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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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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4 10: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蔚蓝深蓝 于 2009-7-17 21:47 编辑

如果早知道会有那样悲惨的结果,张葛怎么都不会带着小毫到玉黄山森林公园去玩。
  小毫是张葛的女友,她的体重只有40公斤,很瘦弱,身上总是凉凉的,好像不产生热量一样。平时,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总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张葛和小毫已经在一起同居两年了,只是一直没领结婚证。
  张葛在一家企业办公室当秘书,惟一的特长是总结写得好。小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出纳,整天跟钞票打交道。可以说,他俩都不是什么浪漫型的人。这天,张葛却突然心血来潮,要领着小毫去野游。
  “去哪?”小毫似乎没什么兴趣。
  “玉黄山森林公园,听说那里很好玩。”张葛说。
  玉黄山森林公园离市区有60公里,张葛和小毫都没有去过。

  “会不会很危险呀?”小毫问,她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旅游景点有什么危险?”
  “等到五一放假吧。”
  “放假的时候人太多,没意思。我们分头跟单位请两天假,明天就去。”
  他们是上午出发的,太阳很好,他们的心情也很好。只是,张葛从厂里借的那辆吉普车略显破旧,没有暖气,而且窗子漏风。
     小毫死了,死于体温过低。
  本来,她的尸体应该放进医院的太平间。可是张葛却坚持要把小毫放到家里去。
  他说他要单独守侯她一夜。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回到了家。
  他们的房子是自己买的,从建行贷的款,十年按揭,现在还不到一年。
  家里真暖和,进了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个家很简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是对于张葛来说无比亲切。
  墙上的那些小饰物都是小毫买回来的,甚至椅子垫都是她亲手缝成的,可此时她蜷缩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的表情很详和,医生说,死于体温过低的人都是这样的,《未完待看》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0: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张床是张葛自己设计的,很宽大,很舒适。两年来,那上面承载着他们的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可是,他亲爱的小毫很快就要变成一撮灰,装进盒子里,那盒子跟她的首饰盒一样大……
  天渐渐黑下来,小毫的脸一点点陷入了黑暗中。都说死人可怕,张葛却没有一点恐惧,他轻轻抚摩着小毫冰凉的额头,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说着情话。
  他觉得,他的小毫一定听得见的。
  此时,他的心中悔恨不已。平时,他的方向感就不好,经常领小毫走冤枉路。而小毫总是默默无声地跟着他,从来不抱怨,他就是她的方向。
  为什么要去森林公园呢?为什么要离开管理处朝森林深处走呢?为什么让她留在车里呢?那时候她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啊……
  男人应该给女人带来安全和保护,可张葛觉得,他不但没有做到,反而把小毫害死了。
  哭着哭着,张葛累了,趴在床头打起了瞌睡。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软软地动,他睁眼一看,身边竟然是一堆堆的绿毛,很多的大眼睛,很多的爪子,很多的腿,都在缓缓地动着。
  是那种叫不出名的动物!有很多个,它们毛烘烘地依偎在一起,紧紧围住了张葛!
  张葛大骇,一下就醒了,摸了摸,身边什么都没有。
  他长长出口气,伸手打开灯。
  屋顶的吊灯很暗,里面的灯泡多数都坏了,只剩下了一只或两只。苍白的灯光照在小毫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恐怖。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小毫的眼皮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张葛的身上像过了电一样,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心中的悲伤被巨大的恐惧替代。
  他忽然想起了一条新闻,那是他在《南方都市报》上看到的,写的是广东顺德市乐从镇一家酒楼发生的事情。酒楼的员工小陈宰杀一条泰国眼镜王蛇,他把蛇头砍下来扔在地上,就忙着剥蛇皮什么的。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忙完了,用钳子准备把那个蛇头夹起来,扔进垃圾箱,那蛇头突然跳起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无名指……小陈被送进佛山市一家医院后,仅仅几分钟就陷入昏迷,停止了呼吸。一般被毒蛇咬伤只需注射一支解毒血清,可是,医生为小陈注射了6支解毒血清尚未脱离危险……
  这个新闻曾经让张葛感到很恐惧。它将改变我们的某些常识。
  假如,你打开一个垃圾箱扔果皮的时候,看见一个脖子被剁得参差不齐、流着血水的蛇头,它盯着你,突然跳起来咬住你……
  那么,有个人就可能在半夜里突然摸到被窝里有一团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还慢慢地蠕动着,开灯一看,竟是一条没有脑袋的蛇。
  那么,在鲜血浸透黄土的法场,一个被砍掉的人头,在大家都散去后,就有可能突然滚到最后一个要离开的人脚前,眨着眼珠说:“请慢走……”
  那么,你虽然死了,你的大脑就有可能还保留着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推进了太平间……
  那么,小毫现在能不能听见呢?
  仔细看,小毫静静地躺着,像一根木头。
  张葛安慰自己说,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未完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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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0: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雪过后的小城,更加静谧。夜深了,除了窗外的一只乌鸦,都睡着了。那只乌鸦在叫,声音很丑陋,很缓慢,很孤单。
  又过了半天,张葛看见小毫的腮部又动了动,那是上下牙在错动,这次他看得很真切,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了!他一下跳起来,后退了一大步,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首先想到这是小毫的鬼魂在作怪。她恨他,因为他的判断失误使她丧了命,所以她在奔赴黄泉的半路上又折回来,想害他。可是,她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诈尸那样一下跳起来把自己掐死呢?难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张葛又恐惧又激动。他在用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在思考,一个人的身体机能和各个器官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就被冷冻了,遇到温暖之后,可以缓过来吗?难道奇迹出现了?
  他轻轻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小毫。”
  她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很痛苦的样子。
  张葛觉得,她一定是听到了,也许她的大脑还不能支配神经,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从那表情上可以感受到,从阴间到阳间的路有多么漫长。
  “小毫!”这次他的声音大了许多。
  这一次,小毫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她在苍白的灯光下朝两面看了看,最后眼睛定在了张葛的脸上。
  这世界死寂无声。
     “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毫问。
  她说话了!张葛觉得她的话没有一点质感,像一缕雾气。
  张葛朝她迈了一步,站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她说:“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去玉黄山玩,迷路了,我们在大雪里奔走……”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然后呢?”
  “后来我们找到了吉普车,我把你留在了车里,一个人去找森林管理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大家开车找了你一宿,在天亮的时候发现了你,可是你已经……昏过去了。”
  张葛没敢用那个“死”字。不管她是人是鬼,那个字都是她所忌讳的。
  小毫的眼圈一红,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儿。这么说,我们得救了?”
  张葛上前扶着她坐起来,感到她的身子很凉:“对呀!我们得救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葛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怀疑我是在做梦,咱俩互相掐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说:“我的手怎么没有知觉?还有我的脚趾!”
  张葛拉过她那像鸡爪一样的手,感到冰凉渗入了骨髓,像死人一样。
  “一会儿吃点阿司匹林,你现在要加快血液循环。”他轻轻为她揉搓着,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脸。
  她疼得叫起来。
  揉搓了一会儿,她的手和脚竟然都有了点血色。这时候,张葛已经有点信任她了。他试探着说:“小毫,真是奇迹!其实,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
  “我已经怎么了?”她直直地看着张葛。
  张葛停下手,考虑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你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什么?”她的声音蓦地大起来,根本不像她平时静悄悄的性格。
  这时候,灯一下灭了,房间一片漆黑。
  张葛的心跳如鼓。他和小毫谁都看不见谁。他偷偷朝后退了退。
  “你是说我死了?”小毫在黑暗中问。
  “医生这样说。”张葛低声说。“你等等,我去点一根蜡。”
  他哆哆嗦嗦地摸到抽屉,摸到蜡和火柴,点着。烛光一跳一跳的,这房间显得更鬼气。
  小毫还坐在床上,她满脸迷惑,问:“那我怎么又活了?你摸摸,我的心是跳的!”
  张葛把蜡固定在茶几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心软软地跳着。
  “这是命不该绝,你又活过来了!”张葛说。
  小毫木木地说:“又活过来了……”
  夜深人静,睡熟的人类缓缓滑进另一个阴虚的时空;清醒的幽灵悄悄融入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
  “我很饿,你赶快炒点肝给我吃。”
  “不行,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再补点维生素。”张葛说。
  说完,张葛来到厨房煮牛奶。
  他的耳朵一直聆听着卧室的动静。
  现在,他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卧室里的这个人将跟他一起生活下去,可是,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说她是人,可她的的确确是死了,至少死了十几个小时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说她是鬼,可鬼的脸上怎么会有血色?心怎么又会跳?
  张葛简直受不了这种大喜大悲的刺激了。
  他决定,明天领她到医院去看看,他相信科学。假如在她身上确实发生了奇迹,那么也应该让医生为她检查一下,看看内脏有没有什么被损坏。
  老实讲,他的心中一直没有彻底放松对小毫的警惕。他在心里努力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当他端着牛奶进了客厅的时候,看见小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姿势就像没起来过一样。她的脸在闪跳的烛光里显得更加苍白。
  好久没下雪了,干冷。好在张葛和小毫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张葛那件是蓝色的,小毫那件是红色的,很醒目。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玉黄山。
  那是一片原始森林,没有人工景观。他们离开管理处那几栋砖房,朝森林深处开了大约5公里,下了车,吃午餐。
  张葛特意给小毫带了一些炒肝,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四周的群山此起彼伏,树木连绵不尽,没有人迹。这时候,天变得灰蒙蒙。
  吃完了饭,两个人正准备四处转转,小毫突然指着不远处说:“张葛,那是什么?”
  张葛一看,一棵树的后面露出一个动物,长得很怪,为了更准确地描述它,大家可以先想象一个狐狸的样子,但这个狐狸身子前倾,前爪离开了地,呈半直立状,好像要站起来;皮毛是绿色;减去两只耳朵,还要去掉一个尾巴;另外,它的眼睛更大,大得有些恐怖。
  这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距离他们只有30米左右,它静默地看着他们,那双过大的眼睛里充满和人类的意会神通。
  小毫紧紧靠在张葛的肩头上,害怕地说:“它,它会吃人吧?”
  张葛假装轻松地说:“怕什么?我过去把它赶走。”
  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大步流星地朝那东西走过去。尽管他的表情恶狠狠,其实他的心里很怯。
  那东西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走近。
  张葛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下来。
  这时候,他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头看,漫天的雪花降落下来。
  他终于在离那个东西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不敢前进了。
  他和它对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毫在身后看着他。他一个男人,如果退回去,那实在很丢人。于是,他想吓吓它,就大声喊了起来:“嗷!嗷!嗷!”
  那东西无动于衷。
  他又举起那粗粗的树枝掷过去,打在了它旁边的树干上,那东西连头都没扭一下,继续看着张葛的眼睛。
  张葛有点慌了。
  突然,他发现那东西抬起一条前腿(它那姿势太像人了,应该说它抬起了一条胳膊),朝管理处方向指了指,好像是在命令他们赶快返回。
  张葛感到,这里很可能有什么危险正等待着他们。他快步退回去,对小毫说:“上车,我们快离开这里。”
  ……后来,张葛才知道,那个东西指给他们的其实是死亡的方向——他认为它指的是管理处的方向,其实正好相反。
  雪越下越大,整个森林一片白茫茫。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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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0:1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等待作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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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4 10:44:28 | 显示全部楼层
应该是好看的故事,快点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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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1:0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张葛开车行驶了很远,却不见管理处的房子,而且四周的景象越看越陌生——他不知道,这时候,他已经驶上了一条荒凉的伐木公路,一点点驶向了森林腹地。
  他的心越来越沉重,眼睛死死盯着雪花飘飞的前途。
  两个人都不说话,他能感到小毫不时地转头看他的脸,她急切地想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目前的情况有多糟。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雪越下越厚。
  他们的车不断地打滑,越走越艰难,终于陷在一个雪坑里,出不来了。张葛一会儿挂前进挡,一会儿挂后退挡,油门踩得震天响,却越陷越深。
  他终于停止了努力,依靠在座位上,看着前方,脸色极其难看。
  小毫颤颤地问:“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我们下车走吧。”
  小毫早就没了主张,她乖顺地点点头。接着,两个人裹紧羽绒服,弃车步行。
  张葛把吉普车上的红色座套扯下来,撕成了很多条,走一段路就在路边的树上系一条,做记号。
  他们在大雪中向前奔走,脚也乱,眼也乱,心也乱。天已经快黑了,可他们一直没有看见管理处的影子。死亡的阴影像夜色一样越来越浓。
  小毫说:“赶快打电话求救吧。”
  “手机根本没信号。”说完,他安慰小毫:“没事的,管理处就在前面。”
  小毫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说:“刚才我们就不该离开车……”
  张葛一下变得很暴躁,他吼道:“你别抱怨了好不好!”
  小毫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张葛立即有点后悔——小毫太娇弱了,她受不了这种寒冷。他伸手为她扫了扫羽绒服上的雪花,温和地说:“对不起……”
  “我太冷了。”
  张葛就带她躲到一个避风的地方,然后把脚都插在对方的胳肢窝里,互相温暖。
  他们坐了一夜。那一夜,小毫一直在哆嗦。终于,天边出现了一丝暗暗的白,张葛拉起小毫,拍掉她身上的霜雪,继续走。雪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天黑得像压了一口锅。
  张葛虽然长得并不高大,但是他很健康。他一直很清醒,至少还没有忘记在树上系布条。
  而小毫却越走越沉默。这时候,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动物又出现了,它半直立在前方的雪地里,距离还是大约30米的样子。雪很白,衬出它古怪的剪影。它的眼睛射出绿莹莹的光。
  张葛倒吸一口凉气。
  它转过身,朝前方跑去,好像牵引他们继续走,到一个什么地方。
  张葛盯着那个动物,惊怵地说:“小毫,我觉得,它是在害我们!”
  小毫呆呆地望着那个动物的背影,没有表情。
  “现在,顺着布条朝回走,必须找到车……”张葛说。
  这时候,小毫竟然不抖了,她的脸上都是霜雪。她无神地看了看张葛,没有说话,默默跟在他后面,朝回走。
  她似乎对能不能找到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他们又走了很长时间。张葛回头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愣愣地朝两边看了看,然后直直地盯着张葛,疑惑地问:“你叫谁?”
  她那眼神让张葛一下恐惧起来:完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张葛把小毫紧紧搂在怀里,眼睛湿了。
  雪仍然不紧不慢地落,人间一片雪白,老天似乎在编织一张巨大的裹尸布。渐渐地,雪已经深过了他们的膝盖,走起来十分艰难。
  当张葛看到那辆抛锚的吉普车的时候,激动得叫出声来。他拽着小毫的手,快步冲过去,把眼看就要冻僵的小毫抱进车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发动车,想制造一点热量。可是,那车却像被死神买通了一样,怎么都打不着火了。
  这车四处漏风,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如果两个人都在这里等,那等于坐以待毙。
  张葛想了想,说:“小毫,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去找救援……”
  小毫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张葛喉咙一酸,下车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来,在车窗外喊:“你千万不要动!你千万等我回来!”
  小毫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懒地朝他挥挥手。
  张葛走了。他判断,昨天一定是方向走反了,这一次,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快黑的时候,张葛竟然找到了森林管理处!可是,当他们开着车,带着熟悉森林路径的管理员,还有急救医生,找到张葛的吉普车的时候,小毫竟然不见了!
  张葛一下就傻了。
  救援车在森林里搜寻了一夜,在次日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在一个雪窝里把小毫找见了。
  小毫缩成小小的一团,张葛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回应。
  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她死了。”
  张葛含着眼泪蹲下身,果然发现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她的身子跟雪一样冰冷。她已经50多个小时没有吃任何食物了。
  张葛抱着她,欲哭无泪。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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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1: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毫死了,死于体温过低。           
  本来,她的尸体应该放进医院的太平间。可是张葛却坚持要把小毫放到家里去。
  他说他要单独守侯她一夜。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回到了家。
  他们的房子是自己买的,从建行贷的款,十年按揭,现在还不到一年。
  家里真暖和,进了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个家很简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是对于张葛来说无比亲切。
  墙上的那些小饰物都是小毫买回来的,甚至椅子垫都是她亲手缝成的,可此时她蜷缩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的表情很详和,医生说,死于体温过低的人都是这样的。
  那张床是张葛自己设计的,很宽大,很舒适。两年来,那上面承载着他们的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可是,他亲爱的小毫很快就要变成一撮灰,装进盒子里,那盒子跟她的首饰盒一样大……
  天渐渐黑下来,小毫的脸一点点陷入了黑暗中。都说死人可怕,张葛却没有一点恐惧,他轻轻抚摩着小毫冰凉的额头,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说着情话。
  他觉得,他的小毫一定听得见的。
  此时,他的心中悔恨不已。平时,他的方向感就不好,经常领小毫走冤枉路。而小毫总是默默无声地跟着他,从来不抱怨,他就是她的方向。
  为什么要去森林公园呢?为什么要离开管理处朝森林深处走呢?为什么让她留在车里呢?那时候她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啊……
  男人应该给女人带来安全和保护,可张葛觉得,他不但没有做到,反而把小毫害死了。
  哭着哭着,张葛累了,趴在床头打起了瞌睡。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软软地动,他睁眼一看,身边竟然是一堆堆的绿毛,很多的大眼睛,很多的爪子,很多的腿,都在缓缓地动着。
  是那种叫不出名的动物!有很多个,它们毛烘烘地依偎在一起,紧紧围住了张葛!
  张葛大骇,一下就醒了,摸了摸,身边什么都没有。
  他长长出口气,伸手打开灯。
  屋顶的吊灯很暗,里面的灯泡多数都坏了,只剩下了一只或两只。苍白的灯光照在小毫的脸上,显得有几分恐怖。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小毫的眼皮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张葛的身上像过了电一样,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心中的悲伤被巨大的恐惧替代。
  他忽然想起了一条新闻,那是他在《南方都市报》上看到的,写的是广东顺德市乐从镇一家酒楼发生的事情。酒楼的员工小陈宰杀一条泰国眼镜王蛇,他把蛇头砍下来扔在地上,就忙着剥蛇皮什么的。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忙完了,用钳子准备把那个蛇头夹起来,扔进垃圾箱,那蛇头突然跳起来,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无名指……小陈被送进佛山市一家医院后,仅仅几分钟就陷入昏迷,停止了呼吸。一般被毒蛇咬伤只需注射一支解毒血清,可是,医生为小陈注射了6支解毒血清尚未脱离危险……
  这个新闻曾经让张葛感到很恐惧。它将改变我们的某些常识。
  假如,你打开一个垃圾箱扔果皮的时候,看见一个脖子被剁得参差不齐、流着血水的蛇头,它盯着你,突然跳起来咬住你……
  那么,有个人就可能在半夜里突然摸到被窝里有一团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还慢慢地蠕动着,开灯一看,竟是一条没有脑袋的蛇。
  那么,在鲜血浸透黄土的法场,一个被砍掉的人头,在大家都散去后,就有可能突然滚到最后一个要离开的人脚前,眨着眼珠说:“请慢走……”
  那么,你虽然死了,你的大脑就有可能还保留着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推进了太平间……
  那么,小毫现在能不能听见呢?
  仔细看,小毫静静地躺着,像一根木头。
  张葛安慰自己说,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大雪过后的小城,更加静谧。夜深了,除了窗外的一只乌鸦,都睡着了。那只乌鸦在叫,声音很丑陋,很缓慢,很孤单。
  又过了半天,张葛看见小毫的腮部又动了动,那是上下牙在错动,这次他看得很真切,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了!他一下跳起来,后退了一大步,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首先想到这是小毫的鬼魂在作怪。她恨他,因为他的判断失误使她丧了命,所以她在奔赴黄泉的半路上又折回来,想害他。可是,她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诈尸那样一下跳起来把自己掐死呢?难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张葛又恐惧又激动。他在用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在思考,一个人的身体机能和各个器官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就被冷冻了,遇到温暖之后,可以缓过来吗?难道奇迹出现了?
  他轻轻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小毫。”
  她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很痛苦的样子。
  张葛觉得,她一定是听到了,也许她的大脑还不能支配神经,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从那表情上可以感受到,从阴间到阳间的路有多么漫长。
  “小毫!”这次他的声音大了许多。
  这一次,小毫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她在苍白的灯光下朝两面看了看,最后眼睛定在了张葛的脸上。
  这世界死寂无声。
“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毫问。
  她说话了!张葛觉得她的话没有一点质感,像一缕雾气。
  张葛朝她迈了一步,站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她说:“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去玉黄山玩,迷路了,我们在大雪里奔走……”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然后呢?”
  “后来我们找到了吉普车,我把你留在了车里,一个人去找森林管理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大家开车找了你一宿,在天亮的时候发现了你,可是你已经……昏过去了。”
  张葛没敢用那个“死”字。不管她是人是鬼,那个字都是她所忌讳的。
  小毫的眼圈一红,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儿。这么说,我们得救了?”
  张葛上前扶着她坐起来,感到她的身子很凉:“对呀!我们得救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葛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怀疑我是在做梦,咱俩互相掐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说:“我的手怎么没有知觉?还有我的脚趾!”
  张葛拉过她那像鸡爪一样的手,感到冰凉渗入了骨髓,像死人一样。
  “一会儿吃点阿司匹林,你现在要加快血液循环。”他轻轻为她揉搓着,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脸。
  她疼得叫起来。
  揉搓了一会儿,她的手和脚竟然都有了点血色。这时候,张葛已经有点信任她了。他试探着说:“小毫,真是奇迹!其实,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
  “我已经怎么了?”她直直地看着张葛。
  张葛停下手,考虑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你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什么?”她的声音蓦地大起来,根本不像她平时静悄悄的性格。
  这时候,灯一下灭了,房间一片漆黑。
  张葛的心跳如鼓。他和小毫谁都看不见谁。他偷偷朝后退了退。
  “你是说我死了?”小毫在黑暗中问。
  “医生这样说。”张葛低声说。“你等等,我去点一根蜡。”
  他哆哆嗦嗦地摸到抽屉,摸到蜡和火柴,点着。烛光一跳一跳的,这房间显得更鬼气。
  小毫还坐在床上,她满脸迷惑,问:“那我怎么又活了?你摸摸,我的心是跳的!”
  张葛把蜡固定在茶几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心软软地跳着。
  “这是命不该绝,你又活过来了!”张葛说。
  小毫木木地说:“又活过来了……”
  夜深人静,睡熟的人类缓缓滑进另一个阴虚的时空;清醒的幽灵悄悄融入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
  “我很饿,你赶快炒点肝给我吃。”
  “不行,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再补点维生素。”张葛说。
  说完,张葛来到厨房煮牛奶。
  他的耳朵一直聆听着卧室的动静。
  现在,他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卧室里的这个人将跟他一起生活下去,可是,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说她是人,可她的的确确是死了,至少死了十几个小时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说她是鬼,可鬼的脸上怎么会有血色?心怎么又会跳?
  张葛简直受不了这种大喜大悲的刺激了。
  他决定,明天领她到医院去看看,他相信科学。假如在她身上确实发生了奇迹,那么也应该让医生为她检查一下,看看内脏有没有什么被损坏。
  老实讲,他的心中一直没有彻底放松对小毫的警惕。他在心里努力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当他端着牛奶进了客厅的时候,看见小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姿势就像没起来过一样。她的脸在闪跳的烛光里显得更加苍白。
他懵了。 难道她一直在那里躺着?那自己为什么去煮牛奶?不可能。
  “小毫。”他叫道。
  小毫像大病初愈一样费力地睁开眼。
  张葛松了一口气。他把牛奶端到她面前。
  她接过牛奶,慢慢喝下去。
  张葛一直看着她。那牛奶很烫,但是她好像没什么感觉。
  喝完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张葛,说:“你怎么总看我?”
  张葛笑了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你起死回生,我高兴啊。你知道当时我多么难过吗?本来,都要把你送到停尸房去了,可是我没让,我想把你放在家里,放在咱俩的床上,想最后陪你再呆一夜……”
  小毫把头埋在张葛的怀里,喃喃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一次我对你说,我最怕两件事……”
  张葛想起,一天夜里她在他的怀里说:我最怕没有完全死去就被推进火葬厂的炼尸炉。一个人虽然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可是谁知道大脑还有没有意识?身体还有没有知觉?假如有,一个人看着自己被推进红通通的火炉,外面“哐当”一声锁死,那多可怕啊。另外,我最怕精神病医院。假如有一天我疯了,你千万不许把我送进去……
  小毫继续说:“假如,你真的把我送进停尸房,我醒来后不吓死才怪。再说,那里那么冷,我也许根本活不过来了……”
  张葛说:“这就是吉人天相吧。”
  小毫又问:“我爸我妈知道这件事吗?”
  “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我没说你……死了,只说你冻伤了,我怕他们受不了。他们明天早上就坐客车来。”
  张葛朝窗外看了看。其实,这时候已经是“明天”了。
  小毫说:“张葛,我还是觉得饿,你给我炒点肝吧。”
  张葛说:“不行。”
  “我真的很饿。我特别想吃肝,求求你。”
  张葛叹口气,妥协了,他走到厨房给她吵了很少一点肝,端过来。
  她接过,狼吞虎咽。
  吃完了,她警觉地看着张葛,突然问:“张葛,你说,我现在这种情况算是人还是鬼?”
  张葛愣了一下,说:“别胡说,当然是人了。”
  小毫似乎有点委屈,眼泪又流下来,抽抽搭搭地说:“可是,我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有问题——我已经死了呀!”
  “明天我们到医院看看去,医生一定能从科学角度把你的情况解释清楚。”
  小毫点了点头,不哭了。她说:“张葛,我还饿。”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你怎么总不让我吃东西呢?”
  “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的肚子里早就没食了,你的胃已经萎缩。现在你一下吃多了,会把胃撑坏的,尤其是硬食。你要循序渐进,一点点增加食物。”
  接着,张葛给小毫和自己都擦了些冻伤药,搂着她躺下了。
  这个小区的供暖系统很不错,他们听见暖气“滋滋”地响。小毫的脸色似乎一点点恢复过来了,渐渐红润。她说,她全身的肌肉都疼,尤其是脑袋,疼得就像钉进了钉子一样。
  蜡眼看就燃尽了。
  张葛起床想再点一根。
  “你干什么?”
  “再点一根蜡。”
  “睡觉你点蜡干什么?”
  “我……”
  “你……怕我?”
  “不是。”
  “那就别点了,睡吧。”
  “好吧,我们睡。”
  那根蜡终于灭了,房间里伸手不见指。
  张葛不敢睡,他一直听着小毫的鼻息。
  小毫很快就睡着了,她在张葛的怀里,似乎睡得很安静。张葛看不见她的脸。
  张葛一夜没合眼,直到东方发白,小毫那张脸一点点显现在他的视线里……

未完~~~~~~~~~~还很长~~~~我很辛苦。。。理解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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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1: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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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1: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毫的父母和张葛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小镇,离城里有40公里。第二天,四个老人还有张葛的妹妹都来了。
  他们见张葛和小毫没什么事,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
  张葛把他们安顿好,就领小毫去医院了。
  医生听了张葛的讲述,感到很惊讶,他说:“看来,当时她只是冻僵了,假死。”
  然后,这个医生为小毫做了各种检查。
  张葛发现,随着化验结果一项项出来,这个医生越来越沉默。他还不时地窥视小毫的眼睛。
  小毫也好像蒙在鼓里,她揣摩着医生的神情,越来越不安。
  “到底怎么了?”张葛问。
  那个医生三心二意地说:“没什么,她很正常。”
  小毫在冰天雪地里奔走了两天两夜,至少会达到四度冻伤,可是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张葛越想越感到蹊跷。
  “不管医学理论还是临床实践,她的复活都是没有可能的。我只能说,她是一个奇迹……”
  在那个医生的门诊室里,张葛看见有几个护士站在门外,好奇地朝里看。这件奇事一定是在医院里传开了,她们专门跑来看热闹的。
  小毫也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来意,她很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门口的护士越来越多,而且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停地出出进进,眼睛不停地向他和小毫瞟过来,好像他们是两个怪物。
  小毫拉了拉张葛的衣袖,小声说:“咱们走吧。”
  “还没开药呢,走什么?”张葛说。
  小毫看了看门口那些护士,欲言又止。
  张葛突然很生气,朝着门口大声喊:“我们是患者,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年长的护士左右看看另外的护士,声调不高地说:“这个人怎么了?有毛病呀?”
  “你才有毛病!”张葛说。
  小毫都快哭了,她说:“张葛,你今天怎么了!”
  那个医生站起来,走过去,跟那几个护士说了几句什么,她们这才走了,年长的护士一直指点着张葛不满地说着什么。
  到药房取了药,张葛借口上厕所,又回到了那个医生的门诊室,他急匆匆地问那个医生:“我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那个医生惊惶地朝张葛的身后看了看,张嘴似乎要对张葛吐露什么秘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张葛回头看去,从门缝看见了小毫的眼睛,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木然。
  那个医生把脸转向窗外,小声说:“哪天你再来找我……”
  “您怎么称呼?”
  “我姓方。”
  张葛凝视了那个医生片刻,说:“谢谢你。”然后走出门。
  小毫在门口低低地问他:“你回来干什么?”
  张葛有点慌乱,说:“我还不太清楚那药的用法,回来问问。”
  小毫又问:“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很好。”
  小毫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又问:“是不是我活不久了?”
  “医生没说什么,你放心吧。”张葛挽起她的胳膊就走。
  出了医院的门,小毫被太阳刺得眯起了眼睛。
  此时的张葛心乱如麻。
  这一天中午过得热热闹闹。张葛的父母很会烹调,他们做了很丰盛的午餐,为两个孩子压惊。
  张葛和小毫的房子小,住不下,四位老人和张葛的妹妹当天就坐最晚的客车离开了。
  
  这天夜里,张葛睡到半夜突然醒了,他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伸手一摸,小毫不见了。他想,她可能去卫生间了。可是,等了半天,不见她回来。他的心里有点怕,壮着胆起了床,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灯没有亮。
  张葛敲了敲,死寂无声。
  他扭了扭把手,里面锁着。
  “小毫。”他喊道。
  没有回应。
  “小毫。”
  还是没有回应。
  “小毫!”
  有人在黑暗中拍了拍他的肩,他猛地回过头,见小毫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脸逆着月光,模模糊糊。
  “你去哪里了?”张葛故作平静地问。
  “我饿了,去厨房吃了几口肝。”
 次日,张葛照常上班了,继续围着厂长转。
  小毫仍然在广告公司做出纳。
  其实,张葛始终都没有彻底排除对小毫的怀疑。她的心脏停摆长达十几个小时,这谁都解释不了。
  张葛如履薄冰地跟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起过着凡俗日子,他一直在暗暗观察她。
  小毫还是那个小毫,没什么两样。她的单位离家近,因此还是她回家做晚饭,她炒菜的味道一如从前,除了稍稍有点咸,十分好吃。晚上,她还是那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且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夜里睡觉,她还是爱侧着身并且把一条腿压在张葛的身上……
  可细心的张葛还是发现了她的一点异常——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偶尔莫名其妙地低头微微地笑一下,但不是很明显。
  张葛曾经听老人说过,冻死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而小毫被冻死的时候应验了这句话。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还会时不时就咧嘴偷偷笑一下呢?
  张葛想,也许是她脸部的肌肉给冻坏了,留下了后遗症。
  夜里,张葛睡觉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她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她起夜从来不开台灯,当她那模糊的身影静悄悄飘出去飘进来,张葛就觉得恐怖。
  他知道自己的神经也许有些问题了。
  小毫不是鬼,不能因为人类对死亡的判定标准,而把复活的一个生命不当生命看待。她现在心脏在跳,血液在流,她有呼吸,有情感,她是一个人。她活了过来,这对于一个脆弱的渺小的生命来说多么不容易啊,不但没有人珍惜,还遭到怀疑,这多么不公平!冻死的厄运不是她能改变的,而复活的奇迹也不是她能主宰的,她不能在经历这死死生生之后,再失去最亲的人的信任。
  张葛对她心疼起来。
  夜里,他搂着小毫,对自己说:睡吧,睡吧,好好睡吧,怀中这个人是你的爱人,你躺的地方是你的家……
  可他还是睡不踏实。
  这不是理智可以解决的问题。他清楚,无论他怎样劝自己,他在潜意识里仍然对小毫保持着警觉。

《继续吧!!!!要有耐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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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4 11:20:22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几天,张葛忽然想起方大夫最后留给他的话:“哪天你再来找我……”
  于是,他上班的时候绕了一段路,来到那家医院。
  他来到问讯处,向一个值班护士打听:“今天方大夫上班吗?”
  “方大夫?他生病了。”
  “我找的是内科的那个方大夫。”
  “我们医院只有一个方大夫。”
  “他得了什么病?”
  “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一个患者。”
  “反正他近期不会来上班。”
  “那你能告诉我他家住在哪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葛来到内科,自称是从外地来找方大夫的亲戚,这才从另一个医生那里打听到方大夫家的住址。
  是方大夫的太太给他开的门。
  那是一个装饰得很不错的房子。可是,张葛提着一袋水果抱着一束鲜花进了屋,却觉得里面有一股阴阴的晦气。接着,他就看见了沙发上的方大夫。
  他坐得很端正,张葛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头,因为他坐得太端正了,身子都有点朝后仰了。他的手平平地放在膝盖上,目视正前方,眼珠一动不动。
  “方大夫怎么了?”张葛问。
  他太太眼睛湿湿地说:“痴呆症。”
  “四天前我去医院看病,他还好好的呀?”
  “就是四天前,他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没事,晚上睡到半夜,突然听见厨房里有动静。我说是小偷,他说是猫。我让他去看看,他就披衣去了,我只听见他大喊了一声——你在这里吃什么!我一听真的有人,马上起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子走过去了。可是,我来到厨房,看见只有他一个人,窗子都锁得好好的,当时感到十分恐惧,就问他,你刚才喊什么?没想到,他朝我嘿嘿嘿嘿地傻笑起来……从此,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句话都不说。我听见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在这里吃什么’,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在对谁说话。”
  张葛猛然想到四天前那个晚上,小毫半夜突然起床,到厨房去吃肝……
  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张葛把水果和鲜花放下,坐在方大夫对面,问:“方大夫,你还记得我吗?”
  方大夫直溜溜地看着前方。
  “我领我的女朋友到你那里去看病。你让我哪天再来找你……”
  方大夫仍然目不转睛,好像在听收音机。
  “你到底是怎么了?”
  方大夫的太太叹口气,说:“你别费心了,没用。”
  张葛站起身,越想这件事越古怪。他怎么突然就得了痴呆症?
  他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下惊呆了——那个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大夫竟然偷偷地咧嘴笑了一下,尽管他的笑一闪即逝,却正巧被转过头的张葛看到了。
  这个笑张葛太熟悉了…
  后来,张葛的生活中又增加了一份恐惧,这份恐惧来自楼上。
  张葛家住的那栋楼共六层,是错层式建筑,每个楼层只有一户人家。张葛家头上还有一户人家。
  那家人上楼下楼都要从张葛家门前路过,奇怪的是,张葛从来没见过一次。
  他想,难道这户人家都不上班?难道他们不买米不买菜?不扔垃圾?
  难道这户人家与世隔绝?
  张葛也曾经怀疑楼上没有人住,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这一天他在半夜零点听见楼上有响声,那声音很大,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那是用菜刀剁什么的声音,像剁肉。
  不,那是剁骨头的声音!他甚至听见了血肉横飞,骨头渣子四迸,很吓人。他仿佛看见什么人的胳膊、大腿都被剁掉了,心“怦怦怦”狂跳起来。
  张葛失眠了。
  小毫也听见了那声音,她迷迷糊糊地对张葛说:“什么声音?”
  张葛摇摇头。
  那声音一直在响,张葛实在受不了了,就敲了敲暖气管,可是楼上好像没听到一样,那奇怪的声音比刚才更响了,简直是在挑衅。
  哪有这样不懂礼貌的人!
  张葛猛地坐起来,穿衣服。
  小毫问:“你要干什么?”
  张葛说:“我到楼上去说一下。”
  小毫说:“算了,他们不可能总这样。邻居之间,闹翻了多不好。”
  “他们总不能不让人睡觉吧?”
  “你深更半夜敲人家门,人家还以为你想入室抢劫呢?”
  张葛这时候已经下了床。小毫也穿上衣服,跟他一起出了门。
  张葛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深夜里很响:“嚓,嚓,嚓,嚓……”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在这漆黑的窄仄的楼道上,张葛感到很无助。他不仅仅害怕楼上这个不知道什么长相的人,也害怕后面的小毫。他真担心小毫在身后突然对他说:“张葛,你回头看看我……”
  前怕狼后怕虎。
  他终于来到了六楼,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慢慢地开了一条缝,一束光射出来,张葛暴露在那束光里,而他看不见那束光后面的任何东西。
  张葛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小毫的脸在那强烈的光束中显出几分狰狞。她的后面是无边的黑暗。
  “你是谁?”门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楼下的邻居。”张葛挡住眼睛说。
  那束光从张葛的脸上移到了地下。
  这时候,张葛借着那束照在地上的手电光,看见那挂着铁链的门缝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是一个老女人,但是她穿得整整齐齐,一身黑衣服,领口都系得严严实实。她的脸像陈年的枣一样干瘪。
  张葛倒吸一口冷气,他挤出一点笑,说:“你好像在剁什么东西,是吗?”
  “我什么都没剁。我在听收音机。”那老女人冷冷地说。
  “咱们这楼房不隔音,你……能不能把音量放小一点?”张葛说到这里,小毫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了。”
  那老女人看了看张葛身后的小毫,说:“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张葛说:“你这样就不对了。我们明天都要上班,我们根本睡不成觉。我们楼上楼下住着,应该互相为对方想一想啊。”
  “我家的事情谁也干涉不着。”老女人恶狠狠地说。
  张葛的火气一下就冲上了脑袋:“如果你这样说,那我也不会让你安宁,你信不信?”
  那老女人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完把门“哐”地关上了,但很快那门又开了一条缝,那手电筒的光又照在了张葛的脸上:“以后你不要深更半夜敲我的门,不然你会倒霉的!”
  在黑暗中,张葛面对那扇铁门愣了。
  小毫低声说:“遇见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谁都没办法。走吧,我们回去。”
  张葛回到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又穿过楼板传过来,像噩梦一样,好久才停歇。
  张葛越想越气,他抄起一把锤子,蹬上家用小梯子,朝楼板猛砸,嘴上说:“我要以毒攻毒!”
  小毫说:“你这样太过分了。”
  张葛说:“我在修楼板,她能管得着吗?”
  “这样闹下去,楼下还睡不睡了?她一个老太太,一定是老糊涂了,你怎么跟她一般见识!”
  张葛说:“最好大家都睡不成,人一多就有道理了。”
  张葛砸了一气,楼上的声音又响起来,原来还在厨房的位置,现在干脆转移到他报复的卧室之上了。
  张葛砸三下,楼上也剁三下,明显在跟楼下叫劲。于是张葛就继续砸下去,楼上也毫不妥协地回击……
  张葛肯定她不是在听收音机。
  那天,楼上楼下两户人家一起闹腾直到天亮才停战。是张葛先不砸的。他疲惫地走下了小梯子,躺在床上喘粗气。
  小毫也很生气地说:“这楼上的老太太也真是刁蛮,跟她做邻居算是倒霉了。”
  张葛说:“唉,我真犯不上,也许她是个精神病呢。算了,以后不理她了。”
  但是他有一个预感,从此他和那个老太太结仇了。这个仇是解不开的。
  他似乎暂时忽略了对小毫的警惕。

不好意思~~~~~~长篇嘛!!那同志们我接着。。。。(*^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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