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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ˊ夜瞳

《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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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偏崖

  如果可能,冯祺是不愿意再到偏岩洞的。一路上不断换乘车,山路又颠簸。不远的距离,却让人耗上大半天时间。
  来到上次找到宋子津的大屋前,他并不急于进屋,反而是在周围晃悠。四周尽是拆迁后的废墟,荒无人烟。冯祺一边仔细打量,一边拿起相机拍下。自从他知道韩嘉夕的死讯后,联想宋子津与顾芸的古怪,再加上,这里面还绞进了个神秘的郁叶,觉得事情越发不简单。他认为一切古怪都是从宋子津失踪开始。那么他就到找到宋子津的地方来探个究竟。
  搜寻半天,没有任何收获。冯祺再次将目光放到大屋上。那屋里的气氛还真的令人不太舒服呢。他叹了口气,推开破旧的木门。
  屋子还是和他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连垃圾的摆放位置都一样。一楼察看后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冯祺沿着木梯走上二楼。空气里的灰尘味与木料腐烂的味道交杂在一块,他捂住鼻子,将不大的房间看了个遍。连上次忽略的角落、沙发底都搜了。
  “难道是我想错了?”正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他突然顿住,目光对准二楼被厚重的窗帘遮盖住的窗户。深紫色的窗帘异常厚重,阳光几乎不能透过来。冯祺走近窗户,伸手撩起窗帘的一角,棉布制成的窗帘花色普通,颜色暗沉,但是那质感,和屋子里的破旧截然不同。这是条新近换上的窗帘,至于时间——“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冯祺猛地拉开窗帘,看向窗外,脸色顿时变得沉重。
  这屋子的二楼窗户外,俨然是一个小山坡,原先被山坡阻挡,他没能发现,山坡后竟然有一口井。
  他立即掏出手机,拨打王庆云的电话。
  “师傅,是我,冯祺,我问个问题。你说的那个在井底活了一周的人,发现她的地方是偏岩洞吗?”
  王庆云正无聊地开个政府会议,听到冯祺问起,不禁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
  “是偏岩洞那一带,恩,过了偏岩洞还要走一段时间。那次采访,把我给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祺挂了电话,不解地在窗户与井之间打量。
  韩嘉夕困死在井里,可是被抢劫,然后丢弃在井里,还是这么偏远的地方的井里。说是意外,能说得过去吗?宋子津在她死后,租下了这个屋子,隔一段时间就来住一天。用太过思念韩嘉夕的理由也说得过去。但是,既然这么怀念以前的女朋友,怎么会这么快另结新欢,又在婚礼当天失踪。宋子津失踪后,在这个屋子里找到,身体状况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的虚脱。醒来后,却称那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至于顾芸,经历宋子津这样的逃婚、反复,也能做到全不计较,而且前后性格差异不止一点。私下,宋子津竟然叫顾芸为“嘉夕”。更何况,他还与郁叶有所接触。冯祺永远也不会忘记郁叶带给末染的打击。
  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闻到一股犯罪的气味……”冯祺放下窗帘,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
  “啊!”
  一声郁闷的呼喊从幽深的巷子深处传出。
  声音的主人郁叶正盘腿坐在一个不小的青石板上对着面前大堆的器皿挠头苦恼。不远处,长发的青年斜倚在砖墙上,表情冷漠,目光却不曾从郁叶身上移开。
  “怎么那么难弄,试验了不下百次了,早知道不接这个单。”郁叶边抱怨边将不同试管里的水混合在一起。
  “当时也是你自己死皮赖脸抢到的生意,现在又抱怨什么。”浅草扯出个嘲讽的笑。
  嘭的一声,郁叶手中的试管炸裂开,迸出的青绿色液体沾满她的脸,并顺势流下。郁叶大叫着跳起来,嘴里不住咒骂:“我是疯了,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自找苦吃。”浅草早不知从哪里找到块毛巾,扔到她脸上:“你现在这模样与你的名字真搭。”
  “搭你个头!”郁叶几下擦掉脸上的惨绿液体,皱眉看向摊在地上的瓶瓶罐罐:“还有两天……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最多尸变,又能怎样。”
  “怎样?我的信誉呀,还有已经到手的报酬,都没啦。这样还不严重?”郁叶被浅草冷淡的语气气得咬牙,一想到失败,她就无法忍受。
  浅草微眯眼,冷哼一声:“你这生意本就阴损,要信誉来何用?”
  郁叶狠狠地瞪向浅草:“我又是为了谁?”
  “没有谁要求你这样做。”浅草每句话都说得非常缓慢,仿佛漫不经心,但语句里总带着嘲讽之意。郁叶瞪了他一会儿,重重地哼了声,不再理会他,一扬手,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就汇成一团被抛进一旁的垃圾筒。收拾完垃圾,她便又坐在青石板上专心致志研究那些液体。
  浅草依然一动不动斜倚在墙上,注视着郁叶。
  这一次,总算没有爆炸,郁叶兴奋地回头想与浅草说,刚回头,就见原本倚在墙边的浅草迅速向自己的后方移去,冷漠的眼里不同寻常地带了些疑惑。郁叶好奇地站起身,也朝身后走去。还没走到,就看到一个黑影飞向她。
  黑影显然不是自己飞来的,重重跌在她面前,扬起漫天飞尘。
  郁叶退后几步,待得灰尘散尽才靠近那个不明物体。仔细打量后,她哈哈哈地笑起来:“怎么是你呀,大记者。”
  冯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灰尘,刚要开口,被青石板磨破皮的右脸颊就生生作痛,表情也就变得格外狰狞。
  “你就是这样待客的?”冯祺愤怒地质问。
  郁叶眨眨眼,顺便扫了眼冯祺背后慢腾腾走过来的浅草,笑容格外甜美:“大记者,我还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居然能穿过我设下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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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什么结界不结界的。我到你们店里找你没找到,就按上次的那个地方进来,你说的那个结界又是什么?”冯祺这才回过神,四处打量现在身处的环境。发现这是个独立的空间,明明艳阳高照,却感受不到丝毫烤人的温度,只有丝丝凉风。青石板组成场地异常开阔,只有郁叶身后有一个大理石垒成的小石屋。石屋前的青石板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器皿,器皿里则装了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
  郁叶耸耸肩,摊开手,象是作出欢迎光临的手势。
  “你……”冯祺正要询问,手臂就被强力死死反扣,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反扣住他的人一定是那个叫浅草的长发男人。现在自己被制住,对他们的质问也是一头雾水。看来这确实是个秘密之地,只是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闯入会被如何处理。
  郁叶好奇地靠近他,举手放在他太阳穴处,闭眼念念有词。
  冯祺想起郁叶一挥手就取走末染口中的孩子,说不害怕是骗人,他有些惊慌地看着郁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郁叶睁开眼,眼中的疑惑更重了。
  “咦,你是树……”惊讶的话嘎然而止,冯祺看到郁叶和浅草交换了个眼神后,浅草便放了他。郁叶乐呵呵地俯身问他:“说吧,我的大记者,这次又是为了谁而来?”
  虽然好奇郁叶没有说完的话,但冯祺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他简短地说:“韩嘉夕。”
  “韩嘉夕?你想知道什么?”
  “她是不是还活着,你们对顾芸做了什么?”
  郁叶恶作剧地问:“大记者,我记得你是无神论者,怎么会来问我这个宣传迷信的人?”
  “有许多疑点,用平常的渠道没办法查清,而且你……似乎脱不了干系。”
  “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你知道后又该如何选择呢?真相往往比较残酷”
  冯祺沉默下去,短短的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但他还是抬头,坚定地说:“我要知道。”
  “呵呵,”郁叶娇媚地笑了几声:“你这人,真有趣。明明怕麻烦得紧,又老是卷入麻烦里。明明知道有些闲事不要管的好,还是一头扎进来。好吧,既然你这么赶兴趣,我们不妨来看看,眼前的一切会走到哪里。”
  她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都虚化掉,青石板消失了,大理石石屋也消失了,他们回到了冯祺第一次到过的那个小屋子。浅草仍然是冷眼看着两人对话,不发一言。郁叶却显得很是高兴,说:“我们从哪里说起呢?”
  “顾芸,我所看到的顾芸,是你给她下了什么药,让她以为自己是韩嘉夕吗?”
  “自然不是,这次的生意可是异常艰难呢。”
  “那是……”
  “怎么说呢,你所看到的顾芸,身体是顾芸,但是灵魂却是正儿八经的韩嘉夕。”
  “这怎么可能……”
  “巫术嘛,我是水系巫师,天才的水系巫师。”郁叶得意地挺起胸膛,却恼怒地听到浅草不屑地冷哼,转头恶狠狠瞪了浅草一眼。
  “那顾芸呢?真正的顾芸”
  “死啦,这还用说。我没那个本事让一个人有两个灵魂。”郁叶底气不足地说,随后又用更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次就已经超过我的实力所及了。”
  “你说什么?”冯祺没听清郁叶后面那句话,只好问她。郁叶自然不肯示短,嚷道:“我说顾芸死了,所以我才能将韩嘉夕的灵魂嫁接到顾芸身上。”
  冯祺艰难地消化郁叶的话,他仍然不太信鬼神,但所遇之事很难用常理解释。想了想,他问:“顾芸怎么会死,你又是怎么将韩嘉夕的灵魂嫁接到顾芸身上,如果韩嘉夕能嫁接到顾芸身上,那顾芸的灵魂呢?她也死了,也应该有灵魂的呀。”
  郁叶闻言与浅草相视一笑,说道:“韩嘉夕是很特殊的情况,一,她死与封闭的空间,二,她死在水里,那可是我的地盘,三,她的怨气很重,求生的意念也很强。至于顾芸的灵魂,”她笑看向浅草,“被我收啦,我做事也是要收取报酬的。顾芸怎么死的?这个更简单了,宋子津找来的便是具尸体,我可不会去关心他哪里来的尸体。”
  冯祺震惊地看向郁叶,不可置信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找来尸体”
  郁叶撅起嘴,似是无可奈何:“你的问题真多,我说得口都干啦,两个星期前。”
  两个星期前?
  冯祺沉下脸,如果没有记错,那正是宋子津从婚礼上失踪前后。
  宋子津的失踪会与顾芸死亡有联系吗?
  郁叶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但也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如果所有假设都成立,那么他又该拿宋子津怎么办。
  长叹口气,他厌恶地对郁叶说:“你……是帮凶。”
  “我何其无辜呀。”郁叶笑着挽上浅草的手臂,抬头天真地问:“浅草,对吧,为什么人们的欲望要怪到别人身上呢?”
  “那是因为人类的虚伪。”浅草冰冷地回答。
  郁叶似乎对浅草的回答很满意,笑得越发明媚:“烂摊子还是要收拾的,不知道我们的大记者会如何选择呢?我们不如再为难下他吧。”说着,她转向冯祺:“找到证据可得花点功夫哟,我们所说的话,你口袋里那个机器根本录不下来。再给你爆点料好了,韩嘉夕是怎样死的,不觉得好奇吗?去查查,说不定会有丰厚的收获。啊,对了,其实人类的爱和恨界限非常模糊,不要忘记这一点。”
  冯祺心里其实对郁叶的故弄玄虚非常厌恶,但表情仍然平静。他关掉录音笔,还是问了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要那些灵魂做什么?”
  “那是我的秘密哟,大记者,有些底线不要碰的好。”郁叶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时间不多,如果不快点查出,可是一辈子无法查出了。”
  冯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浅草酒吧。
  “说这么多,不象你。”冯祺前脚走,浅草便拉上门对郁叶说。
  郁叶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浅草,然后走近他,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轻放在浅草背后:“那些人怎么不懂得呢,获得一些必定要失去更多。为什么还是有人愿意付出代价?”
  “人总是固执的动物。”
  “我以后一定会遭报应,失去很多,但即使是那样,我也不后悔。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走到这里。”
  浅草拨开郁叶抱住他的手,冷冷笑道:“何必。”
  郁叶恨恨地说:“你怎么这么可恶!难得我煽情,居然不配合我。”
  “我什么时候配合过你?”
  “算你狠”
  “不过,你就不怕他破坏你的计划。”
  “挺有趣的,不是吗?”郁叶的脸早就阴转晴,又恢复开朗的神情:“事情会走到哪一步,我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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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真相

  等待顾芸出现并不难。她每天都会从所居住的小区步行到市郊的森林公园。当冯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了然于心。
  她笑着说:“好久不见。”
  冯祺看到顾芸脸上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心里的想法更加肯定。眼前这个有着淡定笑容的女人,绝对不是顾芸。
  “韩嘉夕?”
  听到冯祺唤出姓名,她温柔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该装傻,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冯祺对韩嘉夕的反映颇为意外,之前打好的腹稿全不起作用,想要问的话也就咽回嘴里:“你……”
  “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爽快的承认?”她难得的露出个调皮笑容:“我本可以打死也不承认的。不过又多个疯子,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为什么呢?”冯祺一边问,一边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她轻轻叹息,抬手解开上衣的前几颗纽扣。冯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赶紧闭上双眼。
  “不看看吗?我为什么这么坦白的原因。”她温柔的嗓音响起,声音里既有自嘲,也有小小的揶揄之意。冯祺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她的胸口。两寸长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狰狞。即使被强行缝上,脓血也自伤口处缓缓流出。他甚至能看到伤口内的白色的肉与白骨。
  “我的日子不长了。”她柔和地笑道:“即使伤害了顾芸,我仍然无法生存下去。这个身体,已经从内部腐烂。如果不在明天之前找到解决办法,我将无法控制这个躯体。失去躯体,我也只能烟消云散。”
  “顾芸……不,韩嘉夕……宋子津不是找到了巫女……”冯祺见到眼前女孩黯然的神情,心底突然萌发出一丝不忍和怜惜。他想到了郁叶,那个神秘的女巫。
  韩嘉夕轻轻抚摸自己的伤口,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无济于事的。这个是禁术,况且在施行的过程中出了纰漏,我每天到森林里吸收最洁净的雾气也只不过能控制住身上的尸气,不至被人发现。注定了,我与他不能相守。”
  冯祺似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一具尸体,不禁感叹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接受借尸还魂之说,受末染影响不能说不深,“宋子津,是他杀害了顾芸吧。”
  “不!”韩嘉夕猛地抬头,眼神复杂:“不是他……他没有做那样的事情。”见冯祺怀疑的看着她,她微微叹息,柔声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冯祺凝视她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在树下的一块大石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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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嘉夕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宋子津与宋子律两兄弟时的情景。
  五岁时,因父亲调动工作,她家搬到宋家隔壁。那时候的房子还是70年代的红砖房。两层高的房子,由一个楼梯上楼,公用的厕所就在楼梯中间。各家各户由一个幽长的通道连接。楼顶上的角落有大人们种植的花椒树、石榴树、夹竹桃,中央不是水泥平地,而是一个个圆拱连接成的柏油地。一个个空心的圆拱是玩迷藏的最佳场地。枳城的夏天实在难熬,韩嘉夕就与宋家兄弟一起接了水管,在天楼洒水。
  尽管宋子津有点不太友好,总是冷冰冰的,性格也不如开朗活泼的宋子律平易近人。但三个人一起玩耍的日子,仍然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青梅竹马,情窦初开,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更喜欢谁,可是人生还有那么长,足够她慢慢理清。如果没有13岁那年的事故的话,一切都很圆满。他们会像普通孩子那样长大,过着简单的生活,有平凡的喜怒哀乐。
  那年的夏天酷热难忍,正是暑假,三人做完当天的作业。她望着窗外的长江,兴起了游泳的念头。这个提议难得得到子津的赞成,他可是向来与她唱反调的。子律却提出反对的意见。他认为现在是涨水期,去江里游泳很危险。但少数服从多数,况且少年的冒险心性被轻而易举撩起,三人兴奋地去长江边。
  去时已经是傍晚,江中游泳的人已经稀稀落落,三人寻到一处僻静的水岸下水。韩嘉夕因为水性一般,只敢在水岸附近的浅水区游。子津与子律却越游越远,直游到河中央。宋家兄弟从小在长江边长大,横穿长江不下3次。是以她并不担心,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她突然听到呼救声,那是宋子津的声音。她转过头,只见宋子津在痛苦的挣扎,一旁的宋子律正努力将他往岸边拉。
  每一分,每一秒,对观看着的韩嘉夕来说,都是折磨。她看着宋家兄弟在江水中沉浮,却无能为力。在这一刻,她甚至痛恨为什么自己不好好学习游泳。左右呼救,却没有人答应。黑夜中,天际与江水重叠,巨大的黑暗仿佛要将两个少年吞噬。
  就在两人快要靠岸时,两人同时沉下去。她知道,肯定是宋子律体力不支。本以上岸的她重新跳下水,她看到宋子律在水下指指已经昏迷的子津,又指指水面,明白是让她先拉子津上岸。将宋子津拉上岸。她只道溺水的子津情况更危急,子律自己可以上岸。等她意识到子律很久没有上来,再次下水救起宋子律时,发现他竟早已没了呼吸。
  救护车赶来,她也只是呆呆坐在原地。宋子津因为急救措施得当,没有生命安全。宋子律却僵硬而冰冷。为什么自己不先救子律,为什么会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子律自己能够上岸,为什么自以为是!悔恨,痛苦,自怨,那些负面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吼叫出声,眼泪汹涌而出。
  宋子津醒来后,遗忘了当时的事情,只是从旁人嘴里得知自己的孪生哥哥为了救自己而去世。他看到憔悴的韩嘉夕,第一句话竟是:“是你杀了哥哥。”韩嘉夕看着他充满仇恨的眼睛,心里清楚明白,曾经的美好再也回不来。
  她与子津仍是形影不离。可是他对她比以前更加冷淡,常常冷言冷语讽刺。那些尖锐的言语,刺得她浑身是伤。每晚她都无法不去想起子律,总是哭着哭着睡着,然后在梦中重回从前的时光。仿佛只有想起子律,才能得到慰藉。
  渐渐的,她变得沉默,不再是从前那个开朗的韩嘉夕。而宋子津,仿佛要替哥哥享受人生一样,变得活泼好动。他离她越来越远了,加入校篮球队,与许多女孩玩耍,对她视而不见。常常看着宋子津脸上现出宋子律才有的明亮笑容,她都会觉得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宋子律还是宋子津。可是想到子律临死前的眼神,那个让她好好保护弟弟的眼神,都让她无法放弃子津。
  子津是子律以生命交换回来的人。她要代替子律,守护好子津,这就是她以后生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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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还记得高中时候的许京吗?”韩嘉夕轻声问。
  冯祺点点头:“很明朗的一个女孩子,即使是现在,她也一样。”
  苦涩的笑笑,韩嘉夕继续说道:“是啊,很明朗的女孩子,性格和善,喜欢笑,对谁都亲切。仿佛人来熟,看着她,就觉得心情愉快。她是这样的女孩子。而子津,在高中时,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便是许京。”
  冯祺不解地看向韩嘉夕:“宋子津在高中时,应该是和你在一起的吧。”
  “每每看到那个女孩子我都觉得心痛,曾几何时,我也是那样的女孩,爱笑没有烦恼。子津喜欢她,他曾经恶狠狠地很自豪地对我说,他喜欢她。我还能怎样呢,退出吗?可是我原来有位置吗?怎么退出?比任何时候都伤心,恨不得消失不见,我才知道,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爱上子津,他成为我生命中的唯一。”
  她强迫自己不再注视子津,不再做他的影子。度日如年的过了三天,子津突然怒气冲冲地来找她。
  她从没见过那样凶狠的,愤怒的子津。他踢开她的房门,双手卡住她的脖子,靠近她的脸庞散发危险的气息:“你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了……子津?你别吓我……”
  “你对我做了什么!韩嘉夕!为什么我会拒绝许京,为什么我会用那么恶毒的语言对她冷言嘲讽!”
  韩嘉夕听不明白宋子津没头没绪的话,颈脖处被掐住,呼吸困难,她的眼泪缓缓流出,只问得出断断续续的话:“子……津……你怎……么了啊……我不明……白”宋子津皱眉看着她,看了很久,突然松了手,捂住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一张俊帅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
  被宋子津的反应吓坏了,她慌忙地扶住他,只懂得说:“子津,子津,你到底怎么了!”
  宋子津慢慢安静下来,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睁开被汗水浸湿的眼,眼底的疯狂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韩嘉夕不熟悉的深情以及温和的笑容。
  “嘉夕,好久不见。”
  愣在原地,韩嘉夕疑惑地看向宋子津。
  “臭丫头,这才多久不见,就忘了我了?”
  臭丫头这个称呼让韩嘉夕浑身一震,那是宋子律一个人的专用,她们之间的秘密。
  “子律?”
  宋子津抱住韩嘉夕,笑着说:“没忘记我,真好。”
  眼泪无声落下,韩嘉夕将脸侧靠在他的肩膀,狠狠咬住嘴唇。如果是梦,这个梦不要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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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宋子律的灵魂?”冯祺问。
  韩嘉夕轻摇头,眼中已满是悲伤:“我原来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并不是子律,子律早已死去。”
  冯祺突然了然:“双重人格?”
  “是的。子津在子律死后,太过压抑,对我的感情也很复杂,渐渐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当那个人格出现时,他就以为自己是子律。平时‘子律’藏在暗处,但一旦涉及到我,他就会出现。两个人格对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了解,就好像看着电视屏幕,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做的事情。这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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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徐京后,子津越发恨韩嘉夕,但又对她有难以割舍的情绪。两人就一直僵持着,大人们都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的结婚,不料枝节又生。
  拒绝徐京后,子津越发恨韩嘉夕,但又对她有难以割舍的情绪。两人就一直僵持着,大人们都以为他们会顺理成章的结婚,不料枝节又生。
  顾芸是宋子津的小师妹,从她刚进大学,就对同是枳城人的宋子津迷恋不已。他喜欢打篮球,她就每天守在操场边;他参加学生会,她也跟着加入,帮助他处理系上的事物;总是有意无意用各种借口约宋子津出去。她也知道宋子津有个相交多年的女友,但自从见到韩嘉夕之后便没将她放在心上,无论是家世、样貌,韩嘉夕都比不上她。
  “子律”的人格虽然也时常出现,竭尽所能欺辱顾芸。但顾芸不是徐京,她的词典里,没有知难而退。从小的娇惯让她太习惯占有。宋子津越是对她若即若离,她便越是执着。直到韩嘉夕遇难而亡,她终于有了机会走近宋子津。即使宋子津每周都会消失一天,每周都会变成“子律”的人格,顾芸也不在乎。最后的胜利者是她,再深厚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她不信,子津会永远怀念韩嘉夕。
  婚礼当天,一切都很好,但是宋子津与徐京重遇了。因为她,宋子津和娇蛮的顾芸大吵一架。顾芸无意中说出,韩嘉夕遭遇不测都是她主使。巨大的刺激使得“子律”与“子津”交替出现,一个愤怒得想要杀掉顾芸,一个被人背叛伤心不已。但最后,“子津”为了阻止“子律”,打晕顾芸后逃走。
  躲在偏崖洞那几日,他每时每刻都在与自己做斗争。
  被救后,“子律”完全占据了身体,成为支配者。他一手策划了韩嘉夕的复活,并在取得顾芸信任后,将利刃刺进她的心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只不过初通巫术,而郁叶也从未施行过这样的禁术,所谓复活不过是拿转世机会换得相处数日。
  “其实,你不必告诉我的。”冯祺叹息,“你之前说凶手不是他,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你知道我大学学的什么吗?”韩嘉夕突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冯祺一楞,摇头。
  “心理学,我想要治好子津。他是因为太过愧疚才会以为自己是哥哥,进而生出第二种人格。这本也没什么。可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不过是我的自私。因为我贪恋留在他身边,不肯放他自由去恋爱。如果我离他远远的,我怎么会遇害,他怎么会迷了心窍走上不归路,一切都是我,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看着韩嘉夕悲伤的落泪,冯祺觉得语言匮乏,竟找不出词语来劝慰她。他想要知道真相,哪知真相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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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尾声

  尾声
  禁不住韩嘉夕苦苦哀求,冯祺应承她,保持沉默一直到巫术结束。试验当天,他也到了现场去。宋子津与郁叶见到他都暗自奇怪,但见到韩嘉夕的神情便都不再言语。
  韩嘉夕走到宋子津身边,朝他温柔的笑了笑:“子津,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宋子津待要反驳,却被她轻轻捂住嘴。
  “不要自欺欺人了,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个身体呢?这里,”她将手放在心口,“早已经腐烂不堪。”
  他的眼泪掉落下来,眼中神采不再,只是哽咽着凝视韩嘉夕。
  郁叶在空旷的石板上,画了一个圆圈,让韩嘉夕站在圆圈里。两人相视而笑,韩嘉夕轻声说:“水系的巫女,我已经将我交给你。”
  郁叶瘪瘪嘴:“这个巫术冒的危险可大了。”
  韩嘉夕郑重地点头:“如果尸变,就将这肉身化为血水。”
  交代所有人都站在圆圈外,不可进入圆圈后,郁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盛有深蓝色的小水瓶。她抬头观察了会儿太阳的走向,便念念有词地绕着圆圈行走,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水滴下。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滴下,圆圈内的韩嘉夕也有了变化。她仿佛很痛苦地倒在地上,不住颤抖,胸口狰狞的伤口中不断流出黏稠昏黄的液体,直到脓水流干,便开始有鲜红的血液流出。郁叶见状,掏出另外一瓶鲜红的水,悉数撒进圆圈内韩嘉夕的身上。韩嘉夕身上那狰狞的伤口竟奇迹地缓慢愈合。
  冯祺看到这一切,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看到韩嘉夕的脸庞渐渐有了血色,心下骇然,转头看向一直斜靠在石壁边的浅草。浅草幽深的双眼虽然也是目不转睛看着郁叶,嘴角却挂着讽刺的微笑。
  就在巫术快要成功的时候,宋子津没有预警地闯进圆圈。扭曲的面孔,布满血丝的双眼,仿佛痛苦难以忍受。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开心的笑,两个表情不断交替。冯祺皱眉,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他随即想起韩嘉夕说起过宋子津的两种人格。现在那个人的心里正在挣扎吗?
  郁叶没料到有人闯入,一时气不顺,喉头一腥,竟喷出一口鲜血。浅草迅速来到她背后,轻扶住她。挥开浅草,她微眯眼,并不言语。
  宋子津抬手撑住痛得快要爆炸的头,鄙夷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韩嘉夕:“我爱的顾芸,永远爱的只是她!你别妄想占有她的身体!即使你占用了他的身体,你依然还是韩嘉夕,成为不了我爱的顾芸!”
  韩嘉夕的脸一下苍白,眼泪迷蒙了双眼,她费力地说:“子律……”
  “不要叫那个名字!我是宋子津,不是宋子律!”宋子津疯狂地大叫道:“你那么喜欢他,去找他呀,你不是死了吗,死了正好与他在一起,你应该欢喜,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为什么我的人生就必须和你联系在一起!”刚吼完这句,他突然安静下来,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嘉夕……嘉夕……”
  韩嘉夕原本低垂下的头猛地抬起,怯弱地问:“子律?”宋子津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女孩含泪的笑颜:“对不起,最后的时刻,我没能保护好你。”韩嘉夕使劲摇头,虽然眼泪停不住,仍然笑着说:“天意使然,我们怎么能斗得过天……”
  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泛白的肉迅速腐烂,混合着鲜血流出脓水。连站在圆圈外的冯祺都能闻见浓烈的腐臭气。他身体动了动,但看到一旁的浅草、郁叶一动不动站在圈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留在原地。
  “我好不甘心,子律,为什么我这一生这么短暂,为什么我做的总是错误的事。”韩嘉夕哭着抓紧宋子津的衣服,绝望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宋子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靠得这样近,他自然能感觉到,韩嘉夕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当她终于闭上双眼,他的眼泪也随之落下。
  “真晦气!原本以为这次可以试验成功。”郁叶双手挂在浅草脖子上,不满地说。冯祺看了她一眼,问:“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随便。”
  冯祺走进圆圈,迟疑了下,手还是拍在了宋子津的肩上。
  “子律。她已经走了。”
  宋子津似是这才反过神,茫然地看向怀中的女子,张了张,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他皱眉,像是在思考。良久才对冯祺说:“我是宋子津。她是谁?顾芸,还是韩嘉夕?”
  冯祺眉头微皱,答道:“她是韩嘉夕。”
  闻言,宋子津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她终于死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了!”癫狂的行为,让冯祺脸色越来越难看。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理会别人的情绪。
  “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笑趴在地上,他突然闭上眼,眼角有眼泪流出,口中喃喃自语:“她死了,我怎么办呢……子律,我还没有问她到底爱的是谁……她就死了……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一个人……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顾芸的尸体在某个街道后巷被发现,那是已经死亡半个多月的尸体,腐烂得不成样子。直到尸体发现,顾芸的家人也不能相信她死亡的消息。如果她死了半个多月,那么与他们相处的那个人又是谁?可是,谁会相信他们所言呢?
  尸体发现的当天,宋子津便到派出所自首。交代了他杀害顾芸的经过,以及原因。警方顺藤摸瓜,将韩嘉夕那宗未结的案也破了。
  虽然与宋子津是同学,冯祺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这是个很好看的故事,三角纠纷,情杀、复仇,符合大众猎奇的趣味。添油加醋写了一篇近3000字的报道,出版后引起很大反响,连老总都称赞他放假期间也不忘工作,工作态度值得学习。尽管新闻中,冯祺将涉及郁叶的部分自动过滤。但他对郁叶,对巫术的好奇心却越来越强。
  (《子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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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千夜》序章

  冯祺后来想起来,第一次注意到那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是在寒露那天。
  原本约好对一位杰出企业家做专题采访,日期是半个月前订好。到了日子,冯祺致电过去,却得到那人两天前患疾病住院的消息。
  挂了秘书的电话,冯祺不免气恼,那个企业家之前答应接受采访时就很勉强,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秘书小题大做故意刁难。发表过几篇轰动性的新闻,在省城小有名气的他已不愿意再写这样的应景软文。若不是主任再三叮嘱,那人是报社的广告大户,他才不答应。
  刚有这样的想法,冯祺自己倒愣了下。想起一年前,自己不过是个跑社会新闻的小记者,就怕没新闻让自己跑,可以说饥不择食。现在有了成绩,便可以挑选自己想做的来做。不管什么行业,都是这般势利吧。他立刻收敛心神,暗暗警醒自己万万不可有骄傲自满的情绪。
  省医院早是他平日跑熟的口子。到医院后,冯祺先到院办,与萧瓴寒暄一番。
  说起萧瓴,却是颇对冯祺胃口的一个人。30出头的年纪便做了省医院院办主任。平日里待人接物很是随和,做起事来又稳重谨慎。许多事物不用冯祺开口便安排妥当,有时比冯祺想得还周到。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两人有了交集,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冯祺进门后,见萧瓴正埋头写东西,于是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稍作休息。听到动静,萧瓴扬起头,见是冯祺,笑道:“你来啦。”说着便要起身。冯祺忙阻止:“别,别,别,你忙你的,我坐会儿。”
  萧瓴“咳”了声:“你来肯定是公事,哪有道理让你等我。我那东西,不过是得空写写玩的。”说完,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与冯祺面对面坐着,“你也真是,来之前打个电话多好,瞧瞧现在手忙脚乱的样子。说吧,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
  悠闲地喝了口水,冯祺说:“没多大的事儿,到医院采访一人,顺便找你聊聊。”
  “谁呀?”
  冯祺笑了:“难不成医院里的病人你都认识?”
  似乎意识到自己所说之言太无稽,萧瓴倒并不太介意冯祺话中的挖苦之意,爽朗地笑道:“夸大了,夸大了。你不愿意透露工作,那我只好问你的感情生活咯!”
  冯祺却在说出后立刻心里后悔不已。如今说话越来越尖酸,养成了遇到什么事情都怀疑,喜欢冷眼嘲讽的习惯。他尴尬地掩饰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LY集团吧,他们的总经理前两天送到你们医院。我今天就是来采访他的。”
  “别说,我还真知道这个人。”萧瓴说:“你要采访他可就难了。你知道他是患了什么病住院?”见冯祺摇头,他继续说道,“中风。度过危险期后,一直昏迷,搞不好,会成为植物人。”
  冯祺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萧瓴打开原本已经收拾好的文件,递给冯祺:“因为这已经是我们医院这一个月以来收到的第17个中风病人”
  “这个也不稀奇吧……”
  “这个自然不稀奇,所以院方也不怎么注意。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规律。说来,我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你这件事呢。”
  冯祺本来只是草草浏览萧瓴的文件,那是一个统计表格文件,上面列了中风病人的姓名、年龄、籍贯、背景、工作性质等等。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栏目底下。迅速扫描完毕,他惊讶地抬头与萧瓴对视。
  萧瓴满意的笑道:“你也发现了吧?17个人里面有13个人曾经在你的家乡枳城呆过不短的时间。而且13个人呆在枳城的时间主要交集在5年前到4年前那一年内。所有人的症状都是中风导致失去意识,不是昏迷,就是已经成为植物人。”
  “你是说这些中风并不是偶然事件?”
  萧瓴摊手:“我也不知道,这不,正在研究呢。”
  冯祺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文件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数据。片刻后,他啪的合上文件夹,将它交还给萧瓴:“帮我复印一份,可以吗?”
  萧瓴笑道:“我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读到真相吗?”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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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重返

  雷雨天。
  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见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
  冯祺跳下出租车,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飞雪与小黑动作迅速地跳到他身上,牢牢抓住他的肩膀。望着雨幕中的城市,冯祺长长出了口气。
  又一次踏上枳城,连主任都开玩笑地说,不如在枳城设个记者站,让他常驻此地。虽说是笑谈,但他与这个城市的羁绊之深,让他自己都感叹不已。之前租住的房子,他一直没有退租,就好像知道自己以后肯定还会回来一样。
  他从街道跑进租住的房间,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干燥的衣物。飞雪与小黑更是被雨淋湿缩成一团不停发抖。换上拖鞋,打开灯,他看着整个屋子,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没有关窗,大风夹带着雨水席卷而过,整个屋子一片狼籍。发水灾也不过如此。
  “欢迎得真够热烈的。”冯祺苦笑着将提着的黑箱子放在书柜上,这才卷起裤脚,拿了盆子“救灾”。飞雪与小黑帮不上忙,躲在书桌上喵喵直叫。
  等他终于收拾完毕,已是夜里1点。
  奇怪的是,明明身体累到不行,脑子却很兴奋和清醒。于是一人两猫紧挨着躺在床上看电视。因为是旧网,加上他没有及时交纳电视费,他那台二手电视只能收到两个台,中央1台与枳城有线台。
  枳城有线台正在播放的是早前的重播节目。一个从国外载誉归来的舞蹈家,年纪轻轻便得了国际大奖,即将到枳城举行全国舞剧巡演。冯祺打开电视时,正在播出那位的个人简历。枳城人,从小生活优渥,8岁时遇到前来选拔徒弟的某大师级舞蹈家,随之出国学习舞蹈,近来在国际出尽风头。外国媒体纷纷赞誉其是天才舞者。这次将全国巡演的首站,选择到家乡枳城,让枳城的人着实兴奋了一场。冯祺看着那人年轻而英俊的脸庞,飞扬的神采,不禁暗叹:“这样的一个少年天才,全世界的运气仿佛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第二天大早,冯祺便去枳城各大医院收集资料。他要先确定这次的事件到底是不是由枳城引起。资料搜集比较难,毕竟不是他熟悉的口。但最后通过萧瓴的关系,冯祺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枳城最大的三个医院,在最近三个月内,共有近60个人中风。
  看着手中厚厚一叠的资料,他觉得很是头疼。
  怎样排除正常中风,找出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呢?
  因为最后一个调查的医院是第三医院,冯祺想起自己回来还没有给曹老爷子打声招呼,便径直走到内科楼。曹老爷子的臭脾气在护士中很有名,冯祺稍一打听就知道居住房间。
  他走在走廊上,心绪突然烦乱起来。
  原本兴起探曹老爷子的念头,也是突然,没料到他真的还没有出院,反而移到了重症病房。
  走到护士告知的415室,他举手正要敲门,却又停住。
  他自门上的玻璃中看到,室内,曹老爷子正躺在床上输液。他的脸比上次看到更加蜡黄,整个颧骨完全凹陷下去。双眼微微闭着,似乎正在午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老人如此依恋。心中始终牵挂着他,遇到什么难题第一个就会想到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依赖别人。初次遇到老人时,他甚至是厌烦的,是什么改变了他。而现在,这个老人正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自己还要拿这些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去麻烦他吗?
  正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着,一个慈祥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小冯?来了怎么不进去?”
  原来是曹老爷子的老伴张婆婆,正端着个盆子,似乎是刚洗漱归来。
  冯祺尴尬的笑笑:“我见老爷子正睡着呢。”
  “咳,他那是假寐,现在睡觉,他晚上不失眠才怪,”说话间,张婆婆一把推开房门,朝曹先桂说:“老头子,小冯来了!”
  曹先桂缓慢地睁开眼,支起身,目光在冯祺身上停留几秒,又闭上眼:“你来啦?”
  冯祺在张婆婆递过的板凳上坐下,手覆在曹先桂的手上。干瘦几乎只剩下皮的手让冯祺心里一酸,说话语气便有些哽咽:“老爷子……”
  “还没死呢,哭屁!”曹先桂轻声骂道:“你不在省城当你的记者,又到枳城做什么?”
  “回来做一些调查。”冯祺欲言又止:“老爷子,你的病……”
  “大不了一个死,老头子我早想透彻了。倒是你——”
  话说得激动了,一时气上不来,曹先桂一阵咳,惹得张婆婆不住埋怨:“急什么急,慢慢说不行啊?”
  冯祺早在曹先桂咳时扶住他,一边轻抚老人的脊背顺气,一边劝说:“老爷子,你别急。”
  曹先桂却气恼地推开他:“你们合着来说我,现在有人助阵,气焰也高涨了吧。”他闭上眼,休息很久才睁开眼,继续说道:“冯祺,你上次离开不来看我,是不是怕我埋怨你将我的晚辈写进新闻?”
  被老人说中心事,冯祺面上一赧,忙说:“并不是……”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曹先桂哼了声:“告诉你,老头子才不会那样小肚鸡肠。就是我亲儿子,如果真犯了罪,被抓了,你写了,我也不恼你。横竖只是个面子问题。只是你下笔的时候,不必那样阴毒。他宋子津是你同学不是,他有家人没有?你写得他好像现代陈世美……”
  冯祺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不过不愿意顶撞老人,正低头听他教训,老人突然顿住什么也不说让他感到奇怪,于是抬头望向老人。却见老人沉默地大量着自己。目光复杂,好像既有心痛,有无奈,也有怒其不争,更多的是怜爱。这样的眼神,冯祺在这个刚硬的老人身上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心中一窒,愣住。
  “罢了,你就按你想的去做。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好好地过。”老人难得温情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叹息道:“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不妨来问问老头子。老头子身体不行,脑子还是灵光的。”
  冯祺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来枳城的目的说给曹先桂听。老人听完后,沉吟片刻,问:“省城入院的那些人,身份有吗?”
  “恩,稍微调查了一下,全部是男性,年龄大概在25到45之间。各个阶层的都有,但是总体来说,都市白领、政府要员、富翁较多。有枳城土生土长后来调到外地的,也有曾在枳城待过几年的。”冯祺将整理的资料递给曹先桂:“枳城的这些,就完全摸不着头了,人数太多。
  “稍微调查了一下?哼!”曹先桂匆匆扫了眼冯祺的资料,便还给他,随后皱起眉思索起来。
  “你说,他们在枳城的时间交叉点是4年前到5年前?”
  “是的”冯祺说,“我调了那期间的《枳城时报》来看,却没有发现那期间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
  “大事是没有,小事却有很多,只看你能不能注意到。”曹先桂问:“他们的家庭呢?”
  “13个人中,有10个是结婚了的。两人离婚,一人未婚。”
  “有孩子吗?”
  “结婚的那13个人都有。”
  “那个没结婚的呢?多大了?”
  “35岁,”冯祺看着资料说:“这个人还挺特殊的,是个大学教授。前不久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还组织了许多为同性恋争取福利的活动。”
  曹先桂闻言停顿了下,又问:“中风的全部是男性?”
  冯祺点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抬头望向曹先桂:“会是那样吗?”
  “会是怎样?”曹先桂反问:“你去查一下,那几个人。”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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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4 14:0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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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冯祺又与曹先桂说了几句闲话,便退出了病房。张婆婆也跟着退出来。冯祺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张婆婆,我来又让老爷子没有好好休息。”
  张婆婆握住冯祺的手,笑着摇头:“没有的事,老头子一天到晚关在这病房,闷得慌。你来,让他动动脑子,好得很。”
  “恩,张婆婆,我隔几天再来看老爷子。这就走了。”冯祺虽贪恋老人手心的温暖,仍还是抽出手,朝她挥挥手,夹着自己的文件夹匆匆离去。
  ……
  事情并不容易。
  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同性恋仿佛一个禁忌。多数人谈之色变,只余下一词以形容:恶心。冯祺本人对同性恋抱着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他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只要不妨碍他人,没理由多加干涉。
  他知道那个大学教授在枳城期间,曾经做过枳城师范大学的客座教授。算起来,他入学的时候,这个教授刚刚离开枳城,是以不曾见过他。
  冯祺找到的人是《枳城时报》的记者何致远。
  何致远算得上《枳城时报》的首席记者,他是与王庆云,甚至冯祺截然不同的记者。即使当了记者这么多年,他仍然保持着对这个职业的热情,热衷曝光社会的阴暗面,对社会底层的民众始终抱着一颗悲悯的心。但他同时又是懂得自保的人,所以多年来,既能够坚持自己的良心,又能够不因为那些曝光而惹来祸端。冯祺当初做记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听了他到学校来的演讲。
  何致远多年来一直很关注枳城的各个特殊群体。同性恋也是其中之一。
  接到冯祺的电话,何致远挺吃惊,这个年轻人野心不小,从他这一年来频频爆出重量级的稿件就可知晓。当初冯祺在报社时,他们的情谊并不深厚。却不知道这次找他有何事。
  两人约在滨江路上的一家咖啡厅。
  何致远到的时候,冯祺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握手,互相问好。
  冯祺就之前打好的腹稿对何致远说:“何老师,这次可要麻烦您了。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让我给柳教授写篇专访,本来挺顺利的,不料他前不久中风,有些需要补充的采访就不能继续进行。但是上面又非要我完成这个稿件。我就想,本人采访不到,不如从侧面采访。我知道您与他颇有交情,能不能介绍几个熟悉他的人,介绍下他呢?”
  “哪个柳教授?”
  “柳朱绪教授”
  何致远紧锁眉头盯着一面坦然的冯祺。
  “你……说他中风了?”
  冯祺点头,何致远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何致远不说话了,猛地吸了口烟。他不说话,冯祺也不说,只是期待地看向何致远。
  “他并没有什么可写的。”沉默许久,何致远才缓缓地说。
  “他是省城有名的为了同性恋的权益而奔走的社会人士。”
  何致远看着冯祺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他不客气地说:“冯祺,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已经中风的大学教授从省城到枳城来采访。不管你怀着怎样的目的,都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冯祺没料到何致远突然的指责,稍愣后,坦然一笑,道:“何老师,你把我看得太复杂了。我只是为了采访柳教授而已。我向来很是佩服柳教授的坦荡胸怀,不存伪的个性,这次主任分配给我这个任务,我自然想要努力做好。你不是曾经说过,即使是一个会议性的稿件,一个人物访问,只要视角选好,也能做好。”
  何致远沉思片刻,按熄香烟,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个地址:“我与柳教授也并不是太熟,他在枳城的那半年,我们统共也只见过四、五面。你可以到他曾经任教的学校问问,啊,你不就是枳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吗?这个地址,你拿去。那里面说不定可以碰到认识他熟悉他的人。”
  将便笺递给冯祺,何致远非常郑重地交待:“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得你自己来。他们那个圈子对记者戒心很重,这么多年,他们才认可我,愿意向我吐露自己的烦恼、情感。我不可能轻而易举就出卖他们。”
  冯祺接过话:“并不是出卖……”
  “不管换什么形容词,我还是会这么说。除非他们自己愿意,我不会将他们的资料和联系地址给你。这个地址是枳城唯一一家G吧的地址,余下的就得看你了。”说完,何致远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冯祺:“初出茅庐就赢得那么多名利,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实至名归,还是走狗屎运,冯祺,我很想知道,你能走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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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4:0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玛雅

  玛雅。
  冯祺站在一家装修并不花哨的酒吧外,确定地址没错,便推门进去。
  没有想像中那么乌烟瘴气,没有吵闹的音乐,如果不是在座的客人大多数是相互间举止暧昧的男人,这家酒吧简直是家再普通不过的酒吧。他找到吧台的一个角落坐下,要了瓶啤酒。在枳城生活那么久,他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家酒吧。
  染了白色头发的调酒师将啤酒递给他,笑问:“是新人啊,第一次来玛雅?”
  冯祺打量与他搭话的调酒师,他有张非常英俊的脸,深邃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大小适中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面容尤其显得柔和,连身为同性的的冯祺见到,也不由得赞叹他的美丽。
  “是的,第一次来,朋友介绍的。”
  调酒师笑着从吧台下翻出张名片,推到冯祺面前:“欢迎。今天你可来对了,隔会儿有非常精彩的表演。”说完还朝冯祺抛了个媚眼。
  冯祺尴尬地咳了咳,把脸转向舞池,不去看调酒师不停放电的双眼。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表露出好奇和探究之意,在舞池中转了一圈,又回过头与调酒师闲聊。
  “你在这里很久了?”
  调酒师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冯祺点点头,正要继续问,却听到调酒师不怀好意的笑。
  “我的天,你一个菜鸟,还敢一个人来这里。不怕被人生吞活剥吃了?”调酒师显然对“调戏”冯祺乐在其中。
  “……”冯祺按按太阳穴“我只是来开开眼界……”
  调酒师突然凑近,在冯祺耳边轻声说:“要不要与我试试?我技术很好的,保证你欲仙欲死。”
  “试什么……”冯祺无意识地问道,但随即他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红,说不出话来。
  “郝杰!别调戏客人了,还不快过来帮忙!”另外一个酒保大声喝道。
  “知道了!”被称作郝杰的调酒师手指轻柔的滑过冯祺放在啤酒瓶上的手,暧昧地对冯祺说:“我叫郝杰,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冯祺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勉强笑道:“冯祺。”
  “风棋?奇怪的名字。”郝杰立起身,愉快地转到不远处招待另一批客人。那些人似乎是熟客,与郝杰嬉闹着开些荤笑话,一双手更是在对郝杰上下其手。郝杰也不生气,挂着职业的笑容,象一条泥鳅穿梭于众人之间。
  冯祺想起被郝杰那么一岔,原本想问的东西竟没有问出来,不免泄气。
  “那个人,劝你不要太注意他。”一个中年男人靠近冯祺,低声说:“他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迷上他有得你受的。”
  冯祺转过头,看到一名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在离自己几厘米的距离与自己说话。心知那个男人误会了,他摇了摇头:“我并没有……”
  男人讥笑道:“新人,你从一进门,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郝杰。装什么呢!”
  “……”
  “我是作为过来人,给你建议。爱上那个男人,会坠入地狱!”
  冯祺在心里暗叹,怎么说也说不清了。他无奈地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我是这里的老板之一,余刚,你呢,小伙子。”
  “风棋。”冯祺索性将郝杰的误读抓过来作名字。
  “哪个风,哪个棋?”
  “风车的风,棋子的棋。”
  “假名,不过无所谓了。”余刚招手唤来一名酒保“给这位小兄弟上杯蓝色玛格丽特。”
  “老板——”
  冯祺刚要说,就被余刚阻止:“叫我余大哥就是了。”
  “余……大哥,我想问一下,这个酒吧开了多久,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
  余刚看冯祺一眼,“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
  冯祺语塞,好一阵才答道:“大,大学时就发现了。最近才有勇气承认。”
  “好孩子,”余刚将调好的酒放在冯祺面前,“怎么发现的?”
  冯祺心中叫苦不已,想不到伪装成GAY竟如此辛苦,只好低着头说:“大学时,与同学一起洗澡,发现自己……自己会心跳加速……最近发现以前教过我们的柳教授竟然也是同志,我,这才……”
  幸好酒吧灯光昏暗,音乐声盖过冯祺因心需而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余刚以为冯祺是害羞才把头埋得那样低,呵呵一笑:“柳朱绪?我认得他。”
  “真的?”冯祺猛地抬头,问道:“柳教授也曾来过这里?”
  “何止来过,他在枳城那会儿,可是这里的常客。”余刚满是自豪地说,“别看我们这里小,在圈子里很有名的。”
  冯祺连连点头称是,他试探地说:“看来付鹏举,付总也是你们的熟客了。”
  余刚顿住,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付总手下做事,这几日到枳城公干,以前曾经听付总提起过你们这里。”冯祺见机忙说道。
  余刚沉吟一阵,露出了然的笑:“看来,你们付总很是看重你呀。他那个人,原本是最忌讳这些的,从前每次来,都是又带墨镜又坐包房,从不轻易见人。居然也能对你说起这些。啧啧,不过他一向喜欢妖艳型的,什么时候换口味,喜欢上文质彬彬型的了?”
  冯祺刚喝进嘴的酒被余刚这句话呛出口,他陪笑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边与余刚闲聊,冯祺一边小心翼翼地打探。很快,他发现,在名单上的很多人都是这里的常客。这证明他与曹先桂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到底在四、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会为他们引来祸端。又是为了什么,在最近才发生呢?思考着这些问题,冯祺穿过人群,来到酒吧的洗手间。
  推开木质的门,冯祺就如被闪电击过一样,呆愣在原地。
  厕所墙壁上,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行着苟且之事,发出淫荡的叫声。
  冯祺有些尴尬地想要退出,却看到正对着他的那个年轻男人虚幻地看着他,嘴角浮出讽刺的微笑。
  那个男人的脚被另一个人抬到肩上,他的脸上涂抹着发白的粉,嘴唇如鲜血般红,五颜六色的头发如枯草般随着剧烈的动作在空中飘荡。他瘦得就好像发育不良的少年。而在他身体里不断进入抽出的男人显然已经很苍老,下坠的皮肉,肥胖的身躯,白花花的屁股。
  冯祺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坚持看下去,或许是那个年轻男子绝望而虚无的眼神。他止住想要退出的脚步,神情镇定地走进一个空位,小便,然后没有表情地走出洗手间。
  耳边还有嘶哑的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吼着:“fuck me!Come on!”
  这是属于他们的生活,冯祺靠在洗手间外的墙壁上,低下头,点了一支烟,悠长的吐出烟雾。清亮的眼睛被烟雾覆上一层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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