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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ezy

《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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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05: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帝林哈哈大笑:“你终于才想到啊!如果是三弟在,恐怕我一说他就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情我从开始构思到实施总共也没多长时间,就是在上次远东战争期间,魔族势如破竹的过来,大家都给打懵了,乱成一团。那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靠骑兵信使通讯太慢了又不安全,很容易被敌人拦截破坏。如果我们有一个更快的通讯网络的话,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拿上次远东战争来说吧,假如我们在边境上安置几个信鸽通讯员,只要魔族大军一越境,他们就马上发报,那远东司令部起码就有了三天到五天的预警时间了,何至于打得那么狼狈呢?”  

  斯特林听得连连点头,当时的情形他也清楚,虽说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魔族军队兵力过于强大了,但是己方的指挥失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各部队各自为阵,乱成一团,不但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就是连自己的友军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样打法,如何不败?  

  假如当时有这个通讯网的话,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局面了——当然了,力量对比是敌强我弱,魔族方面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要说取胜呢,那是很难的。但如果有准备的话,起码可以勉强守住几条重要防线,可以沿着灰水河、蓝河一线做内线防御,也可以更退缩一点……更稳妥点就干脆保全主力,全部退回瓦伦。最低程度,怎么样也不至于非得靠自己冒死突进吸引魔族注意力来拯救几百万民众啊!  

  斯特林由衷的赞叹说:“真的,你这个创举,比二十个整编师团更有价值!大哥,你是个天才!”赞叹之余,他也在暗中心惊,建设这么巨大的一个工程,势必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牵涉到无数个部门的运转,而自己身为军务处的负责人,居然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隐隐有了种恐惧的感觉。  

  他犹豫了下,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这么大的工程,我们事先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帝林避而不答,轻描淡写说:“咳,我们监察厅本身就是干情报和保密的,如果让你都知道了,那我们也不用混了。”他马上转换了话题,问:“你有没有三弟的消息。”  

  一说起这个来,斯特林就烦心:“没有。奇怪了,我已经拜托瓦伦的林冰阁下帮我留意了,她也答应了我,最近却没有什么消息过来。”  

  帝林:“这个我倒是比你有更多的情报了。情报处的消息,魔族大本营统帅部发布了人事通告,说三弟即将代替雷洪就任远东大总督。”  

  斯特林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上个月的事情吧?”  

  “哦,那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三天以前,白川等几个三弟的部下带着秀字营部队到瓦伦要塞请求进入,他们想回家,却被瓦伦的指挥官林冰拒绝了。”  

  斯特林精神一振:“他们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我也想见他们,但没办法。被林冰拒绝以后,瓦伦的军法官卢真要杀他们,他们被吓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帝林狠狠的骂道:“卢真那个蠢货,净干蠢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证人给吓跑了,还洋洋得意的来向我报告!我迟早把他派去当敢死队。”  

  “哦,”斯特林神色有点黯然,又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关于三弟的去向?  

  他是不是真的……”他有点说不下去,“叛国”两字被咽下了喉咙里。  

  帝林摇头:“在离开以前,他们与林冰曾有过几分钟的接触交谈——这是卢真报告的,但是林冰本人却坚决不承认,说根本就没见过这几个人。我猜,她可能对我监察长官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说实话。这件事情,最好你出面跟她私下谈谈更好,你当初解瓦伦之围救了她和罗波,她欠你人情,可能会跟你说实话的。”  

  斯特林点头:“我明天就派信使去瓦伦。”  

  帝林端起杯子:“根据我的分析,阿秀很有可能是被魔族陷害的。”  

  斯特林平静的说:“其实从头到尾,我始终都不相信阿秀会叛变,他不是那种人。你找到什么新的证据了?”  

  “嗯,就是魔族的那个人事公告,太让人怀疑了。你想想,即使是阿秀真的投诚了魔族,那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情。魔族怎么可能把远东大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新来乍到的投诚者,而不任命曾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雷洪?阿秀有什么被魔族看中的呢?他既没钱又没有兵,根本无法跟雷洪那种手握重兵的老资历竞争的。顺便跟你说,上次我去谈判的时候见到了雷洪,这个家伙现在很嚣张,居然有资格到魔神皇面前晃来晃去的——这解释不通的,很有可能是魔族方面为迷惑我们放出来的烟幕。”  

  斯特林听得仔细,却感叹说:“你讲得很有道理,但这个只能算是一种间接的分析而已。”  

  “对,我知道,如果说要说服总长和统领处的话,单靠上面那点理由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如果能绑架几个魔族的高级军官过来就好了。”  

  斯特林摇头:“且不说这种事情危险极大,如果魔族是故意陷害阿秀的话,那必定是极度的机密,一般的军队将领恐怕不知内情……”  

  帝林冷冷一笑:“知不知道内情不要紧,只要他们落到监察厅手里,要他说什么还不是全由我们?到时候证词随便编就是了。”  

  斯特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觉得帝林的做法有点歪门邪道的味道了,但是细细一想,发现舍此之外,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你总不可能抓来魔神皇来证明紫川秀的无辜吧?  

  他摇头叹息道:“不管怎样,事情的真相总要阿秀出现才能明了,现在这么久没有阿秀的消息,我真的担心他已经……”他硬生生的吞下了那句不吉利的话。  

  帝林站起身来,在窗边仰望东边的天际,喃喃说:“老天保佑,希望他平安无事。”

  东边的天际,一颗大星正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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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05:3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安定了军心以后,秀字营的第一件任务就是确认名册。在基新行省招募的时候,秀字营的总兵力是八千四百多人,在经历了诸场战斗——清剿叛军残余、杜莎偷袭战、帕伊保卫战以后,秀字营兵力的战斗减员居然不到二百来人。相比于中央军的十五万大军只有不到五万可以回家的可怕伤亡率,秀字营的伤亡比率之低居于远东的诸路家族军队之首,几乎可以称得上奇迹了,大家说:“哪怕是做饭的厨子都没这么安全。”  

  其实仔细一追究,原因也并不怎么奇怪,自秀字营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打过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清剿叛军残余靠的是利诱和招降,与云浅雪部队的那一仗靠的是出其不意和放火偷袭,至于帕伊保卫战,每次魔族一上来,秀字营的痞子们就赶紧躲到了中央军防线的后面,一边卖力的大叫:“加油!加油!”  

  也因为这个原因,紫川秀看出了秀字营最大的弱点就是单兵作战能力的薄弱。这样的乌合之众,吓唬一下盗贼还可以,如果真的实打实遭遇了魔族的精锐团队,恐怕顶不到五分钟,八千人会一下子就灰飞湮灭了。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跑到军营里宣布:“等下我们来娱乐一下,举行比武大赛,谁都可以参加,大家快来报名!”  

  士兵们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没有人理会他。大热的天,有这闲工夫,不如抓紧时间睡个午觉。  

  “冠军奖赏一百个银币,外加白川的贴身内衣一件!”他把声量压得低低的:“刚换下的!”  

  这还得了!深山老林里,士兵们早就憋得发慌了,一听到这个,鼻血都流出来了。“哗啦”一下子,几百士兵激动的一涌而上,大家齐齐嚷着:“我参加!”  

  “给我报名!”  

  紫川秀悠然的扛着桌子过来登记名字,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又把罗杰和明羽都给叫了过来帮忙——等这两个家伙明白是什么回事后,马上就举起了手:“我也要参加!”  

  这么热闹的喧嚣吸引了附近几座军营的人,一看到这么热闹的情形,一大堆人拥挤在那里不知干什么,他们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冲进人群里:“给我报个名!”管他做什么呢,反正这么多人参加的,准是好事!  

  消息越传越开,整个秀字营的士兵都知道了,而且不知不觉的,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变成了:“比武大赛的冠军奖赏一千个金币,而且还可以与白旗本共度良宵!”事后白川追着紫川秀砍了四十公里,几乎秀字营的全体都报了名了。  

  那天真是盛况空前,人山人海,因为参赛人数太多了,紫川秀不得不分了几十个赛场进行小组赛和选拔赛。秀字营的各路豪杰各自施展拳脚,大打出手,只见一片拳风脚影,刀光剑影,端的是精彩无比,赛场外的观众席响起了如雷喝彩。  

  裁判紫川秀困得打起了瞌睡,吩咐说:“打完以后,活着的那个来叫醒我就是了。”  

  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明羽旗本艰难的闯过了五关,却因为体力不支在第六回合就给累得趴在了地上,他最后的遗言是一声大喝:“究竟是谁编排的赛程表?怎么我的对手全部是那种身高超过两米三十的大汉?”  

  树荫下,紫川秀裁判在大打呼噜,睡得正香,忽然打了了个喷嚏。  

  罗杰旗本的运气也没比他好多少,他碰上的第一个对手善于使大力金刚指,敲断了他的两根肋骨;第二个据说是鹰爪门的高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个洞;第三个使无敌鸳鸯腿,踢断了他一根腿骨;第四个一看就知道是铁砂掌的高手了,手上的茧子厚得足足有半寸,只轻轻摸了下,罗杰当场就呕血不止。  

  罗杰明白过来了,怒气冲冲的跑下去质问紫川秀。  

  紫川秀安慰他说:“你的下个对手是女的,手上功夫软得很,不用怕。”  

  等罗杰兴奋的回到擂台上的时候,紫川秀才懒洋洋的说:“她练的是撩阴腿。”  

  “你怎么不早说!啊……”一声长长的惨叫之后,罗杰也被人抬了下来了。  

  激烈的比赛一直进行到深夜,最后,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小个子士兵惨胜决赛对手,奇迹般的获得了胜利。紫川秀如约把银币和奖品发给了奄奄一息的他,顺便将他提升为中队长,并向大家宣布:“以后这种比赛会常有的!谁都会有机会的!”  

  这次比武大赛给秀字营的安定留下了无数后患,秀字营的士兵原来大多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地痞流氓,他们最讲究的就是“面子”。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终生的耻辱,他们想方设法的想讨还这个场子——他们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的,偷袭、暗器、围攻、在饭菜里下蒙汗药、陷阱……什么卑鄙下流的招数全部给使了出来。连续几天晚上,各个营地不断的传出惨叫,那些老兵就叹息说:“又一位好汉归了天。”  

  因为比武大赛是层层选拔的,张三输给了李四,李四又给王五打败了,最后王五给陈六一脚踹下了擂台。几乎每个人都打赢过一两个对手,又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要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关系得一个师团的会计过来才行。人人都想报复别人,却忘记了自己也是别人报复的对象,失败者努力复仇,胜利者也不敢松懈,步步提防,生怕什么时候让人给黑了。一时间,整个大营里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军中练武之风大盛。  

  恰在这个时候,大量的藏宝图莫名其妙的出现,散落在军中各处:营地操场上、厨房空隙里、睡觉的枕头底下、餐台下、兵器库里,甚至上厕所用的草纸堆里都发现了,谁都不知道这些图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藏宝图往往只有那么几句话:“绝世武功藏于山上某某的山洞里的大石头下!”后面简略的画有地图。  

  “绝世武功藏在某某林子里第五棵松树的顶端!”  

  “绝世武功埋在村子里大路的距离门口二十米处下面!”  

  开始谁也没把这些藏宝图当回事,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直到有一个闲得无聊的士兵抱着反正也没有损失姑且一试的心理,按照地图的指引,他爬上了后山找到山洞,真的在里面找到了一本《飞龙枪谱》,里面记载的武功厉害无比,练习不到三天,他就把比赛时赢了他的对手——某身高超过两米的彪形大汉,全秀字营出名的勇士——打得七孔流血满地找牙,得意洋洋的走了。  

  消息传开了,整个大营沸腾了。前天还被人们当上厕纸用的藏宝图,现在一张张变得身价连城了。按照藏宝图的指引,在那些高山之颠、深渊之底、密林深处、半兽人藏白菜腌酸菜的地窖、猪圈的食槽下面、水潭里千年乌龟的背上……大家挖地三尺,找到了一大堆什么:  

  《九阴真经初级教材》、《九阳神功普及版》、《国小二年级丛书:九阴白骨爪的七种练法》、《降龙十八掌入门讲座》、《中学生健身指南:螳螂拳》、《如来神掌九八版》、《婚前卫生知识教育读本:玉女神功阴阳双修》……这些藏宝图和武功秘籍层出不穷,取之不竭,不但满足了人手一册的需要,有的人甚至有了几册,同时修练几种武功。  

  大家简直乐不可支,想到在第二次比武大赛上自己扬眉吐气的情景,一个个疯了似的没日没夜的苦苦练习各种秘籍,进步日新月异,一日千里。整个秀字营简直成了古往今来各种奇门绝技的集合大演示了。  

  被派去开荒种田的农垦兵不用牛不用犁,立桩站马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砰!”的一声巨响,只见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半亩地一下就开出来了。  

  派去传递消息的通讯兵施展“凌波微步”和“八步追蝉”的轻功,一个个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的从房顶、树梢等半空飞过,吓得附近几个村的半兽人大叫:“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厨子炒菜时候运铲如飞,手法中暗含独孤九剑之精髓,奥妙又神奇,炒出的菜没一根能吃的,不是焦了就是生了。  

  某天晚上,几个下流坯子前去偷窥白川大人出浴,结果全部被抓获,白川怒气冲冲的提着他们过来找紫川秀,说:“秀川大人,把那本《葵花宝典》给他们练练!”刚才还宁死不屈的几条好汉当即就变成了软虫,连连磕头求饶……  

  大家武功越练越熟练,越练越上瘾,报复滋事的事件却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人人都有武艺,如果自己本领没到家就过去滋事的话,说不定对手比自己的武艺还要高强,那自己过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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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05:40: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布卢村的牛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埋着什么。  

  “大人,您何必做得这么麻烦呢?您干脆把那武功秘籍发他们每人一册好了,何必这么麻烦,每天晚上都要出来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埋东西呢?”  

  “把位置记下了,等下回去画藏宝图——白川,如果我直接发给他们,那他们得来就太容易了,他们是不会珍惜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用心修练的。一定要让他们费一点力气,他们才懂得珍惜!我这里还算好的了,祢不看那些武侠小说,为了争夺一份武功秘籍,足足死了四五万人了,结果发现是假的!”  

  “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怎么懂……”  

  “没事,我又把时空给混淆了——走吧,去下一个藏宝点。嗯,其它的地方都藏过了,不如把这本《碧天神功》藏在村里的茅房里怎么样?”  

  在强化军队作战能力的同时,紫川秀也不忘他赚钱的老本行。他派出德伦等半兽人带着粮食和食物到各地去换取那些珍贵的矿产:黄金、白银、金刚石、魔水晶……  

  恰好这一年远东庄稼收成不好,再加上天灾人祸等各种因素,远东各地普遍饥荒,粮价大幅度飚升,德伦等收购人员乘机提高粮价,一颗高纯度的二十克拉的蓝宝石居然只换到了不到一百公斤大米!各地的民众一边大骂德伦(他们不知道德伦的后面有个紫川秀)是吸血鬼,一边乖乖的来交易:没办法,宝石再漂亮也当不了饭吃。  

  等到各种珍贵的矿产送回了布卢村,紫川秀亲自挑选了一批绝对忠诚的士兵,由白川带领他们把矿产通过后山的秘密信道偷偷运回家族内地。  

  一个月后,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大批的粮草和秀字营军队训练所急需的武器装备:一万多精良的披甲、坚固的盾牌、五千把能射到三百步以外的强弓、近万捆上等的弓箭,还有五千多匹活蹦乱跳的优良战马。  

  对于那些帮助过他们的布卢村,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半兽人,紫川秀十分的慷慨,他分文不要就把足够一年用的粮食赠送给了他们。七八○年的这年,在远东的大饥荒中,几乎每一个村落都有大批穷苦的民众被饿死的,唯有布卢村以及周边村落因为紫川秀的周济得以度过难关。村民对紫川秀感恩戴德,一时间,“光明秀”之名传遍了周围几十个村镇。  

  整个瓦格行省都知道了,在布卢村有个救苦救难的“光明”大人,各村镇的村长和长老们屁颠屁颠的跑来布卢村求见“光明大人”,带来了他们村落里最珍贵的宝贝,求求大人行行好救救他们快被饿死了的村民,哀哭之声日夜闻于军营。  

  好心肠的光明大人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他们进贡的各种珍宝,将一车车的粮食送给了他们。那些长老和村长们感激不尽的离去,发誓说会一辈子记得光明大人的恩惠,只要大人有所差遣,全村上下水里来火里去,绝对不皱下眉头!  

  罗杰吃得饱饱的,练习了上层武功浑身精力过剩却没什么事情可干,闲得无聊,他吵吵嚷嚷的要求找一份工作,于是紫川秀派他带着几个中队出去找点“外快”。  

  从这天起,魔族占领军的瓦格行省守备队有福气了,接二连三的,不断的有怪异事情发生:补给的粮车连续的被劫,运送的道路桥梁被毁坏,派出去侦察的斥候部队竟然像藏进了地里,只有出去,没有回头的;晚上就听见大营边上的密林传出可怕的号吼喊杀,士兵们不敢睡觉;三个团队长级别的高级军官竟然在同一个晚上离奇的死了,找不到一点原因;甚至就连在大营门口值勤的哨兵也会不可思议的失踪,仿佛地上长了嘴,将他们一口吞了进去。  

  魔族士兵们纷纷猜测,有鬼怪作祟!为了安定军心,占领军的司令请来了几个当地的巫师来请教,他们都说这是因为风水不好,有妖孽在作怪——不奇怪,哪怕你上厕所忘了带纸他们都说这是有妖孽作怪——司令好酒好肉的招待了巫师们一顿,于是巫师们也很卖力的唱啊跳啊,在太阳底下舞了半天,搞得浑身大汗。  

  巫师们说:“行了,妖孽已经被驱赶走了!”  

  魔族大营加强了戒备,增派巡游。一连几天无事,大家都以为平安无事了,刚刚有点松懈,怪事又来了,半夜里军中莫名其妙的失火,烧掉了几百个帐篷和半个储粮仓库!一时间,人心慌乱,魔族士兵白天不敢歇息,夜里不敢睡,不敢出营门口,小股部队不敢离开大营超过五公里。  

  士兵们没吃没睡,士气沮丧到了极点,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大家一个个睁着红红的眼睛,走路时候不断回头打量着自己的身后,人人自危。  

  明羽则负有另外一个使命,紫川秀指出,在刚刚结束的远东战争中,由于魔族军队进展得太过快速了,在远东各行省的偏远地区,很可能还存在着来不及撤退的人类有生力量。为了躲避魔族军队的搜捕,他们躲在了深山老林,沦落为了占山为王的强盗,依靠打劫为生——说到这里,三个旗本一齐红了脸低下了头。  

  紫川秀认为,那些人类士兵虽然战败,但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与魔族兵交战多次,战斗力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对于和魔族作战以及丛林游击战,他们肯定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这些分散的、不起眼的武装力量一旦被集结起来,那就将是一支很可观的力量了,足可以攻城掠地,这些人,对魔族的仇恨最深,最为强韧,将来可以充当秀字营的战斗核心。交托给明羽的任务就是尽量与他们联系上,把他们组织起来,周济他们武器、食物和药品,定下联系的方法,恩威并施,想办法让他们服从我们的指挥。  

  明羽领命而去,果然,在紫川秀着重指出的地方,像在原来黑旗军的西南大营驻地周围、杜莎行省、维斯度森林、得亚行省、伊里亚行省等各地的偏僻地方,他发现了很多紫川家的战败士兵。在魔族刚开始进攻的时候,他们就与上级失去了联系,没接到撤退的命令不敢后退,眼看不敌大股的魔族军队,他们往往几十人上百人一伙躲进了山林里继续作战,一直没与外界接触,甚至就连紫川家已经与魔族议和的消息也不知道。眼看一天天过去了,魔族势力越来越强大,统治越来越稳固,自己人却迟迟不见来,他们已经几乎绝望了。  

  这时候,明羽来了,他宣布说是奉副统领“光明大人”之命来收编你们的,奉命将你们整编重新投入与魔族的战斗中去。虽然那些士兵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光明大人”,但是他们久已经不与外界联系了,看到明羽一身深蓝色的紫川家军官制服,又说要与魔族重新开战,他们激动得眼泪直流,说:“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家族终于要反攻了!”问都不问就毫不犹豫的跟明羽走了。  

  明羽出发时候只有一个中队的人马,回来时候足足有好几千,这还是因为他顾忌人数太多了,一路上难以躲避魔族的巡逻,只带回了一小部份的人马,其它的给他们留下了食品、药品和武器,吩咐他们潜伏在原地,等候命令。各地的游击队都说了,只等“光明大人”的命令一到,我们马上出山跟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紫川秀知道,在目前这种魔族强盛一时的形势下,自己这个脆弱的小政权无论如何发展,都无法与强大的魔族军队正面抗衡,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最要紧的保证就是情报的封锁。为了隐蔽踪迹,他严厉禁止部队擅自出击,凡是负有特殊任务不得不离开布卢村丛林地带的,都必须得到紫川秀的批准。经过紫川秀同意派出去的人员都具有高级忍者的水平,一个个行踪神秘,昼伏夜出,潜行如飞,魔族的巡逻队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而相反的,紫川秀却投下大量精力和物资来收集魔族的军事和政治情报,借助德伦等半兽人的力量,他建立了一个覆盖整个瓦格行省以及周边地区的高效率情报网络。在整个行省区域内,森林与森林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田庄与田庄之间,全部设有秀字营的情报传递网点。  

  秀字营的情报员无处不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路过的半兽人老农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手中中空的棍子却藏着密码快信;路边嬉戏的孩子,一看魔族的士兵经过,会不出声的把山上的消息树放倒;房顶的炊烟,原来是用来传递警报的信号。  

  这些地下战士的消息非常的灵通,他们收集的范围无所不容,能一直刺探到魔族守备队司令的书房,从整个行省魔族驻军的兵力情报到行省总督的衣服号码,他们通通了如指掌。而且,他们的消息传递也无比的迅速,从这里到那里,仿佛整个地区是一个共神经的有机体,只要一个地方有情况,一眨眼工夫,消息会马上传到几百里之外的布卢村,没到中午,布卢村的地下战士就可以知道魔族军驻军早餐的菜谱。  

  看着部队人数一天天的扩充,领地一天天的扩大,呈现一种欣欣向荣的趋势,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特别是白川等高级军官,看到部队如今是如此的昌盛,人心团结,对比起不到几个月前躲在杜拉森林里饥一顿饱一顿人心惶惶的情形,大家都感觉到当初选择跟随紫川秀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想起紫川秀保证大家衣锦还乡的承诺,从上到下,秀字营的官兵们都像崇拜神一样的崇拜他。大家鼓足了干劲,准备着跟魔族大干一场。  

  帝国历七八○年的夏天,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除了魔族与紫川家之外,远东的一个第三势力开始了它悄悄的发展。以布卢村为中心辐射三百多公里以内,东以科加丛林为界,背靠天堑的古奇山脉,这就是他们的领地。  

  把人类的一部份在魔族的奴役下保存下来,紫川秀这一伟大的计划成功了。魔族的占领军司令部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就在这里,未来的光明王静静的、对魔族时刻保持警惕的扩展了自己的势力。  

  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强者,就将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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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16:3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集

第一章 暴政

  七八○年春季的远东全境,一片祥和。战争已经结束了,早在三月,远东种族军的战士开始从军队里回家了。他们扔下了杀人的武器,拿起生了锈的犁地家什,在田地里满头大汗的干起农活来。在那些被战火摧毁的村镇和城市,重新冒出了炊烟袅袅,出现了人烟。人们开始重建家园,日子过得相当的平静,从前方归来的半兽人开始躺在妻子身边享起福来,吃得胖胖的。  

  五月份,魔族远东占领司令部(后来改名为远东总督府)派遣大批魔族部队进驻远东各行省的省会城市,在各行省设立政府,开始了对远东的统治,所有人的噩梦开始了。  

  司令部发布的第一个命令是:远东各种族,无论哪个种族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按人头每人交纳一百公斤谷子。魔族的地方官员解释说:“这是当军粮用的,是用来犒赏劳苦功高的远东解放者,伟大的神族大军。”其实早在帕伊围城时候魔族就有过从远东当地征收粮食的念头,只是当时的魔族军统帅云浅雪顾忌这样会激怒远东联合军的士兵,当时他们的助力还是不可缺少的。到了现在,形势已经变了,新任的远东总督鲁帝公爵不怕天,不怕地,尤其不怕人民,他全无顾忌。  

  这个命令引起了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远东本来就不是粮食产地,往常这里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再加上连续两年摧残极大的毁灭战争,青壮年都被抽调了当兵,土地荒芜,导致粮食生产大幅度减产,很多家庭都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个时候要拿出这么大一笔粮食,实在很困难。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都说:“就连紫川家执政时候也不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收粮的。我们浴血奋战,赶走了紫川家的统治者,却换来了更坏的!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小伙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民众的反应是如此激奋,以至于魔族的征粮队不得不用棍子乱敲,将老幼妇孺的半兽人、蛇族打得嗷嗷直叫,交出了他们最后一条裤子。到了六月初,好不容易才勉强的完成了一半的征粮任务,面对部下们(也就是远东各行省的分管总督们)的叫苦连天,鲁帝不屑的说:“你们就是不够干练。”  

  他亲自在杜莎行省做示范给大家看,魔族军在每个家庭都抓一个人当人质,如果在两个星期之内这个家庭还交不满粮食定额的,就把人质给杀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杜莎行省基本上完成了征粮任务。  

  远东各地的总督们纷纷仿效上司的做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效果却不是那么的理想,砍了几万人质的脑袋,任务才不过完成了七八成。  

  七八○年的春夏之交,整个远东地区千里饥荒,饿死四十七万人。  

  挣扎于生死一线的饥民不甘心全家妻儿老小跟着自己一起饿死,纷纷起来打劫魔族的运粮车队。整个远东盗贼遍地,秩序大乱,魔族守备部队则回报以最残酷的镇压手段,一旦抓到抢粮的,全部活活剥皮。一时间,从最东边的沙加行省到最西边的伏名克行省,道路边的几乎每一棵树上都吊着剥了皮或者烧焦的尸体,魔族驻军每天来回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严峻的形势到了八月底逐渐又缓和了下来,又到了每年的粮食收割时节了,恰好今年远东的粮食收成不错,随着一批批新粮的收割,抢粮的强盗渐渐少了起来,最后几乎没了。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苦难的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比起他们在战争和刚过去的饥荒中所经历的,更加深重的灾难和痛苦正在家门口等着他呢。  

  九月初,远东大总督府又发布了今年的第二次征粮任务,每人征收粮食四百公斤,同时下令每户出一名青壮年劳力服劳役。  

  后世往往认为,是魔族的远东大总督鲁帝过度的急功见利导致了魔族远东政权的夭折,他们都说,如果魔族委任的远东总督不是鲁帝的话,比如说,换成仁厚点的叶尔马,或者手段更温和点的云浅雪,那么魔族在远东的统治是应该能维持更长时间的。毕竟魔族刚进远东的时候,当时的远东民众甚至是欢声雷动夹道欢迎魔族大军进来的,那热烈的情形,让人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紫川家首任总长紫川云进军远东的一幕。

  但青年史学家唐川独持己见,他认为:“历史不会因为偶然而改变,无论是谁担任远东的总督,出现那个结局都是必然的。虽然远东地区已经划入了魔族地区的版图,但是魔族王国却并不把远东的民众和自己的臣民同等看待。“贫瘠的远东地区被魔族当成他们与人类战争的后勤补给地和殖民地,在魔族看来,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们征服紫川家与人类世界的目标所需要的一块垫子罢了——谁会对一块‘垫子’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呢?  

  “有很可靠的证据表明,七八○年的夏秋时节的第二次征粮任务,完全是出于魔族上层对鲁帝的授意和命令。由于战争,当年魔族国内误过了春耕时机,粮食欠收,有出现饥荒的可能。  

  “根据我们手头的御前会议记录可以证实,当谈到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魔族的二皇子卡兰提议:‘我们可以从远东的那群乡巴佬身上捞一些。’——他甚至没有费心劳神把他们称为‘远东友军’。御前会议以全票通过了这个提议。  

  “由此就可见魔族王国对于远东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鲁帝的横征暴敛,不过是执行他们上层的命令罢了,只不过他选择了一种他认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也就是最残酷、最野蛮的方式。”  

  乡乡镇镇,到处响起了魔族守备军的马蹄声响,他们大声的吆喝着,宣布着最新的征粮命令:“每人四百公斤粮食,马上交出来!”虽然来自国内的命令只要求每人征收两百公斤,但是鲁帝也长了点私心,他想为自己的部队积攒点军粮,将征粮额度提高到了三百,而他麾下的总督和驻军头目则有样学样,层层加码,最后达到了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四百公斤,足够一个成年半兽人吃一年的口粮。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魔族士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将那些交不出粮食的人家搜了个底朝天,砸碎了所有的米缸锅炉,茅草的房屋被一把火点着了,熊熊烈炎中,冉冉上升的黑烟熏黑了黄昏的天际。老幼妇孺的半兽人、蛇族、精灵怪和龙人被吊了起来用棍子乱打,村子的上空回荡着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声。  

  整个远东大地都在占领军的铁蹄下流血,呻吟……  

  为了粮草的征集已经搞得怨声四起了,但魔族的索取并不局限于粮草。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已经发现了,虽然骁勇的魔族军在平地上打起野战来称得上所向无敌,但在对帕伊城的攻击中,近百万的魔族大军居然拿不下坚守孤城的少量人类守军,这暴露了魔族军队作战能力上的薄弱环节,不善于攻城。而魔族如果打算继续西进的话,所要遭遇的第一仗就是坚不可摧的瓦伦要塞,这可是比帕伊要强上数百倍的坚城。  

  魔族最高统帅部认为,攻城能力的薄弱,主要是因为武器装备的缺乏造成的。在魔族军中,云梯、冲车、登城车、攻城车、铁甲盾等攻城武器数量远远少于人类的,技术上也远比人类的要落后,这是限制魔族军队作战能力的一个瓶颈。  

  另外,上次的战争中,斯特林在帕伊城下横冲直撞的铁甲骑兵也给魔族的参谋总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族迫切的想拥有同样的战略性特种兵种,以图在即将到来的与人类大规模野战中取得优势。  

  所有这些新式工具和武器的制造,需要大量的金属和煤。  

  大批大批的远东种族青壮年平民在魔族兵皮鞭的驱赶下进入了新开辟的矿井去进行高强度、高危险的开采作业。在魔族开挖的矿井中——这些矿井比以前迄今为止挖的任何矿井更深—  

  —人们挣扎着,成群的病倒、死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地下,成千上万的矿工因为塌方、冒顶的灾难事故而送命,他们的躯体被上亿吨的石头压成齑粉,深埋地下。  

  由于把一切的生产能力都集中到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上去,造成了远东几乎彻底的经济崩溃。为了躲避劳役和征粮队,村民们背井离乡,丢下了刚播种的粮田,种了一半的土地开始荒芜,长满了野草,人们回忆起刚过去不久的饥荒,开始了极大的恐慌。  

  七八○年的十月,远东五大种族,也就是半兽人、蛇族、精灵怪、矮人、龙人各自推举自己的代表,联合向远东大总督请愿。代表们来到总督府,流着泪哀求鲁帝大人给久经苦难的远东人民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请求能够减少征粮的任务数额(起码把能活命的最低限度的粮食和来年的稻种给留下来),能够把一部份抓走的青壮年壮丁放回家,哪怕就让他们回家几个月,到了冬季的农闲时节再过去也是好的。

  鲁帝非常诧异,说远东的这群贱民,居然不想着如何回报远东各民族的解放者——我们伟大的神皇陛下和他忠实的臣子鲁帝大人,不想想有多少勇敢的神族战士为了解放你们献出了生命和热血,而是斤斤计较,说什么任务太重了承受不了!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目前的任务已经是神皇陛下的优惠恩典了,是陛下对远东民众的最大关怀了!你们明明是企图蛊惑人心扰乱秩序!幸好,我火眼金睛的鲁帝大人一眼就识破了你们的企图,你们的阴谋是绝对不会得逞的,远东民众对神族的忠诚和热爱,你们是绝对动摇不了的!  

  至于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罪大恶极的家伙,哼,杀了你们还真是便宜了你们呢。鲁帝将军边说边动手把他们给杀了。  

  同日,总督府发布命令,宣布过几天就是伟大的神皇陛下的诞辰,每人再征收一百公斤粮食,以表示远东民众对伟大的神皇陛下的热爱和忠诚。  

  一般来说,远东的民众是淳朴的、忍耐的,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忍受饥饿,忍受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他们忍受了上千年的苦难,像骆驼一样的驯顺,又如老黄牛一样的忍耐,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忍耐都得有个最起码的底线:只要可以活下去。一旦这个底线也不能保障的时候,那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的狂暴和桀骜不驯,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可以忍受了紫川家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但如今面对魔族的暴政,他们却一年也受不了。  

  远东的沙罗行省的民众素以民风彪悍和热爱自由而闻名,当年,就是他们第一个起来反抗紫川家的暴政,如今,又是他们再一次给整个远东做出了光辉的榜样。为了抗议魔族的横征暴敛,行省的首府珑克市爆发了大规模的骚动,几万衣裳褴褛大叫大喊的半兽人和蛇族占领了这个城市长达两天之久。他们大声的讥讽和嘲笑当地的魔族总督,喊叫声淹没了魔族一位正规军的团队长的威胁喊话,愤怒的骚动群众向全副武装的魔族军队投掷泥块和发起冲击。  

  被激怒的当地总督要求驻军出兵镇压,冷静的驻军首领不得不给他指出,眼前这一片愤怒的人山人海足足有十几万人,而罄尽魔族在当地的全部武装力量也不到六千余人,一旦激怒了他们,胜负姑且不说,他们随时可以冲垮总督府门口那道薄弱的卫兵人墙,那后果,大人您可以自己想像。  

  明白以后,魔族总督浑身哆嗦着躲进了总督府总部的地下室里,自作囚徒。  

  远东总督府的反应是非常强烈的,紫川家因为疏忽和反应迟钝而导致小小的叛乱蔓延,发展成为席卷整个远东的大灾难,最终失去了整个远东。鲁帝决心不犯与自己前任同样的错误,二十个团队的魔族正规军迅速的被派往叛乱地区,通往那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条小路都被封锁了,整个叛乱地区成为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真空地带,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将永远不被世人所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位于沙罗行省下游的明斯克行省的村民发现,实在无法再饮用蓝河的河水了,往日清澈见底的整条河流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凡是见到这一情形的远东民众,无不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魔族官员对此的解释说是上游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水利修建工程,那种红色是一种特别的红泥溶解于水中造成的,但在民间的有些地方,特别是在一些与沙罗行省相邻的地区,那里的半兽人村民耳朵听力相当的好,视力也不怎么差,却流行着另外一种说法,魔族在沙罗行省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种说法迅速的传遍了整个远东。  

  如果说对于先前鲁帝的横征暴敛,远东民众还提出了诸多抗议和不满的话,而对于这次的沙罗行省事件,他们则回报以沉默,压抑的、死一般的沉默。那是因为他们已经觉悟了,自己所面临的对手,不是可以用语言和道理来说服的。  

  一片沉默之中,仇恨的种子在一天天的生根、发芽……  

  帝国历七八○年的十一月,酷热难当的炎热天气渐渐的消逝,虽然第一场雪的踪迹还迟迟不见,但浓浓的秋意却已经清楚的表现在凋零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枝头上。

  落日在西边的天际发出最后无力的光芒,映照在马蹄踏过的枯黄野草,骑兵侦察队迎着落日方向疾驰而过,落日的余辉在骑兵们跳跃的身影上镀了金亮的一层。  

  队列前头指挥的军官突然一举手:“停下!”勒紧了战马,马匹长长的一声嘶鸣。后面的骑兵也跟着一个接一个的停下,不羁的马蹄踢打着枯草,胡乱的原地兜着圈。后面的另一个骑手赶上来问:“白川,干嘛停下?”  

  白川没有回答,偏着脑袋侧过头去仿佛在倾听着什么,鼻子使劲的吸着气:“明羽,你闻一下,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  

  明羽使劲的吸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草原特有的土地和干草的芳香,晚风吹过,他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协调的味道。他很快反应过来,迟疑的说:“有点血腥味?”  

  白川点头,指着位于他们南方的一个小树林子:“是从那传过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明羽有点犹豫,白川已经掉转了马头直奔而去,骑兵们已经跟在她的身后了,他无奈何的叹口气,暗暗祈祷那不要是魔族的大部队才好。  

  越接近林子,血腥的味道就越浓烈。在林子的边上,白川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一道天然形成的浅沟里横着被砍死的魔族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足有十几具,可以看到黝黑的、嘴唇上血迹斑斑的脸,蓝棉裤外面黑呼呼的赤脚。在尸首的旁边没有武器,连身上的铁甲也给剥掉了,伤口里血还没有干,在不断的往外涌滴,显然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凶手,无论他是谁,一定并没有走远,很有可能就是听到了马蹄声才匆忙走开的。  

  明羽皱着眉头,吩咐部下们:“挖个坑,把他们埋了。”骑兵们一片叫苦连天的埋怨,要收拾这么恶心的死尸,长官实在太多事了。明羽倒也不是具有菩萨慈悲心肠才替魔族兵收尸,他只是担心若是让魔族发现尸体,肯定会对这一带的居民进行报复的,说不定也会连累到秀字营的藏身之处。  

  侦察兵来向白川报告:“从血迹看,对方有几个负了伤,血迹一路滴进了林子里,血迹都是湿的,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脚印很杂乱。”白川点点头,里面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她挥手招呼一队骑兵:“跟我进去。”  

  这是一片桦树林,树木稀疏,在这深秋时节叶子都快掉光了,很适合追踪。骑兵们沿着林间的小路跟着血迹而去,秋天深深的一层落叶在马蹄底下咯吱咯吱的发着声响。  

  “他们就在那儿!”前面的骑兵叫喊道。  

  白川也看到了,浅白色的桦树林间有一堆活动着的异样颜色,非常的显眼。她精神一振,给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加快速度赶上去。马蹄响彻林间的小路,栖息的小鸟给惊得飞起。  

  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战马的速度了,对方不再躲藏,反倒朝着白川等人迎了上来。白川生怕有埋伏,下令骑兵们减慢速度,小踏步的前进。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经互相可以看清楚了,双方警惕的相互接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群衣裳褴褛的人类士兵,装束各异,有的人穿着军大衣,有的人穿着紫川家的士兵制服,胸腹之间处绑着一块残缺不全的护身甲,还有的人甚至就穿着魔族兵的战甲,上面沾着血。士兵们面目黝黑、精瘦、肮脏、饥饿,有几个身上还带着伤,连站都站不直了。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刀、剑、弓箭、魔族兵特制的勾式刺枪、钉了钉子的木棒、磨尖的铁片……  

  白川目光炯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了。她跳下马,把腰上挂的马刀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拍拍自己身上,示意自己是没有武器的,缓缓向他们走近,脸上带着微笑。  

  “站住!”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再走近我们就放箭了!”这个汉子显然是这一伙人的头,他话音刚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起了,几个弓箭手已经把箭上了弦。  

  白川身后的骑兵一阵骚动,血气方刚的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一片蓝色的刀光闪烁,队长凶狠的叫骂道:“你们敢动我们大人一下,我把你们全部砍成肉浆!”

  “别闹!”白川回过头,严厉的压制骑兵们。她又转过头,停住了脚步,把手摊得开开的,轻声说:“我没有武器的,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能让我再走近点吗?”  

  或许是被白川温柔的语气打动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面闪亮的马刀的效果,络腮胡子的语气柔和了些:“祢过来,慢慢的。”弓箭手也把装上了箭矢的弓垂下,指着地面。  

  白川走了过去站到他们面前,双方已经可以随意的交谈了。白川干咳一声,问:“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是你们杀的吧?”  

  络腮胡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们干的。”否认是没有用处的,身后很多人的兵器上还沾着血迹,还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魔族兵的盔甲。  

  白川点点头,带着赞许的神色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几个兄弟挂彩了……”  

  白川立即说:“稍等一下。”掉头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吩咐骑兵队长两句。骑兵队长从塞得鼓鼓的马鞍袋里面找出点东西交给白川,她又走了回来,将一瓶伤药和几卷干净的绷带交给队长:“赶紧给弟兄们处理伤口,不然等下就发炎了。”  

  络腮胡子连忙接过,这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他转头把药交给一个披着魔族盔甲的小伙子,低声吩咐他去包扎伤口,转过头对白川由衷的说:“十分感激。”  

  几个伤员被扶到一边倚在树下进行包扎,他们也呻吟着七嘴八舌的表达了谢意。双方之间那种绷得紧紧的气氛已经松懈下来了,大家都长松了口气,松开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白川微笑着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请问您的身份?”  

  “我叫杜克,是紫川家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小骑武士,”络腮胡子苦笑一下:  

  “曾经是。”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沉默着,神色颇为尴尬。白川不解,随即恍然:“三十一师团?那不是原来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动乱中,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二十五个家族师团奉雷洪之命叛变,三十一师团也是其中之一。这批叛乱队伍加入了远东种族军,成为远东叛军中的中坚力量,后来在魔族入侵时候,他们成为了魔族侵略人类的帮凶和爪牙,同胞手足相残,这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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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16:4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川沉默了,好半天了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眼前站的人也是叛军的一员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杜克轻声说:“是的,祢想的没错,我们是叛徒。”他挥一下手,指着后面沉默不语的众人:“现在站在祢面前的,都是叛徒——雷洪起兵时候,凡是忠于家族不肯叛变的官兵,全部给他杀了,现在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叛徒,紫川家的叛徒,也是人类的叛徒。”他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难以掩饰的苍凉和无奈。  

  白川看着眼前这群人,憔悴、精瘦,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被人污蔑为叛徒时候的悲哀,自己也曾深深体会过。其实就是现在,自己和秀字营一行人也依旧背负着背叛者的污名,只是自己一行人是无辜的,而眼前的这些人则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者了,他们的感受又是怎样的呢?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问:“那些魔族兵,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雷洪死了,魔族派鲁帝来做了远东种族军的首领,鲁帝对待部下太残暴了,我们不想再干了,开了小差。外面的那些人,是魔族派来追杀我们的执法队。结果,”杜克自嘲的一笑:  

  “祢都看到了,我们把他们给做掉了。”  

  白川有点惊讶,魔族执法队是魔族军中的督战队,往往都是由魔族军中的精锐部队担任,眼前的这一伙疲惫不堪的逃兵居然能反过来把对方给消灭掉,那么,眼前这群人战斗力就要比他们看起来的要强上很多了。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战士,再加上优秀的作战指挥官,这些都是秀字营目前很需要的人才。她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有没有打算过返回紫川家呢?”  

  杜克摇头:“我们手上染过自己人的血,家族不会宽恕我们的。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哪天被魔族追上了,我们拼了也就算了。小姑娘,谢谢祢的药,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药品和食物?我们用金币跟祢买。”出于自愧形秽的心理,他不想与眼前的人类有太多的纠葛,大家虽然同为人类,却不是同路人。

  白川叫住了他:“我们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基地有,食物和药品都很充足。既然你们没什么地方去了,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杜克十分惊讶,眼前的人类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肯接纳自己?他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事实上,他们早就有这个疑惑了,魔族已经开始胜利进驻远东各地,许久以来已经见不到曾经统治远东的紫川家军队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军官身着紫川家特有的呢子蓝色军大衣和高筒皮靴的军官制服,她身后的部下也通通身穿黑色的骑兵制服和披风,肩膀上缝有部队番号的红色肩章,一言一行流露出那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举止,身手矫健,气质沉稳,很显然这是某支正规部队的一部份。  

  白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说:“你放心,咱们是同路人,我们也是叛军。我们是秀字营的。”  

  “啊!”“哦!”叛军士兵齐齐发出了惊讶的呼声,杜克颤抖着问:“你们是秀字营的……那紫川秀是你们什么人?”  

  “紫川秀是我们上司。”白川奇怪对方的反应,问:“怎么了?”  

  杜克激动的说:“他是个大英雄!他的事情,我们军营里都传遍了——魔族最初想封锁消息,但是死了那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们实在无法解释,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听到他的名字,魔族连从睡梦里都会吓得哭起来呢!因为他,连我们都沾光,跟着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我们都把他当偶像来崇拜呢!他是我们紫川家族的光荣!”激动之下,他忘记了自己的叛逆身份,脱口而出“我们紫川家族”。  

  另外一个叛军士兵补充说:“整个人类世界的光荣!”  

  白川和秀字营的骑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在家族内地臭名昭著,在远东却是这么的名声显赫。有人小声说:“英雄……有赌输了就赖帐的英雄吗?”话没说完,有人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我跟你们走!”杜克毫不犹豫的说:“跟着秀大人,哪怕死我们也干了!”  

  他回过头去,急速而响亮的一个口令:“敬礼!”  

  衣裳褴褛的汉子们齐齐向白川行军礼,杜克嘶哑而响亮的对白川喊话:“原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全员请求归队!请长官指示!”  

  白川缓缓回礼,说:“杜克小骑武士,欢迎你和你的部下归队。我是秀字营旗本白川。你说这是第五大队全员?其它的人在哪里?”  

  “报告长官,我们整个大队全部都在这里了!”  

  白川倒吸口冷气,按照紫川家的正规军队编制来说,一个大队应该有五百多人的,而眼前的人最多不过五十来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可见这队人经历的战斗是多么的残酷。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带着他们与明羽等人会合,一起撤退。  

  队伍一直往西走,由于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等队伍离开草原进入山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  

  这种森林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那密匝匝的荆棘和枝条,交错纠结,钻在里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就像一个城市,没有比这更僻静、更幽深、更阴森的地方了。  

  在黑暗的丛林里经过一夜的跋涉,新加入的士兵被不见天日的黝黑树林弄得昏天暗地、不辨方向,他们不能理解,秀字营士兵怎么能在黑暗中这么准确的辨认方向和道路呢?  

  到第二天的上午时分,队伍脱离了丛林,进入一个险要的山谷,那谷口狭窄到只能容纳两骑并行。谷口处修建有一个简单的石头堡垒,一个嘹望的弓箭手在堡垒顶上看见了过来的队伍,远远就中气十足的大喊:“站住,什么人?”  

  白川停下了马步,她知道这时候应对得只要稍有不善,谷口两边的伏兵会立即对他们放箭的。她扬声回答道:“口令:三河旗本,我是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奉大人命令,刚刚执行完侦察任务归来,请放行。”  

  弓箭手的身影消失了,骑兵们耐心的在原地等待。过了一阵他又出现了,大声说:“欢迎归来,白旗本,您辛苦了!”  

  队伍接着前进,通过了谷口,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杜克等新加入的官兵被眼前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和军营,他们如同梦游般慢慢走进了小镇子里面。道路的两旁是新搭建的木房子,街上非常热闹,道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商人在路边卖力的叫卖着,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商品十分丰富。在其中,杜克等人看到了产自家族内地帝都地区的红花薯、狼果等水果特产,这些产品甚至还保持着新鲜呢。

  人群中有军人,更多的是不穿军服的平民,其中有不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有人类的,也有半兽人的,这令杜克等人十分惊讶,人类和半兽人竟然在同一个城镇中和睦的居住、交流和买卖?在目前的远东,这种景象是让人难以想像的。半兽人历来是魔族军团中的主力,在先前的远东叛乱战争中,他们对紫川家、对人类怀有最深切的仇恨,历来是见人类就杀,怎么可能这么和睦的相处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给杜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人,无论是半兽人也好,人类也好,通通面色红润,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富足平和的味道。相比于外面的千里饥荒、饿殍遍野,杜克不禁感叹:“这里真是个天堂了!”  

  白川轻描淡写的跟杜克解释说:“这地方本来没有这么多人的,自从我们在这里定居以后,收留了很多在远东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类难民,渐渐的就聚集成了这么多人了。后来,大人又大力发展商业,用我们的粮食与远东各种族贸易矿产,又用矿产与人类交换粮食和武器,渐渐的,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这里就繁华了起来——当然了,我们发展的时间还不长,半年不到,所以这里的设施都还很简陋的。”  

  队伍从城镇繁荣的街道上通过,引起了路边小贩们一片卖力的叫卖。队伍没有在城镇中停留,直接进入了军营。军营就建在城镇的边上,几百间外墙粉刷成浅绿色的木房子排列整齐,一行接着一行。房子盖得跟城镇中的建筑一样的规格,只是比起城镇建筑的杂乱无章,军营的设计就显得比较整齐。一批批身穿浅褐色制服的士兵在列队出操,有的在进行空手格斗训练,喊“杀”之声轰鸣天际;有的在跑步;有的在空地上进行马术训练。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一行接着一行,看也看不到尽头。  

  杜克等人看得精神一振,许久已经不见紫川家的军队了,今日能重见如此军容鼎盛的兵马,他们实在感到非常兴奋。  

  周围的人看到白川回来了,态度也非常友善,不时有人过来跟白川打招呼:“白川长官,这次出去有什么好收获回来?”白川微笑的一一响应。  

  杜克身边的一个士兵小声的跟他说:“长官,不知怎么的,一站到这里的人身边,我就像矮了一个个头似的,怎样都不自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杜克小声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本身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眼光却很不错,他早发现了,在这里他所见到的无论军官或者士兵,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特别看到有些人步履沉稳,行起路来片尘不起,眼中神光含而不露,这分明是已经到了宗师等级的高手境界了,但看他身上的标志,不过是小队长的军衔。杜克暗暗心惊,这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放到紫川家任何一支别的部队去的话,起码都可以担任军官了。  

  刚见到白川等人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对方骑兵无一是庸手,远远强于其它的部队,这固然很难得,但想到一般来说斥候部队都会挑选军队中最精锐的好手担任,所以也可以理解的,但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看,更是高手如云。  

  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洗马的士兵举起水缸就往马身上淋水,马匹受凉水一浇,惊得要跳起来,另外一个士兵马上一手按住马身,硬是把一匹高大的军马压得动弹不得,一个劲的长嘶不停,蹄子胡乱的踢打着地面,浮土飞扬。大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看那装得满满的缸子,怕不有个百十来斤吧?还有另外一个能力压惊马,这是多可怕的力量?可是看他们那举重若轻的轻松样子,就像是捻着根稻草似的,一边干活还一边哼着小调。  

  杜克一个劲的拉着白川的袖子:“白长官,白长官,快看,快看哪!”  

  白川转过头去,漫不经心的望了下,又转过头来:“洗马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每天都洗的。”  

  “啊,洗马?啊,长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白川已经走得远了。  

  杜克等人站在那里发呆,他们暗暗心惊,如果这么一支部队每个人都有这样近似的武学水准的话,再加上训练有素的默契配合,这么几千人的战阵组合起来的威力,将会以几何级数增长的。印象中,这样可怕的部队,在人类军队中是没有第二支的。即使在魔族这边,恐怕也只有它们最强悍的精锐部队,宫廷近卫旅(装甲兽军团)可以与之抗衡了。

  在营地前,白川跳下了马,叫来军需官吩咐道:“今天有五十几个新加入的,给他们每人准备衣服和武器,有伤的先去医务室,其它人可以进营地,先洗个澡,然后休息。杜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大人。”  

  杜克连忙应是,统御如此强悍军队的将领、单枪匹马杀入魔族大营、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英雄人物,应该是怎么样一种相貌的呢?他已经在头脑里勾画出他的样貌了,魁梧高大的中年人,不苟言笑,严肃的眉头总是蹙得很紧,不怒而威,目光锐利得连墙壁的背后都能看穿,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浑厚能震得整个屋子嗡嗡回响,口口声声:“小鬼,不错嘛!”并用力拍打部下肩膀表示鼓励,部下们过后要去看骨科医生涂跌打药水,身体弱一点的还有可能当场内伤吐血而亡,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信心十足能给全人类指示前进方向的领袖人物。  

  想到就要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不知怎的,杜克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他挺直了腰板,整理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旧军装,努力想第一眼就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快来人啊,有流氓又在偷窥女更衣室了!”  

  远远的传来惊呼声音,中间夹杂着女子的尖叫,杜克还没反应过来时,“呼啦啦”一大群镇民就拿着菜刀拐棍杀气腾腾从面前冲了过去。  

  望着镇民过去的方向,白川旗本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咬牙切齿的小声骂道:“这个混蛋,趁我不在……”  

  杜克没听清楚,问她:“长官,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跟我来就是了。”  

  白川在前面带路,方向跟镇民的方向相同。走不到一百米,前面人声鼎沸,一大群镇民围聚在一起,中间是一个样子很清秀、带一脸贼笑的小伙子,正很镇定的跟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偷窥。”  

  “那你趴在女更衣室的通风窗台上干什么?”  

  “哦,这个是因为更衣室的玻璃坏了,我正在修理,顺便考察一下我们隆乳技术的最新成就罢了……”  

  群众一拥而上,将偷窥的淫贼打翻在地,一群人将他围住使劲的拳打脚踢。  

  “该死的淫贼,这次我们总算抓住你了!”  

  “这个月我女儿丢了三件内衣,一定是他干的!”  

  “好好的教训他!”  

  “打!我打!我踢!我踢!”  

  连经过的杜克也顺便走过去踢了这个流氓几脚。  

  流氓发出了惨叫:“各位父老乡亲,不要误会……救命啊……哎哟,白川,是祢啊,快来救我,白川!祢这个死婆娘,居然见死不救……”  

  杜克有点惊奇:“长官,他好像在叫祢啊!”  

  白川头也不回:“那是错觉,不过你不应该那样子打他的。”  

  “啊!对不起,长官,我是一时忍不住……”  

  白川猛地拔出马刀递给杜克:“用这个砍了他!”语调中杀气腾腾。  

  杜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马。  

  白川忍不住一笑,收回马刀,把杜克带进军营中间的一个很普通的房屋:“这是大人的会客室,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看看大人回来了没有——那种程度的打击应该还搞不死他的。”  

  杜克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是,长官。”  

  白川点点头,从房间的后门走了出去。杜克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下四周,房间并不是很大,墙壁刷得很白,带有新房子的那种特有的木头味道,房间中的家具却不多,只有简单的一张茶几和十几张椅子,还有一张大桌子,样子都很简陋,连油漆都没有刷,露出了木材本身的淡白色。屋子里唯一的摆设是墙壁正中挂的龙飞凤舞的一幅字了,杜克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是:“制霸天下”四个大字,但挂反了。  

  等了一阵,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杜克立即站起肃立恭候。白川领着一个人进了屋,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部队指挥官,紫川秀大人——杜克,杜克,你怎么了?”  

  她过去探探鼻息,抬起头来:“他昏过去了。”  

  “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昏就昏呢?”紫川秀滋滋的吸着冷气,面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满是伤痕。

  清醒过来的杜克眼神直勾勾的,白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小声安慰他说:“偶像破灭的感觉很难受吧?慢慢你就习惯了。”  

  白川吩咐他说:“把你知道的情况都给大人说一下吧,我们现在很缺魔族方面的情报。  

  有一件事我就很奇怪,你们部队的伤亡率怎么就那么高,一个大队就剩你们几个人了?”  

  “是!大人,白长官,一直以来,魔族的军队都分成几个等级,其中,塞内亚部族的军队是最受优待的,他们待遇最好,武器装备最精良,供给也最充足,饷银最优惠。而魔族其它种族的军队就被分为第二等级,待遇次了一点,但也远远比远东种族军的好;在远东种族军里面,魔族最看重的是半兽人和龙人军队,前者的人数最多,后者的战斗力最强,其次是蛇族的军队。”  

  杜克语带悲愤,接着说:“而最受歧视的军队,就是我们人类了,哪里危险哪里伤亡大,他们就派我们哪里去。像上次攻击帕伊的时候,我们被派在第一攻击轮波,后面跟着魔族的督战队,很多弟兄连受伤了都不许后退,只能活生生的被后续部队踩死了,他们成心是想用我们的尸体帮他们铺路的!我们的待遇,说起来连军中做仆役的精灵怪都不如,不但饷银经常被克扣,他们发给我们的都是发霉的粮食,我们连吃都吃不饱……  

  长官,魔族军成心不把我们当人看。其实不光是我们,种族军里的所有人类官兵没有一个不希望能返回的,就是没有机会。雷洪死了以后,我们大批大批的逃亡,魔族派出执法队来追杀,他们抓到逃兵要吊在树上活生生烧死的!在杜莎行省一带,到处都是烧焦的死尸味道。  

  我们以牙还牙,你要我们的命,我就先杀你!那天我们设下了埋伏,把追来的执法队杀得一个不剩,出了一口气。”  

  紫川秀点点头,赞许的说:“干得好!问你个事情,杜克,现在在魔族军中,像你们一样的人类士兵还有多少呢?”  

  杜克非常健谈,问一答十:“大人,当初雷洪起兵叛变的时候,一共是二十五个师团的兵力,其中十个是骑兵师团,大概有二十万人的兵力。但是打了这么久的仗,各部队伤亡都很大,特别是雷洪死后,又有很多士兵自己偷偷开了小差的——现在魔族军中大概也只有个十万左右的人类傀儡军了,但编制上依旧保留着二十五个师团的编制,实质上一个师团连以前的一半兵力都不到了。各部队军心极其不稳,管理混乱,纪律极差,经常有士兵逃亡的,军官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没看到算了,甚至有的军官干脆就带了自己的部下一起走的,比如说像我这样的。”  

  紫川秀满意的点着头,与白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在对方眼中的喜悦。躲藏于瓦格的深山密林之中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也有不足之处,就是比较缺乏外界的信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关于魔族军队的情报了。正如紫川秀开始预料的那样,高峰过后是低谷,在征服了远东的狂喜以后,魔族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士气的低落。  

  “现在魔族在远东各地的兵力分布情况,你可清楚吗?”  

  杜克有些为难,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犹豫的回答:“这个,大人,在魔族军中我们人类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重要的情报我们都接触不到的。只是我倒是听到了许多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说就是了,我们不会怪你的。”  

  “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魔族现在的兵力已经不比刚开战时候了。在远东战争中他们虽然赢了我们,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斯特林大人在帕伊城的那一仗,大家都说,魔族军的伤亡一定很大,不然魔神皇是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和谈的。据说损失了好几万的精锐军队,还逼得不得不阵前换将,将皇太子也撤了。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国内的农业生产需要人力,魔族又将大批的军队抽调回去复员。魔神皇的行宫撤消了,战斗力最强的宫廷近卫旅回国了,王国各主力军团也都跟着离开了,比如说像卡顿、卡兰、云浅雪、叶尔马、罗斯等重将,听说都已不在远东了。  

  “现在魔族在远东留下的主要力量只剩下鲁帝军团和凌步虚军团了。鲁帝是新任命的远东大总督,他的部队大多已经分散进驻远东各地了,而凌步虚军团则部署在西部的瓦伦要塞周边,专门负责监视和防御瓦伦要塞里的人类守军。除了他们以外,魔族手头上的兵力就只剩下远东的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的说:“鲁帝已经任了远东大总督?不是云浅雪?”  

  “这个是有原因的,当初开战以前,魔神皇就与部下诸将约定,谁杀敌最多,谁就是新任的远东大总督。结果到战争结束以后,大家一比较,发现虽然在帕伊城下有战败的经历,杀敌最多的还是鲁帝军团,光是在月亮湾一战他就全歼了十几万家族民军,光凭这个他就远远超过了别的将军。所以,魔神皇也遵守诺言,让他当了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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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16:5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紫川秀沉吟,当初在魔族军中的时候,他就听过鲁帝的许多传闻,明白他的作风。白川先领着杜克下去休息了。等候在外面的明羽进来报告,紫川秀问他:“这次出去,外面的情况如何?”  

  “大人,我们这次出去看了几个行省,情况都差不多,干旱、饥荒、灾难。我们一路过去,田庄都给抛空了,没人耕种,路边到处都有饿死的尸体。老百姓都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不敢出来,既怕魔族军拉壮丁征粮款,又怕盗贼洗劫村庄,到处都是盗贼,我们一路过去,少说也碰上了百来起打劫的。在我们瓦格行省还算好一点,因为这一带的人有我们周济,总算可以过得下去吧。”  

  “有没有碰到了魔族的巡逻队?”  

  明羽不自然的笑出声来:“巡逻队?您要说是整团整队的魔族正规军,那还差不多。在远东大公路沿线的几个行省,那里挤满了魔族的军队。我们至少碰到了他们五十次!有十几次都是靠快马加鞭又杀又砍我们才闯了出来,至于他们是否在后面跟踪我们,我没有把握。”  

  紫川秀吃了一惊:“不是说魔族军主力都集中在西南大营和杜莎吗?”  

  明羽回答得很肯定:“是的,大人。看来魔族确实是在策划着什么行动,他们在沙罗、明斯克一带集结了重兵,兵力至少在三十个团队以上。我怀疑有可能是针对我们的。”  

  紫川秀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并不清楚我们的实力,如果是要对付我们,他们不会这么大动干戈,最多派几个讨伐团队过来就是了。你有没有进入云省?”  

  “是的,大人。我进入了云省,但未能见到长老,真是十分抱歉,我未能完成任务。”  

  紫川秀皱起眉头:“为什么?你没跟他们联系上?你没出示德伦等十几个村落的半兽人给长老的联名推荐信吗?”  

  “大人,刚到那里我就向当地的人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但他们长老拒绝见我。弟兄们恼坏了,都喊说:‘屠了这个村子!’但那里的半兽人还真有种,刀子已经在眼前了,他们连眼皮都不耷拉一下。”  

  “千万不要在那里见血,那里是圣地。如果在那里杀人的话,全远东都会站起来反对我们的。”  

  明羽显得有点窘迫:“是的,大人,您说得完全正确。当时我马上制止了弟兄们,跟他们说声‘抱歉’就走了。真的很抱歉,我未能完成任务。”  

  “你有没有把德伦的信给他们看?”  

  “大人,我给了。他们完全知道我们身份的,可就是故意不理睬我们,真让人生气。他们说了:‘要见我们村的长老,让你们的光明秀自己过来。’”明羽忿忿不平的骂了句脏话,又说:“什么狗屁了不起的长老,不就是一个破村子里的乡巴佬吗?”  

  紫川秀轻笑下,却不出声。这不奇怪,因为明羽不清楚云省圣庙在远东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他也没有听说过圣庙长老布丹的名字,他是远东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也是半兽人精神上的领袖。当年,就是他,率领还处于劣势的叛乱民众,设下埋伏将李科红衣旗本率领的三万紫川讨伐军全歼,从而使得叛乱得以在远东全面蔓延。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当种族军发展壮大起来以后,他却突然离开了远东种族军的领导核心,退隐回到了圣庙。据说,这是因为当时远东种族军的大多数首领都赞成与魔族军结盟,而布丹一个人独持异议,认为与魔族结盟无疑是与狼为伴,但无人支持他,他愤而辞职。后来,形势的发展也确实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现在,他在远东民众心目中的地位高得无以复加,半兽人的十三部落都尊他为长老,他掌管着远东的圣庙。  

  与自己熟悉的德伦、德昆、德布等半兽人都说,如果在远东欲图谋大事,就必须要取得布丹长老的支持。自己听从了他们的说法,才派白川和明羽两人带了礼物前去与他结识——他不敢派罗杰过去,是害怕罗杰的火爆脾气会坏了事。不料自己部下最高级的两名干部过去,还带着附近十几个村庄的村长联名引荐信件,却依旧是吃了一个闭门羹。果然就如传闻中的一样,布丹长老孤傲得很,但幸好在回来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杜克等逃亡的叛军,才不算完全的空手而归。  

  紫川秀想想,说:“好吧。明天我过去一趟吧。”  

  “啊,大人,去那里?”  

  紫川秀淡淡说:“他们不是说要我自己过去吗?那我就过去好了。”  

  明羽十分震惊:“大人,那不过几个乡下土包子,不值得您亲自劳驾。不如这样,我再跑一趟,带着弟兄们过去请他过来,他要是不肯,我屠了那个村子!”明羽说得咬牙切齿的,显然对上次受到的冷遇还怀恨在心。  

  紫川秀摇头说:“不行的,我需要他的合作,不能用强。再说,长久不走动了,我也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这时候白川推门进来,听到紫川秀的话惊讶的说:“大人您要亲自过去吗?可是您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  

  说到这里几个人都沉默了,紫川秀因为身受内伤、外伤,逃亡路途中恶劣的环境加重了对身体的伤害,他的病情一直没能痊愈。经过村子里半兽人的土医用秘方救治,外伤倒是很快就收口了,只是那两种内伤掌力缠绵不去,对经脉和丹田的伤害很大。现在,紫川秀根本就没法运气提力,等于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一个废人。  

  紫川秀嘿嘿一笑:“不要紧的,不是还有你们吗?”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的惨淡。  

  白川看得心头发酸,曾经敢单枪匹马独闯魔族大营的好汉,如今变成了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竟然得依靠部下的保护才敢出门,英雄末路气短,看得着实让人心酸。几个部下私下里都为他难过,亏得他自己却一点不在乎,整天乐呵呵就忙着偷窥女更衣间。  

  她赶紧低下头,不让紫川秀看到自己眼中的怜悯之意:“是的,那我们就下去准备护卫队了。”两人出来低声商议了一阵,再去找罗杰把事情说了。  

  白川对他二人说:“我们一定要保证大人在路途上的安全。你们把手头上最好的高手都给我调过来。罗杰,你亲自跟我走一趟吧!”  

  两人都是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了,明羽说:“我的部队里,祢看中哪个随便挑就是了。  

  大人安全要紧,要不我也跟祢走一趟?”  

  白川犹豫一下,还是说:“算了,我们几个都出去了,家里得留个坐镇的,可以应付突发的事件。”  

  接下来的半天,白川都在忙着为紫川秀挑选护卫队的事情。她的要求很高,既要身手好,要近身格斗、白刃对杀、轻功、骑射……样样技术都要全面,又要头脑好,反应敏捷,还得绝对的忠心耿耿,要有那种在关键时刻以身体为长官挡箭的勇气。满足这些条件的人确实不多,但幸好如今的秀字营人才济济,经过一番挑选,她最终还是把人找齐了,一共五十名护卫,他们不但是技术全面的高手,而且都有自己的特长的。比如有的人特别擅长马刀格斗,有的人是空手搏击的好手,还有十几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这样就构成了一张攻守兼备的防御网。特别有几个是外练功夫的内家高手,一身硬功夫刀枪不入,白川的计划中,他们将作为紫川秀最贴身的护卫,专门防备那些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的。  

  在坐骑方面,白川想办法挑选了一群辛加行省的战马出来给紫川秀以及护卫们装备。辛加行省素来以出产骏马而闻名,他们的马,能负重,善于冲刺,耐力坚韧,比起魔族的战马,无论在速度还是耐力上都要强上很多,紫川家的铁甲军团历来都是到辛加地区去选购战马的。  

  这样如果遭遇上了魔族的大部队,大家起码还可以逃走。  

  第二天,队伍开始起程出山。队伍将近百人,除了带队的紫川秀和罗杰、白川三人以外,队伍里还有将近五十名护卫,三十来个半兽人,他们有的是跟随紫川秀一起到云省去的,有的则是出去做生意的,用粮食来交换矿产。在这种秩序丧失、盗贼遍行的年代,如果没有充足的武力,没有人敢出门的,而紫川秀这么一行人,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战斗力却很强,除了*尊贵的祖先,现在你们这群外乡人在这里踩过,侮辱了他神圣的祖先,还坏了本地的风水,断了他们的财路,实在是罪大恶极;有的捧着地上的一只蟑螂嚎啕大哭:“小强,小强!是谁这么狠心踩死了你!”

  相比之下,蛇族就坦率得多了,通常是一声大喝:“想活命的,交出钱来!”  

  而龙人族更直接,他们只是在路中间一站,手中握着刀枪,阴沉着脸看着你,什么都不必说,你马上就明白了。  

  每次碰到这种事情,紫川秀总是笑着打趣白川和明羽:“瞧,你们的老同行又来了!”  

  两位旗本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下令驱赶。秀字营士兵稍微显示下实力,比如说罗杰一声大喝,赤手空拳打断了一棵大树;白川刀光一闪,盗贼们手中的武器全部给削断了;几个弓箭手哧哧几下,射掉了半兽人们耳朵边上的耳环,把他们吓得面无人色,等明白眼前这一行人并非好惹的了,他们会跑得飞快。  

  德伦在队伍里唉声叹气:“他们丢光了我们佐伊族的脸。佐伊族的战士传统是宁可死,不后退的。”  

  “得啦,”紫川秀微笑着安慰他:“难道你们佐伊族战士的传统里有喜欢抢劫的吗?怪不得他们的,只能怪这个坏世道,好人都被逼得去做贼了。”  

  这个安慰使得德伦好受了一点。  

  刚出瓦格行省地界,派在队伍前面的侦察兵就报告说,前面几公路处,来了魔族的征粮队,队伍在三百人上下,六十多辆粮车。这等于是送上门的肥羊了,附近的盗贼出于对魔族军的忌惮不敢打这队伍的主意,而紫川秀一行人却是百无忌惮的。紫川秀和几个带兵旗本一商议,很快就决定下手劫了这粮车。紫川秀的目的倒不是为那几车粮草,主要是想看一下经过那么久的训练,自己部下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反正这里离家已经很远了,也不用担心魔族会追查到自己的基地。  

  战斗打得非常顺利,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箭雨,使得魔族征粮队的队列大乱。那些箭矢的准头高得惊人,例无虚发,每一箭射出都带来一个魔族兵的惨叫倒地。光是这一轮攻击就要了三十来个魔族兵的性命了,惊魂未定的魔族押解兵纷纷跳下马车,企图隐蔽起来,但是那些暗中弓箭手埋伏的角度实在刁钻,居高临下,无论魔族兵躲哪里也逃不掉他们的射击线路。  

  林子中响起了劝降的喊话声:“投降不杀!”是紫川秀用魔族语喊的。  

  眼看对方弓箭实在太犀利了,魔族兵们失去了冲锋的勇气,一个接一个纷纷丢下了武器,举起了手嚷嚷道:“特模!古林丹穆!(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他们早就预想到会胜利的,却不料胜利来得这般容易,甚至连白刃格斗也没有经过,光是弓箭攻击就迫使了人数是自己三、四倍的魔族军队投降了。  

  罗杰兴奋地嚷嚷说:“原来我们真的很强!这么看来,魔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在队伍接收俘虏和粮车的时候,紫川秀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没把魔族给搞懂过。  

  今天的情形,与其说是自己很强,倒不如说是遇到的这一批魔族太弱了,居然没经过白刃格斗就投降了,这在以前来说,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帕伊保卫战的时候,他曾遭遇过另外一种魔族士兵,那种蛮勇、狂妄、年轻的亡命之徒,在冲锋时候很勇猛,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肉搏时候很顽强,赤手空拳也要用牙齿去咬人;而追击时候,他们就像狼狗一样咬住不放——不,如果他们是之前那种交过手的魔族,早在第一支箭射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像闪电一样隐蔽起了自己,会马上判断出箭是从哪里射来的,直接对着箭射来的方面猛扑过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他们都会猛扑向前,直到投入近身格斗。在厮杀中,他们要嘛胜利,要嘛被全数消灭,但绝不会后退。  

  是的,就连斯特林统领当初也对他们的这种气概十分佩服,要是今天碰到的是那种魔族兵,自己应该还是会赢的,只是不可能赢得这么干脆利索,竟然连丁点伤亡都没有。  

  白川过来报告:“大人,他们一共是二百一十三人,全部已经捆绑起来了。请示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紫川秀站起了身子,吩咐说:“询问他们的口供,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什么部队的。”

  白川犹豫了一下,说:“大人,这个恐怕还是得您自己来。我们都不懂魔族语。”  

  紫川秀哑然失笑,刚才思考得太投入了,居然忘记了这一条。  

  俘虏们被聚集成一群蹲了下来,全部被反手捆绑起来,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不解,可怜巴巴的望着周围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他们实在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一群人类究竟是哪里来的。  

  紫川秀看了下俘虏的队伍,用魔族语大声问话:“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站起来。”  

  俘虏的队伍里一片寂静,没人出声,也没人站起来。  

  紫川秀把话再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人响应。他冷笑着点点头:“很好。”指点着队伍里前排几个肩头上有彩羽的魔族,那是军官的标志,用很纯正的魔族语说:“你!你!还有你们几个,给我出来。”  

  几个魔族军官明白他的意思,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却没有出来。一边的人类士兵如狼似虎的冲进去,像抓小鸡似的把紫川秀指点到的几个给提了出来,一把摔在地上。紫川秀做个手势,人类士兵手起刀落,当即在众人面前将那几个魔族军官乱刀砍死,鲜血飞溅,惨叫连连。  

  俘虏群中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有人叫道:“你们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投降不杀的!”很多魔族兵开始骚动起来。看守的秀字营士兵恐吓道:“谁在乱叫!”动手用马鞭乱抽,将边上几个不安份的魔族俘虏打得哭爹喊娘的。  

  等骚乱给镇压下来了,紫川秀才重新冷冷的开口了:“信用?你们守过信用吗?单在得亚行省,你们的卡顿亲王就屠杀了四万放下武器的紫川军!何况,我已经警告过他们的了,是他们企图隐瞒身份才自己找死的!现在,我再说一次,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给我自己站出来!”  

  魔族兵们给唬住了,不敢出声。紫川秀清楚魔族的特性,他们对弱者残酷无情,但却敬畏强者。从本质上说,他们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光是跟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想要他们畏惧的话,自己就必须得狠,得显示出自己不怕杀人而且也有杀人的能力。从这点来说,帝林做得非常成功,他的手段残忍得叫人发指,但是不可置疑的非常有效,魔族军怕帝林怕得像鬼一样。虽然同为紫川家的一流名将,无论战绩和功勋都不比帝林差,但是魔族对斯特林就并不怎么害怕,原因无他,就因为他不够残忍。  

  稀稀落落的,俘虏队伍里站起来了十几个魔族,都是身上有彩羽的,他们早发现了,那个会说魔族语言的人类,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自己如果再不主动站出来的话,恐怕下一个挨刀子的就轮到自己了。  

  白川吩咐将这些人与普通的魔族士兵隔离起来,紫川秀向他们问话:“谁是队长和副队长?快说,不然我又要杀人了。”  

  一个绿皮的魔族举起了手,嘶哑着声音回答说:“我是队长。我有两个副手,但他们已经死了,一个是被箭射死了,一个是刚才被您杀了。”  

  紫川秀走近,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腿给砍断了。在魔族滚在地上撕裂般的惨叫声音中,紫川秀冷冷的对其余的魔族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想对我撒谎的只有死路一条。他自称队长,可是身上的羽毛却是黑色的,而这里就有好几个羽毛是青色的,他的等级比你们还不如,怎么可能是负责人?不要欺负我不清楚你们的底细!我再问一次,谁是队长?”  

  魔族军衔以肩头上的彩羽颜色鉴别,其实哪个是队长,看看彩羽和盔甲的样式,紫川秀就心里有数了,只是他故意给眼前这群俘虏来个下马威,让他们回答问题时候不敢耍花样。  

  果然,那个级别最高的,戴着白色羽毛的老魔族举起了手:“我是队长。”他悲哀的叹了口气,又说:“人类的将军大人,请不要再屠杀我的部下了,您要什么,我都会跟您合作的。如果您发现我说谎了,您也可以杀了我,但请您不要为难我的部下了。”  

  这个老军官的气度倒是让紫川秀很惊讶,他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开始问口供了:“姓名?官衔?”  

  “刚瓦,百人中队长。”

  “部队番号?”  

  “加来军区第三团队第六中队。”  

  “你们部队长官是谁?”  

  “苏地爵士,他是刚刚新任的团队长。”  

  “加来军区一共有多少兵力?多少个团队?马上回答!”  

  “一万三千多人,四个团队。”  

  “你们部队的任务是什么?”  

  “大人,我们是征粮兵。我们刚刚从附近的几个村庄征收粮草回来,命令要我们把粮食从加来地区送到明斯克省份的驻军地。”  

  “为什么明斯克军区不在当地自己解决粮食供给?你们魔族的各军区不是一向自己解决的吗?”  

  “最近在明斯克行省聚集了很多不同番号的部队,他们的粮食供应开始不足了,要从别的地方抽调。”  

  “你们的军队聚集在明斯克省份打算做什么?”  

  “大人,我不知道。”  

  紫川秀问得很快,对方刚回答完,新的问题毫不停顿的又来了。那个老魔族回答得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害怕紫川秀会怀疑他在说谎,何况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也根本没时间思考来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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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16:58:11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着说着,魔族老军官开始哆嗦起来,他隐约明白自己以及部下们的下场了。眼前的这支人类部队行踪诡秘,显然是要隐蔽踪迹,他们是不会留下活口来暴露自己的。他回答的话语声中带了哭腔,如哭如诉,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了出来,合在胸口做乞求状,眼中泪水汪汪的。  

  他对紫川秀说,他们的身份并非士兵,其实只是王国征调来的民夫——这给了罗杰和白川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刚刚击溃的是魔族王国某支赫赫有名的精锐部队呢——从来没有参加过实际作战,所以,他们手上也从来没有沾染过人类的血。  

  他解释给紫川秀说,半年前攻打帕伊要塞的是第一、第七、第十一、第十三等塞内亚军团,他们是魔神皇的同族人,另外还有羽林军团和皇家近卫旅,他们塞内亚种族才是王国的真正作战力量。而自己一伙人并非塞内亚族的,是来自一个叫叶塞的小部族的,自己原来是部族里一个盟的长老,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和自己的族人都是被强行征调来的。因为魔神皇已经下了命令,敢不参战的话,整个叶塞族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但是自己和族人们并不好战,也没有杀过人类。  

  老魔族忽然嘤嘤啜泣起来,身子缩成一团哆嗦得厉害,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连紫川秀都不怎么听得懂他的话意了,只知道他在反覆强调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参战的,而且自己手上也没有沾过血。从他们临战时候那笨拙的反应上来看,紫川秀相信那个老魔族军官说的完全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  

  虽然不懂魔族语,旁听的白川也看出来了,这个老魔族吓坏了,他正在求饶。  

  紫川秀简略的把魔族军官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该怎么处置他们呢?紫川秀心头沉重:诚然,这个魔族军官和他的部下们并不想打仗,不是自己乐意离开三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家里来到远东的,来到这个可怕的、充满了呻吟、血腥味的战场上的,他的族人们也不是自己乐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的,自己完全明白这一点,但依旧要无情的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眼睛抬也没抬的说:“劳驾你们了。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路,但是放走他们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见过我们了,让魔族司令部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支部队存在是非常危险的。罗杰,白川,你们两个谁去?”  

  没有人出声,大家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与战场上跃马扬鞭快意杀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如果刚才他们不肯投降死战到底结果被全部消灭的话,大家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刚才消灭的只是抽象的一个符号“敌人”,一群罪恶的侵略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而现在,要杀的就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形象的人物:三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不愿意打仗却来到了战场的可怜平民。  

  过了好久,罗杰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站了出来:“我去吧。白川,祢和大人在这里等着,我等一下就回来。”

  “不,”白川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白川,祢是女孩子,这是……”  

  “我知道。”白川固执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罗杰望了她一眼,心头充满了感激。白川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跟着来,是为了分担自己完成任务后的内疚和痛苦。他向紫川秀报告说:“大人,那我们过去了。”  

  紫川秀点点头。  

  罗杰开始指挥秀字营的士兵们把魔族的俘虏们驱赶进路边的一个树林里,被反绑着手的魔族兵们脸色煞白,拖着沉重的两腿走着,东歪西扭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那个老军官明白了,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他站着,摇摇晃晃的,目光呆滞的凝视着自己前方。一个秀字营士兵过来在他背后抽了一鞭,吆喝道:“走!”他的背被汗水湿透了,出现逐渐扩大的汗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一直没入了那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秋风轻轻的吹拂着树林,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紫川秀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等着那马上会响起的密集惨呼声和哭天抢地的哀号声,然而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树林处传来沙沙的枝叶响声,紫川秀抬起头,看到罗杰和白川带着秀字营的士兵又出来了。  

  罗杰低着头走近来,说:“大人,您处分我吧,我没完成任务,因为实在下不了手。”  

  看着他们的神态紫川秀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问道:“他们已经走了吗?”  

  白川抢着回答:“大人,是我下令放的他们。你处分我吧,大人,不关罗杰事。”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只是扭头看了下那什么也看不见的丛林,又看看那公路上一片狼籍的粮车队列和丧身于弓箭下面的魔族兵的尸体,还在汩汩的流着血。他沉默了好久,说:“大家继续赶路吧。”  

  他们把失去主人的粮车留在原地,附近村落的灾民会过来收拾它的,其余的人上马,队伍无声的继续前进了。有人听到了,紫川秀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的样子。  

  经过加来行省向东南方向,就是远东中部的大省明斯克行省,在这里,大家都感觉到了,魔族的戒备明显的严厉了很多了。道路上出现了盘查行人的岗哨,手持刺枪的魔族骑兵在大路上来回梭巡着,日夜不停。紫川秀一行人不得不采用昼伏夜出的方式,一路走小道前进,经过七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进入了云省的地界。  

  云省地面多为山林地带,其中有远东最大的森林:维斯杜森林。这种地形与紫川秀藏身的瓦格行省布卢村一带很相像,只是这里的山脉更加延绵广阔,几乎整个行省都处于山地地形,道路崎岖难走。亲眼看到了这么险峻的山势和茂密的丛林,紫川秀才明白,为什么平叛时候斯特林所向无敌的铁军几乎踏平了整个远东,却唯独不能征服云省。  

  在云省,魔族的统治比别的省区薄弱得多了,紫川秀一行人走了几天,竟然还没有遇见过一个魔族的巡逻队,至于本地村落的武装自卫队倒是碰见了不少,他们对这支过境的人类小分队颇有敌意。幸好德伦他们在队伍里帮忙交涉,一路倒也平安无事的过来了。紫川秀观察下,发现当地居民的生活比起远东其它省份的居民来,好了不知多少。他非常惊讶,一路过来,他看到了贫穷这个恶魔在远东即使以最富裕闻名的省份都留下了罪恶的痕迹,贫苦的人们被逼得铤而走险打家劫舍,而在云省这个以土地贫瘠而出了名的省份内,人们却还能吃饱安居。  

  德伦给紫川秀解释说:“魔族的征粮队不怎么来云省的。一来这里的民风彪悍,为了五公斤麦子,这里的半兽人可以拼命的;二来这里的土地贫瘠,确实也没什么捞头,与其在这里费那么大的力气,不如去别的富裕省份搜刮。”  

  一路上,众人经过了著名的战场赤水滩。那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役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战场已经被掩埋过了,但是在那个被无数河丘所分割的平原上,落日下,荒草萧瑟,迎风卷动,众人依旧能感觉当时的肃杀气氛,感觉到那悲壮的一幕。  

  秋风中,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紫川家的忠诚军队是如何前赴后继的倒下,勇猛的铁甲骑兵如何视死如归的冲向叛军的队列,冲向死亡;旗手是如何声嘶力竭的宣布着最后的进攻命令;当看到雷洪叛军明亮的刺枪尖反光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那些筋疲力尽的人类士兵们爆发出的绝望和恐怖……

  苍凉的秋风吹过,仿佛正是那些不屈的亡魂们的不甘和无奈,那些祖国的健儿,他们的名字,不会见诸于史册,他们长眠在远离家乡的异乡他国,尽管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没能阻止祖国的衰落。赤水滩,一个强大帝国梦想终止的地方。  

  曾参加过赤水滩会战的半兽人德伦也由衷的赞扬他当时的对手:“他们非常有种。”  

  众人默默肃立了三分钟,摘下了头顶的帽子,为了那些曾英勇战斗过,但却最终失败的勇士们默哀,也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第二天下午,队伍到达了哥达村,这个村就是圣庙的所在地。在村前半里处,紫川秀就吩咐众人下马,大家步行前进,以显示对圣庙的尊重。一行人的到来惊动了村中耕种的农民,村口处已经有人在守候他们的到来。一见面,白川就认出了他来了,上次就是这个半兽人来接待他们的。  

  白川小声跟紫川秀说:“他就是哥达村的村长布森,就是他最可恶了!上次没少给我们坏脸色看,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让我见布丹长老,上次我们恨不得揍他一顿!”  

  紫川秀轻笑,看那个布森村长体形彪悍,四肢孔武有力,两眼炯炯有神,显然一身本领不凡。他料想明羽和白川定是在他手上吃了点亏,不然怎么这么好说话就自己乖乖离开了,所谓“恨不得揍他一顿”,想来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这里是人家的地头,看看人家身后那几十个威武的壮年半兽人,如果明羽他们当时再出言不逊的话,不被人家揍一顿就算是幸运的了。  

  布森村长脸色不善,远远的就叫了:“怎么你们又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要见我们长老,让你们光明秀自己过来!”  

  紫川秀大感尴尬,幸好队伍里还有个同为半兽人的德伦赶紧出来介绍:“布森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光明秀。”他指着紫川秀介绍说。  

  白川小声问紫川秀:“德伦怎么叫他大人?”  

  紫川秀小声回答:“不奇怪。在远东联合军的时候,布森曾做过德伦所在团队的团队长。后来他跟着布丹长老一起脱离了远东联合军,但是德伦他们依旧称呼他为大人。”  

  布森低头把紫川秀浑身打量了一番,仿佛要在他身上找到一处能叫他特别蔑视的地方似的,然后说:“德伦,别开玩笑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子就是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好汉光明秀?这样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抓起三个!”  

  紫川秀身后的部下们纷纷叫骂:“混蛋,说话小心点!”  

  “再敢胡说八道,我们把你这个狗屁村子给一把火烧光!”  

  有人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去动手,特别是罗杰,想到为了见这个长老要他走了这么上千里的路,更是一肚气,在人群中不住的煽风点火:“这群乡巴佬竟然敢看不起我们!”有人一边骂一边拔出了刀剑,半兽人一方眼看如此也连忙戒备。  

  紫川秀轻轻举起右手,所有人立即闭嘴,骂声嘎然而止。紫川秀走前一步,按照半兽人的礼节拱手行礼说:“在下确实是光明秀。在下有要事相商要见布丹长老,麻烦村长您通报一下。”  

  布森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以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身子孱弱,身上确实是不带武功的。但他的部下们——布森已经看出来了,跟在这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些随从,全部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特别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女孩子,目光明澈,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她已经到了罕见的练实还虚的宗师境界了。就连这样的高手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类的随从和部下而已?他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所有人就立即停下了说话,显得对他绝对的听命和服从,这个人类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呢!  

  他不由得多看了紫川秀两下,均匀的身材略显瘦高,脊梁挺拔,肤色白得有点病态了,随和的笑容,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眉毛——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布森竟然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觉,在这个年轻人类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凛然气质,曾上过战场的布森认出来了,这是那种多次经历过出生入死的险境才能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难道他真是传说中那个单人杀入魔族大营的无人能敌的魔族克星?  

  他不动声色的说:“请稍等。”转身吩咐自己身后的村民,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听话后,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  

  布森又转过来跟紫川秀一行人说:“各位请跟我进村去喝杯茶吧。”  

  紫川秀很有礼貌的点头说:“麻烦村长了。”他吩咐白川等人将随身带的礼品奉送上,一行人来到村中的一间屋子中,布森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家。外间的待客室的布置倒也简陋,只有三张席子,一张小几子。由于人太多了,待客室坐不下这么多的人,跟紫川秀一起来的秀字营士兵都呆在路口下的树阴下乘凉,只有紫川秀和白川、罗杰和德伦几个头呆在待客室里。德伦向布森介绍了紫川秀一行人以后,大家就不知道谈什么的好了。屋子里只听见德伦和布森两个老半兽人在高谈阔论,谈论在当年的叛乱战争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将“可恶的紫川家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出身家族军官的罗杰和白川略通半兽人语言,两人听得好不难堪,不时偷看紫川秀表情,却看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端着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但幸好难堪的时候并没有持续多久,紫川秀第二杯茶还没喝完,那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已经“呼哧呼哧”的跑了进来,跟布森说:“村长,长老他老人家说想见见远道来的光明秀。他在圣庙等候。”  

  “那太好了!”罗杰兴奋的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一个小伙子摇头:“对不起,长老要见的只是光明秀一人,其他人不用跟来。”  

  “什么?”罗杰和白川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不行!”白川毫不妥协的说:“我要对大人的安全负责,我不能让大人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的过去。”  

  “对!”罗杰也说:“这不但是安全问题,也是面子问题。德伦,你帮忙解释一下,秀大人在我们这里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护卫,那太失体统了。”  

  德伦把话翻译过去,几个半兽人叽里咕噜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布森说:“对不起,但是长老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只见光明秀一人,如果你们担心安全的话,其实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们允许他携带武器。如果你们不肯遵守这个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白川和罗杰都脸上变色,紫川秀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都很清楚,严重的内伤已经腐蚀了他的体力,现在的他,连个普通的士兵都不如,即使携带了武器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如果对方有敌意的话,他没有丝毫抗拒的力量的。他们正要出声拒绝,却见到紫川秀已经站了起来,轻松的拍拍手,笑说:“很好的茶,谢了。圣庙在哪里?谁给我带个路?”  

  白川着急说:“大人!”  

  “放心,”紫川秀微笑的说,语调说不出的安详,他望向白川:“放心,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是被他的话语,不如说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给折服,白川低下了头:“明白了,大人。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等到你回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对着布森示威似的握了下马刀的把柄,暗示他:如果紫川秀不能安全回来,那各位的末日也就到了!  

  布森对白川的威胁视而不见,站起来对紫川秀说:“光明阁下,我给你带路。”  

  沿着村中的主干道,布森在前面带路,紫川秀跟在后面,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正是黄昏时候,一路经过的村庄茅屋中已经燃起了炊烟袅袅,在路边玩耍的半兽人小孩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却不敢过来说话。紫川秀注意到了,除了在村口处看到的那些,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很少见到有壮年的男子。  

  一路过去,两旁的房屋逐渐稀落起来,最后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经过整理的灌木丛和挺立的白桦树。夕阳下,白桦树拖着长长的影子,道路荒芜又漫长,长满了野草,越来越显得荒凉,荒草在风中不住的摇摆着。  

  在紫川秀印象中,全远东景仰的圣庙应该是一个金碧辉煌,布置得庄严肃穆的地方,与眼前的这个荒无人烟的野地根本没一点重合的地方。他不禁问布森:“圣庙不在村中吗?”话一出口他才发现,原来这么长长的一路过来,两人竟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布森头也不回,简单的回答说:“就在前面。”  

  紫川秀不出声了,跟着他默不作声的前进。转过一个树林,他看到在道路的两边有许多高大的石碑,这些石碑隐藏在荒草中,若隐若现,远远的一路过去,密密麻麻,仿佛一排排忠实的哨兵在尽忠职守的看守着这条荒芜的道路。  

  紫川秀有点好奇,问布森:“这些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布森没有出声,紫川秀把这看作是同意的表示。他走近一块石碑,轻轻拂开上面的杂草,发现这块不起眼的一人高的白色石碑竟然是用很名贵的玉质大理石做的。他暗暗吐舌,如果全部石碑都是由同样的材料制造的话,那这就是一桩很浩大的工程了。  

  石碑的上面刻着半兽人的文字,借着夕阳的余辉,紫川秀一字一句的读出了上面的句子:“一三一二年,为了抵御人类对圣庙的侵略,佐伊第二十一自卫团全数战死于此。”  

  紫川秀轻轻吸口冷气,他知道与人类喜欢采用光明帝国的历法不一样,远东种族习惯采用的是他们自己的历法——传说中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强大的远东帝国存在,但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一三一二年,折换成光明帝国历法就应该是帝国历二○七年。  

  虽然紫川秀历史学得并不是很好,但他至少也学到一点:帝国历二○七年,那时候的光明帝国国势正处在强盛如云的颠峰时期,历任的帝国皇帝勇猛如狮。鼎盛时期的光明帝国为了显示其强大,曾多次对远东发动了战争。紫川秀记得,帝国的每任新皇帝上台的时候,照例都要对远东发动一次战争——这种战争通常是没有任何意义和成就的,即使抢来了领土,但因为有魔族王国这个可怕的大敌在侧,也是绝对守不住的,发动战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新皇帝的成就上添上漂亮的一笔罢了。史官大笔一挥:“帝国历二○七年,吾皇神武,遣师征伐远东蛮夷之地,四方蛮夷惧。  

  王师斩首八万,凯旋而归。圣朝威名,响彻四方!”  

  紫川秀看了下布森,发现这个半兽人已经回过了身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紫川秀轻轻的对这块石碑鞠了个躬,然后又去看下一块:“一六八二年,魔族龙骑兵进犯圣庙,哥达村自卫队将其击退,一千八百九十一人牺牲在此。”  

  “一七八九年,英勇的佐伊族英雄德宁在抵抗紫川家对圣庙的侵略中不幸身亡。他的子民永远怀念他。”  

  “一六三六年,为保卫圣庙,远东佐伊第一团全部战死于此。魔族没能进入圣庙。”  

  石碑一块接着一块,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上面记载的都是为了保卫这座远东圣庙而牺牲的佐伊族战士和平民。紫川秀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不单是人名和事迹,这里记载的是一个民族千年的沉重和抗争。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民族,一千多年来,东、西两方——魔族也好,人类也好——对他们进行了太多的欺凌和侵犯。同时,他们也是个性格倔强、意志坚定的民族,面对强敌绝不弯腰,不屈不挠。在那碑林之间,草丛之中,他依旧能感觉到当年那些眼看着自己家园被侵略者所蹂躏的战士的悲愤和无奈,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拿起自己的武器,以死还死。  

  不知怎么的,站在这一片碑林之中,紫川秀想到的却是来路上看到的飘扬在赤水滩战场上的那一面残缺的紫川家战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样顽强同样英勇的战斗过的紫川家骑兵,他们已经化成了荒原上的白骨。一个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权而用全部力量去捍卫、殊死战斗的民族,还有一个是决心维护和延续自己的统治而不惜一切的民族,在未来历史公正的审判面前,究竟谁站在了正义一方?他实在无法评价,一时间,他有了许多的感触,却无法具体的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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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18: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秋风无语,夕阳西下,紫川秀萧瑟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映照在如同波浪般摇缀的荒草之间。  

  经过那一片碑林,再过一座小山坡,紫川秀远远的看到了坐落在半山腰的圣庙。虽然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金碧辉煌,但是这座全部由两米长、半米宽高的巨石垒砌而成的方形巨大建筑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他难以想像,以半兽人那落后的技术,他们是如何将那些上吨重的巨石从深山开采出来,通过狭窄的小路运上山腰,再将它们一块块的堆砌起来的?  

  在圣庙前大概半里路,山路上铺上了青石的台阶。两人踏着台阶上去,眼前已经看到了圣庙那巨大的红色大门和石头围柱了。布森对紫川秀说:“长老就在庙中的大殿里,你等一下进去就看到了。这一千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进入圣庙的非佐伊族人。”声音很郑重。  

  如果没经过山下的那一片碑林,此刻紫川秀可能就要对布森的话嗤之以鼻了:“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乡下的一间破庙吗?比起我们帝都紫川家的议事大厅差远了。”但现在,他明白,圣庙对于远东半兽人的意义确实是十分的重大,就为了捍卫它,千百年来佐伊族的战士死伤无数。他严肃的点头说:“谢谢。”想了一下觉得不够恳切,又补充说:“我感到十分荣幸。”  

  布森满意的点头,他在前面领先带路,两人进入了大门。紫川秀看到了,圣庙的结构与人类所经常供奉的庙宇差不多,正中是大殿,估计是供奉半兽人景仰的神灵的,两边各有侧房,里面是什么情形却无法得知。  

  他们进入大殿,布森先恭敬的对大殿正中供奉的神像行跪拜礼。一见之下,紫川秀几乎笑出声来了,在人类通常摆放佛像、观音像的大殿正中位置,现在摆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半兽人雕像。雕像做得很惟妙惟肖,连那个半兽人祥和的表情都表现出来了,想来这就是半兽人们所信奉的神灵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只是紫川秀在平时习惯了摆人类神像的位置却看到了一个浑身是毛的大神,这让他一时很有点难以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布森跪下去,只是对着神像恭敬的施了一礼。  

  “你为什么不跪呢?”  

  忽然背后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紫川秀吓了一跳。他现在虽然武功不行了,但是以前那敏锐的感觉本领还是保留下来了,竟然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到他身后极近的地方而自己没有发现!  

  他猛然转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半兽人正站在他面前,凝望着紫川秀。定过神来,紫川秀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个半兽人的个头不高,瘦削,眉目开朗,肤色白皙,一身的毛发梳理得干净平整,身上的衣服整洁得过了份,一尘不染,年纪似乎也不大,像个少年,但气质举止却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紫川秀觉得,这个半兽人与他以前所见的半兽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出来。比起那些披着兽皮、扛着血淋淋的狼牙棒、脏兮兮的同族兄弟们来说,他太整洁太斯文了,与一般半兽人那种晦暗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睛相当的明亮。另外,他的皮肤白得仿佛是透明的,仿佛隐隐可以看见血脉在流动似的,这给了紫川秀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到紫川秀发愣,布森走上来介绍说:“光明阁下,这就是我们的布丹长老。长老,这就是德伦他们联名推荐介绍给我们的光明秀。”  

  虽然先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等布森证实的时候,紫川秀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得几乎带了稚气的半兽人,真的是全远东闻名遐迩的天才战术指挥家,同时又是几百万半兽人的精神领袖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镇定说:“布丹长老,久仰大名了。您年轻得超出了我的想像。”  

  布丹淡淡一笑:“请放心,年轻不会传染。光明阁下,您不也是很年轻吗?请跟我来吧。”  

  布丹用的是人类的语言说话,而且说得非常的流利,但不知怎的,看在紫川秀眼里,他的笑容中带有种少年不该有的感伤。跟在他的后面,紫川秀往大殿的侧房走去,他注意到,布森村长留在了大殿,并没有跟着过来。

  两人进了大殿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茶几和半兽人习惯的那种会客时候用的坐席。紫川秀轻松的松了口气,刚才的那个大殿实在太宽阔高大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现在换成这种比较随和的小客厅,他感觉好了很多。  

  两人分宾主席坐下,布丹微笑说:“光明秀,刚才您还没回答我呢,您为什么不对我们佐伊族的守护神——奥迪大神的雕像行礼?难道您怀疑他的神力和存在?”  

  紫川秀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个不至于触怒对方的温和回答:“我尊重贵族所信奉的奥迪大神,但是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有自己信奉的宗教,而且目前我还不打算改变信仰。”说到这里紫川秀才想起,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并没有一个信奉的宗教。  

  布丹轻轻点头,说:“我们都坚信,是奥迪大神开辟了天与地,创造了世界上万物,也创造了世间的诸种族,对于我们佐伊族来说,奥迪大神是至高无上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倒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紫川秀微笑,他知道了对方是个很文明的人,因为他懂得尊重别人的信仰。  

  “那么光明阁下,前阵子您的部下来过,现在您又亲自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布丹语气温和,问得却很直接,紫川秀觉得非常的难以回答,他总不能直接就说:“我是来找你合伙一起造反的!”  

  他沉吟了下,说:“长老,您居于深山之中,对于外界如今的局势,您了解吗?”  

  “我不敢说全部知道,但您说的是哪件事情呢?”  

  “魔族在远东开始大肆横征暴敛,远东民众如今千里饥荒,饿殍遍野,苦不堪言。”  

  “我知道的。”布丹平静的说。  

  “在明斯克、沙加、杜莎等七个省区,魔族征召了大批的远东民工从事高度危险的矿业开采工作,每天因为事故死的不下千人。”  

  “我知道的。”  

  “在杜莎的远东总督府门前,魔族总督鲁帝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前来请愿的佐伊族代表,将他们曝尸闹市。”  

  “我知道的。”  

  “在沙罗行省,魔族军队进行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滥杀平民,鲜血将蓝河都给染红了,行省的首府几乎成了一个无人区。”  

  “我知道的。”  

  从头到尾,布丹的语调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日常的琐碎小事罢了,紫川秀诧异的看着他,不禁问:“长老,这些您都知道吗?您认为这些事是正常的吗?作为佐伊族人的领袖,有人对佐伊族进行这样的侵害,您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布丹轻轻叹息:“我并非无动于衷,但是,您想让我怎么办呢?”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跟他摊牌讲重点:“长老,作为远东佐伊族的领袖人物,您在民众中有极大的威望。在这个时候,当佐伊族的子民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当你们种族的尊严被这么粗暴的践踏时候,您是不是应该履行您的义务,带领您的子民起来反抗魔族的暴政——就如同不久以前,您带领他们反抗紫川家的统治一样?”说完,紫川秀定定的看着布丹,观察他的反应。  

  布丹平静的说:“光明阁下,如果我没弄错您的意思的话,您是想劝我谋反?”  

  “并不是谋反,因为魔族并非远东的合法政权,自由而光荣的佐伊族也并没有主人,这怎么叫谋反?你们只是推翻一个强加于你们头上的、用野蛮和暴力来维系自己统治的残暴政权而已。”  

  布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鼓舞他们手无寸铁的起来,然后大批大批的被屠杀?你想让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孱弱的老人、小孩、妇女们,让他们跟魔族的装甲兽进行巷战肉搏,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紫川秀笑笑:“布丹长老,据我所知的,您手中的力量并非仅仅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妇女。远东联合军中,起码有五六十个团队的军队是直接听从您的命令的,而且您在几百万佐伊族平民中也拥有崇高的威望,只要您一声召唤,他们随时可以加入,成为您源源不断的预备军。再加上我手中的力量,我们并非没有战胜的希望。”

  布丹摇头:“光明阁下,对您和您所掌握的力量,我已经略有所闻了,但是光凭这些,小部份残余的人类部队和一群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就想要战胜强大的魔族王国,那是不现实的,他们还很强大——”布丹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光明阁下,您见过魔族的皇帝没有?”  

  “没有。”  

  “我见过。在他们刚进入远东的时候,魔神皇召见了我和种族军的其它领导人物,我亲眼见到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他拥有神鬼一般的力量,我们是无法反抗他的。还有魔族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强悍无比,足可以毁灭天空与大地!”  

  紫川秀正容说:“紫川家的中央统领斯特林以微薄兵力,在小小的帕伊城重创了魔族的大军,坚守不降,魔族举国之兵围攻两个多月不能下!紫川家的帝林曾单枪匹马进入魔族大营,面对面与魔神皇谈判,逼得他答应给中央军解围——世界上从没有不可反抗的力量,魔族也并非不可战胜,关键是看我们的决心!”  

  紫川秀的话语铿锵有力,其中流露强大的自信,他看到了,布丹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动容变色。没等布丹回答,紫川秀接着说:“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排排的碑林,上面记载着佐伊族千年来为了保卫圣庙而付出的牺牲和代价。这令我非常的敬佩,敬佩你们祖先的勇敢和顽强,他们无所畏惧,但是,在长老您身上,请原谅,我感觉不到那种无畏的勇气,如果说,这就是你们远东佐伊族的气概的话,那我就要说,你们已经丧失了那种骄傲的勇气和尊严。你们的祖先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们的胆怯蒙羞!”  

  布丹脸带愠色:“光明阁下,你是我们的客人,但你无权来羞辱我们!这情况根本不同,现在骑在我们头上的统治者,比起以前的来,强大得太多太多!而且现在也并没有人进犯圣庙,如果一旦魔族敢对圣庙下手,那我们也会像我们的祖先曾做过的那样,殊死抵抗!”  

  “那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紫川秀立即说:“长老,恕我直言,看来您并不很懂圣庙的意义。”  

  布丹一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光明阁下,我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在圣庙修行十多年,我清楚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这圣庙更了解!”  

  “抱歉,但我还是要说,您不怎么懂圣庙。”没等布丹开始反驳,紫川秀自顾自的说下去了:“为什么圣庙在远东民众的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为什么你们的祖先,曾经那么舍生忘死的保卫它?为什么呢?”  

  布丹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马上回答:“圣庙是我们供奉奥迪大神的圣地,我们当然要崇拜它,保卫它了!”  

  “您错了,长老,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圣庙在远东民族心目的地位是如此神圣,因为他们所捍卫的,并不是仅仅是一座庙宇,更是他们民族的自尊和光荣,是他们自由和传统的象征,是所有值得他们所珍惜、所不能割舍的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你们祖先的遗骨,浸透了他们的鲜血!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气和辉煌,使得圣庙之所以神圣!  

  “您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如果因为无知、懦弱、胆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外面千百万佐伊族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和摧残不闻不问,视若不见。那么,等到整个远东都已经变成了魔族的奴役场和奴隶工厂的时候,所有佐伊族都变成了魔族的奴隶,或者死人之后,即使您还守护着圣庙,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信奉圣庙的人民已经不复存在了。”  

  布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初那种平静自若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了,紫川秀词锋犀利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想了好一阵子,他才说:“我承认,光明阁下,您是一流的演说家,但现实的情形是,魔族还很强大,即使我们把整个远东全部动员起来,我们也还是无法与魔族王国进行整体抗衡的,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摧毁了紫川家的所有军队。如果我们起来反抗,那是自取灭亡。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佐伊族战士,我当然可以说‘不自由,毋宁死’,但问题是,我的一举一动牵涉到上百万人的性命,我不能光凭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因为我的莽撞而导致整个佐伊族遭受灭顶之灾的话,那我就将成为整个种族的罪人了。”

  “魔族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强大,正是因为你们的恐惧和退缩,使得魔族更加的嚣张和跋扈。  

  你们再退让和忍耐下去,他们会把你们逼得无路可退,直到跌进深渊的,那时候再进行反抗已经为时太晚了。再说了,我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击败整个魔族王国,争取一定限度的独立和自治权利还是有可能的。”  

  布丹奇怪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光明阁下?”  

  “长老,您见过水中的蝌蚪吗?这是种很弱小的动物,身上既没有坚硬的外壳,又没什么尖锐的刺,任何一条大鱼都可以把它们轻易吃下——但实际上,大鱼却是从来不吃蝌蚪的,就因为蝌蚪身体里含有一种毒素,大鱼如果吃了它,会被毒死的。现在的情形,我们远东就好比一只蝌蚪,而魔族就是那条大鱼了。蝌蚪想要击败大鱼,那确实是很难,但如果只是想从大鱼的嘴边保全自己,那并非没有可能。  

  “我在魔族军中呆过,我知道,魔族并不是很在乎远东的土地,他们垂涎的是古奇山脉以西,那片辽阔而肥沃的人类领土。向西、向西、不断向西,那就是魔族亘古不变的渴望。为了从人类手中夺取土地,他们势必要与人类有一场大决战的,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愿意消耗他们的军事力量的,特别是为远东这块不毛之地。  

  “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和强硬的实力,让魔族意识到,远东并非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如果他们做得过份了,比如说,就像现在的这种情形,我们也会狗急跳墙的,即使他们最后能消灭我们,他们自身也一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想,在权衡过利弊以后,魔族上层也有不少的明智之士,他们会懂得如何取舍的。”  

  布丹沉吟:“光明阁下,您所谓的‘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是不是指战争呢?”  

  “对!发动一场全远东规模的大起义,在正面战场上消灭三十到五十个魔族团队,那时候魔神皇就会考虑我们的实力,很有可能他会同意与我们谈判,妥协答应给我们远东有限自主权,毕竟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人类。”  

  “但是没有了远东这个跳板,他是无法攻击瓦伦和人类的。”卡丹心平气和的说。  

  “我们可以答应让魔族的军队借道经过我们的土地,我们甚至可以向魔族保证他们后方粮草线的线路安全,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进行与人类的战争。而我们,看着他们双方的实力在战场上一天天的消耗、一天天的衰弱,我们则赢得了时间,一天一天的积累起来我们的实力。然后,等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以后——”紫川秀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将建立,所有的种族,不论是佐伊族、人类、蛇族、龙人、精灵怪、矮人,甚至还有魔族,一律平等。远东,将成为远东人的远东。”

  布丹听得眼睛一亮,却不出声,静静的沉思了好一阵子,他才重新开口:“光明阁下,您说得很动听,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被夹在魔族与紫川家两个巨人之间,他们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轻易将我们压成齑粉。要对两条防线进行防守,我们手上的实力不够,但如果我们只防卫一个的话,另外一个会马上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再说了,没有外来输入的话,我们是很难以独立生存的。远东缺乏工业,我们的土地也很贫瘠,粮食刚刚能勉强自足。”  

  “但我们有矿产,无比丰富的矿产!长老,我并不是主张说远东闭关自守的与外界隔绝,为了弥补我们那规模不大的粮食缺口,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向紫川家购买,用我们铁矿和煤,用我们宝贵的钻石和晶体。在家族内地,商人们对这些东西渴望得很呢,而在那些粮食产地行省里,他们富余的粮食堆积如山,完全可以解决我们不多的需要。  

  “而为了解除东西两面的威胁,我们要善于利用魔族与人类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新生的远东政权可以宣布不参与魔族与紫川家的战争,保持中立的地位——这是表面上,但实质上,我们是偏向紫川家一边的。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魔族而并非紫川家。

  “当然,也有可能魔族不能容忍我们的存在前来攻打我们。一旦这种情形出现,我们将会得到紫川家从瓦伦输送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粮食和精良的武器装备,有了这个,再加上佐伊族战士的勇猛,我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国防军体系了,完全可以抵御魔族的进攻了!”  

  “可是,”紫川秀话说得太快了,布丹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您所说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紫川家为什么要援助我们呢?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叛军,是死敌。”  

  “在政治利益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紫川家一定会乐意看到在他们东边出现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的,这对他们而言,这比起一个附庸于魔族的远东来要好得太多了,不但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还会成为他们与魔族势力之间的一个缓冲和战略掩护区。紫川家的上层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好处,他们是看得到的,为了这个,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扶持我们的,甚至还有可能以自愿兵方式前来援助我们。”  

  布丹无话可说了,紫川秀说的完全是实情。他再想了一阵,问:“可是这样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挣脱了魔族的控制,又重新成了紫川家的附庸?这样先前我们的一切努力和牺牲不是成为荒谬了吗?”  

  “长老,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可以摆脱政治上外来势力对我们的一切控制,紫川家和魔族都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们了,或者表面上,为了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我们可以同意将他们称为宗主国,但实质上,我们将恢复远东地区被奴役以前实行的自由传统,建立一个完全自主的地方自治政府。”  

  “但是我们被夹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五年,或者十年以后,谁来保证我们的政权不被紫川家或者魔族轻易的把持呢?”  

  “长老,远东今天的贫穷和衰弱,多数是由于历代统治者,紫川家或者是魔族对你们的残酷剥削造成的。我们拥有无比丰富的资源,我们有贯穿东西的大陆交通线,我们的粮食生产可以自足——我们缺什么呢?我们什么也不缺!  

  “只要我们在政治上一获得独立,只要我们能熬过独立之初那最困难的几年,在五年以内,通过从外界输入工业的方法,我们就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经济,我们会比今天富饶十倍的。  

  “我们将拥有由佐伊族战士和龙人军团组成的、最强大的、能征善战的陆军,那时候不要说紫川家,就是魔族也不敢侵犯我们的领土,我们将成为大陆的第四大势力,与魔族、紫川、流风三家鼎足而立!”  

  布丹不出声了,他眨巴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紫川秀的背后,那里除了素白的墙壁外,什么也没有,他却盯得入神,脸上表情十分丰富,眉头一会紧皱,一会又开朗起来,仿佛那面素白的墙壁上正在上演着十分精彩的故事。  

  紫川秀也不出声了,他自顾端起了茶杯喝茶,现在,需要陈说的一切理由都说完了,就看对方如何决定了。庙宇中一片寂静,外面已经入夜,一片漆黑,可以听到,晚蝉在树梢上的轻声鸣唱。  

  过了好久,布丹长长舒了口气,对紫川秀说:“对不起,光明阁下,对您的建议,我只能拒绝了。”  

  紫川秀感到意外,在刚才的那一番劝说过程中,他看得出对方是很感兴趣的,他不失礼节的问:“如果不冒昧的话,我能不能问,为什么呢?这是解放佐伊族的战争啊,对你们来说,这是挣脱压制于你们身上锁链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光明阁下,两百年前,紫川云与您说过同样的话,他也说要从魔族的爪子下面解放我们。  

  就为了这个承诺,我们的士兵与人类士兵并肩作战,为了反抗魔族,我们毫无怨言的奉献了我们士兵的血肉和灵魂,奉献了我们种族最纯正最宝贵的血液,但结果呢?我们的奉献,换来了紫川家贵族两百年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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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21:27: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百年后,又有一个人类跑来跟我们说:‘相信我,我给你们远东的独立!’那个人也是你们紫川家的高级将领类,他的名字叫雷洪。我们相信了他,我们再次崛起反抗,殊死奋战。一年前,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百公里的赤水滩,为了阻止紫川家军队向圣庙的推进,手持棍棒、锄头的各族农民与装备精良的紫川家军队激战十八个小时,三十一万人战死。我们的士兵被斯特林的铁甲骑兵踩成肉泥,我们的老幼妇孺被你们崇拜的偶像帝林烧成焦炭,整个村子、整个城市的被屠杀。我们付出了这么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我们并没有放弃,一个民族为了赢得解放所能做的一切,我们都做到了,谁都不能指责说我们不够勇敢、不够坚强、牺牲得不够彻底。但历史惊人的相似,我们再次被自己的人类盟友所出卖,雷洪把整个远东双手奉献给了魔族,作为魔族为了他加官进爵的回报。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与鲜血,几百万人的努力,一千年来对自由的渴望和期待,一切的一切,我们浴血奋战的成果又被魔族轻而易举的接收,我们敲锣打鼓的迎来了自己的毁灭者。”

  叙述那段惨痛的历史时候,布丹的声量不见丝毫提高和激动,依旧是那么平淡和从容,但他端坐的姿势、他平静的神情、他颤抖的话语、他黝黑的眼神,无不笼罩着沉重的痛苦和悔恨,千言万语无声的汇成一句话:“我们被你们人类出卖了太多次了!”  

  布丹彬彬有礼,对紫川秀并没有任何的恶语相加,紫川秀还是感到十分难堪,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身为人类感到了羞耻。他想不出什么为自己辩护的,在这种血淋淋的历史事实面前,无论用任何言辞来表白自己的真诚都是苍白无力的。  

  布丹继续说下去,面带微笑:“现在,光明阁下您又再次来劝说我们继续奋战,用我们士兵的肉体和鲜血,去充当人类与魔族战争的前锋,来为紫川家的强大开疆拓土吗?光明阁下,您刚才曾把我们远东比做一只蝌蚪,我倒更愿意把它比做一块骨头,而你们紫川家和魔族——”布丹停顿沉吟一下,忽然问紫川秀:“光明阁下,您看过两条狗为了抢一块骨头打架吗?”  

  紫川秀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老实的回答:“是的,我见过。”  

  “那么,”布丹悠然说:“那块骨头,它参战了吗?”  

  紫川秀哑口无言。  

  布丹叹气说:“光明阁下,我们也累了,需要休息。”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表示他不愿意介入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之中,也在巧妙地下了逐客令。紫川秀站起了身子,施了一礼,说:  

  “今天很高兴能见到长老,实在非常荣幸,在下深受教益。长老,您如果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话,我是随时欢迎您的。”  

  布丹也站了起来,微笑说:“彼此彼此,今天我也是受教颇深。很抱歉没能答应您的要求。  

  光明阁下,您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日后如果有空的话,还请多来,我也很想与您多交流的。  

  ”他起身拿起油灯送紫川秀到庙宇门口。  

  在门口,布森村长带着几个半兽人正在等候紫川秀出来。紫川秀向布丹说:“您不必再客气了,到这里就行了。长老,我有一句话想说。”  

  布丹微笑说:“请赐教。”  

  紫川秀低沉了声量:“一个民族要走向自由的话,总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他向着布丹深深的一鞠躬,转身跟着那几个带路的半兽人离开。布丹整个人一震,随即镇定下来,呆立在原地,定定的看着紫川秀消瘦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的小路上。  

  在回去的路上,紫川秀的心情很坏,他满怀希望的千里跋涉过来,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  

  紫川秀一路闷闷不乐,那些带路的当地半兽人小伙子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很惊讶:“你们怎么了?”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接送过很多人去见长老,长老从没有送谁送到大门口的,就连上次我们佐伊族的十三部族首领会议的首领们去参拜圣庙,长老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就是了。大人,您是第一个被长老送到大门口的,您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紫川秀笑而不答,虽然提议被拒绝了,但在那位眼高于顶的布丹长老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这让他那受创的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在村头,白川等人早就举着火把在等着他了。看到他回来,不但他的部下们大大安心了,就连村子里的村民也安心了不少,他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他的部下们早就急得冒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对村民发出各种各样的威胁。这些威胁如果通通实现的话,就是整整一个军团的魔族也应付不来,这给村里的半兽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纷纷祈祷这个素不相识的光明秀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掉下一根毛”来,不然,整个村子就很麻烦了。  

  白川迎上来问:“大人,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紫川秀摇摇头,说:“布丹长老没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白川很乐观的说:“没关系的,以前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不是一直干得很好吗?我们总归会一直干下去的,直到把魔族打倒为止!”  

  紫川秀含笑说:“对,我们一样会干下去的。”他嘴上说得响亮,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那位布丹长老的协助,没有大规模的远东全民起义,没有那些迄今为止还停留在魔族阵营中的远东种族联合军的反戈一击,如果单靠自己所统帅的少数人类部队想击败魔族王国的话,那将是不可能的。  

  罗杰上来询问说:“大人,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紫川秀想了一下说:“我们就在村外宿营好了。明天早上再启程。”  

  夜晚,人类士兵纷纷在村外的林子边上的空地上搭建起了帐篷,准备露宿。深夜,当众人都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候,紫川秀却难以入睡。在厚厚的行军毯上,他辗转难眠,第一次,他对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否能取得成功产生了怀疑。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魔族的残暴,也低估了远东种族对暴政的忍耐力?他们能忍受人类贵族长达两百多年的压迫,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受魔族一两百年呢?魔族的统治才刚刚开始了,远东民族已经习惯了忍耐,比起揭竿而起,他们更愿意的是等待和观望,他们抱有希望,期待着统治者明天会不会比今天更仁慈点,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忍受着目前的一切痛苦和灾难。如果远东民族普遍是抱有这种心态的话,紫川秀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的。  

  在他的战略考虑中,半兽人、蛇族、龙人等善战的远东种族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一旦和魔族正面交锋,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方支持和战略兵员补给,同时也对魔族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但他们如果站在魔族那边的话,自己必败无疑,跟随自己一边的所有战士都将会以战死告终,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呢?  

  一时间,紫川秀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再也难以入睡。他披起了衣服出去,惨白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林子树梢上,夜静如水。部队的营地宿营在林子边上,一边是沉睡中的村子,一边是静悄悄的树林,一边是旷野荒凉,还有一边,月色下的小路通往今天去过的圣庙。  

  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紫川秀想到的却是紫川宁,想起了她秀丽的容貌,心里一阵阵的郁闷,一阵阵的惆怅。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多愁善感的翩翩少年了,苦难的阅历和崎岖的命运,已经把自己年轻的心灵锻练得如同岁暮老人一样的平静无波。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把紫川宁忘记了,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无法抵御情感的诱惑,只是在戎马倥偬的白日,那份思念一直被深深的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在这个人静月圆的夜晚,感情却突然强烈到无法压抑,让他回忆起那些遥远的初春和仲夏来……  

  阿宁啊,这个时候,千里之外,祢是否也对着这一轮明月出神呢?  

  这个时候,所有的宏图大业全给他抛弃在脑外,他唯一想的是抛开一切,赶回帝都去见上自己心爱的姑娘最后一面。他暗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起程,回到布卢村以后,发给大家遣散费,将部队解散,带领大家从小路返回紫川家内地。自己呢,潜回帝都见上紫川宁最后一面,与斯特林和帝林告别,然后离开帝都,在家族境内找个偏僻的省份隐姓埋名的平淡过一生算了。反正自己武功已失,已经不再适合战场厮杀了,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足够自己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他顿时轻松了下来,像放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远东民族自己愿意被魔族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自己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个心。  

  他放心的回帐篷中呼呼大睡了,鼾声大作。  

  第二天早上,队伍开始起程返回。由于放下了心头的大事,紫川秀一路非常的轻松,骑在马上指点着一路的景色,显得兴致勃勃。部下们看到长官如此好心情,自然也有所猜测,都认为定是与圣庙的谈判中,紫川秀取得了很大的收获。  

  队伍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这一带不必担心魔族的巡逻队,不必掩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大家走得很安心,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忽然,队伍后面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担任后卫的骑兵上来报告:“一个半兽人骑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紫川秀心念一动,吩咐队伍停了下来。清晨的晨光中,一个半兽人骑兵出现在小路的尽头,远远的,他就在叫:“光明阁下,请留步。”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纵马直冲到了紫川秀面前几步。紫川秀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给自己带路的小伙子。他翻身下马,朝紫川秀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说:“光明大人,我们的布丹长老请您回去,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紫川秀奇怪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半兽人骑兵不知道,他只是十分执拗又可怜巴巴的请求紫川秀跟着他回去,说长老吩咐了,有很要紧的事情,求求光明大人您了。紫川秀正犹豫着,队伍里面的半兽人德伦也上来说:“既然长老这样说了,光明秀我们还是回去一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德伦是紫川秀的救命恩人,紫川秀不能不给他面子,点头说:“好吧。”吩咐大家掉头回去。  

  一行人回到村口,也不进村了,只在村口停留了一下就直接往圣庙方向去了,吓得村里的半兽人纷纷出来阻拦,说是不能让这么多的武装士兵进入圣庙。  

  这时候白川告诉他们:“是你们布丹长老请我们光明大人过去的,我们是大人的随从,如果不让我们跟着去的话,那我们大人就不去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看着对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十分的得意,这是前一天村里的村长布森所说的原话,现在她几乎原封不动的回敬给了这群乡巴佬,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真是无法形容。  

  结果再没有人阻挡,紫川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圣庙。但是为了表示对圣庙的尊重,在经过那片碑林的时候,紫川秀吩咐所有人通通下马步行过去。在进庙时候,他也只带了白川、罗杰还有德伦三人,其它人都在山下等候。  

  布丹长老、布森村长都在庙门口迎接他们,紫川秀注意到了,那位年青的远东半兽人领袖脸色十分凝重,至于那位急性子的布森村长,更是一副急得仿佛身上满身皮毛已经着火了。  

  于是紫川秀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故意装着没看出来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向他介绍了罗杰和白川二人的身份,至于德伦,早在远东联合军时候,大家就是认识的了,自然也有一番寒暄。大家一阵“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纷纷谦让座位(您先请,请上座。不不,还是您先请)、分宾主席坐下、上茶……  

  在紫川秀刻意的客气下,这套程序进行得分外悠长。紫川秀看到布森村长急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一张黑黝黝的大脸胀得通红,额头上汗珠不断的滴落,他几次急着想说什么,但都给旁边的布丹用眼神给制止了。  

  等到大家客气的话讲得差不多了,其实是紫川秀觉得将他们戏弄得也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的问:“长老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呢?”  

  没等布丹回答,急性子的布森已经脱口而出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魔族崽子要对我们圣庙下手了!”  

  布丹责备的看了他一眼,说:“布森,贵客面前,你太失礼了。”人高马大的布森竟然像十分畏惧这个小个子的年轻半兽人似的,喏喏地不敢出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刚刚接到附近村子的佐伊族人通知,魔族驻明斯克行省的七十三团队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根据一路上他们的表现和行动的方向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圣庙过来的。”  

  紫川秀皱眉说:“这很没有理由的,魔族不是傻子,应该知道他们如果对圣庙下手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魔族利欲熏心吧,虽说圣庙是远东的圣地,但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恕我冒昧了,庙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远途跋涉来下手的珍贵东西啊!”  

  布丹和布森对视一下,最后还是布丹开口了:“光明阁下,您有所不知了。圣庙中不但供奉着奥迪大神的佛像和我们历代英烈祖先的骨灰,它还收藏着一些远古时候众神留给我们佐伊族的圣物,自我们的先祖一直流传下来给我们的,它们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魔力,价值不可估量。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佐伊族的最高机密的,但不知怎么的,魔族显然已经知道了。”  

  紫川秀惊讶道:“远古时代?您是不是说,一直到……”  

  “对,就是众神时代!”布丹一字一句说,语言中带有无比的骄傲:“奥迪大神将宝物赐予我们佐伊族,我们一直妥善的保管着,这是大神赐予我们佐伊族全体的无上光荣!”  

  大陆上,分处各地的各种族都有一个共同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曾经存在过一个神话般的年代。在那个时代,大地上存在着众神,他们在大地上修建了高耸入云的建筑,他们可以飞上蔚蓝的天空,可以下到漆黑的海底,甚至可以瞬间千里,到达天上闪烁的群星。他们神通广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拥有极其可怕的武器,那种炽热的光芒和火焰可以瞬间毁灭大地和天空。  

  在如今的人们看来,这当然是极其荒诞不经的神话了,但是,让当今的历史学家们完全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每个种族,不单是半兽人族、人类、龙人族、蛇族、矮人,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魔族也拥有几乎相同的传说,只是在细节上有稍微的差异。比如说,每个种族都坚持说自己才是众神的正统子民,而魔族干脆就毫不惭愧的自称“神族”,而传说中那个神奇的时代,就被称为众神时代或者神话时代了。  

  几个人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们不但吃惊在圣庙中有来自众神时代的宝物,更加惊讶的是布森肯将这个惊人的秘密告知自己。紫川秀隐隐然已经猜到了原因,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或者用紫川秀的话说的:“没事笑眯眯,非奸即盗。”  

  他问道:“那么,长老,您叫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  

  布丹叹口气:“这实在很难出口的。魔族部队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距离圣庙已经不到五天的路程了,而最近的远东本土部队:明斯克第一、第三和第七团队都在五百多公里以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但他们肯定来不及在魔族到来之前赶回来了。  

  “为了坚持到我们的军队回来,我已经向周边的村庄下达了集结动员令。但情况您也看到了,可怕的毁灭战争使得我们男丁稀少,我们壮年男子大多数已经参加了远东联合军了,村子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孩子,还有一些是没有军事经验的嫩小伙。凭他们,是无法阻止魔族对圣庙的推进的。现在,方圆数百里以内,唯一有战斗力的正规军队就是光明阁下您所统带的卫队了。  

  “光明阁下,值此圣庙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恳求您和您的部下,助我等一臂之力,共同保卫圣庙。整个远东都会感谢您的行为的!”说完,布丹起身对紫川秀深深的一鞠躬。在他身后,布森跟着起身,同样九十度隆重鞠躬。  

  紫川秀急忙起身还礼,却不做声。眼前是收服人心的极好机会,但是,紫川秀却不敢马上答应: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险。根据通常估计,魔族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比人类要强得多,一个魔族团队的战斗力就几乎等于一个五千人的人类师团的战斗力了。单靠自己那五十人的卫队,再加上一群只懂得敲锣打鼓虚张声势的老幼妇孺,自己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布丹出声说:“光明阁下,我们并不是要跟魔族正面强拼。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迟缓、阻挠他们的行动,为我们的军队赶来赢得时间——我们不会强人所难要求您去跟魔族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您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就行了,如果您觉得有危险,也可以先行撤退,我们也不会怪您的,毕竟您不是我们佐伊族的人,没有义务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紫川秀问:“长老,您既然知道魔族的目标是圣庙中的宝物,何不马上带着宝物转移呢?”  

  布森立即拒绝了:“圣庙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埋满了我们祖先的遗骨,他们为了保卫这里,宁死不屈。我绝不允许魔族兵的蹄子亵渎他们神圣的陵墓!何况,作为当代圣庙的守护者,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将无颜面对我的先辈们,如果保卫行动最后失败的话,那我将与圣庙共存亡。”他的语气中显出不容置疑的固执。  

  紫川秀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布丹长老,这个看似理智、开明的远东佐伊族领导人思维中也存在着这么固执、僵硬的一面。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来说,每一个决策都应该是出自深思熟虑的理智选择,而不应该被盲目的狂热感情所左右。“我与圣庙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普通士兵口中那诚然可以说是勇气可嘉,但如果是出自一名身负重任的高级将领的话,那就不值得称赞了,他的思维应该更灵活,更积极一点。实力上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佐伊族,如果在今后的作战中,还是死抱着这种死板僵化的思维模式的话,那他们要吃大亏的。  

  紫川秀收回了自己的思想,比起将来的事情,目前有更迫切的问题要解决。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做出决定。他看到白川和罗杰两人目光中的茫然,很明显,无论自己怎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的,他也感觉到了,布森和布丹两人焦切的眼神,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老朋友德伦,他一直没有出声,眼神无声的流露出乞求。  

  紫川秀明白了,身为佐伊族的一员,德伦对于圣庙的命运同样非常的关心,但他却一言不发,他不愿意利用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干预自己的决策,让自己完全自由的做出选择,这份体贴使得紫川秀非常的感动。  

  “长老,我们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为保卫圣庙贡献自己一点菲薄的力量。”  

  布丹长老喜形于色,开颜道:“太好了!感谢您,光明阁下。有了您和您勇敢的部下加入,我们就有信心击退魔族的进犯了!”  

  “我可没什么信心……”紫川秀心里嘀咕,嘴上却道:“那么,长老,关于如何打好这么一仗,您可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的,请稍等。”布丹起身出去,一阵子回来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幅白布,待他将白布摊开时候,紫川秀才看见白布上面用颜料画有一些粗粗细细的线条,这原来是一幅土制的地图。布丹在地图上面指点着:“光明阁下您请看,这个粗黑的圆点就是圣庙位置。今天来的情报已经报告了,现在的魔族军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多马村周围,您看,多马村就是这里,红点的这里。”  

  紫川秀眯起了眼睛,他习惯了专门的军用地图,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半兽人手绘的、没有标记出比例和地名,只有一堆线条和各种标记点子的土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几个人类军官这才反应了过来,罗杰惊呼说:“那他们不是距离圣庙很近了?恐怕不用两天就到了!”  

  布森解释说:“这只是平面上的距离,实际上,因为我们这里的道路比较曲折又崎岖,多是山路,得经过维斯杜的丛林地带,很多地方根本是不能通行的,他们要绕过龙牙山的后腰,再得绕一个大圈才能找到可以过河的渡口,所以,我们是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的。”  

  紫川秀在地图上审视良久,抬起头来:“那么,长老,您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光明秀,还是用我们佐伊族的老办法,分进合击。”布丹开始向紫川秀等人介绍了他的计划。  

  第一阶段、将手头所有能够集结到的几百名半兽人战士,分成几队分头自由出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魔族开展游击骚扰袭击,尽量削弱魔族的士气,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阶段、若第一阶段的骚扰行动没能阻止魔族军队的前进的话,等待魔族进入了千尺崖一带的险要地形,将所有出击的游击力量集中起来在那里坚守,正面狙击魔族的前进,直到自己增援部队的赶到。  

  布丹补充说:“当然,在第一阶段,若魔族受到我们打击以后就自动离去,那就更好了。”  

  大家点点头,却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我明白了。”布丹没说完紫川秀就明白了,他想起了斯特林在进入云省时候受到的日夜不断的骚扰袭击,想来也是出自眼前这个布丹长老的手笔了。这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在于通过不断的袭击来使得对方疲于奔命,摧毁对方的士气和作战意志。  

  好处是既可以发挥分散作战的灵活,在必要的时候又能形成坚强的合力,是适合目前敌强我弱的实际的。紫川秀心想,布丹虽然在战略的思想上僵化了一点,但在具体的战术安排上还是很灵活主动的。  

  大家又讨论了一下人员的安排、武器和指挥、联系的方法等作战中的具体细节,紫川秀凝视着布丹,问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长老,就如您刚才所说的,我们的武装村民,或者是应命前来增援的远东军队,他们一旦与魔族正式开始交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布丹脸上肌肉痛苦的抽搐了一下,语调却很平静:“光明阁下,昨晚你走了后,我一直没能睡,想了很多,今天就算是没有发生魔族入侵圣庙这件事情,我也会请您回来的。您说的是对的,一个民族要走向解放和自由,必须要付出代价。  

  “我们不能等待神仙和救世主前来拯救我们,要自由,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就必须要有牺牲。如果今天我们吝啬于牺牲,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  

  “所以,不单为了保卫我们的圣庙,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更为了我们佐伊族从今天起直到一千年后的命运……”他沉默了下来,开始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心中那股已经沸腾的热血和激情。  

  “我们不惜一战!”半兽人布丹很洪亮的说。  

  大家都沉默了,在这沉默中蕴藏着一种不为苟且偷生而低下头颅的人们严峻的骄傲。在一阵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中,只听到紫川秀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说:“那就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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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23 21: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的来到了哥达村,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半兽人农民。为了躲避正午的烈日,他们零散的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扇风乘凉,哥达村的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当看到人类骑兵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候,半兽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紫川秀身边的布森村长一声呵斥:“不得无礼,这些是布丹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布丹长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半兽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的吐着舌头退下。布森给紫川秀道歉并解释说:“这里很少有骑兵的,他们以为你们是魔族的先遣队。”  

  紫川秀微笑,算是接受了布森的解释,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半兽人本来就对紫川家和人类怀有极其深的敌意,正如布丹长老所说的,单在云省赤水滩一战,战死的远东联合军士兵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人类的战争中的。紫川秀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半兽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紫川秀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魔族的狼虎之兵拼杀?心头隐隐的,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他又安慰自己说,魔族欺压各族,前来侵扰圣庙,远东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半兽人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阴下,一个老半兽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半兽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上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初出茅庐的年轻半兽人们战士精神抖擞的回答。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皱紧了眉头问,他不像别人那样身上随便裹一块兽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工很精致的兽皮外衣。紫川秀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慈爱的母亲给初上阵的儿子缝制的:“我手上只有这条木棍,连根尖铁条都没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枪了!可是村长不肯给我发铁条……”他不无遗憾的摇着头。  

  “用牙齿去咬!”老战士大声的说:“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石头!为什么要提这么愚蠢的问题?谁手里没有武器的,那就用木棍、石头、尖瓦片——随便什么武装起来,用力照着他们头上砸,同样能砸烂魔族崽子的脑袋!打了第一仗,我们就什么武器都有了……”  

  紫川秀等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那个老半兽人战士后面的说话。紫川秀想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递给布森:“村长,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刚才的小伙子,跟他说,我祝愿他首战胜利。”  

  布森惊奇的看了紫川秀一眼,这把匕首做工精良,刀刃锋利,隐隐露出蓝光,显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武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不多说什么,跑步过去那个队伍中。半响,在半兽人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布森又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捧着匕首的年轻士兵。  

  布森给紫川秀说:“光明大人,那个孩子非常高兴,他十分的感谢。他说,他一定会勇敢的战斗,绝不辜负光明大人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亲口跟他说点什么。”  

  望着那个激动得胀红了脸的年轻士兵,看着他那稚气的眼睛,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的、低沉的说:“活下去。”  

  战斗在二十一日的凌晨开始了,在此之前,当地半兽人的代表曾前往魔族宿营地,请求魔族军队停止向圣庙的前进,但这个请求被魔族第七十三团队的指挥官马克团队长傲慢的拒绝了。其实魔族对圣庙的这次进犯并非出于远东总督府的命令,完全只是马克团队长的个人行为,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圣庙中藏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半个小时后,三个在宿营地外散步的魔族士兵被草丛中突如其来戳来的刺枪给射穿了,当他的同伴们赶到时候,凶手已经消失在莽莽的丛林中了。在这之后半个小时,又有一名值勤的哨兵被人用匕首杀死了,凶手留下了一溜血迹通往密林的深处。一个中队的塞内亚步兵跟踪血迹而去,但超过了集合的时间,他们没有回来,黝黑纵深的丛林仿佛一张不见口的大嘴,将他们一下吞噬了。当时已经深夜了,魔族不敢冒着遭受狙击的风险进入密林,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由五个武装中队组成的一支搜索队伍才开始进去寻找他们的同伴。在距离宿营地大概五里处,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全部同伴,在树林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五十一名塞内亚官兵横尸处处。有经验的魔族军官当场就确认了,从现场那凌乱的脚印和绝大部份尸体上那种狼牙棒和刺枪留下的可怕伤痕都可以看出,凶手绝对是附近的半兽人居民。  

  直到这个时候,魔族方面才开始确认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并非那种出于一时之愤的意外冲突,而是一场有组织、处心积虑的冷血谋杀,或者说是,这已经是一场已经准备就绪的叛变。  

  团队长马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天中午,魔族军队冲进了半兽人和蛇族聚居的多马村,村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村民不知所向,这更加坚定了魔族的怀疑,这确实是一场有组织的叛乱。魔族军队反覆搜索后,找不到一个活人,无奈何之下,他们把整个村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  

  但当滚滚浓烟升腾于多马村的上空之时,一个浑身血污的魔族辎重兵跑来跟马克团队长报告:“大人!我们的粮草车队让人给烧了!”  

  大惊之下,马克团队长马上率领部队赶去,现场混乱而血腥,只看到熊熊的冲天大火,一百多辆满载着军中急需粮食的车辆在火中化为了灰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魔族押解兵的尸体,血流汩汩,强烈的血腥味呛鼻子。  

  马克狂暴的咆哮:“把古博林(魔族辎重队的押解队长)给我找来!他在哪里?我要亲手宰了他!”  

  没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马克团队长,最后还是那个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战战兢兢的领着他过去,用脚尖指点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边的一具尸体:“大人,您要见的古博林……就在这里了。”  

  尸体的后脑被人用重兵器砸了个大裂口,看到伤口那里猩红的血中混杂着白色脑浆的惨状,马克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呕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虽然他们只是押解兵,但他们毕竟也是魔族王国的正规战士啊,居然给一群半兽人的乡巴佬给打败了,几乎全歼。  

  经过询问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中午时分,落后在大队后面大概五里的辎重队为了躲避炽热的正午太阳,在树阴下面乘凉瞌睡时候,敌人突如奇来的出现了。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漫天都是射来的箭矢和半兽人那锋利的投枪!一队骑兵猛烈的突击,冲破了车队外围的哨兵仓促结成的防线,顺着缺口,大批的半兽人突了进来。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还没从午睡中醒来就受了重重的一击殒命,剩下的士兵拼命抵抗,想结阵抵抗,但是已经太迟了,半兽人战士已经冲进了车队里将他们分割包围,魔族的士兵一个个只能各自为战了,结果更是寡不敌众。有几个机灵的魔族兵眼见不妙,偷偷的从树林里逃跑了,不然就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破绽百出的报告,马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那些残余士兵为了逃避惩罚而编造的。先不说半兽人方面如何能集结到这么多的战士,也不说他们怎么能情报如此准确,能如此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魔族军队的后方,作战后又能丝毫不露踪迹的逃脱,单只是说口供的一个细节:“一队骑兵猛然突破了哨兵们仓促间组成的人墙防线。”根据一般的常识,半兽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兵种是步兵,他们的军队中一般很少骑兵,因为供养一个骑兵的耗费要远远的大于供养一个步兵,而半兽人一般又是比较穷的,这些穷乡僻野的穷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但是魔族残兵们的解释就更加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这些骑兵并非是半兽人骑兵,他们都是人类!”他们甚至指天誓日的发誓,他们亲眼看到了人类骑兵通通身着黑色骑兵披风,肩膀佩带着紫川家族的红色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锋利的制式马刀,还看到了一个女骑兵军官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参与过与人类战争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的断定,从他们那种骑马的姿势和控马技术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类骑兵肯定受过紫川家的正统训练。  

  这些报告通通被马克团队长一律斥为荒诞不经,人类已经在远东战败了,紫川家军队正龟缩在瓦伦不敢出来,即使他们真的有胆子过来,驻扎在瓦伦前方的西南大营和凌步虚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可能通过。  

  最后没办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体幻觉来解释这件事情了,为避免在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慌,马克在军队中严密封锁消息,严禁大家谈论。至于那支不幸的辎重队,马克以“车队在经过山崖时候碰上了泥石流,全体人员不幸遇难”来向大家公布。  

  但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意外”却越来越多了,十二个塞内亚侦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的将他们的脑袋给冲不见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摊鲜血。一个行军中的魔族列兵不识趣,非要跟一支过路的箭矢过不去,硬要拿脑袋去挡,结果一命呜呼;一个小分队在状况很好、也没有岔道的山路上行军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迷路失踪”了,同伴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五花八门的“意外”层出不穷,三天之内,有七十一人死于“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于“公路塌方”,有五十三人死于“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泽地”吞噬了……团队里的文书参谋痛苦得像狗一样呻吟,他已经绞尽脑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几名浑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于“流行感冒”。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难以掩饰了,魔族军队开始惊慌不安,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流传,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维斯杜那黑暗的丛林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  

  这些敌人并不与魔族军正面交手,也没有出来拦截,但却越跟越近,人数也越来越多,打击越来越频繁,不分昼夜,不管天气阴晴。在魔族军队的前面,桥梁被破坏,粮草被弄得空空如洗,一切村庄都被坚壁清野——半兽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用魔族军队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园给烧掉了,让魔族想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舒坦睡觉的地方都没办法。几百公路的山路,魔族军连个活影都看不到,士兵们犹如行进于荒漠之中,无处休息,无物充饥,没法休整,没法恢复体力。  

  但也正是因为绝望,魔族越加的残暴,每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村庄,他们烧杀,他们掠夺,穷凶极恶,让无辜的各族平民血流成河。一旦抓到俘虏,他们总要施尽酷刑,将长长的一串俘虏用绳子吊在树上火烤,谁都别想活命。他们战斗起来也越加的凶悍,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尽管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魔族军队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但是他们军队的主力依旧保持完好,这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相信,敌人的实力有限,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手。为了对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他们开始紧密的收缩队伍,取消了小部队的单独出击,行动都以五百人的整个大队为基本单位,认为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游击队束手无策了。尽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但在贪婪心的支撑下,魔族军队仍旧不顾一切的顽强前进。  

  深夜,队伍已经进入了阵地了,在密林的上面,风在盘旋,树林中冷雾弥漫,马匹已经放置在了林子的深处,士兵们都徒步沿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树叶的山林坡地前进,风卷起阵阵的秋叶。尽管只是深秋时节,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树林里却已经有了阵阵寒意,侵入骨髓。  

  布森带领的半兽人战士陆续的在对面的丛林间出现,当紫川秀部队到达的时候,他们正散开来或躺或坐地歇息。看到人类的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半兽人眼睛里露出了厌恶和蔑视,却没有人出声,想来事先他们已经得到了布森的警告。

  漆黑中,一个肮脏的半兽人拦住了他们,费了一番劲紫川秀才认出了,原来眼前的这个肮脏的家伙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布森。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块血污斑斑的土布绷带,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和汗酸混杂的难以形容的味道,有洁癖的白川退后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是光明秀吗?”布森原先洪亮的嗓子现在已经变得沙哑而疲惫。  

  紫川秀走上来:“我在这里,您受伤了吗?”  

  “我看不见了!”布森严厉而委屈的喊道:“我为什么会看不见的?为什么?魔族兵不过只是朝我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没打着我的眼睛,结果我就看不见了,为什么?”  

  就着树林间渗下来的星光下,紫川秀呆呆的看着对方那圆睁的双眼,看上去毫无异状,只是瞳孔呆滞。虽然紫川秀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却也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对脑袋的强烈一击导致视膜受损出现失明。他轻声的安慰布森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是暂时的,你会好的。”  

  布森漠然的点点头:“光明秀,我们尽力了,但没能阻止魔族,他们仍旧在前进,我们伤亡惨重。”  

  就是不用布森说,紫川秀也可以看出了,他们确实伤亡惨重。在林子中间的草堆里,躺着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们,肚皮被魔族兵刺枪挑破流出了肠子的、断胳膊少腿的、脑袋开花的……传入耳朵中的嘶哑呻吟声缠绵不绝。几个瘦骨嶙峋的半兽人妇女正在伤员附近忙碌着,用烧酒给伤员们清洗伤口,这引起了伤员一阵可怕的吼叫,用土布做成的绷带和半兽人惯用的草药给他们包扎伤口。更远的,躺着的是那些已经不会动也不会叫的人,尸体整整齐齐的排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草席盖住了那些战死士兵的脸。  

  “魔族仍在前进……”布森喃喃的说,他伸出手在面前舞动着,仿佛想抓着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紫川秀连忙抓住这双颤抖而慌乱的手,感受出对方的焦虑。布森用力的反握住紫川秀的手,突然平静了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到达圣庙!绝对不能!”  

  “是的,他们不可能到达圣庙的。”紫川秀安慰布森说:“这几天,我们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我们烧了他们粮草车队,我们杀了他们的一百七十三个士兵,他们现在前进得越来越慢了、越来越小心了,他们已经在害怕了!只要我们坚持住,援军会很快赶来的。”  

  布森侧着脑袋倾听着,他长舒缓了一口气:“你们干得很漂亮,光明秀,比我们这组干得好多了。我们只杀了不到一百个魔族兵,却死了六十多个弟兄,伤了七十多个——光明秀,现在我看不见了,你领着我的人继续干吧。”  

  紫川秀习惯的点点头,马上想起来对方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用力的捏紧了对方的手,表示同意。布森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旁边的半兽人士兵搀扶着他下去了。  

  “准备听候您的指示,光明大人。”  

  紫川秀回头看了下,一个年青的半兽人士兵站在后面。紫川秀认出来了,他就是前几天当紫川秀从圣庙回来时候给紫川秀领路的。紫川秀点点头,问:“你们队伍还有多少人?”  

  “报告大人,我们队伍里保持有作战能力的还有二百一十七人。”  

  “叫上他们跟我走,三里外的龙牙山下有魔族的一个大队,我们把它端掉。你们的人,编入我的队伍中。”  

  “是的,大人。”那个半兽人小伙子毫不犹豫的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从树下把那些睡着的士兵一一叫醒了起来,半兽人士兵们沉默的加入了紫川秀的行列。相比于紫川秀这边清一色的佩带马刀,他们的武器就显得五花八门了,有刀刃上锈迹斑斑的马刀,有手工打磨的标枪,有的是狼牙棒,有的只是一根铁棍,但无论谁都不敢小看他们,半兽人那魁梧的身躯和漫溢的战意弥补了他们兵器上的不足。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指挥官突然变成了人类有点不情不愿的,但还好,没有人出声抗议。  

  白川在小声的清点人数,过了一阵子,她小声的凑过来跟紫川秀说:“大人,我们一共是两百七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人类的,其余的都是半兽人的。”

  紫川秀点点头,可以说,保卫圣庙的武装力量中最强大的一支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因此责任也首先落在自己身上了,他盘算着用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可以干些什么。魔族已经加强了警戒,现在他们行动都是以整个大队为单位的,再想像前几天那样找到那些落单的中队下手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对整整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魔族军下手,自己啃得下吗?  

  紫川秀没有把握,但是现在魔族距离最后防线千尺崖已经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今天晚上还不能给魔族军以重创的话,那按照布丹原先的安排,全部的游击队将收缩回去严密防守千尺崖一带,再也没有出击的机会了。  

  他走到队伍的前面,扬声问:“有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吗?”  

  参差不齐的几只手举了起来,几个当地的半兽人士兵出列,面无表情的看着紫川秀。紫川秀把他们叫过来,打开地图指点他们看:“三里外,魔族军的一个大队正背靠着龙牙山歇息,他们正面防范得很严密,但是背面——靠悬崖的那边,却是根本不加防备的,你们谁知道上龙牙山的路吗?”  

  半兽人们都不出声,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一个穿着狼皮背心的半兽人举起了手:“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采药人,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上去,但是这条路非常危险的。”  

  “再危险我们也不怕!”那个先前给紫川秀带路的半兽人小伙子抢着说:“大人,你让我们去吧!”其它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为了保卫圣庙,我们不怕危险!”  

  紫川秀默默的看着士兵们激动的表态,一个个群情汹涌,他忽然觉得布丹实在很可恶,为什么要这么愚蠢,牺牲活的生命去守护一座死的庙宇呢?在他原来的设想中,宝贵的兵力不应该这样浪费的,应该在一个更大、更广阔的范围内与魔族运动作战,伺机消灭魔族的有生力量,而不应该这样毫无回旋余地的跟魔族死拼烂打。战略上的错误定位局限了自己战术上的选择空间,现在,只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战来阻止魔族的前进了。  

  “那好吧,我们出发。”  

  星星在头顶上闪烁着光芒,长长的一行人攀爬在陡峭的山壁上。这是条非常险窄的小路,一边紧靠山壁,只有不到几寸的地方可以落脚,如果踏空了,另外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害怕引起魔族的注意,队伍里没有点火把,只有依靠头上那片依稀的星光照明。士兵们扶着山壁,战战兢兢的前进,生怕重心不稳失足,先前已经有一个半兽人士兵因为一脚踩在松动的浮土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突然向外倾斜,他的手无力的在空中舞动了一阵,却抓不到什么可以稳住的。他后面的士兵也不敢伸手去救他,因为害怕会被他一起拉下去的。整个队伍都看到了,当这个士兵倾斜着身子掉下去的时候,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但令紫川秀佩服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自始到终,他一声都没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掉了下去,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沉默。  

  望着他掉下去的深渊,紫川秀默默致敬,这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士兵,表现了他所理解的英雄气概。  

  在危险的山路上攀爬了大概两个小时,当部队到达山顶那块比较平坦而安全的区域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紫川秀担忧的看了下东边的天空,害怕清晨的到来会让他们一夜的辛苦成为白费。不知为何,到了山顶上才发觉,天上的星星反而显得比平地时候更高了。  

  那个领路的半兽人走近来说:“从这里下去,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魔族背后的悬崖去。”  

  他首先在前面领路,带着大家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山。在黑暗中,下山比上山更为困难,幸好今天的运气都还不错,下山的一路上没有人摔倒。  

  到了龙牙山悬崖的顶端,在前面引路的半兽人举起一只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举起手来,把噤声的信号传递下去。其实就是不用信号,大家也可以看到前方悬崖下面密林尽头跳跃的那一丛光亮,那是魔族部队休息营地的篝火。  

  紫川秀看了下天色,一片黑黑的乌云,压得很低,黑暗更加浓重了,估计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夜袭的好时机。他喃喃:“正是时候。”挥一下手,秀字营士兵开始解开缠在腰间的长绳,一头牢牢的绑在悬崖顶的大石上。十几条绳子紧贴着山崖,同时悄无声息的放了下去,绳子的落点正在魔族营地的后部,悬崖下面的那片黑暗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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