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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ˊ夜瞳

《重返刑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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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节:进行法医检验行动
  



"不,这只是我们私下聊聊,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高医师,在台湾当法医,据说非常辛苦,酬劳也很低的。"关常雄换过话题,突然问,"你真的打算一直当法医吗?"

"没错。"高大成坚定地答道。

关常雄台起拿着香烟的手,颤抖着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放进烟灰缸里,重重的摁熄。

"那么……你一定会是个很出色的法医。"这是关常雄离开侦讯室前的最后一句话。


关常雄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事实上,即使他承认了高大成意识推测的真实性,也没有一条法律原文可以对他进行制裁。

如果拿二十年后的现代观点来看,同性恋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出于些许人格偏失而造成的。一个人的性取向,取决与他自己,旁人谁都没有权利去干涉。而在二十年前,同性之爱却成了病态或者变态的同义词。这起案件若果放到现在,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观点也发生了改变,我们逐渐可以认同身边的同性恋爱。这真的是社会的进步,只是可惜了二十年前自杀的那个警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人的生命更宝贵的。"

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各种罪案,我们更可以更加愉悦地享受生活。

但是,常常在休息享受生活的时候,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突然让他去进行法医检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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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变调琴声   
  无名女子
  事发地点位于市区的一幢电梯高楼内。高大成进入大楼,走过大堂一直到底,就可以看到一座电梯。电梯的金属门崭新得发亮,看得出这里的保洁员工作很是敬业。
  电梯旁有位刑警,一见到法医高大成,立即趋前向他打招呼。
  高大成问:“现场在几楼。”
  “四楼。”
  “谁负责这个案子?”
  刑警答道:“是付德民警官。”
  高大成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的确,高大成早就听说了付德民这个名字,他是一年前从郊区调任到城区的,据说推理能力相当出众,而且惯于身体力行,是个一线侦察的好手。高大成一直没有与付警官合作过,这次能在这起案件里邂逅,倒也让高大成感觉有几分满意。
  “尸体怎么了?”高大成询问现场的刑警。
  “案子有点奇怪……”刑警并没有仔细说明。这时,电梯已经落到了底楼,高大成在听完了“奇怪”两个字后,眉头稍稍紧蹙,他不知道这个案子到底奇怪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一个法医,当然不希望案子过于离奇,毕竟除暴安良是警察的天职,只有侦破案件,还百姓一个安稳才是警察最应该做的。但是高大成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他也不希望案子过于简单,让他在日本京都大学学到的一套法医技术派不上用场。
  这幢大楼是一栋外观簇新的住宅大楼,屋龄约莫不超过三年,虽然并不是顶级的豪华建筑,但精致典雅的设计,仍然感觉得到一股中产阶级的品味气息。
  在电梯里,回想起刑警的欲言又止,高大成不免开始猜想,陈尸在这里的死者,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出了电梯,高大成经过走廊,转过角就可以看到几个蹲在一户公寓门口忙碌于采证工作的警察。而指挥这些警察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年轻警官,很瘦,脸与露出来的双臂都很黑。看得出这是一个常在户外参与调查组行动的实干派警官,想必他就是付德民警官吧。
  果然,这位警官看到前来勘探现场的法医高大成后,立刻起身自我介绍——他就是付德民。
  走进正门口,一具穿着艳丽的女性尸体进入了高大成的视线,姿势扭曲地横躺在门内玄关。
  虽然脸上化了浓妆,还是可以判断出这名死者的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致命伤位于腹部,从地上斑驳四散的大片血迹来看,死者断气前显然经历过痛苦的挣扎。红黑色的血液似乎还在不断流出,和尸体浅绿色的套装形成非常强烈的对比。
  血还在流出,看来这个女人死亡的时间离现在并没有多久。
  “凶器呢?找到了没有?”高大成问。
  “找到了,是一把水果刀。”付德民以拇指指着门外右侧,答道,“丢在鞋柜下面。”
  高大成请付警官站到一边,立刻开始了工作。他蹲下来默默地检查着尸体,一靠近尸体,他就闻到轻微的甜香味。他稍微挪移死者捂住伤口的左手,检查肚子上伤口的外观。“刀子刺得很深,可能刺断了腹腔大动脉,出血过多。”他说道。
  致命伤的裂口很大,表示刺入的力道非常强劲。剪裁优美的无袖套装显得相当凌乱,领口的钮扣也有些松脱,露出金色、缀有蕾丝的丝质胸罩。
  付德民点点头,很专业地将死因记在了笔记本上。
  “另外,我发现尸体的双手和双臂有一些切伤的痕迹。”高大成继续说,“必须检查过伤口的深度,才能够知道那是防御创还是格斗创。”
  防御创伤,常见于被害人遭到谋杀的过程,以切伤居多。在激烈抵抗的过程中,被害人经常以前臂抵挡、或以手掌抓握凶器,导致因防御而造成的伤口。至于格斗创伤,则是在斗殴过程中争夺凶器不慎受到的切伤或“割伤”。
  精确来说,“割伤”其实也是一种切伤,此时伤口的长度大于其深度。
  在一般的情况下,防御创由于是被害人临死前的抵抗,加害方当然怀有杀意,所以伤口较深;而格斗创则必须依当时状况的不同,而出现深浅不同的伤口。这些创口深浅与受创时所受到的力度与角度有关。
  “我在楼下的时候,听值守楼道的刑警说,尸体有些古怪。我想,你也该告诉我,这具尸体到底是哪里奇怪了吧?”高大成站起身来,“不然,死者要是又来托梦,又要让我睡不着啦。”高大成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高大成担任法医工作二十多年,解剖过一千多具尸体,在记忆中他曾经遇过两次“怪事”,被朋友戏称是“死者托梦”。但高大成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并不相信所谓的灵异现象,他只相信,破案契机讲求的是真凭实据,为了找到这样的证据,有时得思索个百转千回,才能恍然大悟。或许这两次“怪事”,正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错觉。
  付德民笑了笑,说:“尸体的死因不奇怪。奇怪的是,尸体死亡的地点。”
  “怎么说?”
  “这具女尸,并不是这家的主人。”
  高大成心中一惊,脱口问道:“她不是这屋里的主人?”
  付德民点头。
  “那么她是小偷?”高大成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不过屋子里的主人说,他一回到家,就发现大门没锁。”付德民表情饶富兴味,“一开始他直觉以为,是不是遭小偷了。结果打开门一瞧,才发现玄关躺了一具尸体。这是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他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报了案。”
  这倒是很有意思,果然很奇怪。又有谁会跑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家里,然后莫名其妙被杀呢?的确很有意思。
  高大成不禁问:“死者的身上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吗?”
  “没有。”
  高大成双眼注视着脸色苍白的死者,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服装穿得蛮讲究的。既然出门打扮的这么正式,怎么会连证件也不带?”
  “我在猜,会不会是被凶手带走了……”付德民揣测道。
  “嗯,有可能。”高大成又提出另一个疑点。“那么,凶手跟死者是怎么进来的?”
  “屋主说他也不知道。他还说,搞不好凶手有办法开锁。嗯,也有这种可能,我们在门锁上也并没有发现被撬过的痕迹。”
  高大成继续说,“不过就算他们进得来,也没办法解释一个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凶手要在这里杀了这个女人呢?”
  “哈哈,高医师。你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说这个案子很奇怪了吧。”
  高大成也笑了。不过再奇怪也会有蛛丝马迹的线索。
  检查完尸体后,看着包裹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水果刀,高大成问:“凶刀是从哪里来的?”
  “屋主也不知道,他根本没看过那把刀子。”付德民回答,“也许有可能是凶手带来的吧。”
  “家里突然多了一具尸体,鲜血淋淋的,屋主想必不太好受。”高大成沉思半晌:“对了,屋主现在人在哪里?”
  “在主卧室。现在应该还在做笔录。”
  “可不可以帮个忙?”高大成的眼神变得有点奇妙,“先把他带到客厅去问话,我想去主卧室看个东西。”
  “好啊。”付德民没问什么,耸耸肩同意了。
  两人走进客厅,付德民一个人进了客厅右方的主卧房,不一会儿和一名警员一起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中等身才,大约有一百六十几公分,带了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的衬衫有些皱旧,脸色相当沉郁。他抬头望了高大成一眼,对这个穿着和一般警察不同的来人有点疑惑。
  “这位是法医,”付德民简短介绍。“屋主,许伟敦。”
  高大成点头致意。
  随即,许伟敦被带到客厅,与高大成擦肩而过。趁着许伟敦做在沙发椅上与付德民继续交谈的时候,高大成则选了一个许伟敦视角的死角处,溜进了主卧室。
  一分钟后,高大成从卧室里出来。付德民立刻台高了声音问:“怎样了,高医师?”
  高大成走到沙发椅前,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付德民暂时先别问问题。他转过头来对许伟敦说:“许先生,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结婚了没有?”
  “唔……一年前,我曾经离过婚。”许伟敦从沙发椅背转头过来回答。
  “你的意思是……现在是单身吗?”
  “是的。”许伟敦点头道。
  高大成微笑,说:“我看到卧室里有一把小提琴,非常精致,非常漂亮。”
  许伟敦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愠怒,他显然很意外高大成的擅闯——既然是法医,不就应该乖乖待在尸体旁边吗?但他还是立刻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颌首道:“是的,我是一个小提琴老师!”
  “哦,原来如此。那么,懂音乐的人,通常都很受女孩子欢迎。”高大成打趣道。
  “还好。”许伟敦面带微笑,却又略带戒备。
  “那么,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有。”许伟敦答道,但他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于是回敬道,“怎么,你是在讯问我吗?”
  “哦,不是,不是,我只是询问,而不是讯问。”高大成摆摆手,“真是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笔录。我没问题了。”
  见高大成好像准备要走了,付德民赶紧从背后凑过来小声地问:“高医师,你在卧室里看到什么?”
  “我看到一把小提琴。”
  “我也看到了。还有呢?”付德民想知道更多的情况。
  “我查了一下衣柜里头,找到了一些女性的贴身衣物。”高大成答道。
  “我听出来了。”付德民狐疑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
  高大成的声调开始变得犀利。“刚刚我在验尸的时候,发现死者所穿的胸罩非常名贵……要说是性感内衣也未尝不可。而且,死者喷了香水,整体的感觉很像是约会的打扮。”
  “嗯。高医师,你的意思是……”
  “所以——我怀疑,许伟敦认识死者。说不定,死者曾经是他的情人。”
  高大成的眼里闪出了熠熠的光芒,而付德民警官也若有所思地站在门边,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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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0:45 | 显示全部楼层
验尸征象   
  有人说,音乐是上天独厚人类的礼物,是少数几样人类可以只是为了“乐趣”而做的事。世界上只有人类会以想象力来创造音乐。尽管只是一种乐趣,但科学家还是认为,音乐对生物演化的功能,必然有一定程度的重要性。因为,就连寻常的禽畜,都会对音乐有所反应
  研究发现,音乐可能就像语言一样,其实是一种沟通的方式。
  另外有一种说法——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不,其实人都是听觉的动物,只是女人特别重视分享的感觉。这也许来自于性别差异,也许来自于社会的潜移默化。由于重视分享,所以沟通对女人而言,可说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
  音乐之于女人,恐怕比之于男人重要得多。
  所以,我们常在八卦报纸杂志上看到,无数女歌迷为了男歌手而疯狂,甚至不惜送上自己的身体,只为博偶像一笑。而在主流报纸上的几次年度最热门人物评选里,男歌星的上榜数量也远远高于社会活动家,而且超过的投票数也并非是一个小数字。
  这说明了,男人一旦与音乐牵扯到一起,无疑是可以提升一个人的品位与地位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提升这个男人的魅力,为他赢得美人归。
  而许伟敦是个小提琴老师。他曾经离过婚,现在也交了女朋友。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充满了男性的魅力——谈吐温文尔雅,对音乐的鉴赏绝不缺乏独特的品位。这样的男人要是得不到女人的青睐,反倒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
  这就是为什么高大成会怀疑许伟敦认识这名死者的原因。
  那个死在许伟敦家里的神秘女人,曾经打扮得非常妖艳。若单纯是为了重要场合而刻意打扮,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但是这个女人连内衣都选择了华丽性感的样式,那案件就很可能掺杂了情欲的元素。也许这很可能就是“女为悦己者容”的证据。
  除去尸体的衣服,可以发现,除了织工细致、装饰贵气的胸罩,女死者还穿有成套的镂空蕾丝丁字裤。丁字裤这东西,常常都与日本工业色情录影带联系到一起来。对于女性来说,丁字裤穿上去并不见得有多么舒服。女性之所以会穿这样的内裤,据报纸与网路上的问卷调查,穿丁字裤的女性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是为了给自己的性伴侣观赏。丁字裤是件奇异的服饰,小到不能再小的布片,再加上一根细得不能再细的绳索,露出能露的所有肉体,只能说,其催情的作用远远甚于原本御寒遮体的功能。
  而这个女死者身上却穿着丁字裤,是否也暗示了她闯入许伟敦的公寓,动机会与男女关系相涉呢?也许这个女人到许伟敦家里来,就是为了与他共度巫山,享受床弟之欢。
  然而,高大成心中即使出现了疑惑,却没有办法进一步侦讯许伟敦。因为没有实际的证据,就不可能突破他的心防。钥匙跟证件,或许还有她的手提包,一定被许伟敦事先丢弃或藏匿了,为的就是掩盖两人相识的关系。但是,无奈的是,这些都是出于合理的假设与推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没有证据,一切都无从谈起。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先找到他们相识的证据。
  而现在唯一的证据,是解剖台上这具曾经十分华丽的无名女尸。
  首先,高大成注意到,女尸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微微凹下的浅痕,这说明她以前一定在这根指头上戴过戒指。而无名指上戴有戒指,是说明这名女子可能曾经结过婚。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或者她是有夫之妇,但是在幽会前将戒指脱了下来。
  其次,腹部有妊娠纹。这表示她曾经生过小孩。腹部的致命性刺伤,深度长达十二公分。以裂口的形状和鞋柜下发现的凶刀做比对,可以确定这把水果刀确实是凶器。但是,在水果刀上却采集不到任何指纹,血迹反应也有点薄弱,可能是凶手在弃刀以前,曾将刀柄仔细地擦拭过,或者在水龙头下冲洗过。看得出,这个凶手,在刺杀完死者后,还有充分的时间在现场进行证据的销毁。
  警方抵达现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根据解剖发现,当时尸体死亡可能只有半小时不到。因此死者是在报案前不久身亡的——这一点相当可疑,报案时间和死亡时间太接近了。从经验上看,不能排除报案者就是凶手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相当的大。
  至于性器官方面,也没有发现死者生前遭受性侵害的迹象。外阴部找不到撕裂伤,阴道内壁也没有精液的痕迹。除了几处明显的刺伤和防御创伤之外,就是死者的双臂还发现一些抓伤的淤痕。这应该是和凶手在抢夺刀子的过程中留下的。可惜的是,这些淤痕并不明显,很难从中发现凶手的特征。
  美国FBI曾经有一案例,是关于科学鉴证法的应用。当时也是发生了一起命案,被害人的手臂上充满了抓伤的淤痕。在检查了嫌疑人的手指指甲后,在指甲下发现了被害者手臂上的残留皮肤组织,从而对嫌疑人定罪。但在眼前这起案件里,当高大成一看到许伟敦,立刻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许伟敦的指甲修剪得很是干净,指甲边缘还用锉剪锉得很光洁。看来他是个懂得保养的人,拿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音乐家,要靠手指吃饭的,所以绝对要每天剪指甲。
  不过,高大成对许伟敦所说的解释并不以为然。他心想,如果许伟敦真的是凶手,那么他能在杀死死者后,还从容地清洗凶器,并剪去指甲,实在不能不说他是个冷血的凶手。
  重新又回到死者的尸体旁,高大成的眼睛盯着尸体,大脑不停的在飞速的转着。他在想,尸体的死因实在是太明显、太单纯了。无非就是在抢夺刀刃或是抵挡被害的过程中,被刀刃刺伤所导致腹腔大动脉出血。其次没有办法从尸体身上找出太多隐匿的讯息。
  坐在解剖台旁,高大成反复思索证据可能出现的位置。
  他想起许伟敦皱旧的衬衫。虽然看起来还算是体面,但却不太符合他所住的地方,那种典雅的品味。看过卧室的摆设,也有一种精致的感觉,这一定是他女友布置的。难道说艺术家非得摆出那种颓靡的模样不可?
  枯坐良久,不期然地高大成注意到死者的头发。验尸时,首先要观察头发的色泽,判断有无染发、涂抹发胶,是否有异物附着,然后剃除头发,检查头皮上是否有疤痕或是损伤。
  高大成注意到的是剃除后的头发。他重新检查一遍头皮的状况,这一回非常仔细。他不仅仅从一个法医的角度去检查死者的头皮,更用了一个医生的眼光去检查。更明确地说,他是从一个内分泌医生的眼光在检查。
  其实,头皮上并没有任何疤痕或损伤,不过,高大成确认了另一件事。这件事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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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1:05 | 显示全部楼层
 侦讯交锋   
  在接到了高大成的报告后,付德民知道了很多关于死者的讯息,而其中有一条是很重要的。于是他决定立刻传讯许伟敦。
  “抱歉,”付德民坐在警局的侦讯室里,看着对面坐着的许伟敦,说:“许先生,关于那位无名女尸的案件,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请教。”
  “我当然很乐意回答你们的问题,”许伟敦的声音有些不客气。“但是为什么问话一定要在警局里问?有什么话在在我家里问难道不行吗?”
  “不行!”付德民当即拒绝了许伟敦的建议,“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对你的证词有点疑虑。换句话说,我们警方不相信你在当日做出的证言。”
  “我……”许伟敦似乎意识到某种危险,“付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警方会不相信我的证词。”
  “许先生,我想重复确认一下你所说的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便。”
  付德民翻读了一下笔记本,清清喉咙,咳了两声,说:“你在证词里提到……你是在礼拜天下午三点回到家里的?那一天,你到哪里去了?”
  许伟敦解释道:那天我去教会作礼拜了。那是我每周的固定活动。
  付德民又问“好,你一到家门口,就发现大门没锁。然后你很快地打开门,发现了尸体?”
  “我说过了。情况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门外的鞋柜底下有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没有。我一发现门没有锁,连鞋子都没有脱下来,就立刻开门进去了。”
  付德民追问:“但是我们到达现场时,你的脚上并没有穿鞋。也就是说,当时你已经脱下鞋子,把鞋子放进鞋柜里了。”
  “对啊,那又怎样?”许伟敦没发现自己正慢慢进入刑警所设下的圈套,还恍然不知地回答着问题。
  “那你在放置鞋子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柜子底下有一把水果刀?”
  “当然了!刀是放在鞋柜底下,我怎么可能会发现?”
  “可是,你的鞋子是放在柜内的最下面一排。”付德民的语气变得尖锐,“也就是说,你必须蹲下来,才能把鞋子摆好,不是吗?那把水果刀,虽然被凶手刻意丢弃在门外,但是并不是丢在鞋柜底下的深处哦。刀柄的末端,甚至有一点点露出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我们认为,尽管凶手不愿意让人一下子发现凶器,但却也不希望这把刀子永远找不到。所以才会放在那种一找就找得到的地方。这样警方才这么容易地找到了这柄凶器。事实上,只要蹲下来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发现那把刀子。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发现?”
  此时大滴的汗液以从许伟敦的额上滑落下来,他挣扎着狡辩:“那个时候……我发现有个陌生的女人死在家门口!我太慌张了,急着向警方报案,当然不可能留意到鞋柜底下有刀子呀!”
  “这样啊。”付德民又翻了翻笔记本,“好吧。就算我暂时相信你的解释。那么,我想再确认一次你发现尸体后的举动。你说,一发现尸体,你立刻冲进客厅里打电话报警。这边有个细节我想问清楚——也就是说,你的鞋子是报过警后才脱掉,放进鞋柜的?”
  “没错。是这样的。”这次,许伟敦不敢再随随便便回答了,他的这次回答,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
  不过,他还是被付德民抓住了破绽:“一个陌生女子就死在你的家里,你来回的经过尸体两次。就只是为了脱鞋子。你说你很慌张,但是最后还是记得要把鞋子脱下,放进鞋柜里摆好,却又慌张得没看到凶刀就在鞋柜下?”
  “对!我只记得要把鞋子脱下来,可是我并没有注意到凶刀。”许伟敦的脸色变得充满怒意。“这一点都不奇怪,这是我个人的生活习惯!”
  “了解。”付德民是个很有经验的讯问者,他显然还有戏唱,所以声调并不急躁。“然后,你就报了警,告诉警方你外出回来时,发现一个陌生人在你的家里被杀以后,没有再碰过任何东西,一直等到警方抵达现场为止。是吗?”
  “是,除了脱鞋子以外!”
  “所以说,你也没有碰触过尸体?”
  “当然!”许伟敦很肯定地回答。
  “好,这边其实还有两个疑点……”付德民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许伟敦,两只眼睛发出的目光,像是两柄利剑,几乎要刺穿许伟敦的五脏六腑。
  许伟敦已经感觉到眩晕,他已经发现自己走进了圈套,无法拔足,他颤抖着声音,用类似企求的语气,可怜兮兮地说:“付警官,你到底想怎样啊?”
  付德民冷冷地说:“根据法医的验尸结果,发现死者的死亡时间和你的报案时间相当接近。也就是说,你是在死者死后不久,立刻就发现尸体的。”
  “大概吧。”许伟敦已经不再自信了。
  “第一个疑点是,既然死者才刚死不久,难道你没有靠过去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说不定,她只是重伤昏迷而已?”
  “我……当时看到那么多血,直觉判断她应该已经死了!”
  “即便这样,那也不能解释第二个疑点。你说你判断她已经死了,是用直觉。事实上,在另外一个地方,你也用到直觉——你曾经说过,在你一发现门没有锁的情况下,直觉以为家里遭小偷了。对吗?”
  “是啊。”
  “但是,法医曾经问过你,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他在你的卧室里,看到一些女性衣物。”付德民说:“显然你们是很亲密的。可是,为什么你的直觉,并不是你的女朋友来找你?”一轮接着一轮的进攻,令警官感到了一阵阵惬意。
  “我的女朋友,她没有我家的钥匙!”一轮接着一轮的防守,却令许伟敦感到一阵阵疲惫,他的回答也变得有气无力。
  “哦,原来是这样啊。综合你刚刚的证词——”付德民身子前倾,“啪”的一声合上了卷宗。这一声响吓了许伟敦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而付德民则带着胜利者般的讽刺笑容,慢慢对许伟敦说:“既然如此,为何你在只看到一具陌生女尸、并没有看到凶刀的情况下,就敢立刻进入客厅打电话报案呢?”
  “什么敢不敢?”
  “那具女尸才刚死不久,验尸结果显示,她腹腔大动脉破裂,导致大量出血。在玄关处可以见到不断流溢的大片血滩。这样的场景,非常血腥。难道,你的直觉没有告诉你,凶手可能还在现场吗?还是说,你早知道凶手已经离开现场,所以才敢立刻进屋报警?”
  你在设陷阱!”
  许伟敦双眼圆睁,他终于明白了。可惜为时已晚,他所说的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付德民笑着说:“我没有设陷阱,我所提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在得到你许可的情况下才问出的,而你也是在考虑后才胡嗲我的。而且,我要很明确的告诉你,警方已经掌握到证据,可以证实你跟死者互相认识。而且,她就是你以前的情人。”
  “胡说!哪有这种事?!”许伟敦还在做无畏的垂死挣扎,负隅顽抗。
  付德民终于使出了高大成法医交给他的杀手锏。他们之所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是无名死者的尸体告诉他们的。
  高大成在检查女尸的时候,发现这具无名女尸的头发开始有大量掉落的现象,也就是秃头的症状。在用内分泌医师的眼光检查了她的头皮后,发现死者生前患有严重的溢脂性头皮炎症,这种炎症会导致严重的脱发现象。而高大成又去了许伟敦的家,在他的床单和枕头上找到了二十几根属于女性的头发。从发根来分析研判,这些头发并不是外力拉扯掉落的,而是自然脱落的。
  更重要的是,从那些头发的陈旧程度来分析,它们已经脱落得有一段时间了,绝对不是周日那天才脱落的。而且散布的位置也没有规则,并不是落在同一处附近。这就表示,她曾经在那张床上睡过很多个晚上。
  “也许你可以销毁她的身分识别,否认你们的关系……但是,死者的尸体会说话,他会告诉我们你无法隐瞒的事实真相。”
  付德民站起身来,影子投射到许伟敦的脸上,形成一道晦暗的阴影。
  “真的可惜,你差点就成功了。但是,那张昂贵的床,你是没办法立即处理掉的。”付德民冷冷地说。
  许伟敦双手抱着脑袋,头深深埋在了双腿之上,身体不住颤抖。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讯问者,付德民知道许伟敦正在进行最后的天人交战。于是,他用充满了诱惑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来吧,把你所做过的事都说出来……”
  许伟敦缓慢地抬起头来,小声地请求道:“付警官,你能给我一支烟吗?”
  付德民将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根白寿百年递给了许伟敦,脸上悄悄浮现出笑容……
  读者推理时间
  * 冷静的凶手?!
  疑点重重的证词,许伟敦竟然有着前后矛盾与隐瞒死者关系的情形发生。就让我们再次整理许伟敦的证词,不知道您是否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破绽呢?
  (一)未曾发现的凶器:
  根据许伟敦的证词,他进家门发现一无名女子陈尸家中玄关,马上入屋内报警后,却又能镇定地经过尸体将鞋子整齐摆入鞋柜中,却没有发现凶刀陈放于鞋柜下?
  (二) 冷静的判断,不论关系:
  发现女尸的当下,许伟敦何以如此冷静确认其已经死亡?并且能准确的判断凶手已经离开现声?在高大成学法医的验尸过程中,发现了无名女尸与许伟敦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是否主是命案的关键所在?许伟敦为何冒险作伪证呢?
  * 您发现了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吗?
  还是继续让法医高大成带领我们进入深层纠葛的案情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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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告解   
  许伟敦垂下头,手指不停地颤抖着。他把寿百年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当他刚把肺里的烟雾吐出来,又迫不及待地把香烟再次塞进嘴里。他的样子仿佛已经很久没吸过烟一般,一口接着一口,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就吸完了整只香烟——看得出,他已经接近了崩溃边缘。
  当香烟燃烧到了尽头,他终于抬起了头,然后颓丧地说:“是的,我承认,我认识这个
  女人!”
  这个女人叫朱艺虹,是一个建筑商人的老婆,有一个小孩,住在苗栗。我与朱艺虹是在四年前的一次教会弥撒活动里认识的,当时我也正好住在苗栗。
  当时朱艺虹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我是一名小提琴老师时,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她主动结识了我,并且告诉我,自己的小孩很喜欢音乐,希望我能够在空闲的时候教她的孩子拉小提琴。
  我的职业与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教导小孩子学习小提琴,所以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朱艺虹的要求,更何况朱艺虹开出的价格也远远高于其他的学生家长。当然,拿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教授音乐,本来就是我的乐趣。多教一个学生,会让我更快乐的。”
  于是,我每个礼拜都得去朱艺虹的家中,教朱家的小朋友学小提琴,一周两回。我也曾经见过朱艺虹的老公,不过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开始上小提琴课的时候,她老公招待我吃了一顿饭。但当说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许伟敦则突然叹了一口气,转开了话题。付德民也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在嫌疑人打开心防的时候,讯问者最好不要随便打断嫌疑人的话,要竭力保证嫌疑人的心理达到最平和的状态。只要许伟敦愿意说出所有的事,不愁知道不了他与朱艺虹丈夫第二次见面发生了什么事。
  许伟敦又要了一根烟,在烟雾里,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缓慢地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注意到一件事。明明她的小孩四点钟才回家,但小提琴课的上课时间却是从三点半起。我以为她怕小孩子从托儿所回来迟到,一开始也没多问。但是时间久了,才发现我们独处的时间,愈来愈长……”
  他眼睛突然一睁,流露出了后悔与懊丧的表情:“后来我终于明白,原来她爱上我了!她早就挑选好老公晚归的日子,提早要我到她家去,陪她聊聊天、解解闷。而在上课的中途,她也会突然靠过来打断练习,问我要不要喝茶。我心里非常清楚,她一直在靠近我。“
  事情的转折,是在如此般过去了大概几个月的时候。那天下午三点半,我刚一踏进了她家大门,朱艺虹就突然奔放地扑到了我的身上,哭着对我说:“许老师,我再也受不了我的老公了,我的生活过的好辛苦!每天我都生不如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呜呜呜——”
  我当时被她的举动惊呆了,等我回过神来安慰她说:“唉……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孩想一想吧。”
  但朱艺虹却告诉我,就是因为她一直在为小孩着想,所以才没有离开丈夫。
  然后朱艺虹又对我说,她已经爱上了我,她好想跟我在一起 。
  所有的一切与我之前所猜测的一模一样,朱艺虹的确爱上了我,我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请她别再难过,小孩就快回来了。可朱艺虹却说,儿子与老公一起去基隆看海钓虾去了,当天不会回来。
  说完这些,朱艺虹突然褪去了身上的衣裳,露出了保养甚好的身体,然后默默不语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在侦讯室里,许伟敦沉沉叹了一口气,说:“要知道,我是一个生理与心理都同样正常的男人,我很难抵御住这样的诱惑,所以,我那天与她发生了不伦之恋。可是在当时,我也是个有妇之夫,还有两个小孩。其实,我的婚姻过得也不太幸福。我太太在苗栗开了一家英文补习班,生意还不错。但是,她的年龄比我大,开补习班的收入,可想而知,一定也比我教小提琴来得好。我知道她一直很嫌弃我,只是找不到理由把我踢开。”
  自从那一天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以后,朱艺虹对我的爱意愈来愈浓烈,她不断地要求我和太太离婚,跟她远走高飞。她说她这几年有一笔存款,也有一些股票,以后我可以教小提琴教得轻松点,日子还可以过得更好。
  “我动摇了。我已经说过,我的婚姻并不幸福。我的太太只会不停地数落我,说我整天游手好闲,根本不值得倚靠。我能怎么办?是她甘愿嫁我的。我原本以为她会是个好妻子,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只看得到钱的女人!”
  许伟敦愈说愈激动,不自觉拍了一声桌子。付德民只是微微摇头。
  在心战了很久之后,最后我终于答应朱艺虹,要与自己的老婆离婚。我的老婆非常生气,她优越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了很沉重的打击。她把我赶出了家门。但我却觉得无所谓,因为我现在终于我自由了。
  没想到,这时候朱艺虹的丈夫竟然发现了这件事。那个建筑商大发雷霆,不仅限制了朱艺虹的行动,还扬言要追杀我,要将我碎尸万段。
  说实话,我并不害怕这样的威胁,我认为朱艺虹的老公只是在吓吓我。但是朱艺虹却非常害怕,她说她曾经被老公虐待过,知道老公经常使用暴力。她为了我的安全起见,劝我离开苗栗,以免遭遇不测。
  本来我还不以为然,心想问题没有如此严重。但紧跟着发生的一起事件,却让我真正地害怕了。那天我与朱艺虹在苗栗山中温泉的度假别墅里温存之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朱艺虹的车轮胎被刺穿泄走了气。我正要打电话叫维修工的时候,却发现车里的前座上摆着一把被折断的小提琴。在小提琴旁,还放着几只已经死了的老鼠、蛇、青蛙等小动物。这一定是有人特意这么干的,目的就是要恐吓我。我吓了一跳,连忙拉开车门,想要清理轿车的前座,这时,我看到了轿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神情阴郁的光头粗壮男子——正是朱艺虹的老公,那个资产雄厚的建筑商人。
  这个光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开了刃后异常锋利的大号匕首,冷冷地看着我,然后伸出舌头在匕首上舔了一下,匕首的刀刃上分明还残留了小动物的乌黑血迹。
  我只觉得心中狂跳,忙不叠地转身就跑。所幸,朱艺虹的男人并没有跟着追上来。事后,我听朱艺虹说,她回家之后,再次被自己老公一顿狠揍,几乎被打死——这就是我与朱艺虹老公的第二次会面!
  这件事发生之后,已经单身的我离开了苗栗,搬到了台中来住。我决定在这里重新开始。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要在一个新的地点,找到想要学小提琴的小孩,是很不容易的。很多家长根本不了解小提琴有陶冶性情的功能,也不愿意在小孩身上投资,所以刚开始我招收学生的状况非常不顺利,但我终究还是撑过来了。
  许伟敦耸了耸肩膀,继续对付德民说:“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经常在教会走动。就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位护士,她非常亲切,很热心地替我介绍家里有小孩的教友,帮忙我游说他们让小孩学小提琴。我真的十分感动。后来我们就变成了男女朋友。
  “到在现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不不是真的爱朱艺虹。她就跟我的前妻一样,只是个强势、蛮横的女人。她说她爱我,虽然是真的,但她其实是想要以我当作借口,摆脱原来的老公。可是呢,只要老公吓吓她,她就畏畏缩缩个不停,连一口气都不敢喘。所以她才把我丢到台中来,打算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我总算看清楚她的为人,所以在搬来台中以后,已经不打算跟她继续交往了。
  “我跟女友现在过得很甜蜜,而朱艺虹也已经将近一年不曾跟我联络。我完全没想到,上周日她居然死在我的家里……没错,在我一开始搬到台中时,我们曾经背着她老公亲密过,所以她有我家的钥匙。现在我学乖了,无论如何相爱,家里的钥匙绝不能给情人。不然哪天发生什么事,根本没人料得到。”
  付德民听完了许伟敦的话后,定了定神,沉吟片刻后,说:“许先生,我很同情你的过往。不过,现在,你还是谈谈这起案子吧。你说一下发现朱艺虹尸体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伟敦猛咽了一口唾沫,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天,我在做完了教会的弥撒之后,回到了电梯公寓大厦。走到门前时,发现门没有锁,心里顿时有些不安的感觉,我以为是有爆窃的小贼进了屋。我很害怕盗贼还呆在屋里,于是战战兢兢地推开了门。这时,我看到了朱艺虹的尸体。
  朱艺虹已经断气了,似乎刚死不久,因为血还在汩汩地从伤口里往外流淌。我非常害怕,惊恐得双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无意识地在地上乱抓着。当我定下神的时候,发现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我竟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拿起丢弃在一旁的凶刀。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到刀柄上有我的指纹!
  “我根本没有杀人!可是,我已经害自己嫌疑重大了!”他大声歇斯底里地叫道。
  如果现在我直接报警,那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刀上有我的指纹,朱艺虹又与我有过一段婚外情,这会儿朱艺虹死在我家里,面对警方如何解释?即使就算警察相信我的话,朱艺虹的老公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于是在仓促之间,我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我把刀子拿到厨房的水龙头下,清洗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血液与指纹。在擦拭干净后,我把凶刀丢弃在门外的鞋柜下。大概是因为太紧张了,水果刀并没有被扔进鞋柜下方的深处,而是留了一截刀柄在外面。当然那时他没有发现这个破绽,所以到了后来警方勘探的时候,竟会以为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线索。实在是具有讽刺意味!
  接下来,我看到朱艺虹的手提包也掉在玄关上,没有沾上血迹。我仔细检查了手提包里面的东西,然后走到阳台上,把手提包扔到了阳台外。我希望被某个贪财的过路人拾到后拿走,消除所有的证据。只要查不出死亡女人的身份,警方就会走很多冤枉路,无法找到我的嫌疑。
  不过在这个时候,许伟敦倒是满心希望这个手提包没有被拣走。因为只有这样,让警方
  找到了那个包,才可以证明他所说的话并不是虚言妄语。
  许伟敦说了那么多话,不仅口干舌燥,而且还满头大汗。
  付德民则轻描淡写地说:“也许你确实没有嫌疑,不过因为你已经说了一次谎话,所以我们会更加仔细地检验你的新证词。”
  “这一次,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许伟敦开始着急起来,拍着桌子大声叫了起来,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付德民又问:“另外……你在言语之间,似乎怀疑这个案子是朱艺虹的老公作的?”
  “我只是猜!因为她老公据说很暴力!”许伟敦喃喃地说,他也知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乱说话的。
  “那么,我们要请你提供朱艺虹在苗栗的住家地址。”付德民停顿了一下,说,“还有你的前妻,以及现任女友的联络方式。”
  “只要能够洗清我的嫌疑,我都很乐意提供。这个你放心。”许伟敦答道。
  付德民警官将许伟敦留在侦讯室里,然后把门轻轻关上。
  走在警局的走廊上,付德民不由得喃喃自语着:“这家伙,全是一堆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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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叹的结局   
  从电梯大厦管理员那里,警方得知了案件当天更多的细节。
  虽然不是低廉的住宅大楼,也配驻了管理员,但是住宅的监视录影带还是有很多死角。
  为了检视当天曾经从大楼门口进出的所有人,付德民吩咐手下调出了那一整天的监视录像带,寻找一分一毫的蛛丝马迹。十分离奇的是,整整一天,都看不到朱艺虹出入的画面。
  至于其它的进出者,则确定都是那栋大楼的住户,与案件相关的可能性不高。
  而嫌犯许伟敦,则大约在下午两点五十分进入大楼。与他的证词相符。
  尽管如此,刑警还是加派人手,一一请教那些出入的住民,设法确认案发之前,是否曾经看到什么异常的状况。
  “其实电梯后面有一个侧门,是清洁人员搬运垃圾时使用的通道。”一个热心的居民回答:“如果管理员忘了锁上,凶手搞不好可以从那里逃掉呢!”
  由于这栋住宅大楼,跟周边的两栋住宅大楼是同一家建筑公司所建,彼此有走道相通,为了节省管理成本,也只派驻了一名管理员。这名管理员一次要照应三栋住宅的琐碎事务,有时怕麻烦,侧门并不常锁,方便清洁人员自由进出,不必找他拿钥匙。
  可以肯定,真正的凶手,一定是从这道侧门进入案发现场的。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形成了当天凶手掩人耳目的逃逸路线。
  警方在这里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是凶手或是无名女子,都非常熟悉这栋大楼侧门经常不锁的状况,当天两人一定都是从侧门进出。所以警方才找不到监视录像带中无名女子进入大楼的纪录。
  当然,也就更找不到凶手的行踪!
  不过,为什么在两点五十的时候能够看到许伟敦进入大厦的镜头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与朱艺虹死亡的时间有所偏差,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许伟敦是无辜的。
  当然,付德民也可以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许伟敦在结束了教会弥撒之后,先行从侧门进入大厦,然后进屋杀死了朱艺虹。然后又沿侧门出去,再从大门进入,在监视录象带里留下自己的画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以看出,许伟敦是一个心思非常缜密的冷血凶手!
  不过,这一切都是出于付德民的假设与合理推断,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要想抓住许伟敦的漏洞,就必须先从他的时间证言做起。
  拜访了教会后,有目击证人称,许伟敦是在两点三十分离开教会的。而做了实地调查后,从教会到电梯大厦,步行正好要走二十分钟的时间。虽然说许伟敦可以在教会弥撒结束后先利用其他交通证据赶回家里行凶,但是这也只是出于假设,因为许伟敦不会开车,也没有诸如摩托车这样的驾驶工具。同样,也没有目击证人看到他曾经搭乘了任何一种交通工具。
  到了这里,许伟敦的谋杀嫌疑竟然被洗清了,安静进入了死胡同。
  付德民很是沮丧,他决定从新开始办理这起案件。他实在不希望这起案件是爆窃的盗贼所为。
  付德民来到了苗栗,寻访到朱艺虹的住所。朱艺红的老公是一个光头的粗壮男子,与许伟敦的叙述一致。他见到刑警的拜访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叹气。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说:“我和艺虹的婚姻关系大约维持了八年的时间。她是个内向、文静的女人,而我,出门在外则往往必须交际应酬,生活作息也不规律,三天两头不在家里。我承认我对艺虹不太好,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现在想想,实在很后悔。”
  几天前,朱艺虹与老公吵了一架,骂老公根本不关心她。然后就说要离婚,要离家出走。朱艺虹的老公当时心情也不好,高雄有个客户实在很难搞定。于是一时心急,脱口说,请她滚蛋。没想到朱艺虹真的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朱艺虹的老公原本猜想,她可能会去台中找那个叫做许伟敦的男人,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靠拉小提琴吃软饭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整天听着那些音乐、听着那些甜言蜜语,难道就可以过日子了吗?他实在是想不通过。
  他的心情还没恢复平静,不禁忿忿地说:“我不怪艺虹,这都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怎样也想不到,艺虹居然会死在那个男人的家里。我本以为她气消了就会回家,谁知道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警察先生,许伟敦说自己是无辜的?我呸!那种满口谎言的人,无论说什么话都不能相信!想当初我给的薪酬也不小气,没想到他竟然骗走了我老婆……”
  “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必须了解你在案发当天的行踪。”付德民温言道。
  “你说的是不在场证明?”朱艺虹的老公立刻就听出刑警的言外之意,微微有些不满,“我刚刚提到高雄的客户。那一天,和艺虹吵完架,我决定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去理她,所以就直接南下,去看高雄县的一个新建案。礼拜日那天我还在高雄,你可以跟我的秘书确认。”
  光从声音上听起来,朱艺虹的丈夫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是仔细检查他的证词,却发现真的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而关于他对许伟敦的谩骂,倒是跟许伟敦自己的说辞有些出入。他一直强调,许伟敦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说谎家”。
  为了确认死者的财务状况,刑警调出了朱艺虹的银行账户金钱进出细目。结果赫然发现,去年有一笔三十万元的款项,直接汇入许伟敦的户头!而且陆陆续续,都有几万元不等的
  小额款项不定期汇入。
  原来是这样的!许伟敦依靠做小提琴教师的收入,是根本买不起那户公寓的,甚至连生活都难以维持。事实上,他一直接受着朱艺虹瞒着老公给他的资助。那户公寓是朱艺虹买给他的,根本不像许伟敦所说,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联络了!这是一个重要的疑点,因为起码找到了许伟敦的谋杀动机——如果朱艺虹被老公追得紧,她很有可能找许伟敦还回这笔数目不小的金钱。为了免于还帐,说不定许伟敦就会暗下杀心,铤而走险。要知道,从许伟敦满口的谎言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接着,付德民警官在苗栗找到了许伟敦的前妻。有点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叫钟欣妍的女人,年纪真的不小了,恐怕将近五十岁了。她在苗栗开了一家英文补习班,生意颇好。付德民到达补习班的时候,钟欣妍正在给一班学生讲课,他等了很久,一直到了下课放学的时候,才见到了钟欣妍。
  钟欣妍在得知了付德民警官的来意后,没好气地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与前夫许伟敦见面了。准确地说,她恨透了许伟敦,他毁了她的生活!自从他们离婚之后,钟欣妍就没再见过许伟敦!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的声音非常冷淡。
  “那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台中吗?”付德民追问。
  “不知道。”钟欣妍摇头。
  “那你知道他,现在涉嫌杀害一个叫做朱艺虹的女子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个叫朱艺虹的女人!就是因为她,许伟敦才会鬼迷心窍地与我离婚。”这个开设补习班,因为长期压力而脸色不佳的中年妇人说:“真没想到,他居然杀了自己的情人?真是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怎么?你觉得他不可能杀人?”
  钟欣妍瞪了瞪眼睛,说:“许伟敦在女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就算是女人破口大骂,他也会欣然接受,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抚你,跟你说一些好听话。甚至叫他跪下来求妳,他都愿意。就算吐口唾沫在他脸上,他也不会擦拭掉,反而会等着让风来慢慢吹干。这种男人……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哼,他会有种杀人?”
  付德民默默地记下这些话。从钟欣妍的话里,他心里对许伟敦的怀疑,也有些慢慢地动摇了。
  “你们曾经有过几年的婚姻?那时的家庭收入怎样?”付德民从侧面开始了解许伟敦的情况。
  钟欣妍回答:“我们结婚六年,有两个小孩。他整天拉小提琴,教小孩学琴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一个月还拿不回来三万。什么钱都要我出……在离婚以前,我不像他的老婆,倒像是他的金主!”
  这也片面证实了,许伟敦的生活费和房屋贷款,完全是朱艺虹支付的。
  “当时,我的年纪大了,却因为工作忙碌而没有时间结婚。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对我很好,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纯粹是为了我的钱!一直到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忽然发现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也很有钱。那个女人被他骗了,就跟我当时被骗的情况一模一样。好,没关系,算他有办法。于是,我决定跟他离婚,一辈子都不要往来!”钟欣妍越说越是气愤。
  “他只会拉琴,只会说好听话,其它什么都不会。钱要我赚,小孩要我带。我已经看透了。这种人留在苗栗、去台中、去哪里都一样,永远也改不了!”说完这些话后,钟欣妍表示她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了,客气地送客。
  付德民在去过一趟苗栗后,对许伟敦不堪的私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但却对命案的真相助益不大。然而,回到台中,才发现案子已经侦破了。这真是让他想不到!
  ——凶手竟然是许伟敦的现任女友!
  这个女子名叫关爱爱,是一名白衣护士。
  在警方前往她的住处,向她询问证词时,她突然自首,坦承犯案。
  这几天的心理煎熬,令她痛苦万分。她的两只眼睛深陷在黑色的眼窝里,黯淡无神,心理压力令她茶饭不思,颧骨都微微凸了出来。
  警方从她的住处中找到作案时的血衣,经过血液DNA比对,证实那是朱艺虹的血迹。
  “我经常到伟敦的家过夜。但是,他总是告诉我,周末他有很多学生要照应,所以叫我这两天别来找他,因为他要上课,没有时间陪我。我一开始完全相信他的理由。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要我这么做一定有别的原因。”她的第六感的确很是灵敏,许伟敦因为周末要街道从苗栗赶来与他共度春宵的朱艺虹,所以才特意不让关爱爱到他家里来的。
  于是,关爱爱偷偷趁许伟敦不注意的时候,事先打造了一把备用钥匙,准备趁周日他人不在的时候,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她在案发当天下午两点的时候,打开了许伟敦家门之后,看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于是关爱爱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当她正高兴许伟敦并没有对他说谎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开门。
  关爱爱以为是许伟敦回来了,便起身很高兴地到玄关迎接。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
  浓妆艳抹、她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当然,这个女人就是从苗栗赶过来的朱艺虹。
  关爱爱听到朱艺虹叫唤伟敦的名字,声音非常吓人。而当朱艺虹看到关爱爱之后,立刻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把很是锋利的水果刀!一开始,朱艺虹以为面前这个女人是入室爆窃的小偷,但随即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到关爱爱围着围裙,把屋里的清洁做得干干净净。
  于是朱艺虹厉声质问关爱爱,为什么进来她男朋友的家。而关爱爱在惊骇之后,坦然告诉朱艺虹,许伟敦是她的男友,她才是许伟敦的女友。
  朱艺虹听完后,冷笑了一声,然后对关爱爱说了一个她难以置信的故事。
  朱艺虹告诉关爱爱,许伟敦的这套房子是她买的,而且她已经跟老公闹翻,准备要和伟敦一起住了。她还说了很多他们相处的往事。为了不让管理员发现——她来到这栋大楼时,一定是走侧门。没想到这一点竟与关爱爱一模一样!也走侧门。这是许伟敦特意提醒她的,说这样比较不会引人闲话。关爱爱怎么也想不到,许伟敦是怕穿梆,才做出这样的打算。
  朱艺虹嘴里喃喃自语,说她完全想不到许伟敦居然是因为方便脚踏两条船,才要她走侧门!然后她就抓狂了,骂关爱爱是狐狸精。还说她刚才在上楼时,突然发现关爱爱站在门外准备开门进来,实在太生气了,于是回头下楼又买了一把水果刀上来,准备把关爱爱赶走!
  叙述到这里,关爱爱突然哭了起来,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然后她很快地冲过来,要置我于死地。我吓死了,连忙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刺过来。就这样我们两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我忽然发现,我竟然杀了她!我的手上拿着那把水果刀,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抢过来,并一刀杀死了她!“
  在杀死了朱艺虹后,关爱爱非常害怕。她本来想立刻打电话告诉许伟敦,但是又怕这个女的说的都是实话,她怕许伟敦真的是打算脚踏两条船,他一定会很生气,因为关爱爱杀了他的另一个女朋友。他一定会因为愤怒而甩掉关爱爱……关爱爱在意识混乱的情况下跑回家里,根本不敢声张,只希望许伟敦不要发现人是她杀的……而当她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那把杀死朱艺虹的水果刀不见了,她想,也许是留在了事发现场。她这才想起水果刀上有她的指纹,当她回到现场准备取走水果刀的时候,却发现楼下的电梯旁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刑警,于是她不敢再上楼去,连忙转身回到了家中,接连几天都不敢出门。
  直到上了刑事法庭,这名痴情的女子还在奢想许伟敦会救她。
  “我就知道,这个女的不安好心眼,连我的好朋友也杀,还害我差点被怀疑。”许伟敦得理不饶人,冷漠地在法庭上作证。
  关爱爱心中那位温文儒雅、专情拉琴的理想情人,形象就在此刻支离粉碎土崩瓦解了。
  “关于死者的伤口,依据我的判断,除了致命伤以外,全都是属于格斗创。”高大成在法庭上详细说明。事件的来龙去脉看在他的眼中,也不由得对被告心生同情。“在被告的手臂上也可以找到一些格斗创的伤口,有深有浅,且方向均不一致。可以很明确地判断出,这些伤口都属于格斗创。所以,我认为被告在杀人之前,并没有心怀杀意,而是误杀,可以说是一种过失致死的行为。”
  当法医高大成说完了这些话后,关爱爱的眼里流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倘若没有高大成的专业判断,将朱艺虹的伤势判断成防御创,则凶嫌将会以伤害致死罪判处刑责。两种刑责的严重性天差地远。
  而许伟敦在法庭上的冷酷无情,也让曾看到过许多十恶不赦的罪犯的高大成印象深刻。
  这也是高大成最后一次见到许伟敦。
  “至于那个许伟敦,听说他的护士女友入狱之后,又在教会里认识了别的女人。人家为了他的事情坐牢,而他居然可以继续骗女人的钱,真是个大混蛋!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只能在道德上对一个人进行谴责,而无法在刑责上对其定罪。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这个案子里,许伟敦他本身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刑律。
  而在高大成的法医生涯里,也曾经遇到过另外一种类型的案件,那就是——事实的真相在查清后,却不得不放弃最后的结论。在高医师的卷宗里,这起案件被记为“汽车钣金工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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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恶魔刑场   
  恶魔的刑场
  元旦过后第一个礼拜一的清晨。初阳升起,经过了周末的休息,犹如轮回交替般,周而复始的规律作息即将展开。但因为元旦刚过去没多久,街上行走的市民都还沉浸在节日里的闲适氛围,走路也是慢腾腾的,毫无上班一族的紧张之感。
  不过,总有些地方是紧张着的,比如说——东区的十甲东巷内。上午8点多的时候,那里突然警笛大作,几辆警车紧急煞止在一栋社区住宅的铁栅门前,当警车停下来的时候,腾起
  了一层烟尘,而地上也留下了鲜明的一道白色印痕。十几名警察行动有致地迅速下车,干练地在路边集合待命。他们的动作立刻吸引了路上许多正准备离家上班、上课,却不明所以的居民目光。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的警察?
  “好像是有人跳楼……”
  几名无所事事的大楼住户,一边窥视忙碌、机动的警察们,一边窃窃私语着。其中一位居民高声说道:“应该是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砰’的好大一声,吓死人了!”
  “是哪一栋的人啊?”又有人问。
  “不知道。听说是个年轻人……”
  快步迎着警车停车位置走过去的,是这个社区的警卫,他身边还有一名年纪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以及两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子。中年妇女的眼眶殷红,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愁容;两个年轻男孩似乎互不相识,但唯一相同的是脸上担心、眉头深锁的表情。
  令人怵目惊心的是,他们四人的双手、衬衫胸襟和袖口,都染满了鲜红色的血迹!当他们走出大厦的时候,立刻引起围观市民的一阵骚动。
  “救护车来了没有?救护车来了没有?”中年妇人一看到警车,就歇斯底里地朝警方大声哭喊,“快一点……快一点!我的女儿还没死……她还没有死啊!”
  “救护车马上就到。”带头的是分局刑事组长林水森,声音十分镇定。“现在伤者——就是你的女儿——有人照顾吗?”
  “我丈夫在。”中年妇人泣不成声:“他在看着怡岑……”
  鸣笛声延绵数条街道的救护车,终于抵达社区。两位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动作敏捷地进入大楼玄关。在一楼的大厅,围观的住户人数愈来愈多,交头接耳的声浪,也愈来愈刺耳。
  “现场发生在几楼?”医护人员在电梯口问到。
  “在九楼!”
  “那么,跳楼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已经死了。林水森回答说。
  医护人员看到电梯门打开就马上进去了。死者的母亲、两个男孩子、刑事组组长林水森和几名警察则搭乘了另外一部电梯上楼。在电梯的楼层按键上,还可以清楚看见到沾着红色血滴的痕迹,那是报案人在下楼的时候沾上的。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与怡岑是什么关系?”林水森在电梯内询问其中一名男孩。
  “我叫黄仁维,”这个男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我是怡岑的大学同学。”
  “那你是怎么到案发现场来的?”
  “怡岑今天早上打了电话给我。”黄仁维表情忧郁,“她的声音非常微弱,只说了一句救命而已,就立刻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林水森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转向另一个男孩,“那你呢?”
  “我叫蒋清林……我是珊钰的男朋友……”这名男子的年纪略大,表情也更悲伤。“珊钰就是怡岑的姊姊。她发信息给我,只有‘救我’两个字,叫我快来救她。可是,我们进去时,珊钰已经死了……”
  “不要再说了!”女儿一死一重伤的母亲突然大叫,脸上充满了悲痛的神情。如此的大祸突然降临,这足以使她崩溃至歇斯底里的状态。
  一时间狭窄的电梯里,所有人都禁声不语没入一片深沉的死寂。
  林水森不由得叹气。他在想,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不在接到电话与手机短讯的时候就立刻报警,却要先到大厦来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这说明了现在的年轻人,还缺乏应变处理能力。如果警方再早一点赶到这里,而不是在有人跳楼后才到达,说不定会避免这场人间悲剧的发生。可惜,一切都晚了,事态已经如此,再说别的已经没用了。
  短暂的沉默,电梯里的空气如凝滞了一般,只充斥了漫漫的忧伤。就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电梯门终于打开了,已经到达了九楼。眼前一户公寓的大门半敞,门外的鞋子凌乱地丢弃在走廊上。稍前到达的医护人员,此时正推开大门,将担架抬出门口。
  担架上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身上血迹斑驳,意识陷入昏迷状态。她的嘴唇破裂得相当严重,脸颊有淤青的痕迹,颈部缠绕着绷带,伤口似乎刚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但血液似乎还在不断地滴落。
  紧跟着出来的是一名眼圈泛黑的中年男子,双手也沾满鲜血。他应该就是死者的父亲。
  “怡岑……别怕……爸爸会在妳的身边……”
  从担架上伤者的伤势,林水森可以判断出,那个凶手的杀人手法相当残酷。难道被害人与凶手有着极为深刻的仇恨吗?可一个年轻的女孩,又会惹下什么样的仇恨呢?莫非是为了
  “情”这个亘古不变的字眼?
  “请别担心,”林水身向前一步,对中年男子温言道,“我姓林,是负责侦办本案的刑事组组长。医护人员很快就会将您的女儿送到医院进行急救。一切的状况,警方都会确实掌握。”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作为警方的代表,林水森有义务对被害人的亲属表示抚慰。
  男子颓然跌坐在流滴着斑斑血迹的走廊上,不发一语。他的妻子则跪坐在一旁呜咽。林水森沉默片刻之后,便请警察带他们离开现场,并将他们安置在大楼的一楼大厅。毕竟马上要进入案发现场,林水森不希望让老两口再看到血腥的场面。
  那位自称是怡岑大学同学的黄仁维,也跟着搭乘电梯下楼。而珊钰的男友蒋清林,在回头透过大门望了现场最后一眼之后,才难过地离开了。在他离开的时候,眼角渗出两行清澈的泪水。
  在林水森还没有进入凶案现场之前,他的心中此刻先勾勒出案件的简单轮廓——有一名凶手,在杀害了住在这间公寓的一对姊妹之后,随即畏罪跳楼自杀……
  真是这样的吗?一切都要现场调查后才能得出结论。
  身旁的几名警员从走廊外侧拉起黄色的封锁线,林水森谨慎地把白色手套戴上。当他刚一踏入室内,突然有一样毛茸茸的东西从眼前窜起,吓了他一跳。
  “喵呜!”林水森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目光锐利地抬头望着林水森,眼神充满了敌意。它的四足黏满了鲜血,缓缓地在浅黄色的磁砖地板上来回走动,踏得到处都是血脚印,画面非常诡谲。望着白猫对视的双眼,林水森感到后背一阵冰凉。据说猫有九条命,是有灵性的动物,甚至还有说法,猫来自地狱的使者。它出现在现场,意味着什么?林水森不是一个相信怪力乱神传言的人,但此刻,他也微微有了一点悚人的感觉,额头不由自主渗出一排细细密密的汗液。
  不,这里一直不止只有一只波斯猫。彷佛是察觉到新访客的来临,从右侧的房间门内又出现了两只波斯猫。身上的花色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黏满鲜血的四足,以及在地板上留下的血脚印。从客厅正面的电视机上头又跳出一只,阳台的位置也出现一只……
  至少已经看到五只波斯猫。牠们将血迹踩得到处都是,在地板上看起来犹如飘落满地的红色花瓣。左右两侧的房门走道,可以看见溅洒的血迹特别多,形成数片血滩,负伤的被害者似乎曾在此处猛力挣扎过。
  五只波斯猫此刻都盯着林水森,彷佛在专心地观察访客的每一个小动作。
  轻轻地走进公寓里,林水森小心地不去沾到丝毫血迹。一进入室内,就可以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摸了一张雪白的手巾,掩在了鼻子前。
  在靠近阳台落地窗的地板上,林组长注意到阳光从窗外映射进来,照在地面上一样闪闪发光的物体。那是一把长刀,目测至少有四十公分,上面鲜血淋漓——看来这就是凶手使用的凶器。
  林水森组长走进阳台,避开地上沾着血滴的脚印。这些脚印在阳台里来回踱步,而阳台的栏杆上,也可以发现手掌的鲜血握痕。那个凶手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畏罪自杀的。
  林水森从阳台的边缘向外探出头去,他看到距离三十公尺左右的地面上,正在处理坠楼尸体的警局同事们,被一圈黑压压的人群围住,看上去就如蚂蚁一般渺小。地面上躺卧的男尸,似乎已经粉身碎骨。
  ——看来就是这样的,凶手在阳台上爹弃了这把杀人凶器之后,跃出阳台自杀身亡。
  也许这也是凶手最好的选择。杀死了一对姐妹花之后,等待他的法律制裁,也是难逃一死。对于一个死刑犯人来说,最恐惧的,并不是最终到来的死刑,而是等待死刑执行的那段时间,心里的焦燥与惊慌,压力足以让他崩溃,所以,林水森完全可以理解凶手选择跳楼自杀的行为。
  再回到现场。从左侧房间流出的血滩,形状与方向相当混乱,其中有一道颜色特别鲜艳,一直延伸到大门口的玄关处,并在玄关处停留了一段时间,没有在溅往其它地方。这应该就是命案的唯一幸存者——怡岑所留下的血迹。
  沿着血滩的方向,林水森回溯到屋内左侧的房间。他注意到,房门的门面夹板有扭曲破裂的状况,似乎曾遭人撞击或踹踢。
  房内有一具年轻女子的仰躺尸体。和历劫生还的怡岑相同,这具女尸脸上也有一道发青的淤痕。那可能是凶手在胁迫两人期间,以绳索或毛巾捆住她们的嘴巴,不让她们发出求救的呼喊声所造成的。
  在一旁的地上,还丢弃着几只充满皱折、透着血光的大型白色塑料袋,这应该就是用来捆住她们嘴巴的工具吧。林水森暗自点点头,看来自己的猜测应该能够得到证实。
  不过,这具女尸的外观却更加惨不忍睹。她的嘴巴被击碎了,满嘴的牙齿已经支离残缺,口部冒着血沫沿着颈部流到地板上。在她死亡的时候,曾经遭遇到了极为凶残的暴力对待。看来凶手与她也有着极深的矛盾与仇恨。
  除此之外,女尸的额头上也有刀伤,而喉颈部位更是鲜血淋漓,充满戳刺的破口。尸体附近留有猛烈的挣扎血迹,双手交叉在背后,被一副手铐牢牢锁住。尸体的下半身,则可以看到尿湿的淡黄色水痕,这是死前失禁的生理反应。
  这名被害者——她应该就是怡岑的姊姊,珊钰——死得实在太凄惨了。
  林水森是个见习了血腥现场的警察,但在看到这一幕后,也感觉到双腿微微发软。这个凶手实在是太残忍了!
  在地板的另一侧,还可以看到另一滩人形的血泊。那就是怡岑重伤匍匐爬出的起点。
  而在房内的书桌上,林水森有了新的发现——在桌子上,有一张写满文字的A4纸,被一把玩具手枪压着。林水森没有将A4纸上的玩具枪移开,他小心翼翼地垂下头来凑过去阅读。
  ——这是一封遗书!
  遗书上字体的笔划工整,并没有沾上任何血迹,大约有三、四百字。署名只有两个字——国易。
  “难道就是这个叫国易的男人,杀了这对姊妹花吗?”林水森喃喃自语。
  “组长!”一名警察突然在门口叫道,声音很是颤抖与突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了?”林水森也被声音吓了一跳,他没有再细读遗书上的文字,立即回头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请……请过来看一下!”警察的语气似乎有些充满了恐惧。
  林水森转过身来,跟着警察离开命案现场,随而走进右侧的房间。
  当他探头看到了右侧屋里的情形时,不由得一愣,然后立刻感觉胃部有些痉挛。作为一个资深的警察,是绝对不会因为看到血腥场面而呕吐的。但林水森在看到了屋中一幕之后,却感到了严重的不适。
  屋里,躺着的是两具尸体!
  除了刚才一死一重伤的姊妹之外,林水森没有想到,在右侧的房内,居然还有两具尸体!这么一来,这个叫做国易的男人,杀人一共导致三死一重伤!
  这两具同处一室的尸体是一男一女,男尸仅着内裤,而女尸则穿了样式舒适的睡衣。从两人简单的衣着来判断,他们很可能是一对情侣。
  比起珊钰的尸体,这两具尸体的死状更为凄零。男尸额头上有一道深入脑部的砍伤,血流满面;而喉咙上则有一道几乎斩断脖子的刀伤,显见凶手力道之猛烈。女尸的颈喉部位同样有多处刺伤,几乎要把脖子戳穿。两具尸体都没有挣扎或打斗的迹象。
  房内的墙角位置,可以看到一大片鲜红的血花溅痕,犹如一幅恶魔绘制的泼墨画作!
  ——这就是恶魔的刑场!
  两人尸体躺卧的姿势,呈头肩相依相靠状。有一头灰猫就站在女尸的腹部上,全身的毛染满鲜血,粗大的尾巴高高举起,露出张牙舞爪的姿态,不让任何人靠近,让凶案现场的画面更形可怖。
  “这里……怎么还会有两具尸体?”林水森的声音已经同样颤抖。
  那个警察缓缓答道:“据黄仁维说,那是两姊妹的室友,以及室友的男朋友。”
  “把猫赶走好吗?”林组长说:“这样会破坏现场的。”暂时的不适感过去之后,林水森立刻投入到工作中。无疑,他是个非常敬业的警察。
  “那只灰猫凶得很,根本不想走开,它已经攻击我们三次了。它的爪子好尖利……”警察解释道。
  对警方怒目瞪视的灰猫,此时突然低下头来,前腿与后腿竭力地靠拢,背则高高地隆起。它伸出舌头,在女尸的脸颊上轻轻舔舐,眼神中颇有不舍,发出呜呜的低鸣声,就像是在哀恸地饮泣一般。
  看到这一幕,林水森心里最柔弱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早晨,在这套公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怡岑身受重伤,从医院里反馈回来的消息,她还在抢救之中,很难说她到底会不会被抢救回来。如果她因为伤重而去世的话,那么屋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就只有屋里的这几只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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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凶手的轮廓   
  接下来的工作是属于检察官的了。负责这起案件的检察官名叫罗天雄,也是一名资深的检察官,对于讯问有着独特的一套手法。
  罗天雄在请进了黄仁维后,先是客气地让他坐下,然后递过了一杯冷热适中的开水。
  “这边请坐。”罗天雄检察官的口气温和,你好,我姓罗。”
  “你好……”黄仁维第一次面对检察官,表情似乎有点胆怯。
  罗天雄先询问了黄仁维与死者姚怡岑的关系。
  黄仁维怯生生地回答:“我们是同班同学。”
  罗天雄示意黄仁维不要太过于紧张,他的目的只是想查出事实真相。而且,最重要的是,警方从来就没有把黄仁维当作嫌疑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关系人而已。
  罗检察官问:“我听局里的同仁说,案发时你曾经接到姚怡岑的电话……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七点十五分。”黄仁维在听了检察官的解释后,稍稍放松了一点。
  “那是很早的时间,”检察官上身前倾,但没有改变问话的语调,“你们的感情很好吗?”
  “您误会了,罗检察官,我们只能算是很好的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罗天雄诧异地问。
  黄仁维听到这个问题,踌躇了一会儿:“我们只是很谈得来,但却并不是男女朋友。”但从他的言语之间,罗天雄却听出了一点隐隐的遗憾——也许,在黄仁维的心目里,他一直渴望着成为怡岑的男朋友。
  “好。”检察官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那请谈谈你接到电话之后的行动吧。”
  黄仁维的心情好像放松了一些,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接到了怡岑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只有隐约的嘈杂声与尖叫声,怡岑却并没有说话。黄仁维大声询问怡岑了什么事,这时才在话筒里听到怡岑微弱的声音,只有两个字——“救命!”
  我立刻感觉大事不妙,于是赶紧骑了摩托车,冲到这里来。但是,来到大厦一楼的时候,这里的警卫却不让他进来。可以这么说,这里的警卫都很敬业,他们绝对不会放进任何一个看上去很陌生的人。警卫告诉他,除非有住户下来接待,否则访客是不能够任意进出的,尤其又是这么早的时间。的确,那时天才刚刚亮,作为拜访的话,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于是我请警卫帮忙打电话到怡岑的房里,但是电话完全不通。警卫并不相信我所说的关于怡岑呼救的事,更认为我给他的是一个假的电话号码。我又试着打手机给怡岑,但是怡岑的手机自从打给他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机了……总之,我与警卫吵了将近二十分钟,警卫才勉强同意让我进来。
  进入社区以后,我立刻奔向九楼,在怡岑的家门外猛按电铃。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应门。他心一急,开始对大门又捶又打,最后才看到大门终于打开。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洪国易……
  “你认为,洪国易在那个时刻出现在姚怡岑的家中,非常奇怪?”听了黄仁维的叙述,罗天雄检察官关切地问道。
  “对!因为,怡岑已经跟洪国易分手了!她再也不想跟那种人交往了,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黄仁维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觉得非常疑惑,就问洪国易为什么在这里,但他却告诉我,他跟怡岑已经复合了,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需要奇怪。”
  黄仁维根本不相信红国易的话。他问洪国易怡岑到哪里去了。洪国易则回答说,怡岑去早餐店上班了。
  这句话,顿时令洪国易露出了破绽。没错,怡岑前阵子的确在早餐店打工,早晨的时候一定不在家。但是,最近学校的期末考快到了,怡岑的功课压力有点重,所以她暂时把打工停掉,只有假日才去帮忙。这天已经是周一了,怡岑根本就没去早餐店打工——洪国易在说谎!
  黄仁维当即揭穿了洪国易的谎言,他要求立刻进门去,但是却被洪国易拒绝了。这个时候,黄仁维突然听到门内居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好像是怡岑的声音。他大吃一惊,确定怡岑真的有生命危险,于是想要硬闯进去。但是洪国易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无论黄仁维怎么敲门,洪国易都毫不理睬。
  黄仁维悲伤地说:“我一直在敲门,我一直都听到里面怡岑在微弱地呼救,可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什么办法也没有……”
  黄仁维脸上的表情非常沮丧,尽管他已表明两人并非男女朋友,但极为亲密的友谊遽然以天人永隔的悲剧收场,想必给他带来极为重大的打击。
  “你说,”罗天雄检察官待黄仁维心情稍微平复,继续问道:“姚怡岑曾经说过,她再也不想和洪国易那种人交往——那么,洪国易到底是哪一种人?”
  “我不知道!因为怡岑很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谈到洪国易。”黄仁维回答。“他们似乎经常吵架。有时候怡岑的心情很差,一句话也不说,但我知道一定和洪国易有关。但是,即使我去问怡岑,她也不会回答我——她看上去虽然很是时尚,但其实她是个很内向的人,心里有话从来都不对别人说。纵使是我这样的好朋友,她也不会说的……”
  检察官继续向黄仁维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了姚氏姊妹的租屋处,一共是三人合租——分别是姊姊姚珊钰一间房、妹妹姚怡岑一间房,而珊钰的同学黄纹璇则租了右侧那间大一点的房间。
  至于黄纹璇房内的另一具男尸,是她的男友黄庸宪。
  在结束了对黄仁维的对话之后,孤身一人坐在社区住宅一楼交谊厅里的罗天雄检察官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倘若洪国易的杀机缘起于感情纠纷,为何姚怡岑的姊姊与居于同室的无辜情侣,也会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洪国易再为残暴,也不应该波及无辜啊。这其中是否有更复杂的原因呢?
  为了更深入了解案情,罗检察官请来姚怡岑的父亲姚朝陆接受询问。他也是第三个赶到案发现场的证人。在询问之前,罗天雄先用温和的语气劝说了几句诸如“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看得出,姚朝陆还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不过,谁都可以理解作为父亲的姚朝陆的心情。转瞬之间,莫名其妙自己的两个女儿,就一个死于非命,而另一个则身受重伤,躺在特护病房中生死未卜。这样的事,无论换成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姚朝陆说话的语气哽咽,但仍然努力强作镇定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姚朝陆的手机突然响了三、四次。看了看来电显示,明明就是怡岑的号码,但对方却怎么也不出声。姚朝陆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他有点担心女儿出事了。而且他的妻子也提醒,女儿那边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在挂断了电话后,又给另一个女儿打电话,可电话却是关机。再给与两个女儿合租一室的黄纹璇打电话,却也是关机。
  听着听筒里传出“该用户已关机”的冰冷女音,姚朝陆焦急了。他赶紧出门,开着车一阵狂驰。从太平到台中市区并不远,但他却感觉路程非常漫长,他把油门踩到了最大,但还是觉得经过的时间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到了台中东区十甲东巷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警卫得知是来找九号楼的怡岑时,并没有阻拦他,因为当时已经有怡岑的同学黄仁维和珊钰的男朋友先后来找过他们,大家都认为情况非常危急。他们几人一起上楼继续敲门,但根本没有响应。
  姚朝陆的眼眶红润着说,最后,他们决定找锁匠来开门。但是当他们一起回到警卫室,正准备拨打电话找锁匠的同时,就突然看到洪国易从九楼阳台跳下来,当场摔死,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这个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的女儿们一定有生命危险!我匆匆回到九楼,才发现小女儿怡岑身受重伤,在努力打开大门以后,已经奄奄一息了……”
  姚朝陆沉吟了一阵,以袖口擦拭眼角的泪水。
  “然后,我让怡岑在玄关躺好,冲进屋内去找珊钰……但……珊钰的伤势更严重,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她昏迷不醒,我怎么摇她,她都没有反应……她死得好惨……我打电话回家,告诉我的妻子,要她快点过来。警卫看到这里真的发生命案,才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罗检察官默默地记下了姚朝陆的证言,但他所需要的线索并不只这些。
  “姚先生,从案发现场的状况来看,”检察官正色道:“我们判断,这件命案的凶手应该就是跳楼自杀的洪国易。不过,命案现场非常混乱,遭到杀害的死者也不只有您的女儿。我认为其中一定有更复杂的内幕……”
  “珊钰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内幕……”姚朝陆泫然欲泣。
  “我想要跟你谈谈洪国易,可以吗?”检察官表情严肃,“他是姚怡岑的男友,或者说曾经是姚怡岑的男友。你知道他们的交往过程吗?”
  一说起洪国易,姚朝陆立刻露出了后悔的表情,他痛哭流涕抽泣着说:“我真不该撮合他们啊——”
  三年前,姚朝陆与妻子参加一支越野吉普车队自驾车旅游。在这个吉普车车队里,姚朝陆结识了洪国易的父母。那对老夫妇人缘很好,又乐于助人,于是他们两家老夫妇渐渐熟悉之后,两家人周末还经常带着各自的孩子开车一起出去旅游。
  渐渐的,姚朝陆发现洪家的儿子洪国易喜欢上他的小女儿怡岑,还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姚朝陆并不反对女儿与洪国易交往,因为毕竟他与洪国易的父母都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久而久之,他却发现了有点不对劲,洪国易的为人并不像他父母那样好……
  首先,洪国易的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想找人打架。而这种暴力倾向,对女儿怡岑是很不好的。另外,洪国易已经二十几岁了,自从服完兵役回来,就一直没有一项正当的职业,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在汽车钣金的工作。而这份工作的薪水很是低廉,连他一个人的花销都不够,更别谈养活怡岑了。
  洪国易成天只想与怡岑腻在一起,甚至还经常趁着姚朝陆与妻子外出旅游不在家里的时候到家里来,在怡岑的房里过夜。姚朝陆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在清理女儿房间的时候,发现没用过的保险套。所以姚朝陆很看不下去,根本无法放心地把小女儿怡岑托付给他。
  姚朝陆也曾经跟怡岑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当时两个年轻人正处热恋期,父母的话怡岑根
  本听不进去。几句话下来,怡岑竟与父亲吵了起来。吵到最后,怡岑居然说要和姐姐珊钰搬出去住,自己在外面生活。大概在半年前,她们就找了珊钰的同学黄纹璇,三个人合租了一层公寓。也就是发生三尸命案的那层公寓。
  “我知道女儿大了,总有一天会独立,但想不到竟是为了这种原因。”姚朝陆悲伤地说。
  而在他们搬出去以后,怡岑还是跟洪国易继续交往。据姚朝陆所知,她们所租的公寓一共有三个房间,后来洪国易也搬了进去,与怡岑同住一间,他们开始光明正大地同居。过了一阵子,怡岑却回家告诉姚朝陆,她想跟洪国易分手,因为她终于也发现了,洪国易个性非常冲动,一生气就会乱摔东西。
  姚朝陆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所以很支持女儿的决定。当初他是念在和洪国易父母之间的交情,才没有阻止他们交往,却没有考虑到女儿怡岑的心情,让她们在赌气之余就搬出去住……
  “唉——”姚朝陆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着说:“我也跟怡岑谈过,既然不想和洪国易在一起,就应该搬回家……可是,怡岑却说姊姊珊钰已经在市区找到一份工作,生活很忙碌,搬来搬去的恐怕太辛苦了……唉……我真的不应该纵容她们……”
  罗天雄点头。现在的年轻人想法的确是他这一辈人所无法理解的,这正是所谓的代沟吧?如今是年轻人常常会为了仅仅是看得对眼,就腻在一起,根本不顾及家人的想法。而他们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起端,就决定悍然分手,根本不去理会旁人的看法。年轻一代是自我的一代,他们只以自我为中心,只考虑自己是否感觉愉快,而不去考虑他人、家庭、社会。这样也许会激发年轻人的创造性与挑战性,但也会让这个社会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商品化。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给不了定论。
  罗天雄也感觉到自己想得太远,于是连忙把思绪拉回了这起案件之中。他不想让姚朝陆继续陷入自责的情绪,于是随即又提起另一个问题。
  “你刚刚提到,洪国易是一个相当暴力的人,”检察官谨慎地说:“那么,他有没有吸毒的习惯?”
  “……为什么这样问?”姚朝陆有些不明白罗检察官提出这样的问题用意何在。
  “姚先生,你到过命案现场。除了你的女儿遭到杀害之外,洪国易还杀了另外一对情侣,也就是姚珊钰的同学黄纹璇,以及她的男友黄庸宪。令我难以理解的是,倘若洪国易是因为单纯的感情纠纷而痛下毒手,为何姚珊钰和室友也会被波及?”罗天雄不紧不慢,温和地说,“命案的现场非常凄惨,三名死者的脖子都中了好几刀,我很难想象,一个神智清醒的人,会作出这么可怕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吸毒,他为什么要杀死其它无辜的人?”
  “我不知道!但是,洪国易似乎很喜欢喝酒……一喝了酒,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吸毒。就连怡岑最痛恨洪国易决定与他分手,而向我诉苦的时候,也没提到过他吸毒的事。”
  罗天雄检察官从姚朝陆的口中,渐渐理清洪国易和幸存者姚怡岑两人感情纠纷的来龙去脉。但是在洪国易与姚珊钰、黄纹璇及黄庸宪之间,是否还隐匿着什么未知的关系,却没有办法获得更多的线索。
  在送出了姚朝陆之后,罗检察官又请进了姚珊钰的男友蒋清林进行询问,在事发的时候,他只比姚朝陆早了三分钟抵达现场。
  蒋清林面容憔悴,似乎还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他的眼睛红肿,彷佛一夜未眠。
  凌晨一点的时候,珊钰打了个电话到我的手机上,可我却没有听到铃声。后来我回电给珊钰,却没有人接。于是,我搭车从台北南下,准备在天亮后到了台中,就可以去找珊钰,送早餐给她。可以看得出,蒋清林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友,体贴、温柔,还很细心。
  “高速公路没有塞车,我大概在凌晨三点就抵达台中了。我心想,珊钰可能已经熟睡了,所以我决定不去吵她,一个人先到网络咖啡厅去上网,打发时间。大概七点半左右,珊钰突然发短信给我……我吓了一大跳,短信的内容只有‘救我’两个字……”
  “我飞快到赶到她住的地方,却看到警卫正在跟怡岑的同学吵架……他们在争执是不是应该找锁匠来的问题。警卫说,我们只是住户的朋友,又不是亲属,让我们进来已经很通融了,怎么可以找锁匠来擅自把门打开?我也提出了手机短信的证据,警卫才开始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姚珊钰的父亲也赶来了,他一来就直奔九楼。他们几人再一次上楼敲门。最后,警卫终于同意让他们找锁匠来。没想到,当他们刚回到警卫室时,洪国易就跳楼自杀了……
  后面蒋清林的供词,与前面两个命案发现者的证词相符。
  罗天雄换了个问题:“你认识洪国易吗?”
  “我跟他见过几次面。都是在珊钰的租屋处。”蒋清林回答:“但我们不熟。”
  “那么姚珊钰跟你谈过洪国易吗?”
  蒋清林回答:“跟我谈过几次。”
  “谈的是哪些话题?”
  蒋清林想了一会后,说:“珊钰很担心怡岑,她认为怡岑应该听从爸妈的话,不要再跟洪国易在一起。怡岑人很温柔,但是个性有点软弱,性格也很内向。我听珊钰说,只要洪国易对怡岑破口大骂,她就不敢轻举妄动。珊钰说,虽然怡岑也想离开他,可是洪国易很不好惹,非常难缠。”
  “哦?!”
  “去年年底——其实就是一、两个礼拜以前,怡岑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跟洪国易交往了。那一天,珊钰的同学黄纹璇生日,大家都到这里来庆祝。洪国易的心情不太好,还告诉大家说他干脆搬出去好了。事实上,珊钰告诉我,根本不是洪国易自已想搬出去的,而是大家要他搬走的。因为他不肯交房租,全都赖给怡岑去付。珊钰当时还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讨厌的家伙了,她们甚至还决定把门锁换掉,再也不让洪国易进门……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呜呜……”蒋清林终于忍不住掉泪了。
  这几句话,让罗天雄很感兴趣。他感觉终于找到了姚怡岑与洪国易之间关键性的矛盾。
  他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姚珊钰很讨厌他这种赖账的行为?”
  “嗯,是的。”
  蒋清林解释说,姚珊钰原本在大学夜间部上课,而且还有一份计算机文书的工作。但是后来因为已经搬出来住,还得支付房租,经济压力骤然增大,所以一直拼命加班与兼职,身体也很是受不了。因为实在忙不过来,姚珊钰所以只好在去年十一月办休学,专心工作。
  姚怡岑也是这样。平常在技术学院上课,还得去早餐店打工。姊妹两人在外头生活,本来负担就很重,所以珊钰她实在很难容忍洪国易这种白吃白住的行为。
  姚怡岑光靠打工,要负担生活费、房租以及学费已经很辛苦,如果再加上还得帮洪国易付房租,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而让姚珊钰来帮忙垫付这笔钱,更是没有道理的事,她们俩的经济压力都很沉重,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如果让姚家姐妹的父亲姚朝陆来出这笔钱,那是更不可能的事。他本来就已经在反对小女儿怡岑与洪国易的交往,此时让他来出钱,他肯定会破口大骂,领怡岑回家的。
  罗天雄又问姚珊钰的同学黄纹璇对洪国易的看法又是怎样的。
  “纹璇在一家人寿公司上班,地点也在东区。”蒋清林仔细想了一想才说。
  黄纹璇的工作量很大,做人寿业务员是件劳力劳心的工作,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客户,一不小心还要挨骂。更有甚者,还会遇到色狼型的客户,这种客户就是吃定了年轻貌美的女性业务员,以签单的条件来诱惑年轻女子。所以可以预料,黄纹璇的工作压力非常大。
  她通常一回到家倒头就睡,根本不想去管怡岑和洪国易的事。而且,既然洪国易先前的房租既然都已经由怡岑负担了,洪国易是不是继续住在屋里,她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意见。
  侦讯至此,洪国易和姚珊钰的冲突导火线,也渐渐明朗。
  洪国易确实有杀死姚珊钰的动机。
  姚珊钰不仅反对妹妹和洪国易继续交往,还可能和洪国易有金钱纠纷。洪国易确实有可能在气愤至极、失去理智之余,将姚怡岑杀成重伤后,还连带迁怒姚珊钰,将她砍死。
  可是,如果蒋清林说的是实话,洪国易根本不该杀死黄纹璇和黄庸宪呀!这对情侣与洪国易完全没有任何矛盾,为什么他们会死于这场杀戮之中呢?
  罗天雄百思不得其解。他站在窗边点上了一根香烟,望着远处的另外几幢社区里的住宅。那边几幢楼的阳台上,站着很多好奇的住户,朝着九号楼指指戳戳,似乎还在讨论早晨的那起命案。在他们的眼中,只知道有人跳楼自杀身亡,而不知道在这起自杀案之后还藏着这么多残忍、诡异的罪行。
  而最让罗天雄弄不明白的是,到底在洪国易的心中,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杀机?
  读者推理时间
  * 灭门血案凶杀动机!
  手段凶残的谋杀案,现场状况相当凄惨!然而,单纯的男女分手谈判破裂所导致的谋杀案,为什么会波及到毫无干系的黄纹璇与黄庸宪呢?
  (一)嫌犯洪国易的谋杀企图无意间被两人识破了吗?
  (二)洪嫌与此二人有不可告人的感情纠葛?是因为洪嫌爱上了黄纹璇?还是姚珊钰与黄庸宪有暧昧关系迫使洪嫌痛下杀手呢?
  (三)或者,根本是因为洪嫌酒后乱性或吸毒瞌药导致的无差别杀人事件呢?
  * 各位亲爱的读者,您从前半段的案发过程与证人们所叙述的证言中,看到蛛丝马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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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鉴识报告   
  分局刑事组第一次召开洪国易杀人案的记者会,并邀请了新闻界的一些朋友参加。由于凶手手法异常残忍,并造成三死一重伤的惨剧,而凶手犯案后随即自杀,其动机仍然疑点重重,唯一的幸存者至今也昏迷不醒。各家报刊杂志接连几日都用大版篇幅进行了报导,并对事实真相进行了各种个样的揣测,记者们为了了解更进一步的情况,因此都纷纷赶到了警局的新闻发布会场,熙熙攘攘的记者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
  主持情况通报会的,是林水森刑事组长。这几日来,他被这起案件搞得焦头烂额,眼睛也因为长时间没睡眠,而显得红肿不堪。
  “关于这桩命案,”林水森起身,在讲台前报告:“凶嫌洪国易,二十三岁,目前在车厂担任钣金工人。今天清晨,洪国易疑因感情纠纷,杀害刚分手的女友、十九岁的姚怡岑,女友的姊姊、二十一岁的姚珊钰,以及同住的黄纹璇和其男友黄庸宪,分别是二十二岁和二十六岁。”
  林水森顿了顿,下面的记者顿时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林水森看了一眼记者的反应后,继续通报警方的发现。
  当我们抵达现场时,洪国易已经跳楼自杀,当场死亡。除了姚怡岑还有生命迹象之外,其它三名被害人已经死亡。目前姚怡岑还在国军台中总医院接受治疗,目前还没有脱离险境,无法接受警方侦讯。
  在命案现场,我们起出一柄长刀、一柄短蓝波刀、一副手铐,和一把玩具枪,其中这柄长刀沾满血迹,经初步鉴定,我们认定这应是主要的作案凶器。现场还找到两个白色的大塑料袋,相信应该是洪国易在杀害姚氏姊妹之前,曾经将塑料袋卷成长条形,绑住两人的嘴巴,防止她们喊叫。
  我们还找到一封洪国易所写的遗书。这封遗书有数百字,里面提到一位名叫宜真的女子。我们怀疑,洪国易的杀人动机很可能与这名叫宜真的女子有关。此外,洪国易在遗书中还声称,因为没有办法处理好与姚怡岑的感情问题,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不该做的事,他还不断对父母道歉。
  由于遗书的字体工整,并没有沾到任何血迹,所以警芳认为,洪国易的杀人行为应是有预谋的,遗书是在行动以前就早已经写好的。信末写上“国易绝笔”四个字,这表示他在犯下罪行以前,就做好了畏罪自杀的念头。
  林水森刑事组长在简单通报完案件情况后,停顿了一下,咳了几声嗽清清喉咙。他发现全场寂静无声,众人屏息聆听。
  “由于姚怡岑尚未清醒,我们暂时无法判断案发的确切时间,这必须等到法医对尸体进行解剖后才能知道。不过,我们推测,案发时间应该在昨天深夜。根据我们的了解,附近住户曾经在三更半夜听到吵架的声音。当时邻居多不以为意,因为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林水森继续向记者们讲述警方的发现。
  在屋内发出吵架的声音之前,社区晚间值班警卫曾经在接近午夜的时候,看到住在右侧房间,姚怡岑的同学黄纹璇极其男友黄庸宪走出大厦。大概在二十分钟后返回,回来时带了几个装着饭盒的小塑料袋。我们在黄纹璇的卧室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每天黄纹璇收入支出的详细记录,根据记帐本里的记录,这对情侣当晚的确是到社区外面的夜市去吃宵夜,并且还打包回来给姚氏姊妹吃。在现场的垃圾桶里,我们找到一些卤味的食物残渣和使用过的饭盒与塑料袋,这也可以证明记帐本里的真实性。以上证据表明,洪国易在进去之前,屋内的四个人都已经吃过宵夜了——也就是说,洪国易进屋应该是十二点以后的事。这对判断凶案发生时间,是非常重要的。
  而洪国易稍早前的一段时间,曾经住在这套房里,就跟姚怡岑同一个房间,当时他们处于热恋与同居的状态。但后来因为他的性格原因,再加上经济状态捉襟见肘,根本就不愿意也拿不出房租来,所以其它三人才决定不让他继续住下去。
  虽然洪国易和姚怡岑已经分手,但姚氏姊妹并没有料到他会预谋犯罪,杀害早就不想和他交往的姚怡岑,以及力劝他们分手的姚珊钰,所以才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开门让他进来。再加上遗书中提到的宜真,显示这场争吵应该是分手前的谈判,原因则是三角恋爱。
  因为吵得太激烈,所以很可能吵醒了睡在邻房的黄纹璇和黄庸宪。这对情侣也许是出来劝架的,却在劝架过程中遭到洪国易的杀害。我们推理当时洪国易杀红了眼,所以才会殃及无辜。房内的还有七只波斯猫,都是黄纹璇所饲养的, 由于这些波斯猫都没有受伤,因此洪国易对黄纹璇极其男友,应该并没有强烈的恨意。
  杀害了黄纹璇和黄庸宪之后,洪国易已经无法回头。他扯断了现场的电话线,不让她们跟外界联络。并且,他以手铐将姚珊钰铐住,在两人的脸上绑了塑料袋,不让她们呼救,并手持长刀恫吓两人,继续跟她们谈判。就在这个时候,姚怡岑的男性好友黄仁维赶到了现场,并敲开了门。洪国易原本想用一套托辞将黄仁维骗走,于是称姚怡岑去早餐店打工了,但他却不知道姚怡岑早在几周前就辞去了早餐店里的工作,并将此事告诉了黄仁维。当他的谎言被黄仁维揭穿后,他又关上了大门,不再让姚怡岑的朋友入室。但此时黄仁维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而姚氏姊妹的父亲及姚珊钰的男友也先后赶到了现场,洪国易的心理压力骤然增大,在丧心病狂的状态中,他发疯般砍死了姚珊钰、并杀伤姚怡岑后畏罪自杀。
  这就是我们所做出的案件真实场景重演。但是事实真相真是如此吗?就连林水森的心里也重重地划上了一个问号。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现场发现的痕迹进行推演的,还缺乏真正的客观证据。
  林水森埋着头,看中手里的情况通报通稿,读出了最后几句话:
  “我们认为,在姚氏姊妹遭到捆绑之际,她们很机警地藏妥各自的手机,所以才有办法趁洪国易不注意的时候联络亲友,否则姚怡岑也很难捡回一条命。根据屋内散乱无章的血迹流向,以及手机上的血迹,我们判断洪国易当时已经丧失理智,分别拖拉过负伤的姚氏姊妹,不知道想做什么,所以才给了暂时不受监视的另外一人有联络的机会。”
  警方的调查报告到此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轮到了记者的发问。
  “洪国易的杀人手法非常残忍,但是被害者其中之一的姚怡岑却逃过一劫。”一名男记者率先发问。“而她正好是洪国易的女朋友,其它三名被害的关系都不如幸存者这么亲密。她会不会是洪国易故意留下的活口?请问警方对这个可能性有什么看法?”这样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在很多国外的惊栗片里,变态杀手都喜欢在命案现场留下一个活口,希望活口在事发之后,能够完整叙述案发的经过。这对于那种一开始就决意会在最终时刻畏罪自杀结束生命的犯罪者来说,能够满足其变态的心理。最起码,他想让更多人知道他究竟是现场做过什么。或许,这也是一种变异的“个人英雄主义”吧。
  不过,林水森并不怎么想。他侃侃说道:“我们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姚怡岑在送医的时候,生命危在旦夕,几乎就要断气。即使是现在,她都处于生死为卜的状态,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如果假设洪国易根本不想杀她,那又何必给她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呢?”
  一名女记者举手发问:“据说洪国易在当兵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军中男性战友交往密切,关系匪浅,请问他们是不是可能有同性恋的关系?如果真有同性恋的关系存在,那么对这起案件又会不会有所关联呢?”
  林水森显然有点惊讶于记者消息的灵通,关于这个问题,就连警方都不曾考虑到。林水森不由得叹服记者的本事,的确现在的记者在嗅到了新闻的气息后,就如寻找水源的骆驼一般,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林水森沉吟片刻后,说:“关于这个问题,警方目前没有办法公布任何消息。但是我要说的是,我们调查洪国易周遭的人际关系,主要是想确定他是不是透过什么管道,买到毒品或迷幻药一类的东西,在酒醉或服药之后,意识亢奋无法克制,所以才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他又把问题绕回了命案中,他实在是不想把案件与犯罪者的性倾向联系到一起。他一直都认为,一个人的性倾向,是他的个人选择,同性恋并不等于心理变态。这正如大部分的人习惯于用右手干活,而总有一部分人,习惯于用左手使用工具。这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洪国易到底是同性恋吗?”女记者依然穷追不舍地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可以料想,这个女记者一定是一家靠出位新闻博取读者喜好的八卦周刊。
  林水森虽然对这个女记者很是不满,但他还是很温和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至于洪国易的性倾向,可能要等法医验尸之后才能确定。毕竟这属于个人的隐私,从遗书上判定,主要的动机是男女感情纠纷。”
  “遗书上留下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宜真。据说他在遗书里曾经说,他对不起宜真。请问宜真跟洪国易的关系?”另一名记者发问。
  林水森在听了这个记者的话之后,眉头紧蹙。遗书的内容是绝对机密,这个记者竟然知道遗书里洪国易说过对不起宜真的话,实在是令林水森在惊讶的同时,佩服记者的消息灵通。
  林水森凝重地看了一眼提问的记者,说:“目前警方仍然在寻找宜真的下落,还在洪国易的手机通联纪录中寻找线索。也希望宜真小姐看到警方的声明,可以主动到案说明。据洪国易的朋友说,洪国易经常提起宜真这个人,但只是说她是个很好的异性朋友,但却从来没有邀出来跟大家一同见面。”
  “组长,你刚刚提到洪国易并没有杀害黄纹璇和黄庸宪的明显动机,”这次又是一名男记者。“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黄庸宪和姚怡岑有暧昧关系,被洪国易发现了?”看来他也属于一家喜欢出位新闻的八卦周刊,希望这起案件与三角关系有关。
  林水森心想,从同性恋、双性恋到三角关系、多角关系,这些记者的想象力实在很丰富。
  当然,凶手的身分虽然很快就能够确定,但牵涉到的关系人太多,所以每一种可能性,警方还是必须详细检验。于是他回答道:“关于这一项猜测,警方一定会慎重考虑。不过,据黄庸宪的家属说,他们两人感情非常融洽,甚至已经到达论及婚嫁的程度。黄庸宪目前住在潭子乡,只有周末时才会到女友家过夜,我认为他跟姚怡岑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但是,现在新新人类的爱情观非常混乱,”这名男记者好像不太满意组长的回答,“今天一下子爱上A,明天又爱上B,不管是爱上谁,通常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决定了,而且对方是异性还是同性,年纪是大是小根本就不重要……”
  没错,虽然这名男记者爱乱编故事,但他对年轻一代的观察并没有错。正如一个年轻人在问卷调查里所说的一句话:年龄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身高不是问题,就连性别也不
  是问题,只要开心就好。
  “为了小小的情感问题而决定杀人或自杀,这种社会事件愈来愈多。现代男女的感情生活,已经不是像我这种老头子可以想象了”——林组长心想。但是,如果他真的说有这个可能,那么这些记者一定会有更多离奇的故事好写,而这却只会增加死者与伤者家属的困扰。
  无论如何,造成三死一重伤的重大刑案,绝对不能够找到小小的动机就随便做出结论。
  其实,命案的真相关键,只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上——历劫不死、尚未苏醒的的姚怡岑。
  只要她苏醒了,那么事实的真相就立刻呼之欲出。
  但是,如果她一直不苏醒呢?如果她成了植物人怎么办?那么事实的真相,难道就只有屋里的那几只波斯猫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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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7 14:3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幸存者证言   
  案发后隔日,罗天雄检察官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姚怡岑的主治医生兴奋地告诉检察官——姚怡岑已经苏醒了。罗天雄随即赶到台中总医院进行探视,希望能更为深入地了解命案的发生全过程。
  姚怡岑是在事发当天早上八点四十分送抵医院的,那时因为颈部出血过多已经休克。经过紧急抢救并施以心脏电击后才恢复了心跳。当时只能依靠呼吸器维持生命,接着,她被立
  即送入手术房,进行了整整长达七小时的外科手术。
  姚怡岑全身总共被砍七刀,其中背部与颈部连接处一刀、后背有三刀、颈部正面一刀、右耳下方的颈部两刀。特别是右耳的其中一刀,刀伤极深,已经划破颈总动脉,差一点就会致命,也才会造成大量出血;而后背有一刀则损及颈椎神经,使姚怡岑有瘫痪之虞。
  手术进行期间,姚怡岑的生命迹象一直很不稳定,紧急输血至少九千CC,操刀的外科医师替她缝合了颈动脉,并进一步检查颈椎神经的损伤是否会影响肢体功能。手术之后,经过了一天一夜在加护ICU病房的观察,才总算度过危险期。
  隔天上午,姚怡岑终于苏醒,意识也相当清楚,虽然由于插管的缘故无法与人交谈,但是已经可以靠点头的方式来回答姚母的问题。
  姚母见小女儿苏醒,喜极而泣。姚怡岑虽然很虚弱,但还是硬挺着试图以书写的方式和母亲交谈。尽管姚怡岑的右手仍然不甚灵活,但她依然在纸上以歪斜的字体,一笔一划写下案发的简单经过。在场的医护人员也为她顽强的生命力而感到骄傲与感动。
  姚怡岑所写下歪歪斜斜的字体,虽然只有寥寥三行,但也足以说明事发当时的经过。
  ——洪国易因分手谈判破裂,才会下毒手。
  ——他凶残地一刀刀追杀姊姊。
  ——谢谢妈妈,还有许多人的关切。
  姚怡岑还问到了姊姊以及黄纹璇、黄庸宪现在怎么样,显然她对三人已经死亡的现状毫不知情。姚母为了避免给她带来太大的刺激,不敢告诉姚怡岑实情,只能说三人还在抢救之中。
  姚怡岑虽然伤势严重,但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年轻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仅仅苏醒几日,就已经有体力可以接受检警双方的询问了。
  刑事组长林水森与资深监察官罗天雄共同主持了向姚怡岑进行的情况询问。在接受询问的时候,姚怡岑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已经可以断断续续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问题。
  罗天雄拿着笔记本温和的对姚怡岑说,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问一些例行的问题。等姚怡岑稍稍放松之后,林水森问:“那天下手杀害你、你的姊姊珊钰,还有黄纹璇和黄庸宪的凶手,是不是就是洪国易?”
  姚怡岑点头,她的神情一下变得相当激动,脸涨得通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医生连忙过来检测她的血压与脉搏,等她身体状况稍微平复一点的时候才允许警方与检方继续提问。但医生一再让林水森不要问出太过于刺激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所有问出的问题,对于姚怡岑来说,都会令她回到前几日那个恶魔刑场般的清晨,这又怎么可能不让她不激动?
  于是,林水森只好把问话的权利转交给罗天雄。毕竟罗检察官有着多年的询问经验,再加上年龄大一些,更容易获得姚怡岑的信任。
  罗天雄接过了笔记本,却缓缓合上,然后轻柔地问姚怡岑:“洪国易是在什么时候行凶的?”
  他的声音像春风一般和熙,也让姚怡岑稍稍舒服了一点。
  姚怡岑回忆了一会之后,说:“是那天早上六点。”
  罗天雄又问:“那么,洪国易行凶的顺序是怎么样的呢?”
  一提到这个问题,姚怡岑又有些心跳加快,面色潮红。但她还是慢慢说出了那天早晨发生的一切。
  凌晨六点左右,听到“砰”的一声响。卧室的门被踹开了,门口站着手持利刃的洪国易。拿刀想要杀我,我躺在床上,洪国易站在门边,虽然相隔有段距离,我还是清楚的记得他好像喝过酒,全身都是浓重的酒臭味。我尖叫一声,差一点当场被他砍死。
  睡在一旁的姊姊姚珊钰,这个时候也被惊醒了。
  自从我跟洪国易分手之后,我就一直睡不好觉,常常会做噩梦。姊姊很担心我,所以晚上都会跟我睡在一起。
  洪国易什么都没说,就冲了过来,提着刀胡乱地砍了好几刀。我看到姊姊双手都被砍伤了,血流了好多,倒在地上呻吟。我自己也受了伤,差一点就痛昏了过去。
  这时候,住在右侧隔壁的纹璇姐和庸宪哥也被吵醒了。他们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想要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我和姐姐躺在血泊里。洪国易看到黄纹璇与黄庸宪后,知道自己行凶的事情已经败露,而转身持刀杀向他们两人。姐姐好像还想起来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拦洪国易,可我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愈来愈冷,然后眼前一黑,缓慢地进入了昏迷状态,再也没有了一点意识……
  听到姚怡岑说完这些话之后,罗天雄与林水森不由的相互对视了一眼,这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跟警方调查出的结果出入颇大。事发当天有邻居提供过线索,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曾经听到从屋里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难道说,三更半夜的吵架声,并不是从凶案现场传出来的?
  姚怡岑继续说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渐渐醒过来。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洪国易坐在对面的房间里,冷酷地盯着姊姊姚珊钰、黄纹璇和黄庸宪。他们三人都受了伤,身体不断有血在流淌出来,滴到地上。地上已经形成了一滩血泊,姊姊的伤势比较轻,她的手被洪国易用手铐铐了起来。洪国易歇斯底里地在屋里大声叫嚷着,似乎是在教训他们,说他们不应该跟他吵房租的事情。
  我见机不可失,连忙挣扎着爬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找出了手机。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密友黄仁维,想要向他求救。可我又害怕讲电话的声音不小心被洪国易听见,于是只好用很微弱的声音向黄仁维喊救命。但还是被洪国易发现了我微弱隐约说话的声音。他一感觉情况有异,便立刻走过来察看我的状况。
  我见洪国易进了屋,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迷不醒。洪国易看到我还在昏迷,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然后,我从他的脚步声中判断洪国易又回到对面的房间,我连忙又打开手机,赶紧给爸爸又打电话。可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电话刚通,洪国易又回来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出声,只好把手机藏在身体底下,让手机自己接通。
  后来,我感到身体再次渐渐失去知觉……然后又失去了一阵子的意识。再后来,就听到门外有用力敲门的撞击声。睁开眼睛一看,姊姊就躺在她的身旁,已经昏过去了,而洪国易人已经不在对面的房间了。听声音,他好像在阳台。我奋力爬出房间,亲眼看到他从阳台跳下去……
  姚怡岑最后说:“我终于撑到脱离险境,洪国易自杀了。我努力爬到玄关,把门锁打开,我还想继续往外爬,但是我的血流了好多,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好像听到爸爸的呼唤声,但是我根本说不出话来回答他……然后我终于看到门打开了,我看到爸爸,还看到了黄仁维与清林哥,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坐在一旁静静守候的姚母,听到这里也泪流满面。
  林水森插话道:“那么,你知道洪国易杀你们的动机吗?”
  姚怡岑回答:“我猜的话,他的动机应该有两个。”
  第一,我想要跟他分手。这件事情我们之间已经吵了好多次,却一直没有办法解决。他说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陪着我,但我只感觉这个人很凶、很可怕。记得有一次,洪国易甚至威胁我,说只要我离开他,他就要杀光我全家。看到他愤怒的举动,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我不敢再在洪国易面前谈分手的问题。只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拿刀对着了我,而且还对我的姊姊,以及姊姊的同学,还有同学的男友……
  洪国易还曾经怀疑我和同学黄仁维在交往。但事实上,我们只是好朋友,从来没有交往过。我之所以会和洪国易分手,纯粹只是受不了洪国易的那种性格。洪国易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还动不动就生气。摔东西泄愤。经常对我破口大骂,我无法继续承受这种折磨,所以我才决定分手的。
  罗天雄检察官点点头,示意姚怡岑继续说下去。
  洪国易行凶的第二个动机,是为了钱。虽然他前阵子找到一份汽车钣金的工作,但是薪水并不高,而且他把钱都花在酗酒上面。请他交房租,他却连甩都不甩。姊姊很讨厌他这种行为,联合黄纹璇要叫他搬出去。前两个礼拜,他才终于搬出去,可是,我看得出来,他非常生气。
  罗天雄突然问:“我听说,你们等他搬走以后,就立刻把门锁换掉?”
  姚怡岑点点头, 回答:“我们怕他再回来纠缠不清,所以才这么做。”
  “那么,洪国易在行凶当天,他是怎么进屋子里的?”罗天雄这时感到了好奇与不解。
  “我不知道!”
  林水森揣测道:“难道你们那天晚上忘了把大门锁好?”
  “前一天晚上,纹璇姐和庸宪哥曾经出门帮我们买宵夜,带回来一起吃。”姚怡岑苍白的脸颊显得非常困惑:“会不会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忘了把门锁好……”
  罗天雄检察官不发一语,专注地看着适才记下的笔录。虽然凶嫌洪国易的杀人动机,已经获得姚怡岑的证实,但是他心中最难解的谜团,却依旧无法解开。
  倘若只是事情败露,洪国易的杀人手法为何如此残酷?
  这个谜团,会不会与尚未出面的女子宜真有关?
  黄纹璇和黄庸宪,深夜真的只是出去买宵夜吗?既然为了防范黄国易再回来纠缠不清,他们都已经换了新的门锁,回家以后怎么会疏忽得忘记把门锁好?
  案件看上去似呼即将落幕,但侦办的方向却逐渐踏入死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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