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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旅行者

《血魔夜惊魂》作者 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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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 回 涩 恋



“十五年前的一天,我来到杜庄,想想还不是从一个牢狱到了另一个牢狱。所以打一开始,我就不想来杜庄,我装病,故意捣乱。结果文家早就厌烦我了,一听师父要见我,巴巴的就送了来。我也没想到,师父对我那么好,更没想到我会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我换了新衣服出来,这是我十多年来第一次穿这么合身这么新的衣服,不是桌布改成的,不是别人穿旧不要了的,完完全全是属于我自己的——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穿上这么好的衣服,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

。有时无意在镜子里照见自己的影子,也吓得一惊,就象以前看到穿华丽衣服的人就会害怕一样,因为他们总会变着法子的欺负我。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自己怕自己这身衣服,哈哈!


“后来,终于,我习惯了,还可以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了。但是,我仍然不开心。单有这身衣服,有什么用,大家都瞧我不起。虽然师父没有告诉大家我是野种,但是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清楚。我看得懂他们的眼神,我知道他们没有把我当人看。”说着,似有意无意,秦重凑近了叶添一点,语气变得很怪:“就连叶师弟你,当初也没有同我招呼一声啊……”


叶添一惊,想到此人竟然还耿耿介怀,而且当初并无丝毫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有点羞赧,而见秦重眼神又太冷,不似好相与的。只不过是他幼时便历惨境,竟对任何人,都极其戒备,认为任何人,都在明里暗里嘲笑他。这委实是太多心敏感了。


秦重见叶添没有说话,更认定是了,哈哈一笑:“叶师弟,我可没有半分怪你的意思!这个世界便是这样的了,如果你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武功,便注定被人瞧不起!注定被人踩在脚下!”


叶添见他误会愈深,更不愿解释。只是,这一句“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武功,便注定被人瞧不起!注定被人踩在脚下!”却是道出了叶添的伤心事,只是叶添不愿在此时此地,表露分毫。



“就这样,我就这样活在阴暗与自卑之中,整天想着怎么报复那些羞辱我的人,用什么法子折磨他们——哈哈,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但就这么想一想,也是满足得很!就这么着,直到两个月后……”


秦重的神情忽然一变,仿佛回忆起什么甜美的往事,甘之若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刚才身上的暴戾之气,一下子灰飞云散。


“我低着头,想去后山自己玩。走到靠近玲珑假山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是那么的清纯稚嫩。我舍不得转头,就在那猜想,是什么人,配有这样仙乐般的声音?


“她说,喂,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后院瞎走啊?起初听到她的声音,竟然没有想到她说的是什么,也就没有答话。终于转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鹅黄的小衫,就这么站在我面前,歪着头,小嘴微微嘟起,神情不知道有多可爱。我一看到她,就有说不出的喜欢,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好。


叶添想:“不会是蔓果吧?对了,秦重来杜庄的时候,正好蔓果到老家玩去了,去了整整四个多月。算来确实是那个时候回来的。”心里又无法遏抑地有了一个念头:师兄该不是喜欢上蔓果了吧?想到这,又想起昨晚蔓果的柔情蜜意,心里有点慌乱。


“她见我不说话,就一五一十的问旁边的侍女,那人弯腰说了,我听不到说什么。只看到她忽然笑起来,就象一朵花在眼前绽放了,看得人心里砰砰的跳,我看她就好像神话中的仙女一样——我原本自小听娘说爹喜欢的是仙女一般的人物,没有见到真人,就连带将仙女一词也恨了,可是,那个时候,真的想不出什么言辞来形容——浑身罩着薄薄一层淡黄色的光。我那时侯就想,如果她让我立刻死了,我也不会犹豫丝毫吧?


“她说,原来你就是秦哥哥啊?我早听爹说了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爹是我爹和小叶子爹的大师兄啊,是很了不起的大侠!还有,你也是我们的大师兄吧?爹爹这么告诉我的啊!


“竟然有人叫我哥哥,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妹妹,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有这种福气。那个时候,我还是很感谢我爹的,心里几乎就要承认他真的是我爹了。她还叫我大师兄,我觉得腰板都挺直不少啊!


“她就在口袋里掏啊掏,终于拿出来个绿色的小果子说,这个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味道很好,大师兄你尝尝。说着就上前,用小手把我的手掰开,把果子放进去。她的小手又胖又软,碰到我的手时,我就象被电了一下,脸就涨得通红。我嗫嚅不语,她就催我吃。其实我怎么舍得吃啊!我就想一直这么留着,不管有多美味,就算吃了长生不老,我老了死了,也不舍得碰一下。


“偏偏是她催我,我就不可能拂她的意。马上丢到嘴里,咕隆一下子吞了,好大一枚,噎在喉咙里。我想说味道很好啊,可是却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流出来了。


“她神色很是着急。我看她竟然为我担心,眼泪就唰的流下来了。不过还好卡的不深,我一用力,果子就出来了。我忙嚼烂,发现里面还有坚硬的核。牙齿咬得生疼。她见我没事了,就笑,大师兄好笨的,里面有核啊!”秦重将手摊开,“就是这颗了。”手掌心赫然有一颗长形的核,不知多少年了,表面却光光的。叶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洛千英的那个攥在手里,不肯放开的那个盒子。心里更加乱了,他这么多年,委实没有想到师兄对蔓果竟有如此深意!而且这分感情越深,他便越不自在。

“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秦重诡异地笑笑,“她从老家带回三颗,一颗便给了刚见面的我。”

叶添不说话。“还有两颗给了叶添,你。”


“啊?”叶添沉默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秦重看到叶添的反应,似乎颇为得意。“她骗你说她还有,就把两颗都给你了。那种果子其实并不稀罕,只是当时季节不对所以不多,只在某处山中有结。”


叶添仔细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当时就想,她还是对你更好。后来,她说大师兄应该武功棒棒的,可以保护她和小叶子。其实小叶子和我又有什么相干,我只要护着她一人。所以我拼命练剑,没日没夜。终于,我的武功有了自己的套路,还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点名声。可是,我不要这些虚名,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只不过为了她。只不过因为她一句话,说太湖一帮采花贼太可恶。我连夜赶往太湖,不谙水性,却潜在船上数十天,终于将他们杀得干净。我又怕她知道,杀人也不敢留名。我想后来她知道采花贼死了,一定会很高兴。结果好几天过去了,她都没有反应,我只好暗地告诉她,那帮人死了。她只是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连笑都没有笑一下。我想,她大概都忘了她曾说过什么吧?——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所有的一切,武功、名声、恩仇,全部是她的,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添的汗已经冷了。他有不详的预感。


“没有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想她还没有长大,我可以等,等她长大一点,等她成年了,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自然会明白我是对她最好的。我就这么一直梦想着,一直到昨晚——”


整个黑夜寂静无比,只有秦重的说话声,当他停下来间歇的时候,叶添就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十分微弱。


“唉,说了那么久,你一定知道了。我说的就是蔓果。”虽然叶添心里早就明白,可是秦重一直用“她”来替代,现在猛然说出名字,还是瞿然心惊。


“昨晚,说来也巧,师父吩咐我加强守卫,我安排好后,忽然看到有个人影在面前一闪而过,虽然是黑夜,我也认出来,那是小师妹了。于是跟在后面。还来不及打招呼,就看见她进了你的房门。叶师弟,我们情同手足,你该不会怪我偷听吧?只是当时我实在想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原来也没什么,小师妹说喜欢你叶添。”


秦重越说语气越淡,面上还是挂着微笑,似乎说的都不是他自己的事。可是叶添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看到秦重的指关节发白。


“我就自个想,整整十年,我等她长大,我等她成人,我就这么一直在傻等。以我现在的名声地位,26岁了,没有娶亲,没有找过任何女人——只是在等她。我都不知道不等她,我还有什么事情去做。结果,我终于明白,她不是年纪太小,不是没有长大,她是喜欢上了别人。”


叶添终于插上一句:“师兄,说实话,我武功不如你,什么都不如你。我也不觉得蔓果是真的喜欢我。——你该不是想现在一刀杀了我吧?”前面半句似在乞命,可是秦重也知道叶添不是这种人,他是真心如此想。


“你确实什么都不如我。20岁了,连拿刀都吃力——你以后怎么出去混?蔓果跟了你怎么可能幸福?我是很后悔昨天在堂上没有替她挡剑,其实那时候我简直呆了,不知道失去了蔓果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姓洛的剑委实也快得离谱。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看小师妹是真的喜欢你了。我看得出来——放心,我们兄弟一场,我才不会这么粗暴的杀了你。何况,我的故事讲完了,问题还没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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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问吧,小弟若是知道,必不相瞒。”叶添说,听秦重的口气,仿佛确实想下手了,不过叶添却无法怪他半句。


“不不不,我的问题不需要回答,你只要静静的听就好了。”这个倒是奇怪,不过秦重一张口,叶添便几乎昏厥。秦重几乎是贴到叶添耳边轻言:“你说,你爹叶书汶当年的武功,到了什么地步?


“他可是父辈四师兄妹中,悟性最好的一个,武功不算天下无敌,却也罕有对手。可是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夜,他却离奇身死,全家被杀,只剩一个小小孩童。而且家里被洗劫一空——看来凶手是为了财?


“可是你家不算有钱,何必干冒奇险,和你爹作对?你爹虽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却不愿为声名所累,故而算是隐居乡里。不是武林中人,根本不知道他身负绝技,其实就算武林中人,见过他真面的又有几人?


“所以只可能是对手蓄意如此,劫财只是掩人耳目——但是,这么重大的计划,应该天衣无缝才对,至少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让一个孩童,还是叶书汶的亲生儿子活下来,须知斩草除根,历来皆然。


“而且你爹的武功,至少会格杀其中一两个——我不敢想象对手只有一人。然而,你爹却是受了致命一击——普天之下,何人能有如此能耐?”

叶添终于忍耐不住,颤声问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重不理他,也许根本就没打算回答他,接着说:“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却无意听说,师父杜啸坤,在十五年前乃是用剑的,后来不知怎么,改作用刀了。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十五年前,叶书汶家遭遇惨祸的当晚,杜啸坤曾去过集家镇,至于是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叶添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心口,大声斥责:“住口!不许瞎说!”


秦重充耳不闻:“还有,杨若兮,你也许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其实她就是杜啸坤的妻子,蔓果的娘亲。她也是你爹、我爹和杜啸坤的师妹。她武功自是不弱,可是却在你家出事后不久,离奇亡故了。据说是顽疾突发,回天乏术——可是以前,她一直好好的,前几日刚刚给蔓果作了周岁,都看不出一点不妥来。”

叶添大叫道:“师兄,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马上就完了,最后的是我刚才才得知的。祖玛庙你听说过没有?我不是本地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了。你可知道?——据说杨若兮有时便会去那里上香。而且,你爹叶书汶,也时不时会去的。”


叶添不说话了,他知道秦重是不会住口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生命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竟然站不起身来。秦重笑笑:“我知道你不会信的,我也没打算要你信。只不过说一下,顺便理清我的思路。而且,这些话已经象蛇一样钻进了你的脑子,你可以不相信,却无法不去想它,不去置疑,一直到死。我看到了你的表情,你不是经常无动于衷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愤怒?哈哈,我不喜欢被杀的人毫无感觉就死去,这就是我和你说这么多话的原因。不然,一刀杀了你,不费吹灰力气。我又何乐之有?”



叶添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可亲可敬的大师兄了,只是一个杀人的狂魔,而且从中取乐,于是问:“你打算怎样杀我?象杀文家兄弟一样?”

“不不不,我从来不用同一种方式杀人。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感觉?”

秦重这么一说,叶添就知道自己身上是怎么回事了,“你想毒死我?”


“唉,小师妹老是说你聪明,我看也不过如此。我怎么可能毒死你?找谁来顶罪?唐门?我还得编织一个家族恩怨,哈哈,实在太麻烦了。——杀人是一门学问,也是很有技巧的。——我只在酒里下了一点慢性麻药,不过永远不会再醒来,因为明天你会被人发现从头到脚,劈作两段。其实,这里不比文家,离那么远,这里有师父在,他一定会仔细查看尸体的,若是刀口有一点异状,他未免起疑。我的功力尚做不到一刀分尸,还那么平整光滑,就象用尺丈量过一样。所以,只好先麻翻你,然后有了这柄“照雪”,勉强应该可以象那妖女一样干净利落。哈哈……”秦重干笑着,面部表情有点扭曲了,又象是十分痛苦。


叶添眼前越来越模糊,渐渐黑暗,他努力想使自己清醒,知道这一睡,便是永远。可是,意识还是渐渐淡了,一切东西都在流失。叶添瘫软在地。不知怎么的,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绿色的影子,淡淡的一抹,叶添想伸手去抓,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就想哭。



一把暗色的剑抽出来,同样的流光溢彩。剑身将烛光反射到叶添的脸上,火苗一突一突,显得说不出的诡异。门外忽然“嗖”的一声,极其细弱。秦重却马上觉察到了,心里一下沉到最低点,“呼”的一袖扇灭火烛,将身一隐,来到门口,轻轻巧巧一转身,便出现在门外。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门外的事物都象渡了一层银边。一切都是那么清雅静谧。没有人,也再没有任何动静。秦重的心却狂跳起来,他自认行踪掩藏极好,若是被人发现,可就不是一般的麻烦。摒住呼吸,确实没有任何人。连风声都没有。秦重感觉自己是多心了,轻轻退后,掩上半扇门,可是这一回头,他全身的血液便几乎凝固!


因为刚才叶添软倒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人,在这转身的一刹那,将叶添带走?刚才分明没看到人进出!而且窗子一直紧闭!秦重感觉一丝莫名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莫非,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鬼?!


他在退后,却感到背后一热,全身寒毛倒竖起来。有人竟无声无息欺到背后,以秦重的身手,竟然毫无察觉!秦重不比叶添,身经百战,此刻也不慌乱。就地轻滑,顺势溜出门外,左手轻抬,神剑“照雪”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射身后。借这扬手之力,身形已在数丈之外。可是就在那一刹那间,秦重仿佛见到了什么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喉咙“啊”了一声。接着“铮”的一下,是“照雪”触碰的声音。然后恢复了平静。

一轮明月挂在长空,地上万物都象渡了一层银边,一切仍旧那么清雅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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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7: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十 回 寻 觅


“娘,爹到什么地方去了?”

“跟你说啊,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喜欢做事不留名的。他现在正在远远的地方,对付坏人。”

“哦!那爹什么时候回家呢?”

“你爹啊,杀完坏人自然就马上赶回来看你娘和你啦!……”

“娘啊,你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什么,只是……你爹每年的这个时候就出去三五天,回来后,就对娘和小添特别的好,但是,我总是发现他半夜起来,一个人闷坐,有时候,接下来半年都不愿出门。我想,他是有什么心事吧?”

“爹碰到什么人打不过吗?在想办法对付坏人?”

“这样说就不对了哟,天底下啊,你爹的武功是最高强的了,谁也不可能打过他啊!”

“那是怎么回事,娘你问爹了吗?”

“唉,要男人一生只喜欢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吧?——睡吧,睡吧,等你一醒来,爹就已经回来了,还带来小添最喜欢的绿豆糕了。”



黑暗中有一点光亮,荧荧一闪,神志在虚无缥缈间似乎又回到了沉重的躯体上。叶添挣扎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开,感觉头疼得简直要裂开了,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什么。四肢也极为酸软,抬一下也是不能。


于是就不再挣扎,闭上双眼,在黑暗中静静聆听。通常遇到剧烈头疼,就是这么办的了,而且,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段时间,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点声响,没有风声,没有小动物的呜咽声,连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也听不见。这——是在哪里?


忽然,记忆象尘封已久的事物,灰尘一下子被吹开,真相随即显露出来。叶添的眼皮猛的跳动一下,然后整个人几乎要弹起身来。因为,他忽然想起了秦重扭曲的面庞,以及他说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话语。他杀了自己了吗?他对小师妹怎么样了?我现在……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动弹了一下,又倒了下去,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就象是已不属于自己。是师兄下的毒吧?叶添再一挣扎,整个身体就咕噜一下子滚到地上。不过,这么一来,神志反而似乎清醒了。再手脚并用,勉强也可以起身了。


原来仍在自己房里。刚才竟是躺在自己床上。桌上的香烛已经熄灭,自己竟是和衣躺下?莫非,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可怕的梦?是啊,秦师兄宽仁厚道,怎么可能要加害自己?也着实太离谱了一些。叶添擦一下额头的冷汗,未免觉得好笑。


但是目光随即凝固了,因为,在自己床头,就在刚才躺下的一侧,直挺挺、明晃晃,插着一柄短剑,剑身已深深没入床里。“照雪!”立刻想起秦重的话来:“然后有了这柄‘照雪’,勉强应该可以象那妖女一样干净利落……”叶添微颤着手将剑拔出来,但似乎剑比他想象得要锋利多了,轻轻一抽,整个剑身就出来了,就象插在豆腐块上一样。剑柄古朴庄重,剑身幽然生光,确实是一柄百世难求的极品。

这些,都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师兄没有杀了自己?忽然听到细微的响声,象是入夜小雨过后,屋檐上的集水慢慢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却又不是干脆的那种声音,倒象是粘稠的液体发出来的。叶添慢慢走到门口,发现门竟然没有关上,还开了一条小缝。在此时此刻,叶添心中什么也没有再想,缓缓拉开了门。


一轮清月挂在半空,看来已是寅时。周围却是一般寂静,刚才的滴答声怎么也听不到了。叶添仔细反复的侧耳聆听,却仍是没有。再听,仍没有。心里就生出烦闷来,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却反而不再害怕,大大咧咧的走回去,坐在床头,静心细细回想。


“祖玛庙”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么一个名字,又想起在自己昏迷过程中,隐约回想起童年与母亲的对话。莫非,爹每年,去的是那个地方?这个念头甫一闪现,就怎么也摆脱不了。虽然自己一再告诫自己秦重的话未必可信;事隔多年,物是人非。可是潜意识里一定要亲身去走一趟,才能释解自己的疑团。终于按捺不住,连天明也不愿等待,现在便要去找那个祖玛庙。

一时间发生如此多事情,如果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恐怕一生不得心静。


随便收拾了一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只是一点碎银。自己极少出门,也不知道祖玛庙到底离杜庄有多远。而虽未尽信秦重的话语,却本能地对杜庄产生了恐惧,更不愿惊动杜啸坤。这个天下第一庄,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叶添打算从后山出去,杜庄后院环山,从山上下去的话,半夜时分,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要是惊动了其他人,恐怕一时半会还解释不清楚,更何况叶添自己就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向别人道明?


叶添匆匆走下台阶,来到屋口天井的时候,忽然脚底一滑,就这么仰天一交,头砰的碰到一旁的井沿,几乎昏倒。伸手去摸,后脑勺登时起了个鹅蛋大小的包——这倒也罢了,却感觉手心有些异样。摊开一看,殷红一片,还顺着手指向下流淌,竟是鲜血!分明不是自己的,再看,自己竟摔在了一大摊鲜血之中!


就在这离自己屋子只有百步的地方,竟有如此大一摊血迹!而且看上去,还并不是很久!叶添的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是刚才所没有的。自己还以为自己忘了,但是一见到鲜血,自己内心的惊惧便无法遏抑地冒出来。叶添虽出生武林世家,却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鲜血了。也许已经忘了幼时家里的惨剧,但却因此一直害怕见到那么鲜红的颜色,总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血,更何况现下正躺在一大摊鲜血之中!


叶添面色惨白,咬紧牙关,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心里也许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下害怕,那种危险时刻紧随自身的害怕,比一下子杀了自己还要厉害得多的害怕,就是对未知命运无法把握的害怕!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风飕飕地吹在脸上,一排排树被抛在脑后,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剧烈地跑动过,现在跑起来,竟似不知疲倦。后山岔路极多,叶添自然辨不明白,就这么胡乱跑着,也一直没有遇到死路。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呢?自己也不清楚吧?只要离开杜庄,心情就可以暂时平静一些。


忽然脚底一虚,竟一下踏空!身形收敛不及,整个人从山口跌落下去,也不太高,撞上一棵矮树,树枝“唰”地马上断掉。叶添从小山坡上滚落下来,一路不停,竟直滚到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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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叶添好半天才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也察觉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失常。这么狂奔,失足掉到山涧下面也是有可能的。叶添才感觉有点累了,脸上和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是树枝划破了皮肤,衣衫似乎也破了不少。


叶添就这么躺着,不愿动弹,汗水流下来,夹杂泥土,眼睛有点模糊了。叶添揉揉眼,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从自己的角度看去,天上的月亮,满满一轮,竟有些暗红色!


心就一下子揪紧了,叶添用手肘支撑起来,探出头看山坡后面。是一片山冈,宁静的山冈,山风吹起来了,叶添的汗却不再流出,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因为,这里,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和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而自己,可以肯定以前并未来过这里!


叶添警觉地看看四周,梦中是小依姐姐带他来的,而现在,小依姐姐又在何处?!自己刚才慌不择路,来到这里,莫非,是冥冥中什么在指引着他?他的心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占据了,好像有什么超越人本身的力量就这么抓住了他,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呼号,始终无法逃脱。始终只是在命运的圈套里被玩弄,被嘲笑。


叶添悲从中来,竟不知怎么,狂笑起来,越来越大声。是笑自己无法逃脱命运,还是自我解嘲?山坡右边不远处,传来“啊呀!”一声惊叫,接着有人坐倒的声音。


“是谁?出来!”叶添大声吼着,是什么人在他背后操控着他?“滚出来!”声音很大,却止不住的发抖。坡底拐角的地方一个颤巍巍的老者,正坐在地上,拼命地哆嗦。叶添见是个弱不禁风的老者,也就不再发难,径直走过去,拱一拱手。老头却吓得更厉害了,使劲往后靠。叶添看看自己,一身白衣,上面斑斑血迹,又滚了一身泥土,脸上也是脏乱不堪,难怪老人会害怕了的吧?这么晚一见,只怕还把他叶添当作鬼了。


“老丈,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只是路经此地……”叶添一本正经地说,又觉得自己也说不通,这么晚,跑到山上来干什么?再说身上这么多血迹……不过老头见他开口说话,就略略好些了,而且虽衣冠不整,却文质彬彬,礼貌有加,细看面庞清秀,也不是恶人之相。“对了,这么晚了,老丈您来这里做什么?”想到这里,叶添又忍不住怀疑。


“我……我是来给闺女烧纸的……”老头答,看情形是不再那么害怕了。叶添目光一转,看到他身后确实有一堆纸钱,尚未燃着。老头又说:“我闺女死了十几年啦!今天是她的生辰,我得烧点钱她用用。”叶添见他老年丧女,孤苦伶仃,也心生怜意,不便再问。那老头却是止不住地瞧着他,叶添不习惯别人这么看他,就有些不自在。却听那老头说:“这位小侠(一定也看他剑不离手吧?)倒是有些面善,和老头子的故主有些相象,不知……”


叶添怕别人认出来,忙说:“老丈您一定认错人了。在下有事,还要先走一步。”就再拱手打算离开,却想起什么似的,问:“不知老丈是否晓得祖玛庙在何处?”

“咦?小侠倒是从何得知有这个祖玛庙的?”

“也是听一位朋友所说,正好有事要去上香。”


“上香?”老头怀疑地看看他,“祖玛庙已经多年没有人去上香了啊?恐怕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告诉你的吧?十多年前倒是香火不断,如今却已经破败不堪了。”

“这个倒不知道了……难道现在没有和尚在里头了吗?”

“早就散了!后来没有了香火,和尚就四处云游去了,只剩住持一个人留在里面。”

还有个住持,他倒也要去问问,“这个倒是不妨,在下还是要去一趟的。不知究竟怎么走?”


老头指指远处的一条小径,说:“那个便是通往山上祖玛庙的了——那个住持是位得道高僧,在十几二十年前专门开的小路。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大家都是从山前门而进。不过,你若是要去祖玛庙,从这里上要快多了。大概明天傍晚,就该到了吧?”


“谢谢老丈,告辞了!”叶添心中一阵狂喜,难得居然这么容易找到去路,看那条小径,若隐若现,不是特别指明,自己是决计想不到的。老头望着叶添背影,若有所思,接着便不断摇头。


叶添上得小径,觉得比山路好走多了,不知那个住持是何等人物,为何在此修这么长的路。只不过显然很久没有修整,也少有人行,杂草丛生,有些路甚至隐没了,要仔细查看才知。走了不久,又想到自己有些心急,好多事情没有问清楚,得回头问问老者才好。可是回头出来一看,老者早已不知踪影,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又往何处去了。只是小小坟头纸灰尚温。叶添看看空静的山冈,哪有什么老者,笑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么一想,又觉得十分恐怖,就不再深究。继续望祖玛庙走。



小径羊肠曲折,弯绕蛇行。望来一隐而没,似乎立即就可以走到尽头。可是走到天空发白,也仍是那么细细折折,叶添身体并不大好,只是仗着年轻,可以走得一些山路。渐渐累了,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心里也胡乱想些什么,那老丈说的是真的吗?身上未带干粮,此处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死在这里也是可能的。又不愿回头,就安慰自己,老丈没必要欺骗一个陌生人。也就继续前行。


后来天就大亮了,接着又到了正午。好在已近深秋,天气不热,山上也是十分凉爽。终于,在黄昏十分,隐约看到山顶后面,似乎有座灰色的建筑,虽不大,却很别致。不觉精神大增,咬牙前进。就这样又走了两个时辰,好在太阳下山,月亮又升起来,照得山上一片光明,路径也好寻觅一些,不然摸黑走山路,确实十分危险。


终于来到寺庙前,虽然香火已断,但看断墙残垣、庭除廊庑,依稀可以想出以往的风采。这么大的寺庙,住持一个人居住于此吗?天色已晚,不好现在去敲门吧?叶添走到后门前,竟发现后头一面墙是空的,等于没有后门一样。这样的话,若是偶有野禽走兽,窜进寺庙倒如何是好?叶添不愿从断墙中穿过,就来到后门前,思忖是否要扣门。却发现后门也只是虚掩,并未插上。不禁大惊,莫非此庙中,早已无人居住?


轻扣一下门环,上面灰尘叠叠,门似乎也几乎朽掉。叶添朗声说到:“小生深夜打扰,不知大师可在?”没有动静,叶添又重复了几遍,还是没人答话。叶添急于得知谜底,又喊:“非请擅入,万望勿怪!”一推门,“咯哑”一声,叶添踏进寺院内。



一轮明月,清辉素冷。院内黄叶重重,似乎无人居住已久,四下寂静无声,不知怎么就有说不出的诡异。叶添望见正对着小路,有一间大的禅房。疾步走去,在门口望了一下,正待转身,眼前一道火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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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7: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一一 回 老 僧


只见禅房内火光一闪,便荧荧亮起。敢情是房中有人燃点蜡烛,透过薄门,便隐约见到。接着“吱呀”一声,两扇门便慢慢的开了。房内正中方桌前,坐了一位老僧,须发皆白。叶添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是座空寺,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老僧便远远发话了:“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叶添忙拱手说:“大师勿怪,只是前来询问一些旧事,见到大门虚掩,竟自行走了进来,实在是得罪了!”又想,倒不是如那老丈说所只得住持一个人居住,必定还有一些小厮在禅房之中。

“旧事?”老僧低头沉思,叶添远远辨不清他的样貌和神情。半晌,老僧说:“请!进来说话吧。”


叶添于是踏步走了进去。进了房门,余光一瞟,竟没有见到其他人,愣了一愣。老僧发话了:“偌大寺院,仅得老衲一人。施主还在找什么?”


叶添惊了一下,那刚才看到房门自己开了……老僧又离得教远,怎会如此诡异?当然不会说出疑惑,只是讷讷:“大师房内倒是别致……”


再一看老僧,脸上皱纹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大年岁。须发已尽皆白了,双眼微阖,面无表情,对刚才随口的称赞也似浑然不防止心上。叶添想,别人得道高僧,自不愿理会这种方外之物了。“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老衲没甚么法号。施主有什么要问的尽快问吧。”


哪有出家了没有法号的?是不愿告知还是已不受着法号的羁绊?不过这位大师似乎不喜欢拐弯抹角,叶添也想及早进入正题,就恭敬地垂首问到:“不知大师是否还记得十多年前,有个施主,来过贵寺,姓叶名讳上书下汶?”


老僧浑身剧震,一双眼睛睁开,精光暴射,直盯着叶添的脸看,面现惊色,转瞬既恢复原状。叶添低着头,并未察觉。叶添见老僧不答话,就说:“年日已久,大师纵使记不起来,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老僧打断他的话,只是问:“小施主与那位叶施主如何称呼?”

既然如此,自然不便隐瞒,叶添就直说道:“正是在下生身父亲!”


老僧默然,半晌才说:“果然是了,难怪有几分相似。”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叶添听得他的口气,竟是知道一些什么的了,一颗心就狂跳起来,难道15年前的惨案,和这些有什么联系?而自己父亲,到这个祖玛庙,只是上香的吗?也就等待老僧发话。


可是老僧始终静默,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半天才动弹,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叶添听得有些惊心,因为那实在是抑怨的叹气声,包含的竟象是悔恨以及对自身的懊恼。莫非也触动了他内心不愿回忆的地方?


“唉,该来的,终究会来。”老僧似自言自语,挣扎起身。叶添上前搀扶,老僧也不推脱。慢慢起身,老僧站定,却拂开叶添的手,说:“施主梢等一会。”竞自颤颤巍巍地开门走了出去。叶添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也不便发问,就留在原地等待。又想,这老僧行走似乎极不方便,却一个人生活在此,倒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旋及,老僧便又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在桌旁斟了两杯,用手一指,示意叶添去拿。叶添见老僧如此客气,也不由大窘,却不便拂他好意,也就上前端了,自行谢过。却发现此茶乃是由初沸的清泉水冲泡,茶叶根根直立,又随着杯子的晃动,叶片一张一合,仍兀自站立。叶添虽对茶道略有研究,却从未见过这等花样。只觉得淡香扑鼻,心脾皆醉,原来此僧竟还是少有的茶道高手。只是不知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备好沸水的。


老僧见叶添眼神激赏,便知是同道中人,就有些暗暗迟疑,只不过都是转瞬的事情。“施主请坐,一边品茶一边听老僧说个故事。”两人坐定,叶添抿了一口茶。老僧娓娓道来。


“很多年以前,有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武功之强、修为之深,百年罕见。而且此人不喜声张,其名并不为江湖之辈得闻。晚年,他收了四个徒弟,三个师兄一个小师妹。四兄妹一同长大,互相照顾,其乐融融。


“大师兄年纪最大,也最早成名,后来就迎娶了一个武林望族的千金小姐,在江湖中备受尊敬。而两个师弟和师妹也长大成人。可是问题也就出现了。因为小师妹出落得玲珑剔透,美艳绝伦,两个师弟都喜欢上了他。而她,却只能喜欢其中一人。后来,不知道为了何事,三师弟与小师妹不合,就拂袖而去。三师弟是师兄妹中悟性最高的,武学境地也是最高的,可是,为人未免太过骄傲,唉……

叶添不敢出声,心里明白,这个,恐怕就是父辈之间的恩怨了。


“终于,在师父过世后,小师妹就嫁给了二师弟。三师弟也已成家,却和师父一样,不喜过问武林中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事情本该这样就结束了。可是那个小师妹,却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三师弟,对于二师弟,却始终是敬重为多。而自己早先意气用事,造成下半生的悔恨。而三师弟,虽已成家,却也始终痴恋着小师妹。




叶添不愿相信,莫非是说自己的爹爹?何况,从一个枯朽老僧口中讲出如此情爱故事,本身就已经十分怪异。


“偏巧他们又在某种情况下见了面……大家相顾不语。都是有家有室,自然有千般束缚。可是两人又于对方十分迷恋。终于,小师妹借口去找大师兄,三师弟也会在同一时间去见她。其实,两人见面,连话都说得不多,有时候,连正眼也不瞧对方一下,可是,就已十分满足。于是,每年的那几天,他们都会去找大师兄叙旧,有时候二师弟也去,只不过他武林地位尊崇,有太多俗事缠身,去的时候稍微少些。也没有瞧出什么不妥来。”


老僧顿了一会,叶添偷偷瞧他的脸色,似乎变得红紫,胸口也微微起伏。如此古井不波的老僧,究竟想到了什么?又不知此人何人?与这四师兄妹又有何联系,竟知道这么清楚?


“他们这般相会,倒无什么。只是却苦了那大师兄。大师兄见到千娇百媚的小师妹,竟发现自己也是深深倾心于她的,只是年少时的功利,外加小师妹只是同两个师弟纠缠,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每年两人到大师兄处叙旧之时,便是大师兄备受煎熬之日!如此刻骨相思,一旦迸发,势无可挡,外加还得为两人营造相会之所,更是几欲令人发狂!而且,这些感情都必须小心隐藏,不能被外人看破……”


叶添大惊,莫非,眼前此人,便是那个大师兄?秦重的爹?不可能啊?他不是早已亡故了?而且虽然年纪较长,也断不会如眼前如此苍老!


“终于,那大师兄的爱妻病故,大师兄悲伤之余,也一病不起。从此万念俱灰,就乘机假传死讯,退隐江湖。也想避过这些烦心事。”


叶添心说:那大师兄的爱妻倒不见得真是病故了吧?明明是被他自己杀死的!可见此人也有不知情处。可是依他所说,秦重的爹并没有真正死去,想到这里,背就有些发凉。


“可惜呀!没过多久,大师兄没死的事情就被小师妹发现了。小师妹古灵精怪,聪明异常,自是难不倒她。可是大师兄却只好解释,说是因为厌倦江湖恩仇,想脱身了之。师弟妹们也就信了。哈哈……大师兄还能说什么呢?


“结果他们二人照旧在大师兄处相会。又过了几年。某一次,两人都在大师兄处留宿,大师兄终于做出了令人不齿的事情。而因为处心积虑,竟没有被人发现!只是殊不知无意做了一件错事,日后得做千百件来补偿!又过了一年,两人终于没有再来,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没法再相聚!”


叶添听得大惊,倒不知是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莫非竟是大师兄杀了师弟、师妹?老僧为什么要对他说起这么隐秘的事情?隐约心中边便升起一个更大的疑团,也觉出事情有些不妥。

“小师妹死了,大师兄也险些陪她一起去了。想到那天晚上所做的一切,却毫不后悔……小施主,你明白吗?”叶添慌乱不已,点了点头。“哈哈,”老僧狂笑,似乎大怒

,“你明白什么?我的心情,凭你就明白了?”接下来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难道你也明白,你已经饮下莫愁茗香?如同16年前杨若兮喝下的一样?”


叶添只觉老僧一张丑陋异常的脸凑近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这么凶狠,额头上青筋暴起,眼里充满血丝。叶添的头就有点晕,就象昨日中了秦重的麻药一样,身体的意识渐渐流逝,不过,今天这次,发作更快!更狠!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猛然在老僧凑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他的左眼!左眼里面分明有云翳!!


叶添的双眼兀自圆睁,眼前却已一片黑暗,整团的漆黑,没有任何生气。猛的,一道绿光一闪,淡淡的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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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7:54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僧满眼慈爱的盯着瘫倒的叶添,叹口气说:“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都无法再放你出去了。你要知道,有些时候人做的事情,并不都是自己愿意的。我以前干下了荒唐事,自然会有今天的结局。”


忽然,他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不远处的屋檐有轻袂飘动,有上乘高手近了此地!老僧长袖一卷,飘身而出,门轻轻的自己开了,一晃身间,房中的烛光不知怎么也就灭了。其变兔起鹄落,老僧老态尽去,动作一气呵成,竟毫不逊于风飘影,也是当世极罕有的高手。



梁上的青瓦“扑”的一响。两人站定了。老僧背对着来人,头也不回:“我道是何人竟有如此武功,原来是师弟你啊!你这么晚来,究竟有何贵干?”


“这个……”来者沉吟片刻,说:“实不相瞒,小弟尾随贤侄至此——就是我们的师弟,叶书汶的独子——只是片刻间,竟失去了踪影,不知师兄是否见到?”原来竟是杜啸坤。

“哦?他有何事竟要师弟你一路跟着?”


“这个……倒也是碰巧,今夜偶然见到小侄夺门而出,不知有何变故。又见他神志似有不清,故一路跟随,俟机而动。但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摸到师兄的宝刹来,也是令小弟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啦!我在这里许久,并未见着你说的人。如果见到,自然会劝他回去了。年纪轻轻,自然有些负气自傲,吃得几次亏,就会好啦!”


“师兄说得极是——唉,想当初师兄的名号是何等响亮,也不想竟抛弃一切,出家参悟佛理!——世事无常啊!”


短短几句,说得老僧心潮涌动,叹到:“无意做了一件错事,日后定得千百件来补偿!唉——”杜啸坤也是心中一动。老僧又说:“多说无益,你还是走吧!”杜啸坤拱手告辞,身形一隐而没。


老僧面有忧色:老二最是细心,被他看到叶添来了寺庙,却是大大不妥,唯今之计,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当即推门进去。


蓦地,只觉得全身发冷!双手护胸,轻轻飘到了百步以外,神色大异,似乎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房里究竟有什么?刚才明明只有叶添倒在里面。现在……究竟有什么?




“呵呵——”是轻盈的笑声,听到的人仿佛高置云端,全身上下,暖烘烘的;笑声又是清脆的,让人在一刹那间看到自己的心灵,美好的,以及丑恶的;笑声也是无邪的,带走人们的所有烦恼、忧愁,和……生命。笑声过后,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气,这是怎么一声叹息啊!是何等的失落、哀怨和惆怅,如泣如诉,让人心碎。如此大相径庭的声音竟从面前发出,竟是有说不出的诡异与神秘。“你只知道有小叶子,不知道有我吧?”


一个声音对着老僧说,竟分不清是真诚,是戏谐,还是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单纯的声音。而且,是童稚之音,还是个小女孩。声音是那么的好听,让听到的人忍不住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的小脸蛋,甚至拿自己的胡渣脸刺她。可是——老僧站在门前百步外,一动不动,满面惊恐。


那不是一般害怕和恐惧的神情,是一种超越了人理解极限后的反应,是信心完全被摧毁后的表情。眼前的……都是真的吗?


老僧颤颤巍巍,在一瞬间又恢复了老态,甚至比先前看上去还要老了十岁!“好快!好快!好快的剑!”这也许是他最后的话了。他的额头渗出一点点红色来,慢慢的浓了,竟是鲜血。那一点点红色忽然变成了一条线,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粱、人中、嘴唇、下巴,一路往下,没入长袍。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他的脑袋忽然从刚才那一点血色出现的地方裂开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从中间分裂,左边一半往左边倒,右边一半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就这样活生生成了两半!


天底下有这样的剑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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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二回 坍 塌


“小叶子,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呜呜……”


“别哭啊,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啊!你不要再哭啦!你只要记得为我报仇就好了……”报仇?有什么仇恨吗?答应她报仇的吗?


叶添幽幽地醒来,几乎已经算不上醒来了,头疼得又要昏死过去。

刚才的梦里,又是在说些什么呢?叶添惊出一身冷汗,猛然想起,那个老僧,就是秦重的爹爹秦伯扬,不是打算杀他的吗?连续两日内,被两父子意欲杀害?!这世上还偏偏有这么难以令人置信之事!


不知怎么的,就又似乎听到那难以忍受的滴答声,滴答、滴答,粘稠的液体滴下来,“啪”地作响。莫名其妙地就闻到一股腥味,叶添知道自己鼻子不好,难道,这……又是错觉……


神志似乎略略恢复了一些,叶添用手肘支撑起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莫名地还挂着泪水——哭了吗,自己?而这里正是刚才老僧的禅房。但记得自己是往后昏倒的,怎么现在……成了往前?有谁挪动过他了?是谁?秦伯扬吗?为什么不杀了自己?抑或是,想留下来慢慢折磨?想到这,更是莫名的恐惧。自己和他有什么怨仇?不过想到秦重的一番话和秦伯扬最后狰狞的表情,实在是不敢肯定……


山风吹来了,门似乎没有插上,被吹得直响。时不时开了一条小缝,又再合上。叶添无意往外面一瞥,只觉如雷轰顶,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

因为,门缝外面,有人躺在血泊里,看衣饰,分明竟是秦伯扬!而他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赫然还有一个人影,弯腰去查看秦伯扬死了没有。那个人影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看着叶添从小长大,给他买好玩的,教他学剑。虽然叶添老是学不会,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厌烦,一直鼓励他,关心他。告诉他有朝一日必定能想通关隘——这也是叶添多少年来唯一的精神寄托,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那个人还教他做人的道理。在他心中,简直就是自己的父亲。总是那么慈爱,那么温暖。他,就是杜庄的庄主,蔓果的爹爹——杜啸坤!


杜啸坤查看了一下尸体,往四周瞧了一瞧。看到叶添在的禅房时,叶添的心都几乎不跳了——他要是发现自己,会一并杀死吗?把我养大这么多年……不可能说杀就杀吧?可是……秦重……也是一同长大的……却要对我下杀手,并嫁祸给别人!而且杜啸坤和秦伯扬也是一起长大的吧?还不是将他一刀杀了?


人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可以忍心将身边最爱的人,或者深深爱着自己的人杀死?怎么可以?!人在某些时候,和平常见到的,都不是一样的吗?是另一个他吗?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会有怎么复杂的性格的吗?就象有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一样?


想到这里,叶添不觉万念惧灰,眼泪止不住便流下来,他想大喊:“我在这里!”并没有原因,只是想看看,师父会杀了他吗?就象杀其他人一样?可是他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喉头似乎已经僵硬。而杜啸坤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竟连禅房也没有再看一眼。


叶添又过了好久,才慢慢能站起来,想到那种茶当真厉害,自己顶多只抿了一小口,却瘫软到现在。起身去看,杜啸坤始终没有再回来,秦伯扬的尸身就这么孤零零扔在地上,东一片、西一片。师兄弟间,竟薄情至此!不过,原本就是他杀死,没必要空做好人吧?叶添自我解嘲的想。


虽然不会武功,却也看得明白,杀人者的功力当真是厉害。难怪每次命案都发生在京城附近……难怪关于凶手一点线索也找不到;至于后来洛千英身死,就容易理解了,洛千英武功虽高,却全无心机,自然不是杜啸坤的对手,更何况压根没有想到道貌岸然的杜啸坤就是那杀人如麻的凶手;还有沐留声老人,可怜知道了内幕,赶来揭穿,还好没有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不然恐怕会无缘无故死在堂上,而后来杜啸坤心思缜密,怕他瞧出破绽,索性将他杀死。反正所有的凶案现场都是他去看的,要说什么,都得由他!


叶添冷汗涔涔,不禁又想,蔓果一定不知道她爹的阴谋了——其实以杜啸坤现在的名望地位,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做对他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好处?——也可能知道?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禽兽不如,蔓果对自己情真意切,天真烂漫,从来藏不住话的。自己居然还有怀疑她的意思,真是该死……那么风飘影呢?不知道会不会和杜啸坤联手呢?那个洛千英是他的杀妹仇人啊!而且还几乎毁了他风家的名声!这也是有可能的啊!何况……洛千英说了,凶手会移形换影的……而世上会此绝学的,风飘影也说了,只有他一人了!而且洛千英被杀当晚,风飘影正好离庄……也许他只是制造一个离庄的假象……而且由他动手来杀洛千英,更是探囊取物了!那么……他在堂上是故意不济,让洛千英追上的了……想到这些人处心积虑,就害怕得无以复加。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恐怕还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城府都是那么的深,让人感觉完全是陌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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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数日之内,连遭巨变,叶添也似变了一个人,无法再轻易相信他人。尤其是身边的人,叶添将他们逐一想了个遍。倒觉得,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别有深意。虽知道自己有疑人偷斧之嫌,却终究无法释怀。叶添边想,边寻了一些土块、树叶来将秦伯扬草草遮盖了,怎么也不敢去动他的尸身,实在太可怕了。想到虽然想加害自己,但毕竟是自己的师叔。又到后院,竟然找到一个马厩,里面还有一匹上好的红鬃马。叶添不知秦伯扬养马何用的,不过此时倒是正好一用。上山走的是小路,崎岖不平,下山倒是可以走大路了。有匹马,要方便得多。


于是纵马下山。叶添几乎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其间两次中毒,还爬了一整天的山路,此刻,却毫无倦意。是根本无法闭眼,一闭眼,那张张惨烈扭曲的画面,便一遍遍重现在眼前,叫人心惊胆战、坐立难安。



天刚微明,就到了山脚下,叶添拿了银子,雇了一辆马车。车夫害怕,叶添还穿着那血迹斑斑的长衫,颤声问道:“大爷,您想去哪里?”


是啊!要去哪里?……能去哪里?除了杜庄——还能去哪里?他叶添从5岁起就住在杜庄,15年没有离开半步,如今就算要他走,他又能去往何方?于是叶添只说了两个字:“杜庄!”

车夫答:“这位爷,去杜庄的话恐怕得傍晚才到。”


“这么远吗?”自己不是一日一夜从杜庄走上去的吗?怎么坐马车还要这么久?叶添心中一动,那秦伯扬穷自身之力,在后山开创一条小径,是专门为了杨若兮的到来吧?这么一想,似乎秦伯扬对于她的小师妹确是刻骨相思啊!如果这样的话,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相会,自己是不是也会疯掉呢?想到他年纪比师父长不了多少,却要老态得多!一世英雄竟毁在这一个“情”字上。居然有点想通秦伯扬的所作所为了。


“那就晚上到吧!”叶添并不计较,只要能到杜庄。现在他有太多的疑惑,恐怕也只有杜庄,能告诉他为什么。


一路上,叶添倒清醒了很多,想到杜啸坤是杀人凶手,越来越说不通,比如:为什么要学童稚之声?而且他又从未见过小依姐姐的,怎么可能声音一模一样?为什么行凶还戴个面具,杜啸坤是不屑于此的吧?而无论是不是凶手,刚才秦伯扬想杀自己时,他不惜出手杀了秦伯扬,也是想救自己的吧?匆匆离开是不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陷入尴尬的境地?还有,在杜庄的时候,秦重也是想杀他叶添的,可最后叶添自己却安然无恙,还是有人暗中在护着他吧?是师父吗?他斥退秦重,救了自己小命。这样一想,胸口又是一热。若是师父想杀他,恐怕不会让他活了15年吧?又想到15年来的无限关怀和谆谆教诲,更是恨不得立即飞回杜庄,见到师父。


黄昏过了,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又升了上来。叶添也到了杜庄大门了。进到里面,门口之人见是少爷,自不阻拦,可是人人神情都有些怪异。走到偏廊时,迎面过来的是一个服侍小姐的丫鬟,叶添发现她发髻上别了一朵小小白花,不由大惊。就问:“小红,你这是为何人戴的?”小红初一见叶添满身灰土血迹,也啊了一声,接着便回答:“是秦大少爷……”眼圈便红了,秦重对待下人一直不错的。


秦重?!秦重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叶添倒吸了一口冷气。“前日夜里,被那个妖女杀了!尸身断为两截!可怜秦少爷心地善良,不知怎么竟遭如此毒手!”言语间便是有些哽咽。



叶添的思绪又乱了,莫非,师父将他也一刀杀了?不合情理啊?大家都是他的徒弟,怎能厚此薄彼?而且秦重武艺高强,以后继承事业,必他无疑了……莫非……是师父见到蔓果对自己的一片情谊,又担心自己一辈的悲剧重演,于是干脆下了杀手?——这么说也是不通,不过想到蔓果对自己说的胡话可能被师父听去了,不由得脸一阵阵发红。


丫鬟见叶添表情怪异,马上飞也似走了。叶添才想起,自己门口那一摊血……就可能是师兄秦重的……自己居然还摔了进去——竟然还穿到现在……就觉得十分之难受,恨不得马上换下来,然后用沸水反复地冲洗——还是先回房去换衣服吧?至于听到秦重身死,竟毫无其他感觉,也不特别难过。



走到玲珑假山左近,忽然,眼前一个人影一闪。鹅黄色小裙,熟悉的身影,叶添心里就暖了一下,几乎叫了出来:“蔓果!”


蔓果急冲冲的,似乎有什么要事。叶添还来不及喊她,她便一溜烟往后山走了。想到这丫头一直古灵精怪,不知又要干什么。于是赶紧跟去,到了假山后面,又来不及喊,蔓果却又消失在拐角后了。叶添数日经历奇险,险些丧命,如今见到蔓果,便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对她说,便连衣服也等不及换了,一定要找到她。也就急急地跟去,蔓果当真还跑得满快,又只在树林那头晃了一下。叶添依旧跟上。


就这样七转八拐,叶添的头也要晕了。想她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啊?蔓果倒也不看一下后面有没有人在追她,兀自一个人往林子后面钻。


终于,蔓果远远地停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叶添见她鬼鬼祟祟,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正准备叫她的名字,吓她一大跳。却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飞快地塞进一个树洞里。叶添不知怎么,张开的口就闭上了。他并不是一个愿意窥探他人私隐的人,可是,蔓果此举太过奇怪!


蔓果忧心忡忡地站了一会,又飞快的走掉了。叶添始终没有叫她,也没有跟着她走,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树洞。到底要不要看呢?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蔓果的动作,好象不是很重的物什,而且……很象衣服什么之类的东西。叶添终于忍不住,上前掏出来,是蔓果最喜欢的蓝色小花的包裹了,一定包着她十分喜欢的东西。叶添想想就打开,一看,“啊!”一交跌坐在地上。

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在地。那个包裹里不是别的东西,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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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30: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一三 回 惊 变


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在地。那个包裹里不是别的东西,竟是一个精致的羊皮面具,下面垫着一条血红大氅。叶添想拿起来细看,手指却不停地哆嗦。心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竟比先前看到师父蹲在老僧边还要可怕,还要惊心动魄。面具是暗青色的,做工确实不错,在额头处确实有淡黄色的幼角,可是右额头处却没有了,似乎被什么锐器削断了一截。只剩下一只角。其实这种面具也并不是很难做出,只是寻常的都是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这个却是毫无表情,皮块僵硬,确实较为少见。至于血红的大氅,叶添被那种血淋林的颜色照得直晕,不敢翻看,只觉得一阵阵血腥当头袭来,就怎么也站不起身了。


莫非,这就是沐留声当晚看到的凶手所用之物,怎么……会在小师妹手上的?不,不,不可能,这一定是蔓果贪玩,按原样仿制了,来吓唬叶添他玩的,这面具虽然精致,却也很容易做出,不一定就是原物;可是……怎么会这么隐秘,蔓果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藏起来?还这么慌张?听说凶手身形纤瘦,莫非……竟是蔓果?而且还是女童之音……虽然并不似小依……但是……想到这里,叶添心里一阵阵酸楚,就象有钝刀在里面一下一下的割着自己。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眼泪,无法流出来。


蔓果是会移形换影的,她跟随风飘影多年,又天资聪慧,自然领悟得到一分两分。而在堂上,洛千英一剑刺来,她根本躲也不躲,自然不是躲不掉了,莫非她真的敢用自己性命去赌?而后来晚上,到叶添房中说的那些话,都全是假的啦,“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蔓果柔肠百转,莺语燕啼,伏在叶添怀里,娇嫩的俏脸就贴在叶添胸口;问到“你还是回去睡下”时,她的头轻轻微摇,千百根柔发随之抖动,暖香扑鼻,分明是说想留下来——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似乎怀中还有小师妹的余温,鼻端还飘荡着少女淡淡的体香。


而这一切,竟是假的!是骗他叶添的!难怪早上起来头发会断,小师妹是不难做到这点的吧?趁自己沉沉睡去时……而且一早赶来撞叶添的门,谁知道门是不是真的栓了?她撞得几下,自然让人以为大门是紧锁的吧?也难怪她知道被杀者的特征,先前还幼稚地以为是她心细发现的……


叶添想到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不再象前几日一样害怕——只有伤心,无法摆脱的伤心,比死还难受的悲痛,刻骨铭心。疼到自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知道心里什么也不再想,眼前浮现的只是蔓果的倩影巧笑,耳旁听到的都是蔓果的娇嗔蜜语。“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叶添心中酸楚,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下子过去很多年,又似乎一切都在昨天。叶添将包裹收起来,放进怀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可是至少不能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


叶添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是活着的。只是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不要让别人也发现了。可是每这么想一次,内心就滴一次血。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难道,自己一直深深爱着小师妹,只是自己总认为大仇未报,又全无武功,配她不上,所以一直不让自己这么想?可是,到最后,终究还是会明白。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一直回避的事情,猛然间摆在眼前,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一切都是自食其果吧?

“二……少爷!”有怯怯的声音将叶添喊醒。是庄上的小厮。自己不知不觉,还是走到自己的房前来了。“老爷叫二少爷去一趟,现在正在卧室等着呢!”

“好了!知道了,马上就来。”一张口,叶添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不知道怎会这么嘶哑了。几乎不象自己的声音。叶添知道,是刚才情绪太过激荡,声线已经坏了,恐怕还得过上几天才好。

还是要先换上一身衣服吧?正好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此刻,至于杜啸坤要找他叶添做什么,叶添一点也没有去想。就算是杀了自己吧!也没有丝毫的害怕胆怯。

叶添摸到胸前的包裹,鼻头一酸。掀开床铺将包裹收在里面。自己心中就蓦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经历过了的,自己好像在什么事情上重复打转。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

匆匆对着铜镜,发现自己额头上竟冒出几根花白的头发。难道一时间,连头发也白了几根?叶添心头一阵疼痛,不愿拔掉,就这么留着吧,小心地用手拢进去,盖好。就象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能忘怀,却也不愿别人发现。

“师父。”轻轻一声呼唤,叶添心中百感交集。以前叫过千遍万遍,却远不如今日一遍感情这么复杂,有敬有畏,有亲切也有害怕,有尊崇还有一点点的瞧不起。


杜啸坤抬起头,望着叶添,眼神竟也一般的复杂。终于,点头示意叶添过去。该问自己一些事情了吧?比如昨晚去了哪里?又见到了什么之类?杜啸坤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右手轻轻执住叶添的左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叶添浑然不觉,猛然间,觉得右手关冲穴上一震,一股真气便迅疾无比地透进来,直灌肩臂诸穴,同清冷渊而到肘弯中的天井,更下而至四渎、三阳络、会宗、外关、阳池、中渚、注液门。叶添只觉一麻,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瞬间被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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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30 16: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然是想杀了我了!叶添想,也不觉什么,只想,不如死在师父手上,也算好事吧?还来不及多想,又是一道真气,诸穴微微一震,尽皆解开。师父放开叶添的手,坐回去,仍是望着叶添,眼神却是变得无限慈爱。“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了吧。”师父缓缓说道。

叶添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出来。心中大疑,师父是知道自己离庄的吧?怎么一点也不问起呢?而且,最后望着他的眼神,关切慈爱不似作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在廊中,叶添百思不得其解,数次几乎要折回去向师父问个明白。正想着,廊上有人影一闪,正是先前见到的小红。“二少爷!小姐叫你去一趟!在房里等着呢!”

蔓果吗?蔓果为什么还要见他?对了,蔓果万万没有想到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了吧?难道还想继续欺骗他?对他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也许她心里一直好笑吧?“不去。”叶添冷冷地说。心里竟略略高兴,自己终究还是个骄傲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也不愿意再受欺骗。自己并没有被完全打垮。

“啊?”小红也许没想到会有这种回答,面色十分惊异。

“我马上来。”叶添转口说。他不愿下人有什么猜疑,即便是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也不要这么多无谓的人知道,去谈论去臆想。见上一面,又有何妨?——心中又是无限酸楚,莫非自己已经无法摆脱?这样去想,究竟是不是为了自己想见蔓果,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杜蔓果,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门推开了,蔓果背对着他,站在桌边。还是那件鹅黄小衫,背影还是那么秀丽可人,肩头微微耸动,似乎有点畏冷,直叫人心生怜爱。叶添以为她会问他去了哪里。碰到了什么人什么事——至少她要这么装做关心他的样子。可是一进门,她却背对着他。叶添于是也不做声,两人静默着。


蔓果终于转过身来。叶添见到了,心里一酸,因为才两天不见,蔓果明显地瘦了,眼圈也红红的,神情是那么的委顿。蔓果的神情有点怪异,看着叶添,就象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在仔细分辨一样。叶添在进门前做了种种猜测,可是竟没有一种猜对了。蔓果在干什么呢?


看着她的神情,小嘴微微翘起,眼圈也肿了。叶添心中猛然一软,又想,蔓果是藏了那些凶手的东西了,可是蔓果不一定是凶手啊!自己和蔓果一起长大,一起整整15年,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呢?她一直是对自己好的吧!凶手杀人分尸,她一个16岁的小女孩,不可能做到的啊!自己是冤枉了她的吧?也许只是因为被秦重欺骗,而一直担心身边的人;也因为蔓果是自己最在意的人吧?所以一点点觉得欺瞒的地方,便会让人加倍的难受吧?而并没有证据说蔓果对他叶添不好啊?叶添心中激荡,踏上前一步。


蔓果的神情变得安静了,满脸满眼都是温柔,急急地向叶添扑来,还没到叶添身边,小嘴一撇,“哇”的哭了出来。叶添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哭的,只是用手紧紧揽着她。没想到蔓果在怀里,起初只是呜咽,转眼便是大哭,几乎是放声恸哭了。叶添慌了,这么大声,别人必定以为他欺负蔓果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只是说:“别……别哭了!”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蔓果在怀里使劲点头,听声音是想努力忍住,可还是哭得厉害。叶添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同时哭声也小了几分,原来是蔓果紧紧地咬住了叶添的手臂,还用纤手使劲地抓住了叶添的衣襟,狠狠地扯住。叶添愁眉苦脸,不好,衣服恐怕要烂了。


心里也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什么。蔓果究竟怎么啦?只是两天没有见到他啊。自己居然还冤枉她!又因为自己叫她不要哭,她还使劲忍住,自己未免太过分了吧?就结结巴巴的说:“你……哭吧……不要憋坏了。”他自己的眼泪也“唰”的流下来,把蔓果抱得更紧了,只觉得蔓果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在叶添的手上,温暖潮湿。叶添所有的仇恨、担心、怀疑,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哭泣声渐渐小了。两人都在默默的流泪。就这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世上还能有什么,可以将他们两人分开?


桌上的红烛将尽了,火光闪了一下,又一下。叶添回过神来,就有千言万语要对蔓果说,说秦重想杀他、说上了寺庙,还险些没命、说看到师父也在上面,还要问蔓果为什么有凶手的东西。叶添再也不想瞒她,要什么都告诉她。因为对他而言,蔓果几乎是失而复得,自己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的。“蔓果我有话要对你说。”叶添忽然发话。


“嗯……不要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蔓果的小脸贴在叶添胸口,喃喃道。都知道吗?怎么可能知道的呢?叶添忽然感觉到怀里的蔓果就象一团火一样的,滚烫滚烫。叶添轻轻碰一下她的粉脸,感觉快要燃起来。“不对!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叶添想,可是,自己的脸也就红了,红到耳根。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都知道的,”蔓果在怀里细语,“我知道小叶子是为我好,小叶子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叶添心中又是一番激动。蔓果忽然一扬脸,樱桃小嘴往叶添脸上迅速地一触,马上溜走,轻轻挣脱了叶添的手臂。


叶添脑袋轰地一响,险些一下子没站稳,几乎摔倒在地。蔓果后退两步,可能也是站得太久,情绪波动,气血不顺,也是一个踉跄。叶添伸手去扶,蔓果却往后一缩。烛光乎的灭了。


圣洁的月光照进来。叶添更不好靠近了。蔓果捂着脸,说:“哭了好久,好丑了!”叶添不知道该接什么。蔓果又说:“明天我来找你啊!”声音温柔纤细,叶添的心里暖得不行。是该走了吧?怎么自己会在蔓果房里呆这么久的。叶添傻乎乎的“哦”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蔓果忽然大声地说:“我知道你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叶添飞快地关上门走了。几乎还是逃走。想到了刚才蔓果的柔唇碰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就忍不住心慌意乱,下意识用手去捂那边的脸,感觉要比另一边烫得多了。这个……小师妹……怎么会这样的……可是……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女孩儿家的心思,就是这么难懂的吧?


他回到卧室,洗漱一番,仍无倦意。前两日的事情,险些被人杀害、爬了一天一夜的山、看到尸体什么的,竟恍如隔世。似乎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许一觉醒来,发现都是南柯一梦吧?他沉沉睡下。这几日的奔波,早已累坏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小叶子!小叶子!你不是把你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个声音……是……是小依姐姐!小叶添不知怎么就激动起来:“小依姐姐!小依姐姐!”望了望四周,却没有别人,“不要逗我了,你快出来啊!”


“谁逗你了?”声音沉沉从背后想起。小叶添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小依姐姐站在身后,好像还有点不高兴。“你说话不算数!答应人家的事情,马上就忘记了!”

“是什么事情啊?我去我去!”


“那好!”小依脸色忽然变好了,“那你去杀了他们啊!”小依的脸凑近了,变得说不出的诡异:“杀那些杀了你家人还有我的人啊!”小叶添睁大眼睛,小依身上的翠绿翠绿的衣衫上,竟是血迹斑斑!!


叶添“啊”的醒过来,汗流满面,伸手一抓,竟摸到自己的剑,就紧紧握住,一颗心止不住狂跳。梦中小依姐姐的脸,是那么真切。仿佛就在身边。叶添下意识看看四周,天仍未亮,正好一个闪电劈下来,照得房中亮了一亮。

叶添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止不住“啊”了一声。房正中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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