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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8 08: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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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啪的一声巨响,碎片烂的到处都是,我亲眼见到那只女人的手在地上弹动了几秒散出几屡白烟就消失了,地上有滩殷红的鲜血,像刚杀猪接的猪血,冒热热气。
柳儿姐一双面手在围裙上擦着冲进房间。:“怎么了?善爱...收音机是你摔的?”
“里面有个女人在唱歌...你看地上...”
我背摔掉的碎片让柳儿姐看。
柳儿姐看着那堆碎片并没什么异常反应,而是心疼的用责备的眼神怪我;“你怎么能把收音机摔了呢?...我可要听的...”
“那收音机里有女鬼在叫!”
我烦躁不安的吼叫一声:“你看...地上的血.就是从收音机里淌面出来的!”
柳儿姐斜眼看了看地上没好气的也撇给我一句:“善爱...你是不是疯了...地上哪有什么...”
听这话我转身去看地上,只剩一堆碎片,别的什么也没有:“可是明明刚才地上有滩血的...”
我没了底气的固执着。
“善爱...我看你是眼睛花的厉害了...”
“你不信算了...”
我还是有些固执,可是一切都是事实,别人看不见又怎么会相信呢。
“好好呆着吧!”
柳儿姐气还未消,睨视了我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我眼睛痴痴的盯着地上看,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父亲是和奶奶一起从外面回来的,边走边神秘的说着什么。
晚饭的时候柳儿姐刻意的回避了与父亲一同坐在饭桌旁,一个人躲在厨房里没出来。奶奶倒也没在意。
晚上我是和奶奶睡在一起的,下午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先是父亲欺负了柳儿姐,接下来收音机里又出现了只手,这些事情又让我苦思冥想的睡不着觉,后来还是睡着了。
大概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听见了一阵响动,从外面进了些昏黄的光线,奶奶不在身边。
隐约有脚步杂沓的声响,柳儿姐一点惊动都没有,双睑轻合,带着些委屈的湿润,死死的睡着。
我像个夜猫子爬到了窗户上,悄悄的看着外面,奶奶正和父亲端着油灯从后院走廊过来,他们怎么可以去后院呢?不是门上锁了不让任何人进去吗?
油灯灯芯被寒风吹的摇曳起来,奶奶用粗裂的手掌罩住,怕被吹灭,父亲和奶奶的影子在走廊的砖墙上拉长摇曳,让我想起了给母亲超度的那晚睡在愣子哥家里,窗外的树丫在月光下摇曳的影子。
奶奶和父亲箱两个鬼魂一样轻遑遑漂走了过来,背后与后院隔断的木门被风一吹,咣当响了声,他们加快了脚步...
我赶紧窝进被窝,假装睡觉。
片刻脚步声在门口嘎然停止。
“以后记得多去烧纸...”
奶奶的声音最先响起。
67)
“妈...我知道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老婆...就她来了也不可能害我的呀...”
这是父亲毫不在意的声音。
门口微弱的橘黄色光线在风中剧烈摇曳着,门帘被风吹的扑拉拉做响。
“...可苦了柳儿了...谁叫到了你这一代就单传呢...哎!!!后院的阴气太重了...这样下去整个村子的人都要遭殃的...”
“...妈...柳儿...不是第一次...,还是破不了咒”
父亲断断续续的说道。
“...算了...这事就算这样完了吧...等过阵子给你再取个就好了”
“那好吧...,我就先睡那房里了...应该没什么的吧...”
“恩...你不要多想...早点睡...有谁敲门或是叫你...不要起来...继续睡你的觉”
奶奶吩咐道。
“妈...”
父亲的声音有点颤悠,心里有点毛。
“没事的...去吧...别提灯了...进去就睡觉...”
奶奶对父亲说道。
‘哦....”
父亲应了声,杂沓无章的脚步声就一轻一重的远去了,油灯的光线赫然亮了起来,奶奶进来了,将油灯放在柜台上,我侧迷着眼睛斜睨,奶奶走到柳儿姐那头,用她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柳儿姐的额头,将被子给她往下巴下拉了拉。
奶奶的面容在油灯不住摇曳的暗淡光线下显的特别苍老,额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头发已经快全白了。
奶奶上了炕进了被窝,噗的吹了一口气,没有吹灭油灯,她的气息已经没有那次大病前那么有力了。“噗...”,又是一口气,油灯才熄灭了。
房间陷入了黑暗,外面有大雪簌簌落下的细碎响声,有细弱的灰白光线泛起。
我不知不觉的睡觉了。
在梦中听见了大雨倾盆而下的水声,从梦中醒来,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哗哗的水声持续了一会,又听见了父亲沉重的咳嗽声,原来是父亲半夜起来在院子里解手,木门吱呀的一响便没有了动静,整个世界有恢复到了一片沉静。
68)
我还没有重新睡下,院子里就咚咚咚的响起了敲门声,听声音是从母亲那间屋子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持续了有好些时间,却没有人说话,门也没有吱呀的响动,我以为就这样平息了下来,谁知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叫着父亲的名字在拍打着门...一声声凄惨的呼喊带着深深的悠远...“...开门...我回来了...开门...”
我断定那一定是母亲的魂魄在院子里游荡,一个白影晃着从窗前飘摇而过,母亲死的时候是穿着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白色夹克外套.过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咚咚咚...”
“...快开门...开门...我要进去...”
缓慢而悠长的叫喊伴随着一阵一阵软弱无力的敲门声被寒冷刮着在深夜的院子里漂浮回荡。
奶奶似乎也听见了这声响,我看见奶奶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又紧紧的折合起来,转脸朝我了,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在我脸面均匀的拍打着。
那声音后来嘎然而止。我想她应该是走了。
偷偷的睁开眼睛朝窗户上看外面的动静,寒风将窗帘布吹的飘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看见玻璃外有张女人的脸,紧贴着玻璃,形态几近扭曲,那不是母亲,她没有眸子,只是空洞的白仁,头发在夜风中散乱的漂浮着,那张脸上撑开着几个血窟窿,黑红色的血液在窗外积雪的映照下颜色显的更加凝重,一滴一滴顺着玻璃下滑着,流过的地方是一道道血痕...
我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屏住呼吸,奶奶的胳膊紧紧的搁在我身上。
她也许还会叫我的名字,叫我出去,陪她在一起...
我额头的汗水不自觉的就冒的噗噗作响,头发湿成了一股...似乎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在等待她叫我的名字.
可是外面却一片沉寂,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声响.
我再一次将眼睛偷偷睁看窗户外面,窗帘还是在飘动着,玻璃外面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灰白的积雪映射出的白光。她走了.
第二天起床后父亲就径直来了奶奶房间,我还在被窝里睡着,听见奶奶和父亲在低声交谈。
“妈..昨晚...她果然来敲门了...吓死我了...”
父亲说话就急促的喘起了气.
“你有什么好怕的...她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不要理会...继续睡你的觉就行了”
奶奶对爸爸说道。
“..可是...”
父亲担忧道
“...好了...忙你的去吧...”
奶奶有点厌烦了,没有再说什么。
父亲拖着杂沓的步子走出去了。
早晨起来上茅房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的雪上有些脚印,很小的脚印,奶奶是少有的大脚老人,而柳儿姐也是个高挑个,脚自然小不了,父亲就更不用说了。我的脚还太小,所以我就怀疑那脚印是昨夜她所留下的.
雪不下了,太阳从云朵里探出头了,这天说变就变,冬日里能有这般大的太阳也算稀奇,那阳光倒有点初秋骄阳的影子,晒的人眼睛竟有点灼热。院子里的积雪从太阳升上天空开始就快速的融化着,快到中午的时候大院子里的积雪基本都融化掉了,雪水顺着房檐下的水涡流出了院子,房上融化的雪水顺着瓦片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着,院子中间一片地已经干了。
我蹲在奶奶房间外的窗沿下晒着太阳,父亲点燃一根香烟背手在院子里瞎转悠,袅袅白烟熏呛的父亲眯起了眼睛。
“他妈的X,真是猪杀的天,活见鬼...能热死人”
父亲昂脸瞅着天上的太阳骂了句,将身上那件泛着油光的黑色夹克脱掉搭在了院子的椽上。
“是时候该宰猪了...圈里就剩这一头了,再不杀了备给过年,怕到时候也给死了”
奶奶站在屋檐下对父亲说道。
“哦...我先磨几下刀子...”
父亲把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睛应着奶奶。端起放在屋檐下接的半盆雪水,从院子中央摆的八仙桌抽屉里抽出一把带着黄色铁锈的杀猪刀。
坐在低矮板凳上,用脚倚住圆形的砂轮,一手按着木头刀柄一手摁住刀背,嘴里叼着烟,磨起了刀。
砂啦砂啦的磨刀声在院子里刺耳的响起,被绳子捆绑结实了的肥猪躺在一边哼哧的叫着,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行人从门前侧目而过,会热情的跟父亲打招呼:“旺平,磨刀哩啊!”
这时候父亲连眼都不会抬,低头用手指在刀刃上蹭一下,试着锋钝,居傲的应道:“恩...过年了...杀只猪”
接下来又会用手蘸了水抹在刀刃上继续砂啦砂啦的磨...
杀猪刀被父亲磨出了白晃晃耀眼的光芒,拿在手里一晃动明晃的光线就摇曳着射入我的眼睛,比头顶上的那盘烈日都要灼热。
磨好了刀,父亲看自己手里放着寒光的杀猪刀起身直了直腰,看眼背后挣扎的猪,阴冷的笑了笑。
柳儿姐在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提出来倒进立在院子的大水缸里,水缸上蒸汽袅袅,隔壁黑狗叔过来帮忙将猪放进热水缸里,烫猪毛,猪在热水里烫的蹬再蹄子直扑腾,将水都渐到我面前了,我蹲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
片刻功夫,猪一身黑毛就只身下白花花的皮肤了,喘着粗气被抬到了八仙桌上,用绳子捆住四条蹄子,它只能侧身挣扎,傲傲直叫。
“柳儿...去拿个盆子出来...”
父亲挽起了锦缎袖子,朝柳儿姐吩咐道,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69)
柳儿姐额头浸着汗水朝父亲瞥了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些软弱无力的恨,仿佛像墙角阴影处的积雪要不多久就会被这炽热的阳光所融化掉。
柳儿姐麻利的从厨房拿来了一个干净的盆子。
‘放在这里吧...”
父亲用脚在地上比划了一下。
柳儿姐放下盆子后变远远的站着了。
父亲又将袖筒向上卷了卷,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臂,显的那么有力,手里的杀猪刀在阳光下反射着白花花耀眼的寒光,摇晃了两下,便朝猪腰上戳了一道,“噗嗤”一声,肉花翻动的响声,皮肉于是绽开,鲜红的血液像新打的泉眼不知疲倦的流淌,顺着肚皮淌到了盆子里,啪啪的打响盆低.
躺在案板上的猪哼哧了几声便不再动弹,父亲手里捏着那把带血的刀,看着血往盆子里淌,居傲的表情像他磨刀时候一样。
这样殷红的鲜血,在阳光下显的格外刺眼,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想冲上去爬在地上用嘴接住那股往下流淌的血液,我不知道心里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冲动,可是这种欲念却很强烈,我感觉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毅力的驱使。
父亲又抡起刀子朝猪戳下去,两股血液就汇在一起朝盆子里流,一会儿接满了多半盆子的血液,猪血也几乎流干了,躺了几滴,便停住了。
“柳儿...把猪血端到厨房去,下午做着吃了...”
父亲见不流血了便对站在房门口的柳儿姐吩咐道。
柳儿姐没啃声,径直端了盆子就走进厨房了。
黑狗叔因为帮忙分到了一块猪下水。
拉电工程已经施好,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些人从破庙里出来,来了家里,为首那个人认识父亲,一进门就弓身迎上来握住了父亲的手,满脸笑意的说:“旺平这可是大忙人,这是赶回家过年来了吧..呵呵..”
“恩..坐...”
父亲和他握了手招呼其他人坐下.
柳儿姐和奶奶下午在厨房里熬了一锅猪肉,此刻肉香已经溢满了整个院子,跟来的几个工人翘着鼻子嗅着。
“柳儿...柳儿...把吃的端上来”
父亲朝厨房里喊了几声。
“先抽烟,我去拿几瓶酒”
父亲扔出几盒好烟徘徊着进了母亲生前住的那间屋子,门吱呀自动闭上了。
柳儿姐端出几盘猪头肉与下酒的猪下水,几个工人迫不及待的就伸手去捏,被工头斜睨着又悻悻放下。
过会父亲手里提了两瓶白酒出来了,脸色煞白,眸子里闪烁着惊恐的光。
“吃吃吃...别客气”
父亲语气有点僵硬的招呼着大家,以显他的热情好客,酒杯里都倒满了酒,滋滋的喝了起来。
“这群山野沟的也为难你们了啊”
“哪里哪里...旺平兄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大事”
工头一杯酒下肚红着脸拍起了父亲的马屁。
“山里条件不好,这又是寒冬腊月,肯定是作难了...”
父亲喝了杯酒脸色依旧煞白,毫无血色。
几个男人边说话边喝酒,我则躲到厨房里去吃郭里蒸着的猪血了,鲜红的猪血已经淀成了黑红色的血块,飘溢出血腥的芳香,心里那种原始的冲动驱使着我拿起一块还未做熟的血块吞了起来,血块在口中融化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外面暮色爬上了树梢,光线暗了下来,父亲兴冲冲的喊叫着我:’善爱...善爱...快把院子里的灯打开”
灯是刚装上的,我拉着绳子打开了开关,痴白的光线就从灯泡里发出了,只是在上学的时候才能用上电灯,现在村子里终于通上电了。
几个男人还在院子里喧杂的喝酒说话。
工头喝的有点高了,开始胡言乱语,说到了柳儿姐,父亲刻意避开了,问他:“你们这明天早上就走吗?”
“....那还不乘雪停了走?再下雪就出不了山了...”
那人醉汹汹的说道。
“也是...辛苦了”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举酒碰杯。
“旺平啊...我说你们这...山村可真够..邪...邪门..门的..”
那人抿下一口酒迷着眼睛摇晃着头脑说道。
“怎么了?”
父亲问他。
“先...先是我的...两兄弟得了病...到..现在还没好..,后来住在庙里...天天晚上...能听见有个女人在哭...那声音...可凄惨了...吓的我撒尿都不敢出庙门...你这村子是...不是闹鬼..呢..哦呜!”
那人眯着眼睛陈述完打了个饱嗝。
“半夜经常有鬼叫...”
“山里真是太恐怖了...”
几个没喝多少酒的男人做着夸张的表情七嘴八舌的补充着。
父亲没说一句话,脸上罩着一团阴云,只是听他们几个人在说着自己的鬼事。我站在白炽的灯泡下听着院子里那些人将贵故事。
无意间斜眼睨视他们,却瞅见父亲旁边的空位下面多出一双脚来,那是女人的脚,穿一双绣着石榴花的红鞋,可是没有身体,就只有双穿着鞋的脚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下面空荡荡的并着。
天色暗下去,夜晚寒气开始回升,吹起风,我觉得全身凉飕飕的,我已经被那双鞋惊呆了,心砰砰直跳,只差没有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我就那样呆在原地,瑟瑟发抖着看着地上那双女人的些,不知所措。
“你们..这里...闹鬼呢...闹鬼呢...是个女鬼...”
那人大抵是喝醉了,说着说着耷拉的脑袋扑通一声撞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其余人见工头都喝醉了,便加紧吃了几口肉,抹抹泛油的嘴唇搀扶着他回去了。
70)
这天晚上有了电,全村人都将电灯开着到了深夜也不关掉,整个山旮上空被灯光照耀的一片明亮,沉寂多年的山村开始热闹起来了,就连晚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路上走动时的说话声,以前每到天黑,路上几乎就不会有人走动。
常常有阅历深的老人说走夜路容易让鬼附身,而奶奶是全村最有资历说这话的人,这天晚上柳儿姐只身一人去了愣子哥家,奶奶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睡觉的时候院子里的灯还亮着,奶奶说不用熄灭,可以趋赶些吸魂的阴气。
父亲喝了一肚子的酒,胆子壮大的快要从口中溢出来,果然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酒劲发作,父亲就蹲在院子的灯光下捏着喉咙剧烈的呕吐咳嗽。寒气将玻璃窗户罩上了一层白霜,只能看见父亲模糊的影子在院子里走动。
第二天早晨鸡叫头一遍鸣的时候,工程队的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来家里和父亲道别。我还在梦乡留恋往返着,被吵杂的交谈声给吵醒了。
“不多留几天,缓口气儿?”
“不了...还留什么呢...还有两个重伤呢,怕是再呆下去...会更严重的...”
“没什么事的,过些天就好了”
“说实话..这山村自打我第一脚踏进就觉得哪里不对,总感觉阴森森的,好象有双眼睛在哪里注视着我们,怪可怕的...,还有..那半夜女人的哭泣声...”
工头耸耸肩双手插在袖筒里抖擞的说道。
父亲不愿谈及这些话题,那人便尴尬的笑笑,早饭没吃就告辞离去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下了南山坡。
那些人走后村子里开始变的平静起来,我再也没有在夜晚睡觉时听见鬼叫声了,也许是因为有了电灯,房间里也不如以前那么昏暗容易让人眼花缭乱了,我有时候就会怀疑自己曾经那些亲眼所见的恐怖脸面是自己所产生的幻觉。
年关越来越近,村子里杀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老天爷似乎不争气,眼看年关将至,天气却越来越暖,没有下雪的迹象,长言道:‘瑞雪照丰年”,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让一些老人开始担忧,坐在门前的石头上晒着太阳,吧嗒吸着烟锅担忧起来年的庄稼,怕没有好的收成了。
柳儿姐和奶奶忙着蒸过年的馒头,猪肉已经做了一大罐子。
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蒸起馒头来却一点也不含糊,两只手捏着两团面在案板上麻利的揉搓,不一会就撺成圆形了。
柳儿姐的额头微微浸出几滴晶莹的汗液,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顺滑的一头秀发整齐的扎在脑后,像只马尾巴,随着身子摆动用力一跃一动。
“柳儿啊...”
奶奶冗长的声音唤着柳儿姐的名字。
“恩?”
柳儿姐侧脸过去等待奶奶说话。
“过年的时候把愣子请过来一起过,他家里就一个人空落落的...”
奶奶这是想做月老,但柳儿姐却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不要了,过年就让他在家过”
“你这孩子...你不去叫我去”
奶奶以为是柳儿姐觉得不好意思。
父亲披着衣服进厨房来拿起一个刚出笼的热馒头就出去了。
三十下午我去找强子,他在房间里抱着收音机听的入神,见我进来扭过头来眼睛里泛着光亮。
“善爱..你来了”
“呵呵,来看看你...你妈呢?”
我没瞧见他母亲。
“在那边我爸睡的房间里收拾屋子着,怎么?有事吗?”
强子将收音机放下疑惑的问我。
“呵呵...没事...”我笑道,“听什么呢?”
“广播歌曲,晚上有春节晚会直播”
强子兴冲冲的说道。
“来,我也听听”
我接过收音机插上耳机,仔细听着里面柔情缠绵的情歌,是男女对唱,不知不觉听的陶醉起来,男声唱完换成了一个女子在唱,可是唱着唱着却突然不唱了,迟滞了片刻响起了我层在自家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个奇怪女声。
“啊..!”
我惊慌一叫将收音机扔在了被子上,扯下了耳机,捂起耳朵,这样的声音自从我摔掉了自家的收音机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这样一刺激,我差点吓的尿在棉裤里。
“善爱..怎么了?”
强子不解的问我。
“没事...没事...”
我强做镇静的闭眼一会,耳边那女子凄惨的叫声还在余音回绕。
强子滞愣片刻收好了收音机放在桌上。
强子看我的眼睛总是那么煦煦生光。
我心里平静了些,问他:“你爸好些了吗?”
和强子见面时间不多,但每次免不了要问这句话,这一直是奶奶所关心的问题。
“还没好...瘫痪在床...”
强子脸色有些低沉。
“过去看看吧...”
“哦..”
强子起身帮我揭开门帘,走到门口的时候强子妈从里面掀开门帘出来,手里端着屎尿盆,房间里臭气弥散。
“善爱来了...站远点...臭”
强子妈饶开我将屎尿盆端出去了,强子尴尬的说:“我爸已经这样很长时间了”
“这也没办法...”
我忍着恶臭应了声。
强子上前掀开门帘,王能叔上裹被子在炕上蹲着,很奇怪的姿势,好好不睡在炕上却蹲着。房间里很浓重的尿骚味像上地的尿素一样刺鼻,刺的我眼睛发酸,差点滴下眼泪。
眼前的王能叔面部却好好的,只是脸无菜色,一片蜡黄,眼睛下陷,嘴角也爬满了鱼尾纹,憔悴的像一个垂死的老人。
71)
王能叔看着我傻笑,也不说话。
“我爸现在神智有点不清楚了...不认识人...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
强子大概是这样的骚臭闻惯了,我可是硬忍着,眼睛鼻子被浓烈的尿素分子刺的直发酸。
“这是旺平家的女儿...善爱...”
王能叔居然抠着鼻子认出了我。
“我爸他认出你了...”
强子有点兴奋。
看着强子露出少有的笑容我也抿嘴轻轻笑了笑,再回头去看王能叔时,我屏住了呼吸.
他将抠鼻孔的手从鼻孔里抽出在被子上一抹,食指狠狠的插进了右眼睛里,眼球迸裂,血水混着眼球里的液体噗嗤一声溅了出来,眼角褐色血液顺着鼻沟流下,慢慢的脸在扭曲,在腐烂,脸上浊黄色的黏稠液体顺着脸一滴一滴落到被子上了,渐渐的出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另一只眼球却泛出了让人发指的红光。
我没有叫出声来,我看见身边的强子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我想我一定是又产生幻觉了。
我用力揉着眼睛,可是眼前的王能叔已经变成了发烂的尸体一样,脸已经腐烂到了脑门上。被子被褐色黏稠的血液已经浆的不成样子了。
我看看身边的强子是他真的没有看到还是不想说什么。
“强子,你看见什么了吗?”
我颤抖的问他。
“什么看见什么了?”
强子傻愣愣的问我,看来这些怪异的事情他看不见。
“哦...没有什么...”
“晚上去我家看晚会吧,我爸带回了电视机”
我转身边往出走边说,我确定这不是幻觉,我是个奇怪的女孩,我想起了人们这样说我。
“真的?...你爸买电视了?”
强子顿时来了兴趣。
我感觉背后王能叔在凝视着我,我不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恩,现在拉上电了,正好赶上春节,能看晚会了”
说话间出了客厅大门,外面天色已经灰暗,有些人家因为新鲜,电灯早早的就打开了,亮煦煦的光线刺破了灰白色冬日傍晚。苍白的寒气在光线中缓慢挥动。
强子送我到了门口,路上觅食的公鸡呱呱叫着跑开了。
“善爱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强子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家。
“那好吧...你一会一定要来哦...”
我有点撒娇的给强子说道,强子鼻子冻的通红,吸了下鼻涕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那说定了...我等你”
强子一直目送我走进了渐渐爬上天空的暮色中。我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坐满了村子里的人,他们都是赶来看春节文艺晚会的。
父亲特意将电视放在院子里,打开院子里的大灯,整个院子里照的亮堂堂的。街邻四坊都在院子里坐着。
冬天夜里空气异常冰冷,父亲又在院子里烧起好几个火炉子,大门口处一堆干柴火火焰正噗噗窜升,火星四迸。晚会还没开,人们交头接耳的又说又笑。
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后面的愣子哥,穿着军大衣蜷缩的坐在最后面,倒没见柳儿姐的影子。
“愣子哥,我柳儿姐人呢?”
我走上前去问他。
“去给人找凳子了”愣子哥抬头说道,“怎么刚才没见你人呢?”
“我去找强子了,他一会也来”
“今晚可是热闹啊”
愣子哥沉浸在这热闹之中,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我先去房间了”
我给愣子哥说道。
柳儿姐没在奶奶房间里,不知道去哪了,我取了围巾围在脖子上出去坐在了电视跟前,父亲和几个男人在一片撑开了桌子玩起麻将,撮牌的声响在人们的喧闹吵杂中连绵不断。
八点的时候晚会终于开始了,我朝后面看了看,柳儿姐和愣子哥坐在后面亲昵的依偎着,可是我等的强子却还没有来,在旁人都嬉笑沉浸在好看的晚会之中的时候我却打不起精神来,强子说他一定会来的,却没有来。
电视里的画面吸引不了我,更多的回头去看院子大门,期盼着强子身影的出现,可是一直等直一等就是没有等到他。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里突然一颤,一阵冷风吹的快要睡着的我脖子一凉,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习惯的转头看向门口。好像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了,我再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那堆快要燃烧尽的柴火发出的那团黄色火焰在跃动。
我昂起脖子看着繁星满天的夜空,灯泡的光亮与人们欢快的谈笑一起冲向了幽蓝色的苍穹,可是愣子却还没有出现。
我没有能够等到晚会结束就已经两眼皮打起架了,便起身打算先回房间去睡觉,看晚会的兴致因为强子的没有出现而全无。
上了台阶无意的朝着走廊一侧紧锁的大门瞧了一眼,通过悠长的逐渐阴暗的光线隐隐感觉到木门在晃动,母亲房间的窗户里也飘逸出几屡幽蓝的光线。我背后一冷,双脚打起了颤。
奶奶受不了这样的吵闹已经早早睡进了被窝里,我上炕爬进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外面人们的嬉笑吵闹,心里却惶惶的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有种难以说清楚的感觉。
“善爱也不看了吗?”
奶奶翻了个身眯着眼睛问我。
“恩,没什么意思”
我应道。
“强子没有来吗?”
“恩...奶奶怎么知道?”
我有些奇怪奶奶一直在房间没有出来怎么会知道强子来没来呢。
“奶奶的预感...”
72)
奶奶的嘴角微微抽动,鼻子里发出均匀的气息。
“奶奶...你预感到强子没有来?”
‘睡觉吧...保不准今晚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奶奶嘴角嗫嚅着转过去不理我了。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听见了信猴咕咕的叫声,从远处山沟里传来,穿过院子里的热闹声响直钻入我的耳际。
信猴一叫,就要死人了,接下来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许一天种种的奇怪经历就要注定新的故事的开始...
我在梦见王能叔笑着朝我挥手远去,轻飘飘的飞过了山头,渐渐消失在远山的轮廓里。
“劫难来了...”
我的梦里想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伴随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被零星的鞭炮声超醒了,奶奶早早就下炕在观音像前烧香拜佛了,柳儿姐自然是在厨房里忙碌了。
院子里父亲和一群男人还在不知疲倦的撮着麻将,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已经到了。我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还是不想起床。听着公鸡一遍又一遍的鸣叫着。
零星的鞭炮声不时在山谷里回荡着。
柳儿姐过了会进来了催促我道:“善爱快起床吧,今儿过年大家可都串门子拜年的,你还蜷缩着不起”
“柳儿姐昨晚晚会看的很高兴吧”
我意指她与愣子哥昨夜的浪漫,柳儿姐不懂,乐呵呵的说:“晚会当然好了,我喜欢的好些歌星都出场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声响,打麻将的声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
柳儿姐将过年穿的新衣服丢给我:“你先穿衣服,我出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儿姐匆忙的转身出去了,我赶快套上衣服,下炕后来不及洗脸就冲出了房间,院子里昨晚遗留下的狼籍还未打扫,麻将在桌上散乱的堆积着。炉子里的火焰还迸着熄灭前的火星,灰烬上冒着白烟...
我急步走出院子,隔壁黑狗叔的媳妇正边用木梳梳头边跑着经过我家门前。
“姨...你这是要干吗去?”
我跟在后面叫了声。
“哎!...王能昨晚死了...”
她回头说着加快脚步走了,还不忘记梳着头发。
难道这就是我昨晚梦见的梦吗?王能叔挥手漂过了山头消失在山峦顶端了。
我也加入了卷向强子家的人潮中。
踩着冰渣发出嚓嚓的声音。
天色也不好,阴沉的快要塌到头顶上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在这时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山村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陷入了一片沉积中。
强子家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父亲奶奶和柳儿姐都在这些人当中。
这么多人除了村里来人安排后事的,别的人站在院子里鸦雀无声。
我看见强子站在墙角居丧着一张脸,眼里含满泪水,他母亲已经哭的死去活来,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有的人就安慰,他死了你和孩子也轻松了,要不那样瘫痪着照顾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有的人质疑,怎么这么突然,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
人们不时的看看奶奶,等待着奶奶对这件有点来的突然的事情做个说法。
奶奶眉头紧缩了半天终于说话:“依我看,是时间该死了...被吸尽了阳气活这些日子算好了”
院子里的人听了奶奶的话一片哗然,连强子妈都止住了哭声问奶奶:“姨...你这话是?...”
“那日我就觉得王能不是一般得病...是接触了那些脏东西...晚上给他叫魂...本以为会好的”
奶奶摇着头说道。
听完奶奶的一番称述后强子的妈又跪在地上锤地嚎啕大哭:“王能啊...你怎么能这么就走了...扔下我们娘俩不管呢..王能啊...你怎么能这么就走了呢...”
强子他妈没完没了的哭着,院子里的人劝慰不下,便渐渐散去,村长留下了几个年轻人去祠堂里抬来了副棺材进房间里去了。
装好棺材几个年轻男人出来时个个抽着一张哭丧的脸,没做停留就把棺材抬到村头与庙不远的祠堂里去了,经过我身边时,那股发腐的恶臭从棺材缝里汹涌的弥散出来,院子里的人闪开一条道。
村长说等过几天再处理王能叔的后事。
王能叔的离奇死亡成了我们这个山村新年里的第一条新闻,成了人们新年串门拜年的热谈,茶后饭余总免不了提及到。我没有找强子,怕他会很伤心,打算开学去城里读书时再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关于王能叔的死状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是说王能叔已经剩下一堆骨头和一滩让人发指的烂肉摊在炕上,一种是说王能叔的头颅烂出了几个血窟窿,眼珠子莫名的消失...
总之两种死状我都没有亲眼见到,是听村里的婆娘们在门前三五成群站着拉家常时说到的,说的亦幻亦真,我是相信这两种其中一种的,毕竟曾经我看到了王能叔突然就变的发烂的脸。
时间在人们的谈论中一天天过去,我心急如焚的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去城里读书,这样我就不会再看到那些可怕的鬼影不会听见半夜的鬼叫声了。
王能叔是五天以后才抬去下葬的,在那五天里听住在村口那几户人家说每到深夜祠堂里就会传来可怕的嚎叫声,这是事实,我睡在奶奶的炕上耳朵里也会隐约听见让人颤抖的嚎叫声,凄厉的撕破宁静的夜空。
73)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向山坡下的那片墓地,强子妈一路上一直被柳儿姐和黑狗叔的老婆搀扶着,哭声打破山村的宁静从村子一直延续到了墓地,山谷里回荡着让人觉得凄凉万分的哭喊声,我只看见强子在流泪,但却没有哭出声音,我喜欢强子做什么事情总是很坚强的样子,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
剪纸桶被寒风吹的飘散在山旮的天空中,漫天纸片随风舞动,在人群的头顶盘旋,仿佛久久不原离去的灵魂厮守着人间最后的热闹...
有个细微的地方也许没有人注意,几个壮丁抬着棺材走在最前面,我和几个挑着花圈的孩子跟在后面,我注意到了棺材的缝隙里一滴一滴的往出渗透着乳白色液体。但在这样寒冷的气候里尸体在五天内根本不可能腐烂,这就印证了关于王能叔的死状不管是哪一种,至少是在一夜间就腐烂了。我凝视着流出的白色液体,棺材微微颤动了一下,一屡幽白的烟雾从缝隙里漂浮而出,我想那应该是尸体带着的温热三出的热气...
棺材下到墓里,年轻壮丁一锨一锨铲土将棺材埋了进去,我们将花环插上了高高窿起的土包上。
强子妈爬在土包上眼睛已经哭肿,别人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我给强子说:“强子,去劝劝你妈吧,别在伤心了”
强子咬着嘴唇点头去劝说,果然很奏效,他妈将十三岁的他揽进怀里硬是没有哭。
撂完了强子他爸的丧事,人们都离开了,连扛着铁锨的年轻男人们都已经离开了,强子妈站在坟墓前目光呆滞的看着坟墓还是不肯离去。
柳儿姐搀起她的胳膊劝导:“姨..回去吧...都已经这样了...回去吧..”
“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王能叔了...”
强子妈突然挣脱开柳儿姐的胳膊冲剩下的几个人兴冲冲的喊着。
“她现在受刺激了,赶紧让回家吧”
村长对大家说道。
“我没受刺激...我看见王能了...他爬出来了...他跟一个女的走了...”
强子妈斑驳着村长的话,又转身呆滞的盯着坟墓。
“王能...你为什么要跟她走...你嫌弃我吗?”
她朝着坟墓边喊边往跟前走,前面就是很深的沟壑,村长怕她掉下去了,赶紧叫道:“快去拉住她,别让掉下去”
几个男人过去拽她,她挣脱着哭喊:“别拉我...别拉我...你们别拉我...我要我男人...”
几个男人费了很大力气硬是把她给拉回来了。
“她一定是受刺激太深了...赶紧拉回去吧...别在这地方呆太久了”
村长烦躁不安的摆摆手,扭头走了。
柳儿姐和几个婆娘好言劝解着终于说服了她,才离开墓地。
我和强子走在最后面,这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大度的铺泻而下,地上的冰霜融化,苦草里水滴渍渍,将我的新鞋都打湿了。
“强子,你妈可能受的刺激比较大...我希望你能够想开一点”
我认真的看着强子对他说道。
‘善爱...谢谢你...”强子红着眼睛朝我微笑,“其实...刚才...我也看见...我爸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听了这话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坟墓,什么也没有,但是却全身毛孔都缩了起来。
“...是幻觉...”
我自欺欺人的对强子说道。
“...可能吧...可我和我妈看到的一样...”
强子说了这句话我没有应,心里虚冷的不直待该如何转个话题了。
王能叔死后,村子里相对安静了些,夜晚能听见的哭喊声也消失了,这个冬天似乎很短暂,只是两场雪,转眼就到了春天。
春寒料峭,空气干燥阴冷。
杨树发出新芽的时候,老人门蹲在家门前的石墩上蜷缩着身子抽烟晒太阳,天空中飘满了像棉花絮一样的植物腐生物,青草的气味也很浓烈。
柳儿姐在院子里摆开水盆洗冬天积攒的脏衣服,我要去趟强子家,父亲已经决定带我去城市读初中,我要向强子道别。
我走动的脚步声惊扰了低头撮衣服的柳儿姐,抬头娇喘喘道:“善爱,你要出去?”
“恩...去趟强子家”
“早点回来...”
“恩”
强子他爸已经过了七期,家里的悲凉气氛没有当初那么浓了。
“善爱要去哪里?”
黑狗的媳妇正给襁褓里的新生儿围奶,站在大门前笑吟吟的问我,婴儿将那只粉白细嫩的乳房吸的滋滋作响,黑狗老婆也不害臊,就那么一手脱住乳房一手抱住婴儿在自己门前摇晃。
“去强子家”
“唉呦...你可不能去的...百日没过...那王能的鬼魂还在家没走呢...”
她压低声音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孩子的嘴溜了奶头,白色的乳汁从奶头浸出弄湿了花棉袄。
“没事的...”
我说着转身走了,她在后前急切道:“我说善爱...你可不能不听姨的话啊”
‘姨,你好好给孩子喂奶吧”
我回头接了句。
不管王能的鬼魂有没有走,我是去和强子道别,想起小时候那些欢快的时光心里总会莫名的悸动一阵子。
74)
强子站在家门前靠着木们眼神木讷的昂望蓝色的天空。
他妈坐在客厅的板凳上说:“强子..你到是看看你的书啊,你不看书整天看什么天空呢..你看看你的书啊..你已经多久没有动你的课本了”
我站在门口的时候强子妈就这样没完没了的对强子唠叨着,强子仿佛听不见他母亲的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强子...在张望什么呢?”
我笑语盈盈的走进大门,强子眼球一转迟滞的看了我一会才恍然回神:“善爱...”
“善爱来了...”
他母亲笑着问我,已经没有了悲痛的迹象,到是强子除了看我的眼光是纯洁无邪的,别的时候就那么呆滞着。
“恩..”
我应了他母亲。
‘强子...可以出去说会话吗?”
我小声问他。
“恩?...”
他怔怔的看着我。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那好...”
我们一起出了大门,站在他家的院子里也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总感觉有种莫名的气息与自己家里如出一辙,也不知是什么味道,特别的怪异.阳光晒的有点灼烧眼皮,可站在他家有种阴冷的感觉。
可能是春天青草发芽的带着的草腥气味在空气中漂浮着吧。
我们一直沿着大路走,走到了横亘在村头的沟壑边上才停下了脚步,十几丈宽的沟壑下面有沿着坡面生长着的树木,已经抽芽发枝变的翠绿起来,风从沟底刮上来清冷中带着春天的泥土芳香与嫩芽儿柔嫩的腥味。
“善爱...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强子转过脸来问我,明晃晃的眼光已经刺的他眯起了眼睛。
“呵呵...也没什么的”我笑着顿道:“...我马上就要去城里上学了”
“城里?”
强子眉头立刻凝了起来,语气急促的求证。
“恩...我爸带我去的”
我慢慢点头,看着强子有些不舍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少年时代的那些烂漫时光在心底翻滚涌动,仿佛泛滥的洪水一般涌上了心头,喉咙咕噜的咽了口唾沫。
“强子...其实...我也不想去的”
我看着强子有些失落,安慰着他。
“...没事...城里多好啊...怎么能不去呢”
他笑着转动了一下脸,拔了根草芥拉在手里掐,一小段一小段的从指缝间落下,被风吹到了沟里。
“可能还要从初一开始读的...”
“没事...去了好好学习啊...善爱...我们会想起你的”
强子将掌心里的草芥挥洒进清风中,欣慰的笑了笑。
“...我也会想你们的...”
我有些哽咽的说道。
强子久久的看着我,鼻翼轻轻的颤动着,均匀而强有力的气息从鼻孔中溢出,扑上我的面颊,仿佛火炉里扑出的热气,暖烘烘的。
75)
“我得回家了”
强子冷不丁说道。
“急着干什么啊?”
我有点生气的扭过了头。
“家里还有许多活要干呢...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强子挪动着脚步就要回去。
“哦...那好吧”
我不乐意的应着,强子朝我笑了笑就转身走了,瘦小的背影在春日灼热的阳光里显的弱不禁风,仿佛这沟沿上在风中摇曳的草芥。
我站在沟边看着他消失在了拐弯处才转身往回走,明媚的阳光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寨子四周的山峦上点缀着早开的野花,一片粉红蔓延到了山的最顶端,空气中风弥散着淡淡的花香,浅醇而怡人。
经过破庙门口的时候,以前见过的那个白胡子老头驼着背吧嗒着烟锅从里面出来了。
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散发着难闻的馊味,眯着眼睛问我:“女娃娃,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
我应道。
“没事一个人不要乱跑...寨子里已经被阴气给罩住了..到处是幽魂野鬼”
老头将瓜皮帽脱下抓着花白的头发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一直很奇怪这老头说是要饭的,却长期在庙里住下了,而且也不见他来村子里讨饭,也不知道整个冬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幽魂野鬼?”
我止住脚步问他。
“恩...煞气重的很啊...”
老头胳膊扣在怀中蹲在了门墩石上晒起了太阳,不经意的瞟了我一眼。
“你一直在这里住着吗?”
我问他。
“我十多年前就在这破庙里住下了...一个孤家老人没个落脚的地方啊...只要和神挤在一起了”
老头眯眼看着太阳,脸上泛着黝黑的光。
“那怎么不经常见你啊?”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去别的寨子里讨点东西...只是在这里落个脚而已”他抽了口烟吐着浓浓的烟雾转过脸来昂望着我说:“你这孩子生来就带着股阴气,鬼最容易找你上身了,走路都没影子”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脚底,没有自己的阴影,我只知道我生来就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我妈病死的”
说着我就想起了我妈死后的样子。
“女娃娃.你妈不是病死的..”
老头慢悠悠的摇头否定。
“你妈是鬼蛊中的太深了...还有村那头买豆腐的人也一样”
强子他爸是中鬼蛊了?
我忙问他:“鬼蛊是什么?”
“就是鬼上身...依我看村子里有个厉鬼...很凶的...没事不要一个人出来转了...这劫难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能离开这山寨最好”
老头将烟锅从干瘪的口中抽出,娓娓道着,越说越玄乎,弄的我猛不丁往身后看了看,总感觉有双手在慢慢接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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