仗,那时候,他的名声将如日中天,他掌握了军队,我们根本没机会了!”  

  紫川秀淡淡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是天意注定,我命该如此。”  

  听出了紫川秀语气中的惨淡,白川也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出声:“大人,您想得太悲观了。事情未必有那么坏呢?”  

  紫川秀也笑,但笑声却是苦涩的。他从自身的人生经历得知,很多时候事情未必尽如所料,希望不如所料,但结果往往却是正如所料的。正如谚语说得好:一件事情可能会多坏,它就会有多坏。  

  遭受远东人背叛,紫川秀并不十分痛心——那种感觉跟不久之前在帝都之行眼看紫川宁变心时候那种强烈的悲愤心情截然不同。他虽然不能原谅他们,却可以理解远东人的心态。现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幻灭了。他只感到淡泊。自己为之奋斗的雄心壮志、那些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那些慷慨激昂的热血与牺牲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所经历过的一切事件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山下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地朝大营方向过来。两人同时望去,山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两个半兽人骑兵正在逆着人流自东向西向着营地快马接近,其中一个骑兵马背上驮着一个软绵绵的麻袋。响起了急速的警哨声,山冈下巡逻的哨兵响亮地对他们吆喝:“什么人?停下了!”  

  那两个半兽人骑兵停下向哨兵询问:“这是黑衣军驻地吧?光明王可在军中?”  

  哨兵警惕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骑兵们交换一下眼色,一个半兽人点头地说:“就是这里了。”他动手将马背上捆着的麻袋给解了下来,扔到了地上:“请将这个交给光明王。布丹长老说,他感到很抱歉。”  

  “你说什么!”哨兵一头雾水,没等他问出个究竟,骑兵们已经翻身上马,迅速打马离开了。看到那两个骑兵的身影迅速没入了那片朦胧的黑暗中,有人吆喝着要去追赶,有人在叫嚷道:“快通知前面的巡逻队,拦截他们!”远处也响起了急促的警哨声,蹄声匆匆,骑兵巡逻队正在紧急集合出发前去追赶。  

  “不用追了!”紫川秀扬高声音发令说。他在高处看得清楚了整个事情,明白无非就是布丹派信使来传个口讯罢了,完全不必这么折腾的。  

  今晚的执勤军官匆匆跑来,为营地警戒出现漏洞惊扰了大人请罪,然后请示:“那两个半兽人留下了一个麻袋,说是要交给大人您。大人是否要亲自看看?”紫川秀点头同意。两个士兵合力扛着这个麻袋上来。卫队长古雷带领着卫队在紫川秀面前布了人墙,士兵们如临大敌,刀枪出鞘地警戒着那个麻袋,那副认真的劲头让紫川秀忍不住发笑。  

  等到麻袋被解开时候,赫然滚出来一个“粽子”,费了好大功夫,大家才认出这是一个人,全身上下被麻绳捆得密密实实,嘴巴里被塞了东西,不停地发出“呜呜”的怪叫声。被锋利的刀子指着,火把照耀下,这个人的眼睛中露出惶恐和愤怒的表情。  

  古雷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明羽将军!”  

  紫川秀蹲下来很严肃地对明羽说:“明羽,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种捆绑SM的爱好!”  

  众人晕倒,明羽“呜呜”狂叫几声,不知所云。紫川秀却不停地点头,仿佛他听懂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说要更刺激点的是吧?滴蜡?皮鞭?木马?——不会吧,难道你都喜欢,那你真是太猛了…”  

  白川气急败坏地抢上来:“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她帮明羽把绳子解了开来。看到众人笑吟吟的目光,特别是紫川秀不怀好意的嘲笑眼神,第三军司令明羽又羞又怒,暴跳如雷。刚得自由他就破口大骂:“布丹这个混蛋!他竟敢阴我!”  

  从他口中,紫川秀得知第三军发生的事情:七八二年的八月十日,圣庙的使者突然来到正执行护送任务的远东第三军团军中,使者下达了命令,要求立即对西南军团发动出其不意的进攻。第三军的司令长官明羽对此强烈反对,他声辩说:“停战协议刚刚签订,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做不出来。”  

  “那么,你是想违抗军令吗?”使者以威胁的口吻说。  

  明羽还是摇头:“违抗军令不敢当。不过按照律令,如此的重大的开战决定该有光明王殿下的亲笔签字和印章——而这些,我没看到。”  

  使者轻蔑地笑笑:“会让你看到的。”他扭头往门外一喊:“来人!”一群半兽人蜂拥而入,他们将明羽解除了武装。当天第三军的司令就被解除了职务押送到长老身边。  

  “面对着布丹气焰万丈的威胁,我绝对没有吓得尿了裤子,更没有跪下抱着他膝盖大叫:‘英雄饶命啊!’,更没有被关在小黑屋子里哭哭啼啼的…”  

  第三军的前任司令明羽说,一边狼吞虎咽:“嗯,再来一碗红烧肉——我对他怀着满腔的义愤,毫不屈服,坚决地抵抗,即使他天天给我吃水煮大白菜!”  

  紫川秀深表理解:“要是我也不会屈服的,都被饿成这样了,哪能不愤怒啊?”  

  白川皱起了眉头:“喂喂,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这里吧?”  

  “哦哦,我知道了:就如刚才所说的,那个布丹长老对我进行了非人的残酷折磨,但是,我时刻牢记着自己是忠诚于大人的战士,尽管他对我一再威逼利诱恐吓折磨,但我明羽的意志就如那白雪高山上的苍劲松树,始终没有对他有任何屈服和妥协!”  

  白川问:“他怎么折磨你了?”  

  “这个,白川你就不要问了。”明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表情:“光是每天要吃那么难吃的饭菜,这还不算是可怕的折磨吗?我也不是那种人,喜欢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成天大来说,我心胸宽广得很。”  

  “嗯嗯嗯,”紫川秀很理解:“我知道你心胸有多宽广,白川,你不要打岔,让他把话说完。”  

  “大人,您明白我就好。当时,我下定了一死的决心,不惧危险地对布丹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斗争,主要成绩有以下:在背后对布丹吐痰一次,往他鞋子里面放图钉两次,把口水吐在他菜里一次,偷偷割烂他衣服两件——至于那些坚决斗争的细微经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在会战策划时候,我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的谬误,那些狂妄的叛乱分子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们都用钦佩的眼光崇拜地看着我。布丹长老恳切地请求我:‘我们远东人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战略,您简直是天才,是战神雅里梅将军再世啊!求求你了,请务必教导我们如何打这一仗吧!’”  

  白川:“布丹会说这种话吗?”  

  “当然了,我当场严厉地拒绝了这群可耻的叛乱者!于是他们悲痛欲绝,都说:‘那可怎么办好啊!没有天才的明羽大人的英明指导,我们可怎么办好哪!没有了他,就如远东的天空没有了太阳,大海航行没有了灯塔,我们可怎么活啊!’他们一个个伤心得以头撞地,眼泪流淌不停,日夜在我周围哭泣徘徊,甚至以死亡相威胁,于是我对他们说:“刀剑只能砍断战士的脖子,却不能屈服战士的勇气!”  

  他们立即跪倒在地,发自内心地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战士啊!这简直是大神降临世上的勇士啊!请允许我们崇拜你吧,英雄!”  

  大人,您知道我这个人,我是很谦虚的,我平易近人地说:“我只是光明王座下一名普通的战士罢了。”于是他们更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说:“这位战士的谦逊简直就如他的勇气一般令人敬佩!”最后,被我的凛然正气和坚强意志所折服,他们不敢出手加害于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无数的艰辛险阻,我终于回到了大人您的身边!”  

  紫川秀对白川说:“还是找个麻袋把这个牛皮大王再送回布丹那里吧,这样说不定更能打击他。”  

  但无论如何,在明羽口中,紫川秀还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的。明羽说,他亲眼见到了布丹本人,他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在布丹的身边,还有远东各大军团的主要将领,其中包括了第一军的司令布森,但是第一军的部队似乎不在长老身边。  

  紫川秀评价说:“布森参加叛乱那是可以预料的,他原来是圣庙边上哥达村的村长,本身就是圣庙最死心塌地的信徒。他既然参加了,那我们就不用指望第一军了。”  

  “那就是说…”  

  紫川秀叹口气:“各位,我们准备迎接第二口麻袋吧。罗杰如果没死,估计也快被送过来了。”  

  虽然明羽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不人道的虐待。当然,这是紫川秀的看法,作为当事人的明羽本人可有不同的意见。布丹长老还非常看重他,特意召集他到跟前来,把他当成一名能征善战、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咨询作战方针。根据明羽的观察,布丹的身体状态很差,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半倚在床边和自己说话,说上几分钟就要歇息一阵,他就亲眼看见他吐了两次血。布丹身边的将领虽然多,但能独当一面的却没有,反倒是人多意见杂,大家吵来嚷去的,作战计划到现在还没统一。直到凌步虚到了明斯克行省了,大家好不容易才达成了统一意见,决定正面迎击。部队出发之前,布丹长老下令把明羽释放回光明王的军中。  

  “部队是在今天中午出发的,甚至没等增援军团赶到齐。据说,当时凌步虚的先头部队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一百公里了。”  

  紫川秀在地图上看了一下,从明斯克到伊里亚之间划了条直线,线条笔直地掩过地图上那些蓝色和黑色的轮廓,那些蜿蜒的山脉与河流,最后笔尖停留在明斯克行省与伊里亚行省交界处一个叫做红河湾的高地上重重地顿了一下。紫川秀抬起头来:“那就是说,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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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2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七八二年的八月十六日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平淡无奇地度过了,派出的众多探子纷纷回头,报告说布丹长老统率的远东军队庞大得惊人,队列足足蜿蜒三十多公里,前锋都已经过了灰水河,后军和辎重却还没动身呢。当天的午后,远东军队果然就在红河湾高地上驻扎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黄昏时分,凌步虚的魔族军队也到达了战场,在高地的另一头扎下,修筑工事安排营地,仿佛他们要长期在此居住了。三十多万大军隔着十公里遥遥对望。

  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开局。布丹集中了全远东的重兵,口口声声说要为切尔诺的惨祸复仇,在众人料想中,他必然会在遭遇之初就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狂轰猛攻,毫不留手;还有凌步虚,他接到了王国急如星火的撤军令,孤军停留远东的腹地,眼看敌人越聚越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久战对他都是不利的,他却偏偏有空好整以暇地挖掘壕沟,布置工事,摆出一副要与布丹长老长期相持的架势。  

  七八二年八月十七日,从早晨开始天色就一直阴沉着。到中午时分,狂风突作,一团团的乌云从天边涌上来,天地陡然黯下来,地平线上传来了轰隆的雷声,风刮了一阵,黄豆大的雨点就噼劈啪啪地砸下。  

  中军营帐中,秀字营的几个首领正在商讨局势。不知是谁提起了话头,大家热烈地讨论起即将发生的大战来,意见几乎是压倒性的,都认为布丹兵力强盛,补给充足,胜算十足。  

  紫川秀评论道:“这一仗双方各有优势,布丹在于兵力和补给上的优势,他统帅的部队数倍多于凌步虚,而且内线作战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增援。但布丹的劣势在于他统帅的军队是仓卒从各地调集的,相互之间缺乏配合默契和纪律,他更缺乏一支精锐的尖刀部队,这支部队要作为全军中坚,要能撕裂敌人防线、直捣敌人要害、让敌人崩溃——无论千军万马,总得有这么一支部队才能打开战局,以前秀字营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而凌步虚恰好相反,西南军团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劲旅,王国最精锐的军团之一,士卒无不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士,具有强大的爆发力和冲击力,但他们的缺点是身处敌人腹地,无法补充损失。”  

  白川若有所思:“这一仗与一年前的科尔尼战役很相似。”  

  明羽一震:“真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真的跟科尔尼战役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这么说,长老的局面并不占优啊!”  

  “如果要一两天之内决定胜负,凌步虚的胜面比较大。如果布丹能顶住凌步虚开头的猛攻将战争拖延下去的话,胜利定是属于远东一方的。”  

  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说得正热闹,远处遥遥传来了细微的急速马蹄声,紫川秀好奇地掀开门帘,立即,猛烈的北风夹带着雨点扑面而来,打得脸面生疼。朦朦的雨幕中,遥遥的远东大公路上有几个黑点正在迅速地扩大,几个奔驰中的半兽人骑兵扑面出现。骑兵们一律低头俯身,紧马赶鞭而走,马蹄践起了烂泥将马腹沾得斑斑点点的,一行人神色匆忙,显然是有急事。  

  紫川秀心思一动。他立即下令:“哨兵,拦住他们!”  

  风雨声太大了,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怠岗,紫川秀喊了半天却没人出来拦截。骑兵们速度太急,转瞬之间就扑到了面前,眼看就要冲过去了,紫川秀只得自己冲进了雨幕中,一下就扑到了路中间,扑面而来的雨点打得他都睁不开眼来。  

  迎着那几个骑兵,他举起大喝一声:“停下!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之间冲上了路,战马受惊之下长声嘶鸣,高高地腾起了前腿,劲风扑面几乎要将紫川秀冲倒。有个骑兵给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泥水里。他立即爬了起来,大怒喝骂道:“混蛋,你疯了?”  

  紫川秀不理他,他看着看着这群半兽人骑兵战马的马鞍的式样和垂下来的缨红坠子,心头一阵抽痛:这都是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远东骑兵啊!他抬起头来,额头被淋湿的碎发遮掩了一半的脸,眼睛露出让人不敢正视的逼人光芒:“你们是骑六团的!你们团长德昆在那里?”  

  这个湿透了的人散发出慑人的气息,骑兵们突然感到,这决不是可轻视的对象。他们纷纷后退,有人出声问:“你是什么人?”  

  紫川秀慢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光明王!”  

  三个字犹如闪电掠过长空,瞬间震撼所有人。骑兵们立即翻身下马,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士兵们纷纷跪倒在泥泞的道路上,膝盖上泥水四溅。那个领头的士兵颤声回答道:“殿下!我们是骑六团二队的,我是小队长托得,我们刚打红河湾那过来。”  

  “红河湾?我军可是大捷了?”紫川秀突然想到了什么,剑眉一竖,声音可怕地低沉下来了:“敢情,你们是临阵逃脱?”  

  “殿下,我们没打,却也输了。逃得可不只我们几个,咱们全军都在逃在溜,我们再不走,难道等着在那叫凌步虚砍脑袋吗?”  

  “怎么可能!”紫川秀惊得头发都直了起来,他急忙追问:“长老呢?各路将军呢?”  

  “长老死了,将军们都跑了,军队也跑了,现在,魔族崽子正跟在我们后头猛追猛杀呢!死人多得跟海一样!”  

  “你说什么!?”血一下涌上了脑袋,眼前出现了一片炫目的雪白,紫川秀站立不稳地后退了一步。定一定神,他大吼:“胡说八道!你们几个当了逃兵,因为害怕惩罚,所以编出谎言来,是吧?我们有这么多的兵马,凌步虚怎么可能打赢我们?你们在撒谎,对,一定是在撒谎!”紫川秀的声音越来越低,口气甚至象是在哀求了:“告诉我,你们是在撒谎!说啊,不要怕,我不会惩罚你们的。”他露出了哀求的表情,可怜地望着骑兵们。  

  士兵们一个个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面上露出了痛苦。  

  紫川秀的忍耐终于爆发了,他猛然扑上去揪住半兽人士兵的衣领:“告诉我,你是在撒谎!说啊,说啊!说,一切全部是你编出来的!”他狂暴地摇晃着,那个粗壮的半兽人兵竟然如婴儿一般全无抵抗之力,被摇得脖子都要断了,眼睛翻白,就跟片树叶在风中没什么两样。  

  后面有人扑上来按住了紫川秀,白川叫道:“大人,快住手!您这样会搞死他的!”  

  紫川秀松开了手,“扑通”一下,那个半兽人兵一下子摔到地上,在地上抽搐挣扎,大口大口地呕吐。他凶狠地环视剩下的士兵,他们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却没有人后退,他们虽然惊慌,目光却很坦荡。  

  于是紫川秀知道,空前的灾难已经来临。他无力地呜咽一声,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任凭那雨水哗哗地直往身上淋,眼神空洞。抬起头来,满天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低得要压到头顶了。  

  这个时候他反倒镇定了下来,指着一个半兽人兵:“你,你仔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士兵本来已经站了起来,见紫川秀问他话连忙又跪了下去:“回禀殿下,恐怕只有奥迪大神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都没打一仗,我们的军队就这样垮掉了,谁都没办法把这事琢磨明白啊!”  

  “你慢点说,从头说!”  

  “殿下,昨天白天,我们的大军与凌步虚的人马在红河湾碰上了。先锋斥候部队跟魔族军的小股部队交手几次,各有输赢。双方主力都没动,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我们骑六团被安排警戒任务,驻守在大营后侧。大概半夜里,我们听到中军有人在叫,接着,喧哗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家都很惊讶,可是没接到命令都不敢离开岗位。不久,传令官就来通知我们,营地出现了骚乱,上级命令我们马上去中军营帐维持秩序。  

  到那里我们才惊呆了:中军校场前面的聚了人山人海了,起码有几万人,吼声叫得震天响!这哪里是什么骚乱,简直是一场暴动了!士兵们一条声地吼:‘长老,长老,长老,出来见我们!’我们上去劝说大家安静,可我们那几百人在人群中简直象砂子在海里面,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人家反而告诉我们,说是统帅的布丹长老已经死了,统帅部的官员都已经开溜了,我们被人家出卖了。结果连我们自己都人心惶惶了。  

  半个大营的士兵都出来了,闹成了这副样子也不见长官出来维持秩序。我们几个比较近前的点的卫兵都听到了,统帅部的指挥营帐里面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也不知道是谁和谁在吵。大家都涌到中军营去求见统帅布丹长老,可长老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们,只有统帅部的布兰将军出来要求大家安静,各自回营歇息——可是谁肯听他的啊!到处是火把,到处是嘈杂,到处呼叫,到处乱糟糟的,大家都在叫:“统帅在哪里?统帅在哪里?”、“我们要见布丹长老!”  

  闹哄哄的一直到午夜两点钟时候,布兰将军终于不得不承认:布丹长老确实刚刚去世了。消息一公开,整个军营都炸开了,士兵们都在喊:“没有长老,我们绝不打仗!”统帅部的官员根本压制不住局面,何况他们自己也在慌张着。据说,只听到长老刚一断气,统帅部成员索斯立马逃走了,还带走了自己的本族人马。驻扎在东营区的蛇族部队整团整队地离开了营地。  

  午夜两点,我们突然接到紧急命令,要拦截擅离驻地的逃兵,骑六团的兵马排成一条长龙封锁了营地东门口,我们和蛇族兵马在那僵持了好一阵。在那里,布森大人向他们喊口号,命令他们立即返回各自驻地。但不知怎么回事,大营里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聚在门口想离开的人马越来越多。他们冲我们嚷:“都快完蛋了!再不走,魔族崽子就要杀过来了!”  

  “长老死了,当官的都跑了,剩下我们等死吗?”  

  混乱中,蛇族的人马想强行突破,给我们砍了几个人,用马刀把他们赶了回去,布森大人叱道:“再不回营,当临阵脱逃,杀无赦!”那群士兵都给震住了,有人开始听从命令往回走。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在剧烈地震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吼声,地动山摇:“瓦格拉!”东边出现了老大一片火把,魔族的凌步虚向我们进军了。  

  结果任什么也控制不住了。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逃命啊!”顿时,上万人一哄而散,我们想拦截,却哪里拦得住,反倒让他们把我们的队列也冲垮了。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逃散的人群,士兵们丢了武器、装备,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军服给脱下来,一群群溃败如水,任凭布森将军喊破了喉咙他们也不肯回头。接着中军营之后,左营、右营和后军都开始大批地逃亡,崩溃就如那山洪海啸,无法遏止。  

  布森大人脸都白了,当即就说:“天意!远东完了!”他当即就拔出刀子想割脖子了,我们几个人赶紧扑上去夺下了刀子。我们的团队长德昆长官说:“大人,承担起责任来啊!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光明王殿下哪!”  

  布森长官呆呆看了他,什么也没说。他带着他亲卫队直往魔族方向杀去,吼道:“是好汉的陪我杀魔族去!”有些人跟着他冲过去了,当时我们也想跟他冲过去,但是德昆长官拦住了我们。他说,布森大人不过是尽人事掩护我们撤退,兵败如山倒,现在任什么都没办法了,唯一能搭救我们的就只有光明王了。他把我们分散成了十几个小队,分道前来向殿下您求救。如果现在殿下您还没得到消息的话,那我们是第一批赶到了,其他小队恐怕凶多吉少。  

  殿下,我们的人被杀得尸横遍野,凌步虚的人马追杀得正紧哪!殿下,救救我们,救救远东吧!”  

  那个士兵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其他的士兵统统跪倒道上,拼命地以头磕地,放声大哭:“殿下,救救远东吧!我们不该背弃你,我们罪孽深重,但就看远东的份上,救救军队吧!”  

  “那么,难道是真的!?”紫川秀低着头,空洞地嘀咕着。他怎么样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如此多的兵马,如此强悍的大军,那么多强悍的勇士,半兽人军团,龙人军团,蛇族军团,矮人军团,那一路路强大的军队,全远东的兵马,难道转眼间就这样完结了吗?自己呕心沥血经营的庞大军队,难道一夜之间就象灰尘般荡然无存了?  

  悲愤郁闷,他仰面朝天喊道:“布丹,还我军团!”声音嘶哑,象是狼在嘶叫,泪水和雨水在脸上混杂着狂流。一道蓝光掠过长空,天边猛然一个霹雳,震撼整个天地。他狂吐一口血,血水殷红地流在衣襟上。  

  “大人!”、“殿下!”部下们慌忙扑过来,白川泪流满面地哭叫道:“大人,大人!不过是孩儿们打了场败仗,胜败兵家常事,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啊!”  

  部下们上来搀护着紫川秀进了营帐中。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狼狈,一身水淋淋的,失魂落魄。此时,秀字营的军官们都闻知了中军营帐的事件,远东联军在红河滩大败的消息闪电般传遍了全营,到处都是风吹鹤戾,军心浮动。  

  清醒过来,紫川秀立即召集军官们发布命令:“立即拔营,以战斗队列前往伊本市!”  

  明羽抗议道:“大人,现在情况不明,盲目前进危险啊!”他的意见是:以前的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第三军等主力部队都很有可能被歼灭了,目前形势已变成了敌众我寡,秀字营很可能已成为联军在远东内地的最后武装,将孤军面对凌步虚。他建议应该“尽速转进”,与驻守特兰的远东联军第一军会师,待收编了第一军的兵力,再行回头与凌步虚军团决战。

  紫川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营帐中参加会议的军官都打了个寒战: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那黝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悲哀、绝望和凶残,就如同一头遍体鳞伤的野狼。明羽当场被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于是再没有人出声,拿在场的一个军官的话来说就是:“当时哪怕殿下带我们集体跳楼我们也会去的。”

  军令声频传,黑衣骑兵们纷纷从各个营帐出来,翻身上马。一路上没有别的声响,只听得马蹄践踏烂泥发出沉闷的回响,雨声飕飕,上万骑兵一式批着黑色蓑衣,盔甲铿锵做响,马刀挂在腰间,不时撞击马刺铿锵做响。兵马混成一道黑色的洪流,顺着远东大公路滚滚向前。  

  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旁边望着军队前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是远东最后的部队了,敌人是十万虎贲之师,刚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士气如虹,统帅凌步虚更是当世名将。前景如何,纵然乐观如他也不敢有丝毫奢望。  

  雨幕满天,云层低厚,黑压压的一片,天空不时掠过蓝色和白色的闪电,远方传来轰隆雷声,仿佛预兆着这支最后军队的前途。  

  秀字营一路疾走,当晚到达了伊里亚行省的边境的一个小城市古沃克。这时,头批从红河湾撤出的败军已经撤到了这里,联军于红河湾溃败的消息传遍全城。人们忧心忡忡,惊惶失措,都认为远东已经末日临头了。散兵游勇和逃难的民众挤满了全市的街道,到处都是马车、行李、包袱、牲口,人们露出了彷徨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城市的道路上,紫川秀看到那些一群群游荡着的溃败士兵,他们添油加醋地向没参加战斗的平民们描绘着昨晚一战的恐怖,嚷嚷着:“远东已经没救了!”、“照那样杀法,连一条腿都逃不出去!”  

  紫川秀不时停下脚来倾听。照那些士兵说的,那简直是天崩地裂,不但布丹长老死了,统帅部的所有成员同样都死了。那个晚上,为了阻挡魔族的追击,布森将军统率一支部队硬生生地抵挡凌步虚的大军,不幸战死。布兰将军领着残兵往伊里亚方向走,半途给魔族军截上了,那一场大战打得,天上下得简直不是雨了,是血,估计布兰也是凶多吉少了。说起死了的布丹长老和统帅部,士兵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都说本来光明王领导得好好的,这群人却硬要来搞这么一下子,又在关键时候翘了辫子,结果弄得满意多多,死人多多,一大群人都陪他上天见奥迪大神了。  

  但是当紫川秀问到魔族军的动向时候,却没多少人知道。有人说凌步虚正带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现在已经拿下了整个明斯克行省,拿下了远东的首府科尔尼;有人却说魔族大军正在围攻伊本市呢,十几万远东联军被几万魔族打得不敢露头。各种各样的流言频传,溃兵个个都诅咒发誓说这绝对是自己亲眼所见,紫川秀硬是没法分辨真假。  

  到达地方政府机构所在地时候,远远就听到人声鼎沸了,紫川秀望见门口处聚着大群溃兵和市民正在围攻市政当局,无数的碎石和瓦片雨点般砸向市政处紧闭的大门和窗户玻璃,将维持秩序的地方警察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人群在可怕地吼叫道:“交出来!把那个混蛋交出来,不许包庇他!”吼声震得大门和窗户的玻璃都在飕飕颤抖,无数的士兵和群众愤怒地朝市政处砸石头,市政处窗户上的玻璃一个接一个地被砸得粉碎。由警察组成的人墙被愤怒的人们冲击得四分五裂。  

  白川向旁边的市民打听,才知道原来远东统帅部的成员、原来第一军的参谋长索斯孤身一人逃脱到此,被败兵们发现了。士兵们记恨着索斯当晚是第一个逃脱的,现在要找他算帐。索斯被吓得没办法,躲进了市政处里面向市政长官寻求庇护,现在士兵们不依不饶,非要抓他出来算帐。  

  “啊,索斯在这里?”紫川秀喜出望外,一直以来见到的都只是一些低级军官和士兵,没能见到参与事件的高级军官。现在从索斯口中,应该能得到更多的情报的吧。  

  白川找来了当地的市政长官,小声地嘀咕两声。得知是光明王亲自驾到,当地的市长鞠躬如也,很殷勤地从后门将紫川秀领了进去,致辞说:“在这个危难的时候,远东的解放者,我们的英雄光明王光临我们古沃克城,这是奥迪大神给我们的恩赐,我们莫大的荣耀!愿奥迪大神的容光照耀着殿下!我们永远是殿下最最忠诚的佣仆!愿为殿下您效劳,不知什么地方我们能对殿下有所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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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2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远东政权建立不久,一切从权。市政长官都是由当地民众自行推选那些有威望的首领和头人担任,紫川秀也不熟悉这些地方上的民政长官。也没时间寒暄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听说,索斯在你们这?”  

  “啊,不错,索斯大人正是在我们这里。”  

  “我要马上见他。”紫川秀平静地说,那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市长眨着眼睛,看了看紫川秀和身后那些彪悍的卫兵们,眼神中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安。  

  他虽然是文职地方官,但是对于远东军高层的分裂也是知道一点风声的。随着红河湾的败战,统帅部的势力彻底垮台,光明王正重掌大权,秋后算帐势必有一堆人要掉脑袋的。现在,光明王殿下带着这么多卫兵来找索斯,莫非是想——市长不敢再想下去了,高层政治斗争你死我活,他可不想牵涉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说:“索斯大人在这边,殿下和诸位大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顺着市政厅宽阔的走廊前进,市长一边走一边向紫川秀介绍市政厅的种种建筑,某某走廊是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某某大厅历史可以追溯到紫川云那一代,但这时紫川秀哪有心思听这个,他只是随口“嗯嗯”几声应付着。  

  一行人路过大厅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门外传来,响雷般的口号声:“交出叛国贼!交出叛国贼!”声势惊人,大门被撞得“砰砰”巨响,门板都变了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冲击的民众和士兵已经压近了门口,那一张张愤怒的脸,那一双双冒出火焰的可怕眼睛,警察排成的人墙被冲得七零八落,眼看就顶不住了。  

  市长面都变白了:败兵们失去了理智,被他们冲进来,如果光明王在自己地盘上有什么闪失,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他吓得连声叫嚷:“来人!快加派人手上去!一定要拦住他们!——殿下,索斯改天再看!现在请赶紧回避!”  

  紫川秀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哗”的一下,大门被撞裂开了。“咚咚”几只脚将门板的裂缝踢开,大门整个地倒了下来。“杀死卖国贼!”随着杀气腾腾的叫声,大群人赤红着眼睛冲了进来。  

  “保护大人,排人墙!”白川将军厉叱道,随身的秀字营士兵猛冲上前,在门口处组成了一道人墙,刀剑全部出鞘,刀锋全部对外指着,人数不多却也显出一派肃杀气象。秀字营是远东全军的精锐,而紫川秀的卫队更是精锐的精锐,他们可不像地方警察那样拘束,动起手来百无顾忌。有几个暴民冲得太急刹不住脚直直地往这座刀山上冲,卫兵们将刀子一偏,用刀背将他们抽得嗷嗷直叫。十几个卫士堵在门口,那大群的暴民们竟然无法寸进,冲进门的几个都给皮靴大脚大脚地踢出去了。  

  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强烈抵抗,溃兵们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冲。有人在粗言秽言地乱骂,白川秀眉一蹙,以手按剑走上一步,面寒似水:“大胆!光明王殿下在此,谁敢乱来!”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听得紫川秀的名字,寂静象是石头投入水中掀起的波纹一样从中央向四面八方扩散。后面的士兵发觉气氛不对赶紧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说殿下在里面!”  

  “真的,我看到黑衣军了!我看到白川将军了!”  

  人群中响起了唧唧喳喳的轻声议论声,站在近处的人一个传一个地把话传达给远处的人,消息瞬间传开了:“光明王殿下已经驾到!”士兵们顿时把那个倒霉的索斯抛到了脑后,异口同声地呼喝:“光明王!光明王!”连那些本来只是在旁观这场骚乱的市民也加入了队伍。妇女在哭喊着:“殿下!出来见我们啊!”于是人群声势越发浩大。  

  站在前面的士兵自觉地向后退,让出了市政厅门口的空地来。从市政厅那破烂的门口处,一队武装士兵簇拥着一员将领走出来。他们衣甲鲜明,自信,从容,与那些游荡在街边垂头丧气的溃败士兵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到他们,人们就燃起了希望,人们就知道,远东的武装力量并没有完全垮掉。  

  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军人们簇拥向前,自发地向紫川秀行军礼:“殿下,向您致敬!”无数的平民在嚷嚷:“殿下,殿下!我们的救星,说两句话吧!我们该怎么办?远东还有救吗?”人群是如此热情、兴奋,拥挤得堵塞了道路,万众都在期待着,期待着光明王能够创造奇迹,扭转乾坤。  

  紫川秀举起手示意有话要说,于是顷刻间,人群肃然,安静得就如同荒山野岭,浑不象数万人聚集的广场。想到在民众中自己拥有如此高的威望,紫川秀真的是很感动。  

  他平静的嗓音回荡在广场之上:“来自各地的市民们,远东各军团的战士们,我的朋友们,现在是我,远东的光明王在对你们说话!”  

  人群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殿下,我们在听着!”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六日晚,发生在红河湾的惨剧我们都已经知晓。在魔族将军凌步虚面前,我们的战士英勇作战,但由于种种原因,军队遭受严重的挫折。西南匪帮猖狂于国土之上,远东处于严重的危急关头!”  

  紫川秀略略顿了一下,整个城市都在倾听着演讲,广场的人越围越多,人群越来越大,走动的行人、车辆都停下了脚步。男人们神色专注,脸色严肃,而妇女们则大多在小声地哭泣。现在的人们似乎忘记了世上的一切,心头只剩下了对远东大地命运的关切,她现在大难临头了。一张张木然沉思的面孔,嘴角间痛苦的表情,一双双严峻的眼睛。人们屏住呼吸,唯恐打破这寂静。在人群的沉默中,隐藏着一种威严而强大的力量,一种坚定超脱一切的信念。广场是如此的寂静,可以听到广场上空鸽子飞掠过的鸣叫声。  

  于是紫川秀又开始了演讲,他的声音平静、压抑、低沉而激动。那从容不迫的语调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令人感到他熟知某种重要而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众人却无法立即理解。  

  “命运永远无法揣测,或许是奥迪大神有意要更磨练我们,让我们经受更多的考验,但是,我们并没有失败!不要灰心丧气,不要怨天尤人,一场失利不足以决定远东的命运,决定远东命运的只在于你们,在于远东的民心向背!我们并不是被魔族的刀剑打败的,我们是被自己人的分裂和野心击败的,是被谣言打败的!昨晚的教训已经提醒了我们,远东人一定要团结,绝不能分裂!如果我们能万众一心,那无论是魔族的千军万马,无论是人间的艰难险阻,我们都将能克服!”

  现在,我即将统帅黑衣军的战士们出发,前去与西南匪帮战斗,营救我们的同胞,营救我们的战友。士兵们,市民们,请支持我们,帮助我们!你们是我们坚定的后盾,身后有了你们,军队将无往不胜!”  

  “请跟我走,听我的命令,我就是远东!”  

  紫川秀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讲话,人群静寂了足足十秒钟,一瞬间,激动的呼声猛然腾空升起,犹如那剧烈的旋风在人海上空回荡:“愿跟随殿下!愿跟随殿下!”  

  民众被狂热的激情所控制,热泪盈眶。士兵们欢欣雀舞,举起了武器庆贺,要杀向前线。他们回忆起了,正是在光明王统帅下,他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数都数不过来。  

  有个半兽人士兵爬到了高台上大声演说,宣布在场的佐伊族战士全部支持光明王。他说,正是因为由于大家受了布丹长老的蛊惑,背弃了光明王,所以才有了红河湾的溃败。  

  “当年,魔族侵犯圣地,是谁,奋不顾身地保卫了我们的圣庙?”  

  人群雷鸣般回应:“光明王!”  

  “是谁,挽救了当年的起义,一手创建了我们的军队?”  

  “光明王!”  

  “在科尔尼城下,是谁带领我们打垮了鲁帝?在埃罗平原,是谁带着我们斩将夺旗?在特兰城下,是谁领着我们活抓了鲁帝,打垮了罗斯的兵马?”  

  人群一条声地应和道:“是光明王,是光明王!是他,再没有别的人了!”  

  半兽人士兵大声疾呼:“弟兄们,咱们数数,在殿下带领下,我们打了多少的胜仗?哪怕我们的两手加两脚的指头都数不过来啊!该跟谁走,那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了!背弃了这样的指挥官,还说他是魔族的叛徒和奸细,弟兄们,说这种话的人还有良心吗!可能有这样的叛徒吗?那是奥迪大神在谴责我们啊,我们罪有应得啊!  

  那个布丹长老——愿大神宽恕他的灵魂吧,他是在胡扯啊!可笑的是我们居然都相信了,当日我们居然敢冲殿下举起了刀枪!就凭这个,我们也该得报应的啊!红河湾不是别的,那是奥迪大神的故意安排,那是天谴啊!”  

  群情激涌,大家都说没错没错,这正是天谴啊!要不早来晚不来,偏偏在要与魔族决战的时候布丹却突然去世了,整路大军没经大仗却自个溃散,这在哪怕远东一千年的历史上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只能说明,那是奥迪大神在警告我们哪,光明王真正是天命所归,不容忤逆的。  

  紫川秀心思一动,说:“我相信,绝大部分参与事件的战士都是受了欺骗,但是你们的领袖们,那些很可能是参与了骗局的领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这话简直如一滴火星落在火药桶上了,没等紫川秀把话说完,人群立即可怕地骚动起来。士兵们犹如暴雷般呼喝起来:“对!对,殿下说得没错!这里就有这么一个人!蛇族的头人索斯,他是那个远东统帅部的成员!”  

  “他又是那个晚上第一个逃跑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叛徒和奸细!拉他出来,叫他挨刀子!”  

  “立即把他碎尸万段!”  

  人群滚滚冲进了市政处里,不到一阵,他们又怒火冲冲地出来,提着一个卷缩成一团的蛇族出来,正是紫川秀往日的对头索斯。此刻他两眼紧闭,脸色煞白,身子蜷缩成一团。士兵们把他重重地抡在地上,他怪叫道:“哎哟!”惹得众人齐声发笑。索斯睁开眼睛,所见都是那一张张愤怒的脸,都是火焰般愤怒的目光,都是那憎恨的双眼。他用企求的目光向四处求饶,但却没有什么人可怜他,也没有什么人怜悯他。死了那么多的人,大家已心硬如铁,正急于寻找一个替罪羊宣泄愤怒。  

  士兵们和市民们齐声喝道:“杀了他,杀了他!”有人虎虎地跳上来,手持刀子就要动手。索斯无力地呻吟了一声,闭上眼睛就要等死了。  

  “等一下!”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紫川秀举起了手。这个时候,也惟有光明王的威望能阻止民众了,于是,举起一半的刀子放了下来,众人都在瞩目光明王。  

  紫川秀悲天悯人地说:“这个人,无可否认,他犯下了大错。但是,他曾是为远东流过血的,在起义之初最艰辛的日子里,他曾与我们并肩作战,身先士卒!他曾不愧于远东战士的称号——让我向大家求情吧,就看在他过去的汗马功勋份上,饶了他吧!我向大家求情了!”  

  人群中响起了啧啧的赞叹声:“看人家光明王,多么深明大义,多么宽宏大量!就连索斯这样常常跟他作对的家伙都宽恕了,不愧我们仁慈的王啊!”  

  索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紫川秀。在兵变的那个晚上,自己曾想谋害紫川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紫川秀会救他。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噗地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紫川秀的脚下,快得犹如一只受惊的野兔,抱着紫川秀的腿就嚎啕大哭:“救命啊,殿下!救命啊,我该死,我不该反对你的,只求你救命啊!”  

  “想活命就收声,笨蛋!”紫川秀小声说。索斯立即乖巧地不做声了,只是死死抱住紫川秀腿不放,仿佛快被淹死的人抱住稻草。  

  接下来,紫川秀就大谈如何要团结一致、西南匪帮不过是区区小敌云云,趁他吹得天花乱坠,人群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机,白川连忙指挥卫士上去把索斯拖了下来。仰望着高台上慷慨陈词的紫川秀,她感慨:远东民族实在是太淳朴了,比起心计来,人类可是把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紫川秀先故意挑动群众的情绪,制造危机,然后又把索斯从危机中解救下来。以前的远东高层指挥中,索斯俨然是反对紫川秀的的代表人物,现在,紫川秀这一手可比杀了他漂亮多了。杀了索斯会引起整个蛇族的不满,但救了他,索斯这辈子都别想在光明王面前抬起头来。  

  询问了索斯以后,紫川秀得到的消息仍旧很少。这家伙首先率队逃跑,在逃跑途中又被凌步虚的军队给追上,军队给打散,他孤身一人逃到了古沃克,就是这么简单,至于问起远东联军的大部队是否幸存、联军的诸路将领是否幸存、魔族军在何处等问题,他是一问三不知,让紫川秀不禁大大后悔怎么救了这么一个废物。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七日夜,对于紫川秀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沉重而且值得铭记的一夜。指挥官只有洞悉了当前面临的一切,才能定下决心。但是现在,一切事情都仿佛笼罩在浓重的雾中,让人感觉自己象是个瞎子一般在黑暗中摸索,这种情形要突破是需要重大决心的。紫川秀最后还是决意迅速挺进伊本市,救援远东军残部。

  他心里有数,即使局势演变成最坏局面,即自己不得不孤军迎战凌步虚,以秀字营天下精兵的强悍,以寡敌众也未必会输。假如战局不利的话,自己就立营稳守,只要坚持上几天,消息传过去,驻守特兰的第一军肯定会火速赶过来增援自己的。  

  当晚休整了半夜,大军立即兵发伊里亚行省的伊本市,传闻中,那里正是远东联军撤退的目的地,如果魔族军追击的话,肯定会直扑此地的。尽管秀字营兵强马壮,士卒们都是高手。但打过几仗下来,大家也都知道在长枪快马交战的大规模沙场上,武学高手所能发挥的作用远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大,战场讲究的是效率与直截,那些见招拆招、后发制人、以静制动的武功原则全用不上。想到要面对十倍的强敌,传闻中能征善战的西南劲旅,秀字营上下都是心下忐忑,士兵们把枪擦了又擦,刀磨得飞快,兴奋得眼睛都有光出来了,鼓足了干劲只等上阵了。  

  但军队只到了半道,前面斥候又传来消息说是与远东联军的前哨遭遇上了,前面出现了大量的半兽人部队,紫川秀惊喜交加:“难道还有远东部队从这场可怕的风暴中幸存下来了吗?”  

  半兽人哨兵吆喝道:“来的是哪路部队?”  

  传令兵嘹亮的嗓子在寂静的午夜中远远地传开了:“光明王殿下驾到!”  

  沉默了一阵,接着紫川秀听到前路响起了震天的欢呼:“殿下来了!光明王殿下来了!”声音越来越浩大,怕不有万人之众,惊喜之下,他当即下令部队加速前进,与前路远东军会合。  

  在伊本市的近郊,紫川秀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星光的夜幕下,数以万计的火把布满了目光所见的大地,一直到远远的高山上,火把依旧闪亮。雄壮的铁骑在大道上来回睃巡,为秀字营开道。那一面面的旗帜,马尾旗,数也数不清。持枪的铁甲士卒列队大道两头,一直到得满山遍野,那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黑暗中,代表的光明王亲至的黄金旗帜一到,大道两旁的士卒一排排地依次跪倒,犹如大海的波浪翻滚,犹如狂风吹倒的麦浪,场面壮观之极。众人发自肺腑的呼声汇成了震撼的惊天动地:“光明王,万岁!”  

  呼声远远地振荡在大地上,尚未消逝,更大的一波声浪又起来了:“愿我们的王长生!”那声浪威力之大,连远处的黑色群山也在颤抖。  

  公路上马蹄声铿锵,一队骑兵迎面驰来,眼见得光明王的旗帜在夜风中招展接近,骑兵们纷纷翻身下马跪倒在道旁,头压得都碰到了地上。紫川秀赶紧跳下了马去搀扶,连声说:“各位辛苦了!”  

  领头一个半兽人连连磕头才抬起头来,紫川秀一愣:“布兰,是你!你还活着?”  

  紫川秀惊喜万分,这位青年半兽人将领一直是他非常看重的将领,他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突然身亡,那最适合接自己位置的就是这位布兰将军了。这位将军不但作战骁勇,而且其素质已经超出了一位军事将领的范畴了,行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颇有领袖之风。虽然在动乱时候布兰也站在布丹一边反对自己,但他显然是心有苦衷,紫川秀对他并没有什么怨恨。在得知他战死的传闻时候,紫川秀还难过了一阵,认为远东损失了难得的菁英。  

  青年半兽人将军却误会了紫川秀的意思。他泪流满面:“殿下,我是向您请罪来了,我罪孽深重!老实说,我是没脸活着回来见殿下的了,只是军队需要人主持,需要有人将军队保存下来,我必须尽职责才不得不苟且偷生。现在,只等指挥权交接完毕,我将承担起责任来。”  

  说起最后一句话时候,布兰眼中流露出了坚毅的光芒,令紫川秀毫不怀疑他以死谢罪的决心。他长叹道:“何致于此呢?”又问:“那,红河湾的战败是真的?军队损失有多大?”  

  “确实是真的。损失兵员现在还无法统计出来。但可以肯定,参战前,我部共有第二、第三两军主力外加大本营所有的预备队,军队不下二十五万人。现在,我们的剩余军队也就十三万人左右了,而且所有的辎重和粮草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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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迷途知返

  夜幕深沉,风呼呼地在吹,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看着紫川秀。光明王站得笔直,沉默着。人们看着他,能感觉到那挺拔的身影透露出无声的悲哀。他迄今为止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当,一夜之间就丧失了大半。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些好人的愚昧往往能比坏人的恶意造成更大的破坏。  

  “那,凌步虚军团在哪里?据说他们正在围攻伊本市?”  

  “回禀殿下,他们已经撤退了,向国内撤回了。”  

  “撤退了?”紫川秀微微惊讶。  

  布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好他们撤离,否则,我们的损失会加倍的。西南军团不是一般的魔族部队,比起鲁帝的兵马,他们战斗力更强,而且纪律严明,进退自如,完全无懈可击。”  

  “嗯。”紫川秀点头,心中大约猜测到了原因,应该是王国内部的战情紧张了,西南军团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时间来扩大战果。如果让凌步虚这么一路追打下去,整个远东联军的主力都会全军覆没的。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撤了,凌步虚一定也很不满的吧?  

  “统帅部的所有成员将跟我一起辞职,他们将跟我一起承担起责任来。还有,参与那晚动乱的所有团队级别以上的军官也都已经被解除职务,等候殿下您任命新的军官上任。”  

  紫川秀看看他,问:“听说,你的叔叔布森?”  

  布兰低下了头:“是的。承蒙奥迪大神召唤,作为一个勇敢的战士,他已经先我们一步回到了大神的身边。我叔叔在临终之前也说了,光明王是对的。一直到死,他最悔恨就是曾经背叛了你。”  

  夜风掠过平原,风吹草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紫川秀心头泛过一阵伤感,轻轻说:“继维拉之后,布森也去了,就连长老也去了。当初远东联军创建之初的勋将们,如今可只剩下你一个了。”  

  听出了紫川秀话语中真切的忧伤,布兰微微动容:“殿下。。。”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对不起你。”  

  紫川秀惆怅地说:“远东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们失去了很好的将领:长老,你的叔叔,我的身边人才凋零。”  

  “谁说殿下身边人才凋零?不还有我吗?”蛇族的头人索斯插嘴说。  

  “对对,还有我呢!”鲁帝也说。  

  紫川秀不理会他们,继续说:“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索斯说:“这段对话好像很面熟?感觉象是三流言情小说的对白。”  

  鲁帝:“你没理由觉得熟的,只有一种传说中叫做‘读者’的神秘生物才可能有这种感觉。”  

  紫川秀气愤地对卫队长古雷喊:“把这两个人才给我拉到路边挖个坑一起埋了!”  

  两个“人才”顿时化成了一缕——不,两缕——轻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紫川秀沉重地吐一口气:“你看,我身边的这种家伙,我能靠他们吗?”  

  布兰沉默良久,慢慢地说:“难道我的存在,对殿下的大业还能有所帮助吗?可是,经历如此大败,如果没有个人承担起责任来,我们如何对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该为这次失利承担责任的人已不在人世了。”紫川秀简单地说:“活着人的人没有必要为死去的人背锅,如果相反,那倒是可行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经历了可怕的挫折,失去了很好的同伴,前面要走的道路将加倍地艰辛。你,还有那些富有经验的军官们,都是我们军队最宝贵的财富,我不能再失去了。我需要你的协助,布兰将军,请留下来帮我吧。”  

  半兽人沉默着,踌躇不答。  

  紫川秀看着他,轻轻说:“这也是为了完成您叔叔和长老未完成的心愿吧。就这么走了,没能看到远东彻底光复的那一天,长老一定很不甘心的吧?圣庙的灯火需要有人继承。”  

 布兰抬起头来,脸上有两道清亮的光点:“殿下,如果您不嫌弃我这个败军之将的话,我愿尽菲薄之力。”

  紫川秀微笑着伸出手去:“一切照旧,布兰将军?”  

 布兰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与紫川秀紧握:“一切照旧,嗯。。。殿下!”他没能说完,因为紫川秀轻快地跳下马来,轻松地将半兽人宽阔的肩头拥在怀里,拥抱了好长一段时间。半兽人泣不成声,双颊泪流如雨。

  在当初的动乱中,布森、布兰两叔侄是布丹最大的支持者,若无其两人的支持,布丹长老绝无可能那么便当地拿到军权。现在布丹和布森已死,布兰就是尚活着的最大责任人了。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认为布兰既参与了叛乱,又是败军之将,更是幸存下来的最大叛乱责任人,光明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能允许他自尽已是最大的宽容。但士兵们眼前所见的,却是光明王由衷的恩遇。眼见事情有了顺利的解决,光明王宽宏地宽恕了布兰的责任,那些参与叛逆的军官和士兵们统统放下心来。  

  布兰将军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殿下万岁!我们的仁君万岁!我们愿生死随您,永不背叛!请您原谅我们的愚昧,原谅我们的顽固,只求您,不要抛弃我们,不要抛弃久经苦难的远东大地。”  

  全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士卒们一排排地跪倒,呼声惊天动地:“殿下,生死随你,永不背叛!”  

  面对全军方向,紫川秀缓缓一个鞠躬,默默地流出了泪水。经历一番波折,他终于重又掌握了远东的实权,但是,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日,帝都。  

  露天舞会是在日落黄昏的时候开始举行的,白色的长餐桌上摆满了鲜花和美酒,山一般的美酒佳肴。花园的上空挂满了五彩的灯笼,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一种朦胧的色彩感。在宽大的草坪上,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乐曲远远地传出了院子,让过路的行人不禁停步倾听。  

  院子中轻雾笼罩着舞池,院子里灯火通明。在轻快的华尔兹中,一群衣饰华丽的青年男女在舞池飞快地旋转着,里面大多是年轻人,舞蹈跳得极其轻快,人影闪动。  

  斯特林在舞池边上的露天桌子坐下。侍者上来端上饮料,斯特林端起杯子,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时投来了各种恶意或者憎恶的目光。很近的地方,两个神态傲慢的中年人正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想升官想疯了,拼命地讨好总长。。。人家是大红人,英雄!”  

  “是啊!英雄,我们拿钱跟魔族赎回来的英雄嘛!”  

  “嘘!小声点,他正在那边呢!”  

  斯特林面无表情,手中薄瓷的咖啡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知道,自己提出的收编贵族私人武装的建议得罪了很多人,那些大贵族和权贵们恨他入骨。最近这种冷言冷语他听了很多。斯特林重重地放下杯子,冷冷往那边一望。顿时,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下了。他如电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议论的人们,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他走开几步,背后传来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斯特林大哥!”  

  斯特林回过身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宁。她一身连衣裙洁白如雪,婷婷玉立,皎洁的脸蛋在朦胧的星光下发出种陶瓷般光洁的美,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在梦中遇到的仙子。  

  斯特林递过去礼物,微笑地说:“二十岁生日快乐,宁小姐。”  

  紫川宁接过了礼物,说声:“谢谢”,却调皮地笑笑:“斯特林大哥,今晚连你都在提醒我二十岁了,我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她笑嫣如花。  

  斯特林也笑了:“宁小姐,说这种话的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你难道就没看到,帝都一半的适婚青年都来到了尊府,个个是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青年彦俊。他们是为何而来的,宁小姐您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知道的啊!他们是奉我参星的叔叔的命令前来的。”  

  “恐怕不止吧?您看,就在您和我说话的当儿,起码有十条好汉盯着我,时刻准备把我撕成碎片呢!”  

  “反正我没看到!”  

  紫川宁眼波一转,狡黠地笑笑,少女的天真调皮个性表露无遗,艳丽焕发。看到那甜美的笑容,一瞬间,斯特林惊叹于这位家族未来继承人的美丽。紫川宁的气质是多变的,她有成为绝代美女的潜质:妩媚、端庄、纯洁,既有青春少女的烂漫天真,也有成熟女性的娴熟和内在的聪慧,这么多种特质融合在一起,达到了高度的完美,就连斯特林一向的自制和定力也不禁心驰神晃,他随口吟诵:“魔族俘人为奴,宁小姐,您俘虏的可是人心啊!”  

  紫川宁给逗乐了,她装模做样地斜眼瞟着斯特林:“怎么,斯特林大人,难道你的心也给谁俘虏了?我可是要告诉清姐的啊!”一边说一边用秋水般的明眸夸张地瞄着斯特林。  

  斯特林大笑:“老天保佑,幸亏我是成了亲的人,若是我没成亲的话,恐怕连我都。。。”他突然想起了卡丹的玉颜,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心头充满了种空荡荡的刺痛,笑容也苦涩起来。那些快乐的往事、离别的忧伤泪水早已深藏他心底,但生活常常在人们早已不想、或者不愿去想的地方出其不意地打开一个世界,迫使他回忆起那些痛苦和快乐的往事。  

  看到斯特林的僵硬,紫川宁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不做声了,斯特林无意识地整了一下礼服的腰带,仿佛是害怕身上正逐渐消失的暖意赶跑。两人走在布满青藤的葡萄架下,远处,悠扬的音乐不断传来,那些喧哗和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听说,军务部正在准备一项针对流风家族的庞大计划?”  

  斯特林望了她一眼:“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紫川宁笑笑:“不要这样看我啊,你的眼神怪吓人的——叔叔跟我提过的。”  

  斯特林笑了:“抱歉,我太过敏了。计划目前还是机密,连统领级别的都还没传达,你突然说出来,还真把我吓一跳。”  

  “所谓机密只是你自己以为吧?自从报告交上去以后,叔叔连续几天都在长吁短叹的,现在,就连总长府扫地的仆役都知道要打仗了。”  

  斯特林清下嗓子,屏息感觉,四周只听到虫子的鸣啾声。他压低了声音说:“殿下,今年深冬时节,军队将会完成作战的准备,作战部队将会秘密进入前沿预定阵地。那时候,只等流风西山断气,流风家族内乱一起,我们就马上动手。”  

  “多大规模的兵力?”  

  “出动了边防军、中央军、黑旗军、预备军团还有多伦湖的水军,一共一百零八个师团,其中包括十八个轻骑兵师团、五个重甲骑兵师团、八十五个步兵师团、多伦湖的水军舰队,水、步、骑兵总计九十二万人,还不包括大量的后勤辎重辅助部队。”  

  空气突然间象是变得虚薄了,紫川宁急促的呼吸声音清晰可闻:动员军队超过一百万人,如此庞大的作战计划在家族三百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她仿佛有些呼吸困难地说:“恭喜你了,斯特林大哥!”  

  斯特林明白她的意思:家族以倾国之力出战,全军名义上的统帅将由总长担任,但作为家族首屈一指的名将,军务处的长官,自己将势必成为实际上的总指挥。指挥百万大军驰骋沙场,这是每一个优秀军人毕生以求的梦想。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这个时代并不缺乏优秀的将领:诡诈多变的紫川秀,锐利凶猛的帝林,天才的流风霜,谨慎的云浅雪,坚实的凌步虚——斯特林知道,若比较将帅之才,以上提到的人物没有一个比自己差,甚至更有胜之,但他们都没有机会统领如此大军。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做一个面包店老板,但命运和机遇却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令世界震惊的舞台上。  

  他低声说:“计划不是我做的,是总参谋部的几个年轻人提出的。那种水平的计划,我是做不出来的。”  

  他的语气中有点异样的东西,紫川宁立即感觉到了:“你不赞成这个计划?那为什么不在军务部内部就把它否决掉?”  

  “计划本身是无可挑剔的,大局观和战略感定位得非常精细,而且逐渐推进的各个步骤都有明确的目标和可行性。应该说这本身是一份非常出色的作战计划,也花费了总参谋部几个月的心血来筹划,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好恶就将部下的心血荒废掉。至于如何决定,那是总长的事了。?薄∷固亓置仆访颇缘厮担骸岸?遥?飧鲎髡郊苹?氖导手贫ㄕ呤堑哿郑?懿文辈恐皇亲隽诵┫附谏系耐晟乒ぷ鳌!?紫川宁明白了,斯特林是碍着帝林的面子不好否决,他其实对这个作战计划不以为然的。她扬扬眉毛:“帝林也管得太宽了吧?他是监察厅长官,却插手军务部的事。”  

  “这倒不是他有意插手。上次一起喝酒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我们聊了下。当时总参谋部的欧阳红衣旗本、傅旗本和林旗本几个也在场,他们也加进来了一起讨论,对帝林的计划非常欣赏。当时我也就当大家说说酒话罢了,谁知道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就跑来跟我说,总参谋部对这个思路非常感兴趣,已经搞了一个专项课题出来,希望我能同意。那时候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帝林跟欧阳红衣旗本他们很熟吗?”  

  “不,他们平时没什么来往。”  

  紫川宁蹙起了眉头。虽然斯特林解释了,但她还是不能释然。帝林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得滴水不漏,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很难相信他会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当成酒话“无意”地泄漏给几个平时并不是很熟悉的中级军官。这里面大有蹊跷。他打的什么主意?  

  “斯特林大哥。”紫川宁缓缓说,口气平静。  

  斯特林立即感觉到了什么,肃然道:“宁殿下,请吩咐。”  

  紫川宁轻轻笑说:“吩咐不敢当。斯特林大哥,军务部是我家族掌控军权的最重要的部门,家族将此部门交托于你,那是对你的绝对信任。”  

  “是!对于总长大人的信任,我感到十分荣幸,并决心绝不辜负。”  

  “既然赋托重任于你,斯特林大哥,你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军务事宜是你管辖范围,其他任何部门的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个敏感领域胡乱插手干涉。你也绝不能允许他们这么干!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的!”  

  紫川宁若有所思:“当前,有的人权势实在太大了。他左手抓住了司法权和监察权,右手抓住了秘密警察和宪兵部队,政权和军权他都握在手上。我担心这样下去的话,有的人若是野心膨胀的话,很难保他不会走上杨明华的老路。”  

  紫川宁没有明确点名,但斯特林听出来了。他只觉得背后一阵燥热,肃容应道:“是。但微臣想,殿下可能过虑了。”  

  紫川宁笑笑:“最好是我多想了。但如果真的被我不幸言中——斯特林大哥,罗明海庸庸碌碌,我对他不抱希望。那时候,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斯特林大哥,我知道你和他是好朋友,这样让你很为难吧?”  

  斯特林毫不犹豫地说:“一切为了家族利益。但是,我还是要说,殿下过虑了。目前,总监察长大人忠于职守,忠诚表现得无可挑剔的。而且,他还是您的救命恩人呢!那晚,要不是他即使赶到的话,宁小姐您和阿秀都危险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欠他一个情。”紫川宁慢慢地说,神情间流露迷惘:“你们三个中,我是把你当大哥的,阿秀和我的关系更是不用说的。他和你们是兄弟,照理说,我也应该和他相处得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就是不喜欢他,一看到他那副傲慢的娘娘腔样子我就讨厌。”  

  斯特林笑了:“宁小姐,可能这是因为您和他交往得少吧?他外表冷冰冰的,不了解的人确实以为他是很傲慢。但其实,他是很有血性和原则的男子汉。在远东打仗时候。。。”  

  “知道知道,他率领人马去帕伊救援你们是吧?”紫川宁笑了:“斯特林大哥,这个故事你说了一百次了!——那,斯特林大哥,你觉得这个计划本身如何呢?有什么毛病和漏洞呢?”  

  “宁殿下,作战计划代号‘龙骑兵’,现在还是机密,现在只有几个统领知情。”斯特林沉吟道:“计划本身是毫无漏洞的,完美到了可怕的地步——但这正是它最大的漏洞。它连每一个团级部队的推进行程和日期都列出来,毫无弹性和变更余地,南北两个正面集团和突击集团之间的配合衔接要求相当高,各个参战部队必须按照计划毫无拖延地完成任务,否则后续部队就难以推进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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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8 01:4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斯特林说:“而依我多年的经验来说,无论事前准备得多充分,事到临头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在这种毫无变通余地和弹性准备的计划下,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一旦出了什么耽搁,南集团没能顺利拿下蓝城的话,突击集团就变成了孤军挺进了,万一流风霜反扑的话。。。”

  他觉得不吉利,于是不说了。紫川宁望着他:“突击集团足有四十万大军,其中五万的骑兵部队,而流风霜所部总共也就三十八万兵力,还要应付我军南北集团的猛烈攻势,我不认为流风霜还有余力对我突击集团采取行动。”

  “不能以一般的部队来想象流风霜。”斯特林简洁地说:“她攻击之犀利是罕见的。突击集团的司令肩负着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一位拥有高度灵活性和指挥才能的司令。但在如今的家族将军中,我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如果阿秀还在就好了,他是最适合承担这个任务的人选。”

  提起紫川秀的名字,紫川宁的表情变得很惆怅:“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最近远东过来的音讯全部停止了。”  

  紫川宁一下子抬起了头:“难道。。。”  

  “照理说不会。”斯特林沉吟道:“远东联军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白川、罗杰他们也会通知我的。我估计,可能是联系的路线出了点岔子。”  

  紫川宁轻轻蹙起了眉:“但是这样突然断绝了消息...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当年他突然失踪之前,也是这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音讯回来,接着突然就传来了他叛变的消息。我真的很害怕。”  

  斯特林和紫川宁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内乱和红河湾一战的惨败,位于远东首府科尔尼的联军情报本部已经陷入了瘫痪,远东与家族内地的情报往来也中断了。  

  “斯特林大哥,你说我俘虏男人的心,但我的心却又在哪里呢?俘虏我心的人根本不珍惜。”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紫川宁抬头凝望着斯特林,说:“斯特林大哥,有个疑问我一直藏在心里。但是除了你以外,我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说了。”  

  “你说吧。”  

  “阿秀,他真的爱过我吗?”  

  斯特林一愣:“你说什么傻话呢?阿秀他当然是爱你的了!在那个可怕的晚上,他舍生忘死地掩护你,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谁能做得到?”  

  “那个晚上,豁出性命保护我的人可不止阿秀一个。殉职的警卫队长和他部下的一百多名卫士,难道都是爱我的?”  

  斯特林一时语塞,他抓抓头发:“那是不同的...根本不能比较。”至于怎么样的不同,他却说不出来。  

  “刺杀雷洪,闯魔族大营,他没跟我说;在远东安定下来,一别三年了,他连个信都没有送过给我,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回来时候见到了我和马维阁下,他眼都不眨一下说:‘祝你幸福。’就这样冷冰冰地走了;我也还一直记得三年前我的十七岁生日,在那天晚上,他劝我找个新的朋友——斯特林大哥,当年你也是这样对卡丹姐的吗?”  

  紫川宁笑笑,笑容中说不出的凄婉:“感情的类型有很多:义务、回报、感激、恩义、职责,这些感情的表现都有可能和爱情相混淆,即使是本人也常常弄不清。我渐渐觉得,阿秀他是把我看作他的小妹妹,他对我好,因为我是紫川远星的女儿,而我父亲又是他的恩人,如此而已。?薄∷固亓志簿驳乜醋潘??洗??墒炝撕芏啵?悍浩涮傅陌参坎荒茉傧笸?找谎???骞?チ恕K?媸置?隽搜蹋?洗??浜系馗???帕嘶鸩瘛?“斯特林大哥,你怎么抽烟了?”  

  斯特林随口应道:“烦的时候抽,你不要跟李清说。”他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有火柴?”  

  紫川宁嫣然一笑,也摸出了一根香烟,优雅地点燃:“烦的时候抽,你也不要跟我叔叔说。”  

  斯特林哑然失笑,他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慢慢地说:“你想得太多了。你说的,我不怎么懂。但是我了解阿秀,他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你不应该怀疑他。男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情到极深难出口,那些整天把‘爱’字挂在嘴边的人反倒值得怀疑。”  

  他直视着紫川宁:“阿宁,应该相信他。”  

  紫川宁低头不语,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过了一阵,当她抬起头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明朗的笑容:“斯特林大哥,谢谢你!”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应该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斯特林随和地说:“我们回去吧,主人把那么多客人丢在那里不好。”  

  “嗯。”紫川宁顺从地与斯特林往回走。才走回会场,一个高大的军官快步迎上来:“斯特林大人,军务部有紧急通知,从瓦伦来了紧急信使!”  

  两年前魔族大军如同山洪海啸般涌来时候,瓦伦要塞是阻止魔族的最后关卡,被整个人类所瞩目的焦点。如今那是与魔族对峙的第一线,是关系家族命运的重地,那里的一举一动至今牵动着整个人类世界的心脏。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全场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斯特林快步上去,轻轻从那个军官手中接过了信。他扫了一眼,神情大变。  

  “宁小姐,抱歉了,我必须得马上告退。有紧急情况,我得马上求见总长。”  

  “我与你一起去。”紫川宁毫不犹豫地说,斯特林这才想起紫川宁还是总长的助理。她转身向宾客们解释了几句,匆匆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件军外套赶上了斯特林。两人上了斯特林的马车,还没坐稳紫川宁就急促地问:“瓦伦出什么事了?魔族开始进攻了?”  
    
  “那倒不是。”斯特林目光游离地望着车窗快速掠过的绿树:“林冰报告,瓦伦要塞的东面出现了远东的大军,他们对要塞形成了合围。”  

  紫川宁倒呼吸一口气,喃喃说:“阿秀!你疯了吗?”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日,在光明王的统帅下,远东三十万大军挥师西下,突然包围了瓦伦要塞。远东的烽烟再现,帝都大为震惊。  

  看马车匆匆离开了庄园,紫川秀压抑了自己上去表露身份的冲动。他茫然地转过身,背后的庄园里不停地传出悠扬的音乐,他的心境却与那欢快的音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已经步上了不归路。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街灯下,漂红的枫树之间,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立。帝林正在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如秋水般明亮。满天红叶从俊美的男子身边慢慢飘落,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在这里遇到帝林,他毫无思想准备。  

  帝林慢慢地走过来,微笑道:“欢迎你回来,秀川大人。”  

  一瞬间,紫川秀放下心来。他笑了:“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还是碰巧撞到的?”  

  “如果我说碰巧,你相信吗?要知道,对于你这种罪大恶极的通缉叛国犯来说,正义的眼睛是无处不在的。”  

  紫川秀笑道:“我倒不知道检察厅的情报处什么时候改名叫‘正义的眼睛’了。”  

  帝林大笑,忽然敛起了笑容:“兄弟,你走了一步险棋!”  

  “我不得不这样。”紫川秀望着明朗的月空:“如果不显示实力,没人会把我当回事。他们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把我格杀当场了!但现在几十万大军候在瓦伦关那里,总长即使想杀我也要掂量掂量。”  

  “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紫川秀一笑:“我幸不辱命,我军已收复远东国土全境。”  

  他淡淡的口气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帝林猛然转过头来,仿佛不认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却不曾预料你会这么快!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吧?恭喜你了!”  

  紫川秀有气无力地笑笑,心想还恭喜呢,远东眼看就要被魔神皇当成煎饼来烤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作为一个坚定而忠诚的家族战士,我下一步当然是毅然率领远东大地重新投入家族的怀抱,希望我们仁慈的总长大人能够宽宏大量地接纳我们这群迷途归来的孩子们。”  

  帝林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站直身:“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是远东的王侯,手掌重兵的一方霸主,远东开国的国王。所谓宁为鸡首、勿为牛尾。总长当年这样对待你,下了通缉令满世界地要你人头,你如何还能归顺他?如果你顾念着我和斯特林的旧情,和他签订个互不侵犯或者同盟协议他就该庆幸了!”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心想:远东的君王?自己这个远东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国王,恐怕也是最短命的君王了。自从西南军团回国参战以后,王国战局立即急转直下。每天来往于远东和加纳的信使络绎不绝,无数的鞑塔族使者围着自己游说不停简直要杜鹃泣血了,罗斯每天都在催促自己赶紧出兵支援他们。  

  鞑塔族公爵当然不会直说:我们快没命了快来救命啊。他只是用诱惑紫川秀来分赃的口气说:“我军距离神堡不到一百公里了,胜利如在掌中!光明王,出兵助我一臂之力,朕将来封你为远东侯,收你为义子!”  

  紫川秀接到信只是一晒:这个远东侯现任的魔神皇早就封过了,那个自诩为“朕”的“未来魔神皇”还真是没有创意啊!他连回复都懒得回了,但罗斯的信却一封接着一封地过来了,口气也越来越客气,开始还说收紫川秀为“义子”,过了两天他就说要与紫川秀“义结金兰,结为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江山共享之”,再过两天他就干脆说:“如若殿下不弃,在下愿为殿下膝下义子,谨祝父皇万岁!”  

  信上所说形势当然是一片大好,鞑塔族英勇的战士们又杀掉了若干若干万赛内亚族狗贼,鞑塔军距离神堡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从一百公里已经缩短到了一百米——紫川秀估计再下去就是连一百厘米都是有可能的,反正他就是进不了魔神堡。罗斯信誓旦旦地保证:“赛内亚族军队主力已遭歼灭,现在只是一些残军败将在负隅顽抗,只等远东军一到,那些败类将望风而遁!”  

  虽然罗斯吹得天花乱坠,但是来信却暴露了他们越来越困窘的现实:开始一两封信还是那种很正式的羊皮信纸,接着是草稿纸、马粪纸、草纸,最后就是胡乱摘下两张大树叶就在上面用血写信了,字迹潦草涂了又改,象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写的。看到这种信,紫川秀就是再傻也能猜出那些正“负隅顽抗”即将“望风而遁”的“残兵败将”到底是谁了。估计那边也是一片血海了,罗斯连墨水都不用买了。  

  紫川秀感到了深刻的忧虑和危机——当然不是为罗斯的小命忧虑,虽然他管自己叫“父皇”,但这种便宜干儿子就是死上一两万自己也不心痛。他担心的是远东曾背信弃义地从背后给魔族插了一刀,这种奇耻大辱无论哪个民族都是无法忍受的。眼看魔族的内战即将结束,魔神皇睿智的眼睛已经高瞻远瞩地投向远东,强悍的魔族军已经在那里摩刀霍霍向猪羊了。  

  远东面临一场死战,没有投降、没有妥协。一旦军队战败,魔族就将执行种族灭绝政策,大屠杀就将开始,那时候的远东将彻底变成焦土,没有人能够幸存,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想到在魔神皇统御下十五个军团齐齐出动那旌旗铺天盖地的情形,想到远东大地上那即将出现的那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村庄、乡镇,那犹如地狱沦陷般的尸山血海,想到即将出现的无数惨剧,自己身为远东民众所体托希望的光明王却对此无能为力,紫川秀为此忧愁得夜不能眠。若是云浅雪此时出现,他肯定会哭着再投降一次的。自由和独立虽然很重要,但前提是人民能幸存下来。如果老百姓都死光了,那无论什么冠冕堂皇的说法都是废话。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新改编的远东统帅部不惜一切地扩充了军队,连那些还流着鼻涕的十六、七岁的半兽人小毛头都被征召进了军队。  

  紫川秀冷笑着,说:“垂死挣扎。”  

  统帅部的将军们哭丧着脸,被骂得一声不敢吭。  

  现在,紫川秀唯一的希望是紫川家能够提供给远东所急需的安全庇护。紫川家出面收回远东的话,魔族应该会还有所忌惮。只是,这些话不能跟帝林说。  

  月色苍然,当帝林和紫川秀的马车驶入中央大街时候,他们远远地看着斯特林和罗明海刚好正好步出总长府,两人在总长府门口很激烈地说着什么,不停地舞动着手势。  

  帝林望向紫川秀,后者微微摇头,于是帝林低声吩咐车夫:“停车。”马车悄然无声地在街口停下了,隐藏在梧桐树的阴影下。  

  帝林笑着:“阿秀你突然搞了这么一手,今晚统领处很多人会失眠的啊!”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远远地望着,紧紧地抿着嘴。从侧边望去,午夜的街灯照在他脸上,那坚毅的脸部线条冷峻得如花岗一般,显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残酷。  

  帝林沉思,这次从远东回来,紫川秀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既多了几分斯特林的坚毅不拔,又有几分自己的决断无情。以前那个优柔寡断,在帝都流血夜为中央军磕头请命的那个少年已经被时代的洪流磨炼得心冷如铁了。看着阿秀那冷静的双眸,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头是喜是悲。  

  几分钟过去了,总长府门口的那场小讨论结束了。两个大人物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分别上了马车。当斯特林的车子经过时候,帝林从车窗里探头出来:“斯特林,停一下!”  

  马车停下了。斯特林见是帝林,下车快步走近:“怎么了?”  

  帝林拉着他在路边低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然后两人握手告别,斯特林上了车继续前进。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斯老二透露说,林冰阁下报告说大批远东部队出现在瓦伦要塞以东,她担心是魔族大举进攻的前兆,紧急向统领处求援。”  

  “总长和统领处怎么答复她的?”  

  “今晚基本敲定了,瓦伦要塞周边三行省的驻军划归要塞指挥。另外,从帝都抽调近卫二十一师团、近卫二十三师团、近卫七十一师团三支部队赶往瓦伦要塞去。”  

  紫川秀微微点头,心里已经是有数,以上三个师团都是家族的主力师团,尤其是近卫第七十一师团是属于中央军的功勋部队,曾经历了远东战争、对魔族战争和帕伊大血战,功勋卓著,是属于不死队序列中的师团,皇牌中的皇牌。三支部队虽然兵力不过数万,却是上百万家族军队中的中坚和尖刀。把这样的军队调到瓦伦要塞去,可见紫川参星对这次远东危机高度重视。这下,即将和紫川参星谈判的自己心里有数了。  

  “斯特林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帝林尖着嗓子模仿着斯特林的口吻:“阿秀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远东军为什么对要塞采取行动?他无缘无故地把军队调到要塞前,封锁了远东与家族内地的交通,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挑衅,他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  

  紫川秀望着窗外不出声。尽管自己问心无愧,但总有点心虚的感觉,象是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两位大哥似的。但为了远东的生存,自己必须如此。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就在车上?”  

  “我没有让他知道。”  

  紫川秀望着帝林,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斯特林和帝林都是有直接觐见权的人,但紫川秀不是一般人,他是被通缉的叛国犯!斯特林或是帝林带着他进去,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一直在与他有勾结?这个罪名即使以帝林和斯特林的权势也无法承担。帝林是不想让斯特林也卷入这个危险中。  

  为了自己,帝林冒了多大的风险!紫川秀感激地望着他,胸口滚腾着千言万语,嘴角颤抖着却不知如何说。他轻声说:“今晚太危险了。”  

  帝林摇头:“今晚是最合适的。过了今晚,明早部队就要开往瓦伦了,大军一动,耗费巨大,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仿佛猜到了紫川秀在想什么,帝林轻声说:“阿秀,不用担心呢!会有办法的。”微笑出现在他那冷酷严厉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温馨,让人心头暖和和的。  

  午夜时分,帝林带着几个宪兵坐着马车到了总长府门口,将紫川秀带下车。被惊动的禁卫军卫兵跑步过来:“总监察长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帝林不理他们,他吩咐随行的宪兵们:“这是总长通缉的要犯,你们给我死死地看住他!没我的命令,谁来也不给!有什么差错,我要你们脑袋!”  

  “是!”宪兵们整齐划一地应道。  

  帝林点点头,转身对执勤的禁卫军军官说:“禀报总长,监察厅帝林有急事求见!总长通缉的要犯已向监察厅投案自首,我们带他来给总长殿下亲自审问。”  

  军官为难地说:“总监察长大人,您是觐见权的。但是现在实在太晚了,殿下都已经睡下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呢?”  

  “不行。”帝林冷冰冰地说。  

  禁卫军官很难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连紫川秀看了都有点于心不忍了。他出声打圆场道:“这位弟兄,你就禀报总长,事情关系到远东的紧急军情,拖延不得。殿下不会怪你的。”  

  那军官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被宪兵们严密地监护着,想来就是帝林口中的要犯了,但是又能在帝林讲话时那么很有分量和把握地插嘴,他都搞不清楚他身份了。他含糊地应一声:“哦!”转身快步进去了。  

  帝林看了紫川秀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深秋的午夜,月色平淡,淡淡的月色映照下,总长府宽大的院子幽远而寂静,宪兵们没有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有点恐怖。几个禁卫军卫兵知趣地站得远远的,小声地议论着。  

  过了好久,那个军官又跑回来了:“帝林大人,总长殿下请见!”  

  帝林整整衣裳,与紫川秀交换一个眼色,随即大步地走进那深远的走廊中了。望着帝林的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紫川秀莫名的出神。按理说,接下来的会谈关系他的生死,他却一点也没有紧张和害怕的感觉,呆呆地望着那洒着苍白月色的喷泉和雕塑出神。心头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和安心感,预感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进行顺利。紫川秀即将率领远东二十三行省回归家族,家族领土将重归完整,没有任何一任总长能拒绝这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紫川参星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即使自己再十恶不赦罪恶滔天,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  

  招展的黑色鹰旗在总长府上空猎猎飞舞,看到这面旗帜,仿佛是多年在外漂浮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感觉。四年前的帝都流血夜,自己就是在这里等候总长的接见,一切的景物都没有变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莫名的思绪萦绕在心头。自己是紫川家一手抚养大的孩子,潜移默化之下,看似倔强不羁,内心深处总对家族有种挥之不去的依赖感和归宿感。  

  总长府的前庭大院是一个花园,草地深夜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远远近近无数的不知名的树木在灯光的余晖中反着光。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紫川秀以为是帝林回来了。他抬起头,第一眼就僵住了:在最靠近走廊的大树下,紫川宁正望着他,愕然、惊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毫无准备地望见紫川宁,他如受雷击,目光被她白皙的脸粘住,再也移不开了。  

  半年不见了,紫川宁长得更高了。她往常那披肩的长发已经束起,很自然地扎成了一个马尾,侧面可以看到那长长的眉睫毛轻轻垂动,白皙俊秀的瓜子脸毫无瑕疵,一身藏青的高级文官制服更加衬托出了她身材的纤细,腰挺得笔直。在幽静的花园中,她的美就如同碧绿草地上的一朵鲜花那样引人瞩目。  

  两人就如被雷突然打中了一样,默默伫立。他望着她,她望着他,目光在空中交会。一瞬间,时间凝固了,他们默默凝视,此时此刻,一切的语言和解释都是多余的,在凝视彼此的双眸里,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感情,那双燃烧着爱情火焰的眼神已经把一切说得太清楚了。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漫漫人群中,他只看到她,她也只看到了他。  

  紫川宁凝视着他,凝视着那线条分明、削瘦的脸部轮廓,那刚毅的、被远东的烈日所灼晒黑的年轻脸庞,那骄傲地翘起的鼻子,还有他那黝黑的眼睛,那是多么温柔而坚定的一双眼睛啊,她整个人就迷醉在这双眼睛里,她心驰神摇。无论他什么身份,不管他是叛国犯也好,远东的英雄也好,她只知道,他是她的紫川秀。  

  定定地看着她,紫川秀感觉极大的赏心悦目,心头一种温暖的感觉在静静地流淌。凝视着心爱姑娘白皙的脸庞,不知不觉,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多少磨难,鏖战沙场,才等来了如今相聚的一刻。他把所有不快的过去和痛苦统统抛弃在了脑后,眼里所见的,只有那美丽的容颜。时光周而复始地流逝,抬首仰看漫天的星光,所有的思绪突然又笼在心底,很多欲说而未能说开的心结在心里聚合、化解,又复融合、分开,幸福到来得如此出其不意。  

  紫川啊紫川,我终究不能舍你而去。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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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5 13: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斑竹斑竹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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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5 22: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集 转瞬红颜

第一章 叛徒荣归

  七八二年,远东与魔族王国的战争进入第三年。  

  罗斯掀起的加纳领地大叛乱犹如昙花一现,随即被魔神皇的铁腕无情地粉碎。  

  叶尔马军团、云浅雪军团正面强攻,黑河军团左翼包抄,东部军团包抄右翼,待到增援军团齐聚魔神堡,鞑塔族被打得步步后退,罗斯只能勉为其难地支持阵线不至崩溃。  

  但一支强大的劲旅突然从远东回归,西南军团挺进加纳领地,犹如尖刀般插入了鞑塔族的后方,得知家乡被占领以后,鞑塔族人的意志终于垮掉了,一个星期之内,战线彻底崩溃。  

  忠于魔神皇的各路大军团如同山洪海啸般卷杀而来,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鞑塔族部队在进行着最后的顽强抵抗。  

  没有投降,没有宽恕,这是皇权战争的惯例了,战败一族注定要被斩草除根的,即使投降了也不过是从死亡升级到奴隶罢了。  

  鞑塔族的失败已成定局,为了躲避魔神皇的毁灭性打击,劫后余生者在罗斯的率领下大批大批地向西逃亡。  

  这群逃亡者长途跋涉,经过了冰天雪地的漫漫平原,躲避魔神皇龙骑兵的追杀和那些为了讨好魔神皇而争先出手的各族追兵,冲破了那一道又一道的魔族边防封锁线。  

  为了掩护部族的撤退,鞑塔族的战士舍生忘死,无数悲壮的故事在那死亡之路上上演,但即使这样,还是有大批身体孱弱的妇孺、老人和儿童由于饥饿、寒冷、伤寒和其他疾病倒在了那漫长的逃亡路程上。  

  用脚踩出来的蜿蜒道路两边布满了黑色的尸体,后来人从铺满了皑皑白雪的尸体堆边无动于衷地走过,他们已经麻木了。  

  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了魔族王国与远东的交界线。  

  这几乎是鞑塔族全民的大迁移,尽管一路死伤无数,但他们数量之多竟然多到让远东的边防部队无法遏止的地步。  

  特兰军区和东南军区同时告急。由于担心引狼入室和激怒魔族王国,特兰要塞指挥兼第一军司令罗杰下令封锁一切关卡,禁止战败的鞑塔族难民入境。  

  于是,在远东军拉起的铁丝网和壕沟面前,鞑塔族的难民被迫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后的追兵越逼越近,他们不能也无法回头,成千上万的难民聚于各个防线之前,行尸走肉般徘徊于国境线之前,哭声日夜闻于堡垒。  

  不时有鞑塔族族人试图强冲防线,但没出几步就被堡垒里的弓箭手射杀,尸体一排排地散落在铁丝网和壕沟之间。  

  鞑塔族的妇人在雪地里一排排地跪倒,她们把幼小的婴儿用力抛向防线的另一边,嚎啕哭道:“我死不要紧,但救救我的孩子吧!”  

  亲眼目睹这一情形,前往东线视察的白川大将泪下如雨,她下令放开关卡,将鞑塔族的难民接纳入境。  

  此举引起了第一军司令罗杰大将的不满和抗议,但白川大将我行我素,罗杰也无可奈何,因为紫川秀曾经说过,他不在的时候由白川来全权主持远东事务。何况,即使没有庇护鞑塔族的难民这件事,远东与魔族的一战照样不可避免。  

  三个月之内将王国的第二大部族给击溃,赛内亚族又一次显示了自己雄厚的实力。瞧清楚形势的各族首领纷纷飞奔到魔神皇驾前,哭着喊着表达自己忠诚之意,一个个流下了忏悔的泪水。  

  虽然魔神皇并不是很稀罕,但是各族首领为了表达自己的忠诚,誓要痛打落水狗,尾随着鞑塔族难民的足迹,无数的敢死队、锄奸组、别动队、盖世太保、还乡团喊打喊杀地追了过去,声势浩大。  

  各族的追杀部队一直追到了远东边境,跟阻拦的远东部队乱七八糟地打了一仗。在特兰驻守的是远东第一军的精锐,自然不畏惧这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一战之下,魔族追兵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这仗打得双方都是相当不情愿的。担心这一仗会激怒魔神皇,胜利的远东全军却陷入了战战兢兢的恐慌之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魔族的大军却根本不见踪影——原来战败的部族害怕魔神皇的惩罚,根本不敢将这一仗结果上报魔神堡。

  但是在魔神堡内部,战争的乌云时刻笼罩着。

  趁着大胜鞑塔族的余威,强悍的赛内亚族正在厉兵秣马,吸取了前次罗斯讨伐军孤军深入而失败的原因,这次魔族王国的总参谋部制定了相当严密的计划。

  在靠近远东的魔族边境地区,王国设立王国南路大营和北路大营,南路大营统帅由王国第五军团司令凌步虚担任,北路大营统帅由第七军团司令古斯塔担任。

  此二人都是王国知名的大将,出身赛内亚族的将领,一个是经验丰富,老练沉稳;一个则敢打敢拼,冲劲十足。

  此次东征以王国凌步虚为统帅,古斯塔为副帅。

  古斯塔是王国青年一代的将军,年仅三十一岁就担任了王国大军团的统帅,除了他皇族成员和魔神皇外甥的身份外,他自身的才华和功勋也是不容轻视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战争中,围歼各路紫川家军队的行动中,他所统帅的部队表现了高度灵活的机动性和强悍的战斗力,迅猛如风,连续作战四天之内将七路紫川家军队粉碎,为卡顿亲王挺进远东开辟了道路。

  按理说,这样一个功勋将领又是皇族成员,他理应能得到重用的,但事实却是完全相反,远东之战后他却被打入了冷宫。原因无他,就因为他残酷和嗜血的性格被魔神皇所厌恶。

  这个时代并不缺乏心狠手辣的将领,魔族也并不排斥屠杀,甚至把有计划地屠杀看成是摧毁敌人战斗意志的一个相当实用的战术。

  比如说紫川家的帝林,尽管他是魔族的大敌,但这个敌人却赢得了魔族王国从上到下的畏惧甚至尊敬,帝林搞屠杀之高明到了登峰造极的艺术境界!他冷静地算计、精确地挥刀,杀最少的人,流最少的血,耗费最少的兵力和精力,达到最大的心理战效果,屠杀只是一种手段,是为了征服或者震慑敌人。而且屠杀与相应的安抚手段相结合,让敌人畏惧、崩溃、不战自溃。

  而古斯塔却完全不是这样,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目光短浅,脾气暴躁,他是为杀人而杀人,残酷嗜血。一个例子就可以充份说明他的疯狂了,在远东的战争中,位于他进攻路线上的一个城池被羽林军的一个分队先拿下了。

  本来这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了,而且拿下这座小城也不会给古斯塔增添多少的荣誉,但古斯塔却勃然大怒,马上赶到了现场,对那队羽林军破口大骂,要他们把抢到的战利品全部留在原地,不准移动。

  羽林军历来是魔神皇的皇家军团,由魔神皇的爱将云浅雪统帅,该军团的军官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不过,顶了几句:“你去羽林将军那告我吧!”

  其实这一切也不难理解,应有尽有的享受,毫无节制的权势,熏酒美女,物质享受已经达到顶点,无所事事,手中又握有巨大的权势和财富却没有与其相匹配的精神境界,魔族军队贵族的腐化堕落程度是外人难以想像的,他们早已厌倦了生活,唯有鲜血和死亡能让他们感到一点点刺激。

  得到报告,魔神皇沉默良久,最后慢慢地说:“这是条疯狗!”碍于他是自己的亲外甥,虽然没有剥夺掉他的军职,但魔神皇还是把他打进了冷宫里——把他赶出了魔神堡,发配到了偏远的黑河流域驻扎。

  黑河流域正是亚昆族的聚居地,而亚昆族正是以民风彪悍和桀骜不驯而著称的,而且当代的亚昆族族长素来野心勃勃,自他接任以来,魔神堡一直有消息流传:“亚昆族必将造反!”而当这个消息尘嚣直上的时候,魔神皇却把自己的亲外甥派到了那里,哪怕瞎子都清楚他的用意了。

  古斯塔的母亲,也就是魔神皇的亲妹妹入宫为自己的儿子求情,她哭着说:“我的皇兄啊,你把我的心肝宝贝放到了遥远的黑河,放到了那些野蛮的亚昆族人的中间,那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魔神皇很诧异地问:“可我的好妹妹,你干嘛要为亚昆族的人担心啊?”

  若是天下一直太平的话,作为一个被魔神皇所深深厌恶的外甥,可以预料古斯塔会像一个失宠贵族一样在偏远行省渡过自己黯淡的一生,估计他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搞搞几个村姑,杀杀几个倒霉的亚昆族笨蛋,但不料随后的鞑塔族叛乱再次给了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接到勤王令后,他是第一批赶到的勤王军队,挽救了魔神堡的危机,而在随后的战事中,他的军事才华更是得到充份的发挥,连连击破鞑塔族的大军。

  魔神皇虽然厌恶他,但根据有过者罚,有功者赏的王国军队铁律,还是照样给他封赏。

  而当随后的远东之战时候,关于对王国的远东讨伐军元帅,各位高层大臣没有别的人选,一致推荐凌步虚。

  这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了,他驻守远东多年,对远东情形有着深刻的熟悉,才干和战绩都是让人无可挑剔的,在撤退时候,面对数以倍计的远东大军打了个漂亮的歼灭仗,让数以万计的远东叛军横尸沙场,如此将才,他不当统帅谁当?

  但是关于副帅人选时王国却有了分歧,有人推荐叶尔马,有人推荐云浅雪,都是王国极杰出的将领,但是考虑到叶尔马的资格太老,而云浅雪则是功勋卓越的王国大将,曾担任过百万王国大军的统帅,而且,这次军事行动旨在报复,“要在远东掀起翻天血海!”而云浅雪太过温和,恐怕不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说起血海,我倒知道一个人很适合这个的。”卡兰皇子说:“那个外号疯狗的屠夫如何呢?”

  自从传出二皇子有望继承神皇位子的传言后,再没有人敢称呼他为“疯狗兰”了,于是这个男人就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地把“疯狗”的绰号慷慨地送给了古斯塔。

  魔神皇大皱眉头,最后还是同意了。

  得知可以去远东,古斯塔对卡兰感激涕零。这个男人不好财富和美色,战斗和杀戮就是他的全部生命。

  临别时候,卡兰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放手干吧!”

  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大步出去。

  以凌步虚的沉稳辅以古斯塔的凶狠,王国期盼这对个性和经历截然不同的将领能互相辅助,发挥出最强悍的攻击力。

  此次西征的主力为王国的第七军团(黑河军团)和第五军团(西南军团),军队共计二十五万大军。

  除了两大主力军以外,羽林将军云浅雪将率领本部兵马设立远东镇压大营,策应前方;还有各族将为西征大军提供辅助军,他们将专门负责守护粮道和后勤路线的安全,以免罗斯被远东人包抄了粮道的悲剧再次上演。

  战胜了鞑塔族以后,当代魔神皇的威信空前高涨。军令颁布以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各部族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来响应神皇陛下的号召。

  于是,在王国内地到远东边境的道路上,车马人流日夜不停,无数的粮草、物资、人力源源不断地流入南北两大营。

  魔族大军厉兵秣马,大队大队的魔族兵不时越境挑衅,屠杀边境居民和焚烧村庄,气焰猖狂不可一世。

  远东自知国力薄弱,难以与魔族王国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负责守卫东北边境的罗杰和东南边境的白川愁得寝食难安。

  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想尽力争取和平的机会,派去了信使带上了厚重的礼物前去拜见魔神皇,信上详细说明了八月事件的始末,强调说“与王国军队冲突并非光明王的本意,而是某个叫布丹的人搞的鬼,此人已被光明王诛杀。”信上很卑微地称:“远东本是王国一尘,何劳陛下大军?吾等愿为王国属藩,永守西疆,忠诚吾皇!”

  两个星期后,礼物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还加上了使者的脑袋。

  于是再没有退路了,远东边境一再提高警戒等级,部队日夜磨刀待命。

  几个守备大将像是坐在快要爆发的火山口上似的,备受煎熬,更让他们不安的是,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光明王竟然不在远东!

  ※※※

  七八二年的九月十四日,帝都元老会。

  应紫川参星的请求,元老会召开紧急会议。

  今天的场面真是壮观,阳光丽日之下,在大殿的正门,身披红衣的禁卫仪仗队站满了长街,卫士们手中的剑矛密密麻麻如山如林,若不是早得到通知,元老们还会以为有人要发动军事政变了。

  元老们好奇地聚集在门口,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对禁卫军官兵漂亮的服饰赞叹不已。

  只听得一声口令,军乐队吹奏《英雄凯旋归来》,鲜红的地毯上远远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将军。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仪仗卫士便对他拔刀行礼,皮靴上的马刺发出了“喀嚓”、“喀嚓”的清脆鸣响,明亮的马刀在阳光下成为一道军人的辉煌亮光。

  那位青年将军英俊挺拔,顾盼之间英气逼人,一身深蓝色镶金边的将军服更加显得他的卓越不凡,在他的前面,家族的八代总长紫川参星亲切地为他引路。

  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和规格,即使是当年功勋卓著的斯特林统领也未能享受如此殊荣,目睹此情景,围观的元老和路人都不禁交头接耳,互相询问:“那位将军可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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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25 22:14:22 | 显示全部楼层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险些让大家吃惊得眼珠都掉下来了:“他就是当年叛国出走,现在还被通缉的要犯紫川秀!”

  在七八○到七八一年间,若要在西川大陆世界上评选年度“最为声名狼藉冠军”,毫无疑问,紫川秀必然能以最高票数稳居榜首。

  他臭名之远扬,不但限于紫川家地区,甚至就是远在西方的远京和南方的河丘也知道此人的罪孽深重:身为人类居然投靠了魔族,他是大陆头号的公敌和耻辱。

  很有经济头脑的林家商人发明了一种扑克,都是以历史上那些臭名昭著的历史人物肖像为图案的,其中包括了以暴虐出名的紫川家四代总长紫川克、贪婪成性的流风家二代家长流风鑫、紫川家当代的叛徒雷洪,还有那些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刽子手、叛徒、恶棍、黑手党头目,但所有这些“风云人物”在紫川家的当代英雄面前通通退避三舍,紫川秀的肖像被用来制作“大王”的图案。

  这个简单的例子就足以说明紫川秀的名声坏到什么地步了。

  紫川远星的养子、身负紫川姓氏的高级将领居然投靠了魔族,这是紫川家的耻辱和丑闻。

  统领处担心,这会给元老会和民众造成印象,即家族军队从上到下都是由一些不坚定的叛逆份子所把持着。宣传部门只得向外解释说:“林河怀着罪恶的野心加入家族军队,是埋藏在军队内部的野心家和败类。现在,因为我们参星总长的明察秋毫,阴谋家已无处藏身了,败类被清除了,火炼真金,大浪淘沙,我们的指挥官队伍得到了纯洁!”

  总之就是强调我们的同志绝大部份还是好的,这是紫川秀个人的本质坏,与军队无关,为了支持这个论点,他们还煞费苦心地找出许多事迹来。

  《帝都时报》长篇累牍地发表揭露大叛贼林河的文章:《林河五岁偷吃烤板栗,可以看出此人小偷小摸,道德败坏,思想腐化!》

  《林河小学逃课,无视尊长,目无法纪,预示着他必然会走上叛逆祖国、与人民为敌的罪恶道路!》

  《邻居王小二倾吐血泪心声:“林河赌钱出千,输钱不给,耍赖打人!”——请看叛国逆贼如何残酷地虐待和剥削劳动人民!》

  《林河是魔神皇的走狗,是魔神皇安插在人类世界的耳目!》

  《林河是流风家的间谍,一岁时候他曾在远京情报机构接受过特务训练!》

  由于紫川秀是属于统领处管辖的军官,出此丑闻,统领处为了摆脱困境,想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绝招。

  统领处宣布:“林河曾企图在帝都发动兵变,幸得我智勇双全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冒巨险深入敌人巢穴,摸清了他的全部阴谋,阻止了他的罪恶行径!”

  整篇公告极像一本新出的○○七惊险恐怖小说,文章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总统领大人是如何单枪匹马深入敌巢,在黑暗的地下室与林河和他无数穷凶极恶的党羽们搏斗,以寡敌众,最后终于揭露了这个大阴谋。

  虽然美中不足,“大叛贼林河眼看阴谋破坏,仓惶逃窜”,但这也不妨碍“总统领罗明海大人与叛贼林河进行的英勇卓绝斗争事迹必将长久地流传下去,为广大家族军民所赞颂!”

  眼见罗明海出尽了风头,紫川参星也不甘被冷落,总长府的发言人李清神秘兮兮地召集记者们宣称:“有一个大机密要告诉你们!叛国贼林河曾对总长行刺,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故事的经过是无比惊险的,月黑风高的晚上,林河率领那群蒙脸的党羽翻越了总长府的围墙,残酷的血战,厮杀激烈,林河一伙气焰嚣张、步步逼近,就在那最危急的关头,我们敬爱的总长殿下从天而降,使出了“美少女变身剑法”,大喝:“为了世界上的爱、和平和正义,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于是贼众崩溃。

  想到快七十岁的紫川参星老头身穿紧身衣的样子,众记者也彻底崩溃,狂呕吐:“李清红衣啊,您的品味还真不是一般恶劣啊!”

  边防军统领明辉历来是紧跟紫川参星的,他赶紧也发表文章:“林河曾试图煽动边防军将士集体投敌,幸被我忠诚的明辉统领所洞察,阻止了他的阴谋!”

  文章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明辉阁下是如何与林河叛贼进行殊死的搏斗,林河是如何地气焰嚣张,凶悍强大,他和他人数众多的党羽们一时竟然占据了上风!

  怎么办?

  正在这最危急的时候,英雄出现了!以边防军统领明辉大人为首的五位边防军勇士突然“领悟了第七感”!

  明辉大人飞身跃起:“小宇宙爆发吧!天马流星拳!”

  坏蛋们惨叫:“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被青铜打败……”灰飞烟灭。

  帝都治部少跟着也发表声明,宣布他们破获惊天大阴谋:林河曾企图在帝都瓦涅河投毒!这可是企图谋杀三百万帝都市民的大勾当!

  治部少发言人绘声绘色地勾画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灾难场景,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林河阴谋潜在的遇害者,全体帝都市民毛骨悚然。

  治部少安慰大家说:“不要害怕,林河的阴谋已经被我们警惕的治部少发觉,经过干警们英勇地与之斗争,已经使得林河的阴谋破产,所以,各位可以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为此,帝都市民对帝都治部少深表谢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阴谋事件层出不穷。

  帝都纺织厂发现林河破坏该厂的生产设备,帝都医院发现林河教唆护士给病人打空气针,帝都监狱发现林河组织犯人越狱,帝都大学发现林河煽动学潮,帝都中学发现林河偷盗考试试卷,帝都幼儿园发现林河诱拐该院小女孩王佳……

  当然了,以上的阴谋在各单位人员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坚决斗争下通通宣告失败,就连那个三岁的小女孩王佳也“顽强地战斗,终于打垮了林河与及他的党羽们”。

  至于林河为什么要绑架小女孩,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林河不但政治上罪恶,他的道德品质也相当的堕落,治部少早有证据证明了:在林河的地下室关押着好几个被诱拐和绑架来的少女,他通常是在晚上驾着马车到街上去绑架女孩子,然后在办公室或者家里面虐待和强奸她们;另外,帝都的几个组织少女卖淫黑帮团伙也是林河指挥的。

  紧接着,《帝都时报》发表长篇头版文章《家族、军队、人民不可动摇的团结!》,副标题是《绝不怜悯叛徒和间谍!——家族全体军民一致要求严惩祖国叛徒、间谍林河!》,社论把统领处那种怒火冲冲的状态做了很好的概括:“昨天,家族的各机关、学校、部队、工厂、农庄举行了大会。紫川家全体军民愤怒地谴责林河及其同谋,要求把这些与人民不共戴天的敌人从世界上消灭掉!”

  于是林河不但是混进家族军队的野心家和叛徒,也是魔神皇和流风家的双重间谍、企图煽动兵变的叛乱者、谋逆的刺客、丧心病狂的投毒犯、猥亵妇女的流氓、破坏生产的恶棍、罪行累累的黑帮头目、诱拐小女孩的恋童狂、卑鄙的假钞犯、在公共汽车上行窃的扒手、偷女学生内衣的变态……

  人们唯一奇怪的是,阴谋被破获那么多次,这个林河居然每次都能“仓惶逃脱”,他的运气真是好得不得了呢。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元老会大堂,和总长并肩站在主席台上!惊讶的吱吱喳喳声响成一片。喧哗越来越大,议长马格不得不用重锤将桌子敲了又敲:“肃静,肃静!现在,家族的总长殿下参星大人要对各位发表演说,各位元老请保持安静!”

  紫川参星站在主席台上,连续做了几个要求安静的手势。

  与其说是敬畏总长的权威,倒不如说是好奇他演说的内容,宽阔会场内的杂音渐渐低落了下来。

  紫川参星的开场白罕见地干脆利索,没有任何的废话罗嗦,他直接就进入了主题,深沉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大堂之内:“当凶难临头之时,有人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向敌人冲杀,视死如归;有人则忍辱负重,孤独一人寻求着拯救祖国的道路,各人按各人的判断为国效力,不管是杀敌立功,还是忍辱负重,曲线救国,同样是值得我们敬重的!现在,我向各位尊敬的元老郑重地推荐一位勇士,他就是我们家族的副统领,转战帕伊和远东各地的英雄!”说到这里,他富有戏剧性地一挥手:“有请紫川秀阁下!”

  同样在主席台上就座的紫川秀起身站了起来,向各位元老矜持地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各位尊敬的元老,你们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就是我们的当代英雄!就是他,创造了奇迹般的业绩!现在,我很荣幸将这位英雄的事迹向各位元老大人做个报告!”

  紫川参星生动地讲述了紫川秀一桩桩的事迹,讲述他如何深入敌营,斩杀叛逆,讲述他如何被敌人追杀,七天七夜的生死逃亡过程,讲述了他又是如何卧薪尝胆,揭竿而起,呼啸风云,纵横远东,让魔族王国震骇。

  说到慷慨激昂处,他陡然提高了声量:“他,单枪匹马冲杀魔族大营,以血肉身躯,死战敌仇,刀刃家族叛贼雷洪,杀伤魔族高级将领数以十计!其忠诚刚烈堪称全民之典范,使得我家族国恨得洗,蒙尘邦国得惩奸逆!历经种种艰辛,他对家族忠心不变,不忘雪山河之耻。他化名光明王转战远东各处,携带剑与火遍布敌境,所向披靡!科尔尼大捷,埃罗大捷,特兰大捷,他全歼了魔族的鲁帝军团、击败了罗斯军团、驱逐了凌步虚军团,更复亲手诛杀鲁帝、罗斯等魔族大将,让我忠烈统领大仇得报!”

  整个元老会大堂内鸦雀无声,元老们都听得出神,有人目光里闪动着泪光,无数崇敬、敬佩、惊讶的目光聚集在那个神态平和的年青人身上。

  谁也看不出,这个斯文、英俊的年轻将军曾经历了那如此的苦难,经历了那无数的腥风血雨,生死大战。他曾经声名狼藉,如今却含冤昭雪,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家族英雄!

  紫川秀,这个名字简直成为了传奇!

  紫川参星以这段话结束了演讲:“不到两年时间里,他消灭魔族数以十万计,收复远东城乡无数,敌寇闻秀字营之名而丧胆!如今,远东全境已经再无魔族踪影!以一人之力让敌后狼烟四起,光复大片山河,为祖国建立如此功勋,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更难得的是,在收复了远东,取得了如此权势之后,他牢记自己是家族的战士,毅然率领远东全军重归家族怀抱,此份赤胆忠诚,任何褒奖都不为过!”

  顿时,整个元老会大堂沸腾了。元老们听得如痴如醉,无数人涌上来想把英雄看个清楚,人们纷纷赞叹道:“他就是紫川家三杰之一,收复远东的英雄,家族的复仇者!”

  紫川秀谦逊地微笑着,紫川参星使劲地拍他马屁,几乎把他捧到天上去了,尽管他回归的本意并不是像紫川参星所说的那样“赤胆忠诚”,但是还是感觉到飘飘然,从被整个世界所鄙视、唾弃的谷底一下跃到了荣誉的颠峰,万众瞩目的英雄,那种巨大的欢悦简直使得他的灵魂翱翔于九天之上。

  幸好他还有点清醒,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他说:“一切的光荣和荣耀归于我们英明的参星殿下!”

  全场愕然。

  “没错,我们说,就是这样的!”紫川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他煞有介事地宣称,早在三年前的七七九年,我们睿智的总长紫川参星殿下就高瞻远瞩地预料到了,对人类世界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东方魔族的领土和侵略野心。

  为此,他深谋远虑地定下了周密的计划,安排下了苦肉计,面授机宜,派遣紫川秀伪装叛变卧底魔族中,伺机给予魔族致命一击,并且收服了远东本土军队作为自己的同盟军——

  总之,事情的发展果如总长殿下的预料,一切尽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自己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为总长殿下对魔族军国主义的危害性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性并布置了周密的安排,算无遗策!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这件事情当时是家族的最高机密,只有总长和我两个人知道,其他的几位统领都被蒙在鼓里。”紫川秀说:“当魔族陷害我的时候,总长将计就计地发布了通缉令,配合我更好地完成了任务!”

  紫川参星脸微微一红,含糊地说:“嗯,不错不错,但是阿秀啊,这可是机密啊!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可不好呢!”

  紫川秀恭敬地说:“殿下英明!但是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应该让大家知道您的功劳啊!”

  “唉!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大家说的,不在乎那些虚名浮利。”

  “总长您真是淡泊名利,有功不为人知,不愧是我们家族道德的典范!”

  如潮一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元老们向紫川参星欢呼:“我们英明的殿下!伟大的殿下!”

  众人的欢呼中,紫川参星兴奋得红光满面,每根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挥手向众人致意,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掌声中,坐在大厅一角的两个年轻将领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帝林讽刺地说:“真是不可思议呢!殿下早在七七九年就预知了魔族的入侵,预知了家族军队在远东的覆没,预知了方劲统领的丧生,预知了远东的沦陷——说不定还预知了帕伊保卫战和我去跟大魔神皇谈判的经过呢,不然他如何能派遣阿秀去卧底魔族并且伺机收复远东?看来以后我们得给他改名叫紫川半仙了!”

  “嘘!别乱说!”斯特林慌忙捂住了帝林的嘴,他张望左右看没有人注意,很严肃地说:“大哥,你没听阿秀说吗?这是最高机密,只有他和总长知道喔!”

  “哈哈哈哈!”两人一起大笑,笑得都弯了腰。

  这天的元老会议开得特别漫长,会议结束时候,很多元老围着紫川秀攀谈交流,都说要请阿秀大人吃饭洗尘,大家多多交流。

  谁都看出了,立下如此大功,紫川秀必将成为帝都的新贵,与这样一个权势人物拉交情是有好处的。

  带着温和的笑容,紫川秀推辞了,说是已经和中央统领和总监察长大人事先约好吃晚饭了。

  对于监察长帝林的赫赫名声,元老贵族们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大家都说既然事先约好了,那就改天吧,改天阿秀大人一定得赏个脸。

  紫川秀在帝都没有固定的住处,以前他是住紫川宁家中,现在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斯特林和帝林两人都邀请他到自己家中住,但他笑着推辞了:“我可不想当你们夫妻亲热的电灯泡!”

  眼看他的态度坚决,斯特林只得在中央军的兵站招待所给他找了个房间。

  晚上,紫川家的三杰聚在一起吃晚饭。

  现在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用不着耍流氓吃霸王餐了,但聊起了远东军校时候的种种趣味逸事,三人唏嘘不已。

  不过短短六七年间,三人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站到了事业和人生的顶峰,前尘往事,如何能让人不感慨。

  夜幕降临,街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被点燃了。

  帝林先告辞回家了,斯特林缓一步出门,看身边没人,他对紫川秀说:“阿秀,你好好休息,到时候,我给你个意外的惊喜!”紫川秀连忙追问,斯特林却不肯说,笑着快步下了楼梯。

  看斯特林笑得那么暧昧,紫川秀也猜到了几分,事情可能跟紫川宁有关。

  回到房间,他在书桌前发愣了好一阵子。

  想到紫川宁,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感情浮上心头,那个晚上短暂得犹如流星般的对视令他刻骨铭心,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帝林就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当他结束了和总长漫长而疲惫的谈判出来以后,东方已蒙蒙发白,树下没有了伊人的身影。

  不知是不巧还是紫川宁故意躲避,回来两天了,他再也没有见过紫川宁。

  他曾以为可以忘记她,可以平静地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但事实上,直到半年前目睹她与别人在一起的那一刻,万念俱灰的绝望中,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深深地爱着她,甚至爱得比自己所能察觉的还要深。

  想到她可能要和另外一个男子披上婚纱步入教堂,他的心脏真切地疼痛,那种痛苦就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

  他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爱是一种炙热狂烈的感情,是那种用整个生命来燃烧的烈火,不是得到就是毁灭。

  真正爱过的人可能为夫妻,可能为情人,可能为死仇,但却绝不可能成为朋友。他狂热地爱,也狂热地恨,但要像对待一般朋友那样淡然对待她,他办不到。

  紫川宁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烙印,这个烙印刻入了灵魂,即使战争和岁月的流沙也无法将其磨灭。

  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紫川秀惊讶,想到斯特林临走时候那神秘兮兮的“惊喜暗示”,他一阵狂喜:莫非是紫川宁来了?他飞也似的扑到了门边。

  结果很让他失望,门口的灯光下站着几个服饰华贵的男子,有老有少。

  对着紫川秀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站到前面的年轻人客气地笑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请问秀川统领大人是住这里吗?”

  紫川秀满肚子的不满:“紫川秀是在这里,但他不是统领。各位找他有事?”

  几个人微微皱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上来,用一副蛮有份量和身份的口气说:“请不要误会,我们并非形迹可疑的人,我们是元老会的成员,这是我们的证件。请问您是秀川大人吗?”几个人都掏出了金质底的元老会徽章。

  紫川秀略微扫了一下,说:“我是紫川秀。”元老会成员的身份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他客气了很多:“那,各位元老大人找我有事?”

  那个年轻的元老笑笑:“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也不待紫川秀出声,他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紫川秀身边过去了。

  紫川秀无奈只得侧开身子让客人们进来,招呼招待所的服务员过来倒茶。

  “我是元老会的马钦,那几位是我的同事。”那年轻人介绍了自己,后面几个人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都是元老会元老,他们人太多,紫川秀也无法一一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久仰久仰!”紫川秀含糊地拱拱手:“那,诸位元老大人光临敝舍有何指教呢?”今天忙了一天,他困得要命,只想早点睡觉。

  那位年轻人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们近来听闻了秀川大人的事迹,非常感动。远东沦陷魔族令家族蒙耻,大人凭一人之力将远东收复,以一人之力创如此功绩那真是自古未有之事啊!知道了大人的事迹后,我们仰慕得很,赶紧过来结识大人您了!希望您不要嫌弃我们冒昧就是了!”

  其他人也过来帮腔,漫天不着边际地胡吹,使劲地拍紫川秀马屁,什么“绝代名将、英明有如紫川云再世”,又是“功勋盖世、英明无双、自古未曾有人立如此之大功”云云,紫川秀尽管谦虚也架不住他们高帽子一顶顶地戴上来,飘飘然得如同喝了几斤上好的美酒。

  眼看来人那么客气,他也不好太过冷淡,强笑道:“哪里哪里,诸位过奖了!”

  他问:“到底什么事呢,诸位大人直说就是了!”对方不是十五六岁的纯情女孩子,自己更不是偶像歌星,若说是对方真是因为“仰慕得很”深夜跑来敲自己的门要结识——紫川秀虽然觉得自己长得不丑,人也很有魅力,但他也不至于自大到相信这种蠢话。

  那个白胡子的老贵族咳嗽一声:“秀川大人,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件小事的,我们都是出身远东的贵族呢,说起来,我们可都是同乡呢!将来您出任远东统领了,可得对我们多多关照关照啊!”

  “哦?”紫川秀心中警惕,不置可否地说:“是吗?各位都是远东人吗?难怪口音听起来很熟悉呢!”

  “唉,说起来惭愧。”那个老贵族说:“我家本是远东的豪族,在远东事变之前,我在蓝河沿岸的明斯克行省还有着大片的庄园呢!可惜了,都给那些贱民抢了个精光。现在,我们是有家难归了!”

  他看了紫川秀一眼,忽然想到眼前的人正是“贱民”的最大头目,尴尬地笑笑。

  紫川秀笑笑,暗暗记住他的名字,是来自原明斯克行省的一个老贵族,叫史威,不是勋爵就是子爵。

  紧接着,仿佛是商量好的,其他几个贵族也出声:“我本来在得亚有五万亩树林和田庄,都在战争中给抢光了!”

  “我家族本在杜莎有三万亩粮田,就在枫叶丹林郡的附近呢!”

  “我家在加沙有大片的牧场,方圆数百里呢!本来更有好马数以千计的,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秀川大人,”那个神情倨傲的年轻贵族出声说:“我家世代是远东云省煤矿的总掌管人,云省所有的金刚石和钻石开采产业都是属于我们家的产业。”

  紫川秀隐隐猜出他们的来意了,他笑着问:“那各位的意思是?”

  贵族们对视一眼,还是由那个年轻的贵族来开口:“秀川大人,既然远东已经回归家族领土了,那些土地、庄园、矿产都是祖上留给我们的产业,无论从法理还是情理上说,那些在远东事变中被暴民们所夺取的我们的家产,自然该物归原主呢!”

  “无论从法理还是情理上说?”紫川秀嘲讽地笑笑,远东军民经过浴血奋战从魔族军手上抢夺下来的土地和资源,为了夺取这些财产,不知有多少远东战士殒身丧命,洒血疆场,眼前的这些贵族眼看风吹草动马上就逃之夭夭,现在居然有脸来讨这笔烂帐!

  只是现在为了抵御魔族,需要家族军队的助力,还不能得罪元老会。

  紫川秀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不知各位依的是哪条法?又是什么情?”

  “秀川大人,英明如你,该不会不知道《民法大典》吧?我们知道,目前远东军队占据着这些田庄和矿产,可是依照民法,这些财产的所有权是属于我们的。”

  “但是那些田庄和矿产都是军队从魔族手上夺取的,并非取自各位手上。”

  “大人,财产的权利分所有权、占有权、收益权等几种。我们拥有财产的所有权,这是所有权力中最基本的权利,是其他权利的基础。无论财产经过多少次转手,我们都可以凭所有权追索——这是《民法大典》中明文规定的,依照法律,您该把财产返还我们。”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对于法律他并不是很精通,也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对是错,但是看对方那么自信十足的样子,他心里隐隐发毛,问:“那,这是诸位个人的意见,还是元老会的意思?”

  元老们犹豫了一下,相互打了几个眼色,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人说:“目前这事还是在我们私人讨论范围内的,但元老会的议长马格大人和几位首席元老都知道此事。如此大事,如果不先和掌管远东的秀川大人您商量下就捅到元老会去公开表决,那我们就太失礼了。”

  紫川秀轻轻点头:“明白了。”对方这样说,意思就是说他们有把握在元老会内通过这个提案。

  “当然了,考虑到这些财产是从魔族手上夺回的,在此过程中,秀川大人您的贡献巨大。还有远东如今的复杂形势,我们也清楚,如果没有秀川大人您的协助,我们接手产业会有许多阻力的。所以,我们已经打算好了,那些归还我们的产业中,秀川大人你占有百分之二十的收益权利——这样如何呢?我们已经起草了一份请愿书,所说的事项在上面都有明确说明的。”

  紫川秀接过了文书,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请愿书详细条款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但看文件后面那密密麻麻的黑笔签字,他感觉是看到了一群铺天盖地的蝗虫正密卷着飞行而来。

  问题的棘手程度超过了他的想像,签名的二十七个贵族中,元老会成员有十九个,两个是首席元老。

  紫川秀冷笑,百分之二十就想来收买我?他们还不知道我自己就是收买和行贿的好手呢!但面子上他却表现得极亲热,眉开眼笑地说:“啊,啊!百分之二十吗?这个诸位怎么不早说呢,呵呵!要早说的话,呵呵,啊,呵呵啦!”

  眼见紫川秀突然亲热起来,贵族们相视而笑,都松了口气,果然真是有回扣好办事啊!

  那个年轻贵族笑着说:“我们也是久闻秀川统领您的大名了!您当初开创秀字营的事迹,我们都敬仰得很呢!我们就知道,秀川统领您绝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死板人,是个有原则又有灵活、够义气的好朋友!”

  贵族们七嘴八舌地说:“不错不错!秀川统领够义气!有财大家发才是!”

  紫川秀连连摆手:“话可不要这么说,我还不是统领呢。”

  “呵呵,大人您太谦了!依您的功勋和威名,远东统领一职舍您其谁啊。”

  “从资历来说,林冰阁下常年镇守瓦伦,而且又是我的前辈,是远东军的元老,她可比我更有资格啊!”

  “林冰吗?”那个年轻贵族嘴边挂着一丝冷笑:“秀川大人您太看得起她了!林冰为人古板,刻薄寡恩,莽撞无智,她得罪的人比秀川大人您杀的魔族都还多!元老会和统领处都不看好她。若不是看她是哥应星的学生,那个死鬼哥应星还有点余威大家不好动她,她连副统领都做不长久的。她来当远东统领?做梦去吧!秀川大人,您就不用谦虚了,远东统领一职除您无人能当的!”

  来人侮辱了哥应星和自己敬仰的前辈林冰,紫川秀心下微怒。

  这个年轻元老应该是这一行人的头领,很多关键的话都是由他来说的,他一开口,其他的贵族立即都不出声地凝神倾听,很重视他的样子。

  他笑着问:“这位兄弟很有见地呢。抱歉了,刚才介绍时没听清楚,恕在下眼拙,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那位年轻人傲然一笑,仿佛紫川秀不记得他的身份和名字是件很没有见识的事。

  旁边早有人七嘴八舌地插口了:“秀川大人,刚才都介绍了呢,这位是元老会的首席元老之一,马钦伯爵大人!”

  元老会有元老数千,但是首席元老不超过十人,每个都是极有财富和权势的人物,明里是家族的元老,暗里却是操纵黑白两道、百行百业的魁首。

  紫川秀知道,有些即使连统领处和总长都感到为难的事情,他们却能举重若轻地办了下来,权势之大可以说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他仔细观察来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长眉斜飞入鬓,双目神光闪动,相貌英俊,傲气十足,只是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但让他感觉奇怪的是,来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端详着对方,紫川秀微笑着伸手:“失敬失敬!原来竟是首席元老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呢!没想到有这么年轻的首席元老!”

  马钦很矜持地伸手出来给紫川秀轻轻一握,仿佛恩赐似的。他笑笑:“秀川大人,元老要的是资格够,不是年纪大。”

  紫川秀端详着对方,他突然觉得很面熟,脱口问出:“不知您与马维元老大人如何称呼?”

  马钦微微惊讶:“那是家兄,也是元老会的首席。秀川大人您与他认识?”

  “啊?不是说规定家族元老每个行省的名额是限定的吗?”

  “家兄是洛克辛威行省选举出来的元老,我是基新行省的元老——哦,我们家在几个行省都有点产业,包括远东地区,我们马家在本来的远东地区也有四个席位的元老职位。”

  紫川秀眼皮轻轻一跳,虽然自己不是元老会成员,但是对于元老会的所谓“选举”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每个元老的产生都要经过一场金钱和权势的血肉厮杀。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一家人中居然出了两个元老会首席,还有若干的普通元老,那这个马家势力之大真是自己难以想像的,难怪当初马维竟敢有恃无恐地勾引紫川宁,改天真的要请帝林摸摸他们的底子。

  看到紫川秀出神的样子,马钦却误会了他的想法。

  “秀川大人,”马钦温和地说:“一般人不了解,往往对我们马家有许多偏见,大人您可不要被那些风言***所迷惑呢!我这个人呢,就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先对别人伸出友谊的手,我很想与秀川大人您交个朋友,就是不知道是否高攀得上吗?”

  马钦的话说得很客气,说是“高攀”,但他的神态和口气却明摆着是“恩赐”了,紫川秀如何听不出来,他笑说:“您是伯爵大人兼元老,我只是一阶平民,该是我高攀才对呢!”

  马钦大笑:“哈哈!秀川大人——啊,我叫你阿秀你不介意吧?以后你就叫我阿钦好了!什么伯爵元老的,我只当是放屁!交往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我说阿秀,你若是有心的话,我帮你搞个爵位如何?不瞒你说,在元老会,我说话还是有点份量的。这次你回家族内地,有什么事情需要摆平的只要通知我一声好了!”

  紫川秀“哈哈”一笑:“马钦大人是个爽快人,我也有心结交,只是一直不得方便。今天,真是缘份到了!”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就开始称兄道弟了,气氛亲热得如同亲哥们一样。

  有人提议:“今天是我们和秀川统领大人第一次见面,这么有意义的事,不喝酒如何行?”

  于是大家叫来酒菜,开始喝酒。

  第一杯酒自然是敬紫川秀大人的,为他在远东的赫赫战功;第二杯酒是为了庆祝远东的回归,自然秀川大人又得满干;第三杯酒是为了纪念今天大家的认识,马钦元老和阿秀统领交换了岁数,发现原来马钦元老比阿秀统领要大,于是马钦就满口地称紫川秀为“阿秀小弟”,“大哥”要跟“小弟”连喝三杯;第四杯酒是为了预祝贵族们的产业能顺利收回,大家都说秀川统领都点头了,哪还有不成功的,于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敬了紫川秀一杯;第五杯酒是预祝紫川秀荣升统领之职,又是每人敬紫川秀一杯……

  那晚到底喝了多少紫川秀也没个数,他只知道后来大家为隔壁老张的猫生了四个小猫崽都干了四杯。

  大家一直喝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满嘴胡诌,不分你我。

  若是那些醉话全部当真的话,紫川秀就不知把远东给出卖了多少次了,马钦元老的亿万身家也早赠给了紫川秀。

  第二天起来时候,紫川秀头疼欲裂,他感觉身边有点异样,伸手摸过去,满手异样的滑腻。

  “大人,您可醒了?”“嗯嗯……你们是谁!”紫川秀眼皮涩得厉害,睁都睁不开。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两边躺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赤身裸体地和他躺在一起。

  足足花了一分钟,他那被酒精烧得麻木的大脑才算明白过来,他整个人猛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这里的?”

  一个长头发披肩的女孩子抬起了头:“大人,人家昨晚跟你说过名字了,您不记得了吗?”

  另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却大胆得多了:“大人,我是小瑛呢!您昨晚还说我名字起得好呢!”

  “嗯?”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真的吗?我说了吗?啊啊啊,不对不对!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的!”

  “大人,您忘了吗?昨晚是马钦大人把我们送来服侍您的,昨晚您也同意了的啊!”

  “大人,您昨晚真的好坏呢!”

  “嗯?”紫川秀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来了,声音都在发颤:“好……坏……吗?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小瑛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大人,您真坏呢!您这样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

  “问题不是说这个!”紫川秀满肚子怒气:“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问题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到底问题是怎么回事了!妈的,怎么这样乱七八糟的!”

  两个女孩都轻声发笑:“大人,您可真逗呢!”

  那个长发女孩子小声说:“大人,您不必担心呢!我们是马钦大人专门派来服侍您的,您怎么样都可以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紫川秀挥舞着手,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又痛又涨,仿佛无数条麻线纠缠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

  “你们两个先回去——马上回去。”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小瑛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不要问那么多。总之,你们先出去!”他提高了声调,转过头去,听到身后传来了唏唏嗦嗦的穿衣服声音,他望着明亮的窗口发呆,茫然不知所措。

  两分钟后,身后传来声音:“那,大人,我们穿好衣服了。”

  紫川秀转过身来,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纤立眼前,那个长发的女孩子身材高挑,有着一双修长的腿,看起来很舒服;而那个小瑛有着一张清纯的脸,额前留着稀疏的刘海,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皙,衣裳整洁朴素,那种美丽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

  紫川秀顿时眼前一亮,眼皮涩涩的。这两个女孩子确实很漂亮,难得的是她们没有一般放荡女人的那种风尘味道,而给人种大家闺秀的羞涩感觉。

  他小声地嘀咕道:“看来马钦这个好兄弟还真是没有亏待我呢……”

  小瑛:“大人,您说什么?”

  紫川秀知道此时绝不能有一点犹豫和软弱,他从床边的衣裳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连那些硬币都不放过,通通都倒在床上:“这些,你们都拿去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也就这么多了。”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目光坚冷如铁。

  两个女孩子一愣。那个长发的女孩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鞠身拿了两张大额的钞票,轻声说:“谢谢。”转身出门。

  紫川秀目视着站在原地的小瑛:“你……”他望着床上的钱,虽然没说话,意思却是很明显。

  小瑛抬脸直视紫川秀,那美丽、白皙得近乎苍白的脸让紫川秀联想起了被蹂躏的百合花。她轻轻说:“大人,你是个好人呢!”

  “啊、呃!”怎么都想不到她会说这句话,紫川秀一下子愣在当场。

  “我爸爸是远东军的军官,妈妈是远东伊里亚行省的小文员,在远东事件中双双遇害。逃出远东的那天起,我就决心,谁能为我父母报仇的,我定要报答他。后来,马氏家族收养了失去父母的我,目的就是专门为他们交际应酬——但这么多年来,我谁也没陪过。但昨天晚上,知道是为你,为收复了远东驱逐了魔族的英雄光明王,我主动提出过来。大人,我不是被强迫的,我是心甘情愿来的。谢谢你,为我爸爸妈妈报仇雪恨,谢谢你。”她的眼中涌出了眼泪。

  “呃,这没什么,呃,这是我应该做的……”紫川秀大为窘迫,语无伦次。

  不知如何,比起在元老会面对上千家族元老的祝贺,此刻面对这个失去父母、家园,最终沦落风尘的女孩子,面对那晶莹的泪水,他感到更紧张。

  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任何值得骄傲之处,他从没觉得“远东的英雄光明王”这个头衔是如此的虚假,对在战争中深受伤害的千万民众来说,自己无能为力。

  他努力放缓了声音,表情也温和起来:“那么,小瑛,你现在可有什么困难吗?经济上?生活上?如果有的话,请尽管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上忙的。”

  “大人,我现在生活得很好,经济虽不富有,却也富足。有个小商人愿意娶我,马家也同意放人,过两天我就要到西部去了。在临走前能见到大人您,我已经感觉到很满足了,唯一遗憾的是——”一抹轻红浮上了小瑛那皎洁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娇艳动人,她的表情说不出的狡黠:“大人您昨晚喝得实在太多了,一上床就睡死了,什么也没干呢!实在太遗憾了!”

  “砰!”的一声响,紫川秀一头撞在了墙板上。

  “大人您请多保重,您是我们远东的希望和未来。”伴着一阵轻响,小瑛轻轻地出了门,轻得就如同一阵风、一朵云,就仿佛她从来不曾在房间中存在过,只剩下一缕幽幽的芳香在房间中悠悠回荡。

  望着她出门的方向,打开窗帘,一时不适应那猛烈的阳光,紫川秀戴上了淡淡的墨镜,眯起了眼睛,酒后苍白的脸现出一抹红晕。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骄阳在正空放射着耀眼的光芒,炫目的光圈中,几只鸽子在中央广场的上空飞翔。

  呼吸着新鲜的阳光,他的思绪烦乱,久久出神,目光闪烁,心头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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