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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ˊ夜瞳

《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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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3: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婚礼



  枳城的贵州码头上,人烟稀少。现代交通的发展,使得千百年来枳城赖以与外界连接的水路变得寂寥。如今在乌江上来回行驶的都是些旅游船或是货船了。临近黄昏的时候,一艘满载着煤炭的小货船驶近贵州码头。船老板等船靠岸便钻进船舱,提醒那位客人下船。

  还没有敲门,门自动开了。年轻男子正背对他透过船舱玻璃看江面的风景。他随身的一黑一白两只小猫乖巧的蹲在门口,抬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船老板。

  船老板轻咳一声,那男子转过头,朝他露出个和善的笑容:“老板是来提醒我到岸的吧,真是谢谢了。”那人身体瘦长,脸型方正,单眼皮眼睛不大也不小,眉毛浓了些。这样的长相放在人群里再普通不过。他笑起来很面善,不然船老板也不会接受他的请求载他到枳城。听到男子道谢,船老板摆摆手:“顺道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做善事,你给的钱可不少。”

  男子笑笑,侧身抱起一个檀木盒子:“那再会啦!”

  船老板点点头,指给他一条上岸的路,说:“这码头寻常人很少来,你上岸后,沿着那条小路走,趟过一个草地,就到公路口了。不过位置比较偏,需要走一会才有出租车或者公交车。”

  男子再次道谢,低下头对地上那两只说:“飞雪,小黑,走了。”

  白色的小猫紧跟着他脚跟,黑色的小猫则在白色的小猫边打跳边走。一人两猫渐渐消失在船老板的视线。

  冯祺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踏上枳城的土地。他在省城发展很好,若不是末染临死要求,他根本没有念头要回到这个地方。念及此,他低下头,凝视怀中的檀木盒,在心中默默的说:“末染,我们回家了。”

  脚边的飞雪有感应似的在这刻抓了下他的裤管,他问它:“飞雪,走累了?”它喵了一声,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他温和的笑了,弯腰捞起它,也将它抱在怀里。余下小黑着急的在地上转来转去喵喵直叫。他无奈的朝小黑说:“喂,我可抱不了那么多。”

  飞雪在他下巴底蹭了两下,自己主动跳下地,气宇轩昂走在前头。时不时还拿蔑视的目光扫一眼马上跟上来讨好的小黑。

  冯祺见状,笑意渐浓,连日奔波劳累的辛苦也仿佛一扫而空。

  终于坐上出租车,尽管司机对两只脏兮兮的猫上车颇有怨言,但还是客气的问他要到哪里去。冯祺沉吟片刻,说:“枳城第三医院。”

  出租车从旧城区驶向山顶的新城,冯祺支起手面无表情的看向飞速倒退的街景。4个月前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但是他却觉得分外疲惫。连回到枳城,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在那段日子里投入太多的感情在疯癫的末染身上。小时候的回忆,重逢后的种种,一起生活的时光,虽然艰苦,但甜多过苦。她总归是安静的,不发一语,只看着他微笑。她伤害自己,却从不曾伤害他一分一毫。当她安静离去,他的心一下子空了。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多年前,那个人离开他时,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只是,如今没有当初那般勇敢,不如当初爱得深切,伤痛也就不及当初。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嘲“百炼成钢”,再来几次,他便能铁石心肠。

  从贵州码头到第三医院,花了半个小时。冯祺交待飞雪与小黑在花园玩耍,一个人上了内科八楼。他不确定曹先桂是否在健在,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住在那个病房。数着电梯上升的字数,电梯门打开,他却与曹先桂不期而遇。

  再见到曹先桂,冯祺先是一愣,但立刻欣慰的笑起来:“曹老爷子,你气色不错。”

  曹先桂上身穿着厚厚的毛衣,下身还穿着医院的病服,手上端着个饭盒,看样子正要去打饭。见到冯祺,他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舒展开。他朝冯祺微点头,说:“我去食堂吃饭——”点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扫到冯祺怀里的檀木盒子,他顿住,疑惑的看向冯祺。

  冯祺扯出个笑:“这是末染。”

  曹先桂再次皱紧眉头,举起手在空中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拍在冯祺肩上:“走,陪老头子吃点饭。”

  两人在花园小道上一前一后走着,并不急于去医院食堂。两人都不愿意先开口,于是就一直沉默。最后还是曹先桂清了清嗓子,说:“我当时就觉得那个女孩并不适合你。”冯祺闻言,不置与否的笑笑:“一切都过去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安顿好末染的身后事就回省城。”

  “男儿志在四方,也好。”曹先桂与冯祺在花园里的石凳坐下。冯祺瞧他脸色不佳,正要询问。

  “冯祺!”一个青年男子从花园另一头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走过来。

  冯祺眯起眼,来人有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他迅速在脑子里回忆见过的人,终于在那人走近时回想起来者是谁。他主动伸出手,露出热情的笑容:“宋子津,怎么会是你!好久不见。”

  宋子津看起来很是激动,他握了握冯祺的手,最后索性给了他一个大拥抱:“哎呀,冯祺,我就知道是你!刚刚看到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你怎么样?”冯祺见他这么激动,有些奇怪,自己与宋子津是高中同学没错,但交情也不曾好到这个地步。他似乎还是老样子,爽朗率直。或许是不习惯与同性这样亲密,冯祺尴尬的借拿名片之势摆脱宋子津的拥抱。

  他将名片递给宋子津说:“子津,几年不见,你都成了医生。”宋子津摸摸头,哈哈一阵笑:“瞎混,瞎混!”接过名片后,他的神情显出惊讶,又看看平静的冯祺,用手肘子亏了他,笑说:“我也就是个实习医生。倒是你,没想到你做了记者。不过,当年你的成绩可是全校数一数二的,读枳城大学可惜了。”

  冯祺心一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跟着宋子津打哈哈。宋子津低头在随身携带的皮包里一阵倒腾,最后翻出一叠喜帖,从中抽出一张,用签字笔迅速写上冯祺的名字,然后塞到冯祺手里:“我可没有名片给,不过,我有喜帖给。”

  冯祺翻开喜帖,上面工整的写着新郎宋子津,新娘顾芸。他抬头疑惑的看着宋子津,宋子津回他个坦荡的笑。他便了然的笑了:“恭喜,是这个周末吧,我到时一定到场。”

  宋子津离开后,曹先桂才问冯祺:“你看到喜帖时,是在奇怪什么事情。”

  “他高中时有个很要好的同学,我们一直以为他们以后会结婚。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准。”

  冯祺还记得那个叫韩嘉夕的女孩。她总是象影子一样跟在宋子津身后,沉默,自得。但奇怪的是,冯祺对韩嘉夕的印象比宋子津还深刻。宋子津在中学时代也是个风云人物,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帅,虽然成绩一般,却自有许多女生喜欢。韩嘉夕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白净的圆脸,小眼睛,踏鼻子,不怎么爱笑。这样的女孩子并不可爱。但就是这样的女孩,中学六年,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宋子津。

  即便宋子津在球场上打球,也总能看到她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安静的呆着。等到宋子津打完球,她便起身跟在他身后。女孩们爱给喜欢的男生递上毛巾和一杯水,宋子津不乏追随者,却从未见韩嘉夕递过。她只是不发一言的跟着宋子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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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但他们确实又非常要好。宋子津对待韩嘉夕阴晴不定,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好的时候好得让人觉得肉麻,他可以盯着韩嘉夕眼睛不眨的笑半个小时。坏的时候,却可以整天不和韩嘉夕说话。而韩嘉夕几乎从不和其他男生说话。两个人关系奇怪,却让人感觉进不了他们的世界。他们有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后来冯祺曾经听其他班的同学说过,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幼儿园起两人就是同班同学,一直到高中都未分开过。

  那时,大家都以为韩嘉夕是宋子津的女朋友,还暗自为宋子津不值。认为是韩嘉夕高攀了宋子津。但尽管那样,大家都还是百分百相信,他们以后会在一起。冯祺想到这里,嘴边浮起嘲讽的笑。年少的时候,大家都爱做梦,信奉童话。这个世上,哪里有童话可言。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

  他站在酒楼外,远远看着一脸幸福的新郎、新娘。这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头,看到昔日的老同学许京。许京笑得分外灿烂,她捶了捶冯祺的肩,问:“怎么?做了大记者就不认识老同学了?”

  “你也在枳城?”冯祺感到意外,许京高一就转学,据说到加拿大留学。怎么现在会在枳城出现。

  “他要结婚了,我自然要来贺喜。”许京眨眨眼,朝冯祺装无辜:“想当初,我那么喜欢他,就当祭奠我逝去的青春。”

  “那怎么不进去,和我在这里耗。”

  “新娘不是我,也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正在震惊中,需要缓冲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许京嘿嘿一笑,摸摸自己俏丽的红色短发。冯祺突然觉得这个动作熟悉无比,片刻后才想起,那是宋子津的习惯动作。他深深的看了眼一脸戏谑轻松的许京。

  “你专程从国外赶回来?”

  “我回国已经大半年,不然怎么知道你的壮举。一个初出茅庐的记者,赶去揭枳城高层的底。”

  两人就在酒店外的街角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两个人都没有马上进去的意思。还是宋子津眼尖瞧见他们,端着个喜糖盘子就冲他们跑来。人没到,就吼起来:“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不进来?”

  许京笑着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都不许我们叙叙旧?”看得出,许京的突然之举让宋子津吃惊不小,他瞪圆两只大眼,傻看着许京身后的冯祺。冯祺见他这副呆样,笑起来:“许京,你是存心的吧,让我们的宋大医生新婚之夜就跪搓衣板。”

  “都不许我哀悼下我的青春,我的初恋?”许京松开宋子津,晶亮的眼睛直看向他:“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吗?多么好听。结果你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宋子津并不辩解什么,只是拉过冯祺与她的胳膊,笑说:“进去坐吧。”

  许京被宋子津这样不咸不淡的口气气到,忍不住狠狠掐了他一爪:“伪君子。”

  “是,我的大小姐,进去吧。我的高中同学可就只有你们两人到场,可得给我撑撑场面”

  “懦夫。”

  “是。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老婆顾芸。顾芸,这是我高中同学,冯祺,许京。”说话间,三人已走到酒楼前,宋子津爽朗的笑着给双方做介绍。

  冯祺这才得以仔细打量新娘子。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高挑的身材,麦子般的健康肤色,炯炯有神的双眼,性感的嘴唇,在精致的妆容下显得大气端庄。仅凭外貌,这个顾芸确实比韩嘉夕好许多。

  “你好,我叫许京,是你家老公曾经的暗恋者。当然,在他遇见你之前就已经不幸阵亡,战斗力为零,完全可以忽略我的存在。”许京挤眉弄眼的朝顾芸笑,主动伸出手:“你真漂亮。”

  “谢谢。我是顾芸。”新娘子语气淡漠的说道。

  吃了个软钉子,许京倒似毫无察觉,退到冯祺身后,挽上他的胳膊,呵呵直笑:“宋子津娶到你,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顾芸礼貌性的点点头,说了声:“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便转身去与其他人说话。

  许京若有所思的把头搁在冯祺肩头,许久才说:“她好像对我们有敌意。你看,招呼都没和你打。”

  “就冲你这么说话,她没敌意才怪。”冯祺侧过头,看到宋子津一直在一旁沉思。他拍拍他:“怎么了?”宋子津猛的抬头,敷衍的笑笑:“没事,没事,你们进去坐啊,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冯祺与许京登记完礼金后,就在婚礼现场的一个角落坐下,边闲聊边等待婚礼进行。一直到12点10分,都不见新人出场。客人们都已经坐满,近千人等待着两个人。台上的司仪已经有些支持不住,频频催人去请新人。

  与冯祺同桌的有一人很晚才进场,见状很是奇怪,与左右的客人闲谈说:“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客人,好像看到宋子津和顾芸都到休息室去了。估计是换衣服,怎么会这么久?”

  正说着,只见去请新人的人匆匆赶到司仪身边,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司仪闻言,脸色一变,但很快整理表情,带笑对众宾客说:“对不起,各位,因为发生突发事件。这次婚礼取消了。大家可以继续留在酒楼用餐。真是抱歉。”

  话一出,场上立刻议论声此起彼伏。冯祺与许京相对一视,都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到休息室门口,那里已经挤满了两人的亲戚朋友。但休息室的门却一直禁闭。在众人暗自猜测发生什么事情时,门开了。顾芸在父亲母亲的搀扶下,脸色苍白的走出来。

  不论众人怎么七嘴八舌询问,她都保持沉默。但是路过冯祺二人身边时,她突然站住,看向许京的眼中充满恨意。她说:“你现下满意了,宋子津跑了。你给我的耻辱,我绝对不会忘!”说完,与父母一起登上婚车,离开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许京身上。

  许京的表情可谓莫名其妙和惊讶,她看向冯祺:“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呀!干我什么事?我又怎么满意了……”

  冯祺头疼的揉揉眉间:“好像是她误会了。”

  挤在众人之中,冯祺进入那间换装室。

  朝东南的窗户半开着,几个大脚印赫然出现在窗台上,看鞋印应该属于一人。冯祺探出头,发现窗户外就是酒楼的后面,连接一条小巷子,直达后街。

  他将头缩回,朝许京耸耸肩:“是从窗户走的。”

  “现代逃婚记呀。”许京不满的踹踹桌脚。

  后来,两人才在人们的转述中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子津与顾芸去休息室换衣服,但很久都不见两人出来,外面的人着急,敲门也无人应答。撞开门后发现顾芸一人昏迷在地,而新郎宋子津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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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寻找新郎



  三日后,冯祺的事宜处理得差不多,准备到医院去向曹先桂告别。还在走廊,他就听到从曹老爷子病房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他心一紧,门也没顾得敲,就闯进去。

  他的闯入,显然中断了病房内的对话。六道目光齐刷刷望向他。一位中年妇女颇感尴尬的松开拉着曹先桂夫人张婆婆的手,不安的用眼神向曹先桂咨询。冯祺看到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以及曹先桂还不错的气色,知道自己的担心没有成真,松了口气。

  张婆婆微笑着拍拍女人,又朝冯祺招招手,介绍二人认识。“这位太太好面熟。”

  那中年妇女听到冯祺这样说,仔细打量他后,恍然的说:“哦,你——那天来参加过我女儿的婚礼。你与那个女孩在一起的,她后来没事吧?”

  “您是顾芸的母亲?”冯祺笑:“怪不得眼熟。放心,她没事,她那个人很大大咧咧的。”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声音越来越低,竟然又开哭。张婆婆只得轻拍她的背,小声劝慰。连躺在病床上的曹先桂严肃的表情也挂不住,流露出无奈的神情。

  “曹叔叔,您得帮帮我。”女人边哭边哀求道。

  “我说你至于嘛,女婿丢了又不是女儿丢了。”曹先桂冷硬的回答。

  “我女儿不让报警,曹叔叔,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别再哭哭啼啼的。”曹老爷子话一出,让当场所有人惊异。张婆婆慌张的看向他:“老头子,你的病……”

  曹先桂手一压,示意她别多话。

  等到顾芸母亲离开,冯祺才坐到曹先桂面前,一眼不发看着曹先桂。

  “别这么看着我。”

  “您的身体不允许你奔波。”

  “一知半解就开跑。”

  “无非要你帮忙找女婿。”冯祺面露担忧:“老爷子,我不希望您搅进这些烂摊子。”

  曹先桂冷哼:“你瞧不起老头子。”

  又来了。

  冯祺按按太阳穴,对曹先桂的固执无可奈何。他身子前倾,语气诚恳:“老爷子,有些话我原本一辈子都不愿意说出来的。我们接触时间不长,可是很奇怪,与你相处却很自然亲切。你是严师,也是长辈。我不希望你拿你的生命却冒险,不希望看到你离开。”

  “丧气!”曹先桂板起脸训斥他,眼神却柔和了许多:“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既然那么不放心,就和我一起去查。”

  “还不如我一个人去查!遇到解不开的问题再来与您讨论。您就别搀和了。”冯祺刚说完,就看到曹先桂眼底一闪而过的狡猾笑意,不禁在心底哀号。

  好象被这只老狐狸设计了呀。

  自逃婚后,宋子津一直下落不明。众人找遍所有的朋友、同事、亲戚处,都找不到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象凭空消失一般。

  冯祺一边翻看宋子津最近几个月的通话纪录,一边笑着对曹先桂说:“虽然宋子津的手机现在关机,但以前的纪录还有啊。为什么他们都不会想到去查?”

  “关心则乱,很正常。”曹先桂喝了口茶,也拿起一叠通话单查看。

  “有了,老爷子,你看,这几个电话他常常打。排除常用的办公、家庭、亲友电话。这个固定电话,他在最近三个月内打了近十次。而且每次打都是周末傍晚。”说着,冯祺用红笔将那个电话圈出来。

  曹先桂接过通话单,扫了眼那号码,略一沉吟,说:“这个号不是市区的。恩,5237……是南郊偏崖洞一带的号码。”

  “我这就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是那个号码为偏崖洞一家小饭馆的定餐电话。得到这个消息,冯祺立刻赶到小饭馆调查。

  乘坐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冯祺来到南郊,换乘到偏崖洞的区间车。小公共汽车在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颠簸半个小时后,又步行20分钟才到达小镇上的那个小饭馆。

  饭店老板早已联络好,老远就挥手朝冯祺打招呼,对他热情得很:“没想到我这店这么出名了,连记者都慕名而来。来来来,快请坐,我这就给您上一桌我们的拿手好菜。”

  冯祺灌下一杯滚烫的茶水,才缓过劲,对老板摆摆手:“别忙乎了,我来就是向您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尽管问。我在这儿开了三十年的店,可是百事通。”

  “前些日子是不是老有个年轻人往您这里订餐?”

  老板稍微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您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平时没什么陌生人。所以对生面孔印象深刻。那个年轻人从三个月前开始在我们镇上租了靠南面的一所房子。那一截早就被市政府规划要用来开发成大学城,所以早搬迁得差不多。他是短租,租金高,身份好像也挺好,所以房主才租给他。每到周末,他都会打电话到店里叫上一点吃的让我们送到那栋房子。”

  “我能不能去那栋房子去瞧瞧?”

  “那有什么不可以。”老板叫上一个送餐的小伙子带着冯祺便到南面那所房子走去。

  房子是一栋二层木质结构的房子,与其他毗邻的民屋并没有什么不同。斜瓦片屋顶原本的黑色染上灰蒙蒙的颜色。木柱上已有些蛀洞,冯祺手一触到木柱,上面便簌簌的落灰。

  小伙子已经离去,只留冯祺一个人。

  他抬头望向阳光无法照耀到的二楼窗口,里面漆黑一片。他猜测不到,宋子津租下这么一间老旧的屋子有什么意图。他会在逃婚后,躲在这个废旧的房屋中吗?抛弃娇美的新婚妻子离开,又是为何?冯祺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又被勾起。

  他推了推木门,发现木门外面并没有上锁,而是在屋内插上门闩关上。

  有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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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子津!宋子津!你在不在里面?”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环顾四周,看到有废弃的铁片,拣了根较细长的铁片,他拿在手里颠了颠。冯祺露出自信的笑容。如果是现代的铁门、防盗门还难点,以前的木门——太简单了。

  果然,门在他手中,几下就被打开。

  迈进布满杂物的客厅,冯祺忍不住被灰尘呛了几声。他仔细打量这间废屋,发现确实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桌子上还有多天留下来的剩饭,发出酸臭味。客厅旁有个木楼梯,直达二楼。

  “宋子津,你在上面吗?”冯祺捂住鼻子,小心翼翼踏上楼梯。脚刚放到一格楼梯,就听见木板发出吱呀一声。他扶住楼梯扶手,向下看去。楼梯下面推满箱子、柜子等杂物。那些杂物一律用白色的棉布盖着。他长出一口气,看来,即使因为楼梯长期失修断裂,自己也不至于摔得半身残废。

  慢慢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冯祺发现二楼比一楼稍微亮一点。屋顶有几块亮瓦,微弱的阳光从中照下来,在木板上投下几个圆点。二楼并不大,从楼梯口看过去,只有一个空旷的大厅,木制墙上贴着一些改革开放时期留下来的日历、报纸。大厅的西北角有一个过道口。

  冯祺走到过道口,向里看。短促的过道上挂满蜘蛛网,地上甚至还有不少老鼠屎。穿过过道,里面是一间比一楼更加混乱的房间。推满破烂的钢琴,露出里衬泡沫的皮质沙发,一口硕大的钟怪异的立在正面墙壁上。

  微弱的呼吸从沙发后传来。

  冯祺赶紧推开沙发,找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宋子津。

  “宋子津!你还好吗?”冯祺蹲下身,推了推宋子津,又把手指放在他的颈动脉上,发现脉搏非常微弱。他并没有昏迷,半睁着双眼,但是眼神空洞,神情恍惚。不过三天时间,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红润。整个人苍白、瘦削,嘴唇早已裂开,有黑色的血渍留在嘴唇上。

  他也许三天三夜滴水未尽。

  送到医院后,医生的判断证实了冯祺的猜测。

  一天后,宋子津苏醒过来。

  对失踪的那三天,他全无印象。怎么去的那里,为什么到那里,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一问三不知。最后的记忆是与顾芸的争吵。

  “那天顾芸缠着问我许京是谁,我不耐烦回答,后来因为这个我们争吵起来。吵了一阵,外面敲门说要进行婚礼了。顾芸和我就各自换衣服,换到一半,我就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刚转身,就看到昏倒在地的顾芸。紧接着,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子津不慌不忙的陈述,说完还握住床边顾芸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在结婚当天与你争吵。”

  顾芸还是那副冷漠清高的模样,她冷哼一声,抽出自己的手。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让宋子津气馁,他不顾自己还打着点滴,掀开被子就往地下跪。

  “顾芸,对不起,真的,我知道婚礼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一生一世照顾你吗?”宋子津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顾芸,焦急的等待回答。看到他憔悴的面容,顾芸一向高傲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你快起来,我答应就是。”

  冯祺与许京识相的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靠着围栏,许京突然自嘲的笑出声:“没想到宋子津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冯祺对许京眼中的羡慕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他脑子里还有许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但是顾芸都不追究,他也不好继续问。宋子津在病房的举动确实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要么是他真的爱顾芸,真情流露,要么就是他的演技一流。

  许京回国前将冯祺、宋子津、顾芸约到一起聚会。

  冯祺到的时候,许京已经坐在咖啡馆角落里。她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与超短裤,头发剪得愈加短,都快要贴着头皮了。她抱着膝盖,光着脚丫,双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走近了,用手指轻打个响指。许京闻声转过头,冲他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放下包,冯祺问:“他们还有多久?”

  许京笑而不答,指指窗外。冯祺顺势望去,只见宋子津牵着顾芸,正从街对面往咖啡馆走。

  “我觉得我有自虐倾向。”

  “人人都有。”

  “那我就是特别严重那起。”

  “也不严重。”

  “冯祺,有没有人说你很没意思。”

  “很多人说我挺有意思。”

  许京嘟嘴撒娇:“还不过来坐,对面的位置是给新婚夫妇坐的。”冯祺好笑的移了位置,与许京并排坐着。许京极其自然的将头靠在冯祺肩膀。

  “冯祺,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爱他爱了十五年?”

  “没有。”

  “恩,我今天就说给你听,然后,从今天起,我决定不爱他了。”

  “好样的,姑娘!”

  “哈,冯祺,你也太老气了。”

  正说着话,宋子津与顾芸已走到跟前。宋子津见到许京与冯祺状似亲密,一愣,但随即开心的起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许京装作幽怨的瞧向宋子津说:“这不,才在一起的。被抓了个现形。”

  冯祺推开许京的头,说:“别听她胡扯。”

  “恭喜你们。”顾芸微笑着说。她这一说,让冯祺与许京都颇感意外,不禁互看一眼。婚礼当天,她浑不讲理的模样还记忆犹新。不过几天时间,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改变,变得温婉顺从。

  “爱情力量真大。”许京干笑两声:“几日不见,你们两个都白白胖胖,神清气爽。是故意的吧,来刺激我们这中大龄单身青年。”

  宋子津笑了笑:“你们不也是成双成对。许京,你这次出国,什么时候才回来。”

  “如果在美国遇到一有钱有车有房的帅老外,我就不回来啦~”玩笑话说完,许京突然正色,露出真诚的微笑:“宋子津,顾芸,我真心祝你们幸福。不管以前有过什么,现在与未来最紧要,希望你们能够抓住现在。”

  宋子津握了握顾芸的手,笑着说:“谢谢,也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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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浅草

  冯祺自从回到枳城后,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曹先桂。今天也不例外。他心里盘算着要回去打个请假条传到报社。老住在旅馆,费用也吃紧,得找个简易的出租房。家里小黑和飞雪吃的泥鳅也不够,需要买。宋子津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头绪。边乱七八糟想着所有的事情,边向病房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住,看向花园里的两人。

  真的念不得,一想到他们,他们就出现。

  冯祺笑着摇头,不发一言向花园中的两人走近。

  宋子津与顾芸没有发现正在靠近的冯祺,正面对面说话。顾芸一直低着头,偶而轻轻摇头。宋子津穿着白长袍,看来已经上班。他扶住她的肩膀,正细声劝慰。

  待到走近,冯祺正要与二人打招呼,却被宋子津的一句话逼得生生咽回。

  宋子津那时只是温柔的抬起顾芸的头,暧昧的说:“嘉夕,难道你不相信我?”顾芸没有如冯祺预料的大发雷霆,反而语带担忧:“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冯祺庆幸自己被花园里藤蔓环绕的柱子遮挡着。但两人的对话却引起了他的怀疑。宋子津竟然称呼顾芸为嘉夕。韩嘉夕?她怎么会是韩嘉夕。

  冯祺将所有的一切都讲给曹先桂听,包括他对一些小细节的疑惑和感受。当曹先桂听到冯祺感叹爱情对一个人改变时,他皱起了眉。冯祺察觉到老爷子的表情变化,停下来问:“老爷子,怎么了?”

  曹先桂摸了摸下巴,思考一阵后让冯祺说说顾芸前后的变化,以及他认为的原因。

  “之前顾芸给人感觉是对人很冷漠,也许是出身好长相出众的缘故。除了宋子津与她父母,她就看不上任何人的感觉。宋子津消失后,她表现得歇斯底里。但是奇怪,自从找到宋子津,与他和好后,她给人的感觉就变了。变得很安静,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但也不会特别亲切。我想,也许是宋子津的消失给了她教训,让她改变。”说完,他看向曹先桂:“老爷子,问起这个,是……?”

  “昨天,她妈妈来找我,与我说起顾芸的变化。”

  冯祺扬眉:“连她妈妈都发现女儿的变化了?”

  “最熟悉子女的,当然是父母。”

  “您说,会不会是韩嘉夕整容成顾芸的样子,然后顶包,过顾芸的生活。而真正的顾芸已经被他们杀死?”

  “又胡乱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一切的猜测都是虚妄的!”

  冯祺翻了个白眼:“大胆猜测也是解开谜团的有效方法!”

  曹先桂不客气的敲他的头:“猜测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

  “那我就去找证据好啦!”

  “恩,孺子可教”

  “那老爷子,看来你得继续忍受我的打扰一阵子了。”

  曹先桂会心的笑:“欢迎打扰。”

  当天,冯祺就在数码城买了个二手卫星定位手机。掐着宋子津快下班的时间,“恰巧”的出现在医院,“恰巧”要回家。盛情难却搭了宋子津的便车,然后“不小心”将那个开着的手机遗落在宋子津的车椅下。

  守株待兔三天,终于让冯祺发现宋子津的异常。那天夜里,宋子津从顾芸家出来后开车到了稻香路,就再也没离开过。

  那是个隐蔽的巷子,在稻香路的尽头。冯祺在昏黄的路灯下认出停在公路边的宋子津的车。巷子里隐约传来音乐声。他打开手机,就着幽蓝的光亮,走入小巷。巷子里的空气仿佛比外面更加湿润。两面的墙壁上长满青苔。手一碰触,入手的滑腻。走了一分钟不到,眼前豁然开朗,在冯祺面前出现一个小广场。音乐便是从广场正中间的一个酒吧里传出。

  酒吧有个奇怪的名字:浅草。

  推开厚重的木门,音乐嘎然而止。所有的人都看向冯祺,原本还很吵闹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酒吧其实并没有多大,仅仅放得下四、五张桌子。

  冯祺嘴唇微动,脸上是无奈表情。不到一个星期,自己成为众人焦点已是第二次。寻常的酒吧,不是应该即使来个客人,也各自玩各自的吗?而自他进酒吧,人们的目光都随他的动作而移动。

  冯祺纳闷的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草草将酒吧里的所有客人扫了一遍。里面并没有宋子津。这时,一个身着藏青色衬衫的长发男子走到他面前,朝他优雅的一笑:“我是这里的老板,你可以叫我浅草。请问,你是谁?”

  男人说话声音低沉,似从腹腔中发出。明明面带微笑,却让冯祺感到一阵寒意。但他不能否认的是,这个男人长得非常俊逸。和现代意义上的美男子不同,酒吧老板浅草长得异常古典。黑亮的长发用墨绿色缎带松散的束在脑后,丹凤眼妩媚却不显得女气。

  “你这里不是酒吧吗?”冯祺笑道:“怎么大家都一副看我是怪物的神情,难不成是黑店?”

  “客人,你有介绍人吗?或者是我们的名片。”浅草手一翻,指间出现一张淡绿色的卡片:“比如,象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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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5:21 | 显示全部楼层
  冯祺接过卡片,闻到一丝似曾相识的青草香,不禁拿到鼻下:“这个香气,很熟悉……”

  “你是叶子的客人。”浅草伸手扶住冯祺的手臂,轻轻一带,就将他从座位中扶起。冯祺还来不及惊讶他是如何做到,人已经被带到吧台。

  浅草撩开吧台后的珠帘,露出一个深褐色的木质暗门。他轻敲了两下,向里面的人说:“叶子,你的客人。”

  隔了几秒,从里面爆出一声女人的怒吼:“浅草!我说过多少次!有客人的时候不要来敲门!”

  浅草根本不理会女人的话,持续敲门。终于,里面的人忍受不了,轰的一声拉开门。

  “我说——”一个短发女孩从门里探出头,正要发作,突然看到浅草身旁的冯祺:“哈,是你呀?来找我?”

  冯祺看到那女孩的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熟悉的香草香,他怎么没想到呢。是她啊,那个诱惑末染复仇,然后夺走他与末染未成型的孩子的那个人。他怎么能够忘记!

  “郁叶……”他喃喃的叫出女孩的名字。

  女孩嘿嘿一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转头,她就对浅草咬牙切齿说:“我说过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吧。有客人的时候不要敲门!”

  浅草已经拿起玻璃杯,自顾自的擦拭,语气平淡:“我也说过许多次,我的客人不喜欢陌生人。他在这里,他们不自在。叶子,把他带到隔室。今天晚上不要让我见到他。”郁叶冷哼一声,拉起冯祺的手,准备进那木门。冯祺却甩开她的手。郁叶转头看他,眼睛没有任何波澜。

  “你现在的客人是宋子津吗?”冯祺皱紧眉头,用手掌不停摩擦自己的太阳穴。之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不断出现。他不信鬼怪,末染的事情,他也只当她是精神不正常后的胡话。可是,这个年轻女人带给他不安的感觉。潜意识里就觉得事情一旦与她牵连上,就复杂危险许多。宋子津的车就停在巷口,他这些日子以来异常的举动,让他不得不怀疑。

  郁叶微眯起眼,嘴角扬起:“我很有职业操守,客人的信息可不能随便透露。”顿了一下,她直直盯住冯祺,声音暧昧,表情诱惑:“你,愿意成为我的客人,让我实现你的愿望吗?”

  还没有回答,冯祺与郁叶便被浅草一掌推进木门,看似轻薄的木门无声合上。世界一下子黑暗前,冯祺只听到浅草说:“你给我收敛一点,拉客进去拉。”

  屋子里没有一点灯光,但冯祺仍能感到有夜风舒缓的吹过。这个房间并不是密闭的。好不容易适应黑暗,他突然发现郁叶一直在他面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在观察他,探究他的内心。

  “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客人。”冯祺正视她,虽然黑暗里,只能看到她眼中微弱的光和模糊的身影。

  “那个女孩……叫末染的那个人,死了吧?”郁叶突然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好奇的意味。冯祺眉头又皱起来,他握紧拳头,努力心平气和的说:“我不相信鬼神巫术,没有宗教信仰,你要拉人似乎找错人。”

  郁叶咧开嘴,呵呵笑了几声:“是你找的我吧?”

  “我找的人是宋子津,我的老同学。”

  她眼珠一转,热心提议:“那我领你去见他?不过,他知道你跟踪他的事吗?老同学。”

  冯祺滞住,垂下眼,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的鲁莽,弄得现在进退不是。

  “你也别紧张,我又不会为难你。我还要做生意的嘛~你那个同学确实是我的客人,但是他已经离开了。交易的内容可就真的不能透露给你了,咱们互相理解一下。”话音刚落,房间的四角泛起柔和的白光。冯祺看到正对木门的地方有条不长的通道,通道那头有三个木门。

  发光的其实是四颗夜明珠,早先用厚厚的黑幕遮住,才一片漆黑。现在郁叶拉上黑幕,手里把玩一根绳子,嘴角含笑:“今天放过你!走最右边那扇门,出去再走几步就是正街。以后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考虑找我哦。我给你打8折。”

  冯祺终于露出见到郁叶后的第一丝笑容:“你可能永远也做不成我这笔生意了。”

  “世事难料,话不要说这么绝对哦。”

  他目光坚定看向她:“与其让我寄希望于别人,不如靠自己解决。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她笑起来,但马上换上严肃的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真不错,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

  冯祺冷起脸,径直向最右边那个门走去。

  待到冯祺彻底消失在郁叶视野,她仍心情大好的抱臂微笑:“这个人,很有意思,是不是,浅草。”

  原来,浅草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背后。

  他不置可否:“他是记者。”

  “你这都知道?真厉害!”郁叶转过身,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将脸往他身上蹭。

  浅草抽出自己的手,淡淡的说:“我见过他,为你做善后纪录时。你不怕他乱写,暴露我们?”

  郁叶吐吐舌头,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能知道多少。即使他写,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疯子。”

  “你自己小心点。”浅草说完这句话便到外面继续调他的鸡尾酒。

  “好累啊~都不够睡!宋子津也太麻烦了点。”郁叶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又左捶捶右捶捶,最后干脆摆个人字型趴在房间中的石床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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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7: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韩嘉夕

  宋子津家住在枳城滨江路边,高耸的楼突兀立在一堆还未拆迁的居民房中间。他的父母就住在这栋刚修建好的楼房里。因为前面没有任何阻挡物,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山,以及舒缓流动的长江。
  冯祺站在马路对面,仰望这栋高楼。刚刚下过太阳雨的天空,显露出蔚蓝的颜色,没有一点雾气、水气。纯白的云拉扯着,曳出长长的尾巴。周围的荒凉残破与高楼的时尚形成强烈的对比。
  似乎已经好几年不曾在枳城见过这样好的天气。
  他微笑着将手中的相机放入包里。
  原本是来宋子津家寻找线索,不料却突遇一场短暂的太阳雨。冯祺觉得看到雨后的城市,心情也跟着清新许多。
  为他开门的是宋子津的母亲,一位消瘦的中年妇女。她见到他,稍稍一愣,随即亲切地问:“你是子津的高中同学吧?”
  冯祺曾经见过宋子津的母亲。高中的时候,每次家长会,他都会留下来帮助班主任做些杂活。发成绩单,接待家长们。宋妈妈是不多的几个对他很亲切的家长。
  “阿姨,您还记得我?”冯祺也很意外,不过三面之缘,没想到宋妈妈居然记得他。
  宋妈妈调皮的笑笑:“让我想想,嗯,姓冯的小伙子吧,冯……冯祺!高中时老得第一,还给我端过茶水呢。”说了这些话,她看着微笑站在门口的冯祺,突然一拍脑门将冯祺让进门,直懊恼的说:“瞧我这事儿做的。快快进来,光顾着说话,连礼数都忘到九天云外去了。”
  冯祺看她进进出出忙碌,又是端水果,又是拿饮料。知道劝不住,只得任她去忙活。宋妈妈硬是递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脸上满是遗憾:“你来得可不是时候。子津值班还没回来呢。”
  冯祺也露出遗憾的神情,但他随即淡淡笑道:“阿姨,我这次来是为宋子津的婚礼。可我在省城还有事,不能多待,重新举办的婚礼或许不能参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这个,您给收着,等他回来交给他就是。”
  “你不如亲自交给他……”
  “我定了晚上的机票,估计不能等到他下班。不过,离上飞机还有三个多小时,阿姨不嫌我碍眼,我可留在这里缠着你瞎侃啦。”冯祺咬下一口苹果,满足的笑着说:“真甜。”
  “你爱待多久都没问题。”宋妈妈慈爱的笑看向冯祺:“小冯,你好象变了很多。”
  冯祺闻言抬眉笑道:“不会变坏了吧?”
  “不是。是整个人感觉开朗了很多。你以前看上去总是不那么快乐的样子。”
  “那么多年过去,不可能不变的呀。”
  “是遇到好的事情了吧。”
  好的事情吗?冯祺垂下眼,嘴角微微翘起,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算是好事,那什么又才是坏事呢。他呵呵笑起来,再抬起眼,已是充满笑意的明亮眼神。
  “说起好事,宋子津才是遇到好事了。那么漂亮的新娘子,让我们羡慕不已。高中的时候,还以为他会与韩嘉夕——”冯祺说到这里,突然中止,担心地看向宋妈妈。只见她在听到韩嘉夕名字时,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强作平静,许久才对冯祺说:“嘉夕……请你不要在子津面前提起。”
  冯祺抚慰的拍拍宋妈妈,关心的问:“阿姨,你没事吧?放心,我不会与宋子津提起韩嘉夕。只是……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宋妈妈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悲痛。她支着头,沉默很久才缓缓的说:“谁说不是呢。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可惜了嘉夕,那么好的姑娘,却遇到那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小芸的悉心照顾,说不定子津也随着嘉夕去了……”
  韩嘉夕死了?
  突然得知的信息让冯祺很是震惊。原本以为宋子津另结新欢是父母反对或者是移情别恋,谁知道竟是韩嘉夕已经去世。
  那宋子津对着顾芸,称她为嘉夕,又是怎么回事。顾芸不会生气?还是——冯祺想到“鬼上身”三个字,但随即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去除。他至今仍然不相信鬼狐神怪之说。他相信这其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或许,那个叫郁叶的人知道。
  这次会不会与上次一样,只是迷幻的药物导致人出现幻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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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8:04 | 显示全部楼层
  ……
  为什么会有这样宁静的心情。
  宋子津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坐在地板上边看电视边削苹果的女人。电视里播放的是考古纪录片,她看得入神,甚至会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漂亮的脸蛋,修长的身体,连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在告诉他,这是顾芸。天之骄子的顾芸,拥有一切的顾芸,他的妻子。可是,顾芸从来不看考古纪录片,她只爱缠绵悱恻的韩剧。顾芸从来不亲自削水果,她喜欢用脚踢踢他,向他撒娇让他为她削。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仿佛感受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笑意很浅,眼神却很温柔。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笑容,这个陪伴他20几年的笑容。
  “嘉夕……你还没有削好?”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嘴唇轻柔地落在她的颈脖:“你那么专注盯着电视看,惹得我都嫉妒了。”
  她的叹息逸出,语气满是无奈:“子津。在家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要这么叫我。”
  宋子津哼了一声:“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这是我的自由。”
  闻言,她身子一僵,然后又是长长的叹息:“你……比以前还要任性啊。”
  他倒笑了,转过她的脸,深深的吻上她的唇:“反正有你。”
  ……
  “我,有两个儿子……”见冯祺不解,宋妈妈解释说:“他们是双胞胎,子津的哥哥叫子律,他在15岁的时候溺水死亡。”
  “啊”冯祺握住宋妈妈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劝慰说:“宋阿姨,不愿意回忆的伤心事就别说了。”
  “不,想起子律并不是伤心事。我还希望永远别忘了子律。有时候,看着子津,我也会想,如果子律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活泼开朗的。也许,比子津还要调皮也不一定呢。”说到这里,宋妈妈露出向往的表情,但随即,她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可惜,他走得早,还没有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就去世了。”
  冯祺虽然奇怪为什么宋妈妈讲韩嘉夕的死会从她另外一个儿子开头,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仔细听她说的话。直觉告诉他,宋妈妈的话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子律、子津、嘉夕他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子津小时候很安静,一点也不象现在的样子。倒是子律,那时侯的他简直就是个小猴子,成天与嘉夕一起到处撒野。小时候子津和嘉夕关系并不好,嘉夕他们家没搬到我们院子里时,子津的玩伴是子律,子律的玩伴是子津。可自从嘉夕来了,子律更爱和嘉夕一块玩。或许因为这样,每次嘉夕到我家来玩,子津都是板着个脸不高兴。直到他们上初中,这样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可子律和嘉夕的感情却很好,他们总是在一起,一起打篮球,一起爬山。”回忆起儿子的童年,宋妈妈露出了微笑。
  “我那时还常常和嘉夕的父母开玩笑,说以后就把嘉夕嫁到我家算了,反正他们感情这么好。没想到,没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情……”宋妈妈顿了顿,眼睛里也充满了痛苦:“我还在上班,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我他们出事了。赶到医院,子律已经不行了,子津也昏迷着。嘉夕浑身湿淋淋的,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问过目击者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冯祺试探的问:“他们私自下江游泳了吧?”
  宋妈妈红着眼,眼泪充满眼眶,她点了点头,说:“嘉夕想游泳,子津便提议到江里游。俗话说,乌江淹死会游泳的人,长江淹死不会游泳的人。他们游到乌江中央时,子津被江底的水草缠住脚,子律好不容易将缠住子津的水草扯断,自己却体力不支沉了下去。”
  “子律是救子津去世的?”
  “恩,拿一个儿子的命换回另外一个儿子的命,我只能相信,这就是命。命里注定,我只有一个儿子。子津醒来后,知道子律去世,闹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突然失去双胞胎哥哥的悲痛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承受的。他忘记了子律是为救他才溺水,将一切的责任归到嘉夕身上,若不是她要游泳,子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冯祺抽出茶几上的抽纸,递给宋妈妈,然后轻拍她的背:“宋阿姨,别太难过了。”
  “我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子律,心就很酸……自那以后,那两个孩子象变了个人一样。嘉夕对子津的指责从不多做解释,而是默默守在子津身边。子津呢,原本安静的一个孩子,从那事故后倒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仿佛是想要将哥哥没有过的人生,自己来实现一样。他变得和子律一样多话,爱打篮球,常常肆无忌惮的笑,却在我们面前闭口不提哥哥。看到他那样子,我们当父母的既心疼又不安。幸好,嘉夕一直陪在他身边。”
  “韩嘉夕也改变了许多吧?”
  “对嘉夕,我们始终愧疚。原本是个有点马虎,但很爱笑的姑娘,自那以后却变得不苟言笑。一夜长大,拿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改掉了随性、马虎、没有计划,成为一个不允许错误和偏差出现的人。她对子津好到我们都看不下去。但子津对她却是忽冷忽热,好的时候片刻不离,坏的时候任谁劝也不理。”
  冯祺回想起高中时的韩嘉夕和宋子津,那些怪异的相处方式因为宋妈妈的一席话有了答案。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牵绊。
  “其实,不管怎样,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我们都不好多加干涉。嘉夕的父母过世后,我一直把嘉夕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我以为子津和嘉夕会走到一起,至少在半年前,一切都很好。”
  “嘉夕是半年前才去世的?”冯祺有些诧异,照宋妈妈的语气,宋子津该是很重视韩嘉夕,甚至会随她而去。又怎么半年就恢复如常,正常到他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还和另外的女人闪电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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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8: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暗井

  
  周围漆黑一片。
  没有一丝光亮。除了无尽的黑,还是黑。
  她尝试大声的呼喊,响起一片回音,无人能应。齐腰的水被她跌跌撞撞的身躯激起层层水纹。触手的,是滑而腻的青苔。任凭她如何努力向上攀爬也无济于事。
  她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投进了一口井里。
  嗓子喊哑了,手脚再没有力气,她闭上毫无用处的双眼,靠在井壁休息。连续的挣扎让她感到疲累异常。如果不来赴这个约就好了,至少不会遭遇这样的灾难。可是不来问清楚,自己又会不甘心。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浑浊的水中抬起手,狠狠擦掉脸颊的眼泪,一咬牙,又再度站起来,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大声呼救。
  等她醒来,却看到点点光亮。那是从上至下的日光,白天到了。借着些微光亮,她终于可以仔细观察四周。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扑灭。
  高近10米的深井,由于年代久远,周围长满青苔。原先的入水口早被堵死,只剩浑浊肮脏的井水。她突然歇斯底里的笑起来,抬头大声喊叫:“难道说我注定要死在水里?凭什么!我偏要活下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
  口干了,就低头喝那井水。
  肚子饿了,就用指甲扣下井壁的青苔塞进口中。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到后来,她干脆不去计算了。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抬头望着没有温度的日光,她抱紧双臂,干裂的双唇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在无意识的重复一个名字。
  子律……
  从恶梦中惊醒,对上的是宋子津关切的眼。
  “我做恶梦了。”她平静的说。他点头,取过毛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说:“我要走了。”她抓住他的衣角,但眼神却始终不曾慌乱:“我们已经结婚了。”
  宋子津原本已经起身准备走,闻言又坐到她面前,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嘉夕,还有四天。挨过这四天,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她望着他的脸良久,突然露出个妖艳的笑容:“希望你这个荒谬的愿望能够成真。”
  凉薄的话语让宋子津脸颊忽的抽动一下,眼中是痛苦的挣扎,但他立刻恢复成寻常的爽朗神气,迅速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乖,我走了。”
  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她心中发出长长的叹息,终究还是放开手。她只想能与他呆得一天就一天,哪里还管得以后那么多。
  ……
  韩嘉夕在新闻中成了韩某。
  一个韩姓女子晚上外出时被抢劫,罪犯将其困在郊外一栋破旧的山庄里的枯井中。警察发现她时,已经死去多日,死状可怖……根据法医鉴定,她曾在枯井中存活近一周。
  这是冯祺离开枳城时发生的新闻,曾经上了法制版的头条。
  离开宋家后,冯祺就来到报社去找带过他的王庆云。
  王庆云还是老样子,整个人懒懒散散。只是见到冯祺的表情很让人玩味,有点怀念,有点感叹,还有点嫉妒。冯祺是何其敏感的人,自然察觉,心中很是无奈。他所获得的名气、机遇,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拿末染换得。如果没有末染,他或许还跟在王庆云身后做个默默无名的小记者。
  寒暄一阵后,冯祺问起王庆云他离开后枳城有没有发生什么轰动的事情。绕了绕,话题被冯祺巧妙的绕到韩嘉夕的案子上。正巧,那次就是王庆云去采访的。
  “我好久没看到那么恶心的尸体了。”王庆云深吸口烟,冷漠的笑道:“现在的人,厉害得很。抢劫就抢劫,偏偏那女人倒霉,遇上的是个变态。把她扔到井里,撒手不管。也不知道那女人是靠什么活下来的,一周哪,不吃不喝,排泄生存全在井里。我看她如果不是饿死了,救起来也是个疯子!”
  冯祺倒吸口气,宋妈妈说得很简略。但是听王庆云的形容,可想而知,韩嘉夕生前受过怎样的折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清冷的身影。他对韩嘉夕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学生时候的模样。
  她从来都不是个惹人注意的人,长得不特别漂亮,个性也不张扬。如果不是象影子一样跟随在宋子津身后,恐怕没有人会留意到她。但是在宋妈妈的描述里,她却有了另外一面,生动的,活泼的。
  “咳!怎么说起这种晦气事。走,陪师傅出去喝一杯!”王庆云搂过冯祺的肩,热情地建议。
  冯祺回过神,想起今天晚上还要去看看曹先桂,正要推托。话还没出口,王庆云便不满地嚷嚷:“你敢拒绝我!是不是当了省城大报的记者,就瞧不起师傅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不?”冯祺半推半就应承下来,心里却涌起一丝不满。王庆云还是老样子,没有变。连强迫人的习惯也丝毫没有改变。
  吃饭的地点是报社外面的一个大排挡。两人边聊边吃,不知不觉就到了12点。等到冯祺提醒时间不早,王庆云才摇摇晃晃站起身。
  “王老师,您不是平时很紧张家里人吗?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没想起要回家?”冯祺掺扶起他,费力地将他抬进一辆出租车。想了想,自己也跟了进来。
  “家里人?哼哼……我有什么家里人。家里人,一个找到更好的人,要与我离婚。一个与学校的同学成天搞在一起。家里人,哪里有家里人,你告诉我,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王庆云的话已经说不明,断断续续的抱怨让冯祺知道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冯祺透过出租车望向天上温润的月亮,心里有些失落。他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烦恼了。自从末染去世,他就象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斗志。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身边的王庆云斜倒在座位上,语言含糊不清的唱着老歌。冯祺侧过头,对着王庆云叹了口气。事业无成,家庭破裂,这样的人生,算是失败的吧。可是成功到底是什么,功成名就?家庭美满?
  送完王庆云,回到小旅馆已是凌晨两点。
  门刚打开,小黑就扑到他身上,喵喵的撒欢。黑暗中,还有另外一双绿色眼睛安静的凝视他,冯祺笑了笑,轻声说:“我回来了,飞雪。”只见那绿色的双眼慢慢靠近,最后停留在他脚边。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它的头:“飞雪,等得不耐烦了吧。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永远离开这里。”
  飞雪懂事地扬起头,微微磨蹭他的手掌。小黑则窝在他怀里,天真的在他与飞雪间望来望去。
  “幸好,我还有你们。”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慢慢荡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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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3:5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周丽华象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为一家人准备早餐。为女儿准备的是她最爱吃的油条、豆浆。想到最近女儿的变化,她忍不住叹气。都怪宋子津!如果不是他中途逃婚,女儿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原先很粘自己的开心果变得阴沉,任哪个母亲心里都不是滋味。偏偏女儿只认他一人,为了与他在一起要死要活。不然,凭小芸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思及此,周丽华越发觉得气不顺。
  摆放好碗筷,她走到女儿的房间,正要敲门,手却停在空中。眼前禁闭的房门也碍眼得很。从前小芸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是在家里绝对是个乖巧的女儿。房间门也基本上不会关上。但这段时间,她的房门就一直禁闭着。
  周丽华一横眉,扭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顾芸正在换衣的画面。
  “妈!你进来也不敲门!”顾芸迅速拉下衣服遮好身体。但周丽华还是眼尖的发现异常。女儿的心口什么时候有了个疤痕。瞧上去是最近才有的,颜色还很新鲜。
  “你……”来不及问出,她已被顾芸推出房门。
  反常的行为和顾芸惊慌的表情,反倒让她冷静下来。那个疤痕是什么,为什么她都不知道女儿出过意外。
  片刻后,顾芸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见到桌上的油条、豆浆,她不宜察觉地皱了皱眉,草草喝了几口豆浆便起身准备出门。
  “女儿,你这是到哪里去?”
  顾芸朝她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我出去散散心。”她的婚假还没有到期,有的是时间休息。
  “那……早点回来……”周丽华叮嘱几句后,转身进入厨房忙自己的。等到顾芸走出门,她的脸沉了下来。
  女儿从来不说散心,她习惯称散心为走路。现在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前几日,找到曹叔叔去调查,也没有结果。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到哪里去了。那个冒牌货……一想到有可能这几日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并不是女儿,她就气得直咬牙。
  当天半夜两点,周丽华的手机闹钟准时震动。她故意将时间调到半夜,就是想确认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小心翼翼穿好衣服,带上小手电,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走到顾芸的房间外。寂静的夜里,只有她的心跳声,一声强过一声。手放在门把上犹豫很久,她终于还是扭开房门。门没有上锁,一开门,她就闻见一股湿气。
  这样的感官,让她觉得奇怪。自己家住在17楼,周围并没有水塘,何况门窗紧闭,怎么会闻见湿气。
  顾芸就躺在床上,眼皮不住眨动,额头渗出汗水,似乎正在做恶梦。借着月光,周丽华看到女儿被梦魇缠绕的模样,觉得心疼,想要用纸巾替她擦汗,手却生生停住。
  扔掉纸巾,周丽华轻轻地掀开盖在女儿身上的薄被,一颗纽扣一颗纽扣解开她的睡衣。因为紧张,双手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解到胸口,她看到胸口一块暗红的印记,顿时松了口气。那是女儿的胎记,她不会认错,她还是她的女儿。
  正要为女儿扣好睡衣,她的视线却扫到早上无意中看到疤痕,心中不禁一惊。
  准确的说,那是个伤口,正处在心口。似乎经过简单的医学处理,但恢复却不如人意。泛白的皮肉被细线硬是缝合在一起。但缝隙中,仍然可见有些腐烂的肉。周丽华虽说是中医,但也看得出那伤口绝对不是新伤口,起码有好几天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又猛地看向睡梦中的顾芸的脸。
  只见顾芸的双眼清澈地望着她,眼中是她所不熟悉的冷漠。她说:“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芸……你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周丽华抓住她的双手,急切的问:“为什么不去医院好好检查?”
  顾芸挣脱开她,平静的说道:“妈妈,我也有隐私,能不能不要这么晚了还出现在我的房间,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那伤口!”周丽华手指向顾芸的胸口,却被眼前的景象堵住了话。在月光的映照下,顾芸光洁的胸口哪里还有什么伤口的痕迹。周丽华象看怪物一样看向顾芸,惊声尖叫:“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究竟是谁?”
  顾芸微皱眉:“妈,你半夜发什么疯?”
  周丽华冲到门口,按下开关,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她愤怒地看向坐在床上的顾芸,厉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快将我女儿还给我!”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被吵醒,顾芸的父亲披着衣服走到门口便看到剑拔弩张的母女俩,皱眉道:“半夜三更的,让不让人睡觉?”说完,转头对周丽华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妈妈坐在床边,还……还把我的衣服解开,接着就说些奇怪的话。”顾芸说完,露出有些畏惧的神情,问父亲:“妈妈没什么吧。”
  “老公,你听我说,我看到她心口有很深的伤口,无法愈合,都腐烂了。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能让她继续呆在这个家里。”周丽华紧紧抓住丈夫的手,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象一场恶梦,但是她确信自己没有眼花,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
  顾大钊扫了眼女儿光洁的胸口,再看着妻子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一阵厌烦。“好了,别闹了,快睡觉!”女儿遭遇逃婚已经让他够丢脸的了,如今妻子也这般疯癫。叹口气,他拥着妻子的肩走出门,顺手关掉灯,对女儿说:“小芸,你休息吧,你妈妈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周丽华觉得满肚子的气无法发泄。无论她怎么说,丈夫也只当她发疯。她恶狠狠地瞪床上的顾芸一眼,终究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芸坐在床上,对母亲的骂骂咧咧全不在意,只是神情宁静地望向天空中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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