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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昭

《我只想做平凡女子》 作者:陌小鬼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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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7:49 | 显示全部楼层
“哥哥!”我惊喜地站了起来,冲过去,小雨把东西把地上一扔,一把把我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多圈。
  “不是说暑假要在县里打工赚下半年的学费呢,怎么回来了?”三娘躺在藤椅上也不起来,只是歪了下头,毫无力气地说了一句。
  “三娘,你怎么了?好象很不舒服的样子。”小雨一眼就发现三娘不对,赶忙扑过去抱起三娘。
  “小烟,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这声音让我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进来的人,竟然是……子漠。他怎么来了?
  哎哟,我今天穿的衣服好脏好破。
  “子漠,这就是你常说的洋娃娃小烟?恩,的确蛮卡挖伊的哦!”我慌张地搓着自己的衣角,没发现子漠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子,抬起头看她,发现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她,好美哦!头发是金黄色的,还烫着漂亮的卷卷,一件粉红色的蕾丝洋裙,脚下穿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鞋,尤其是她的脸,白得几乎要和坟地里的张六媳妇媲美了(冷小烟,哪有这么形容人白的啊?),眼睛不大,但是眼线上着好看的粉红色亮粉,眉毛高高地向上飞扬着,薄薄的嘴巴也是亮晶晶的,最吸引人的是她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幽香。
  她的手亲热地挽着子漠的胳膊,看到她的白皙贴在子漠的小麦色上,我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揉了一下,好疼,她是谁呢?为什么和子漠这么亲密?为什么她看上去对我充满了敌意?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这是我女朋友,曼丽。”子漠拍着我的头,上下看了看我,说:“三年不见,小烟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可不是嘛,见到帅哥都会脸红了啊。”曼丽在一边突然夸张地掩着嘴笑起来。
  “本来是打算打工的,但是子漠说要带曼丽来乡下玩几天,就带他们回来了。”哥哥问清三娘为什么难过的缘故后对三娘说。
  “三娘,您抽过滤嘴么?”子漠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三娘,曼丽在一边眼疾手快地用打火机给三娘点着,三娘疑惑地拿着香烟吧嗒了两口,眉头舒展了一点,说:“味道照我的烟叶子差了点,不过好歹是让我又点子力气了。”然后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说:“子漠有好些年没回村里了,三娘给你们做点麻花酪吃吧。”
  “谢谢三娘,那,三娘,这几盒烟您先收着吧。”曼丽快嘴接过来,并从子漠背包里又摸出几个一样的长方形小盒子塞到三娘手里。
  “哎哟,这姑娘可真伶俐啊,子漠福气不浅啊。”三娘眉开眼笑地接过烟,进厨房生火去了。
  三娘就是这样受不得别人给她点好处的人,真无奈。我跟在哥哥身后帮他提着东西。子漠拉着曼丽的手在屋前屋后亲密地逛着。我一边帮三娘生火,一边时不时拿眼睛偷偷瞄着子漠和曼丽的背影。
  三年不见,子漠又高大结实了好多,皮肤依旧是好看的小麦色,他已经17岁了啊,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疼,好象被谁用刀刺了一样的疼,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和脏兮兮的小布鞋,再看看曼丽身上价格不菲的那身装扮,我拼命地把头陷得更低更低。
  子漠根本不会在乎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小不点儿的,他喜欢的,是曼丽那种洋气而漂亮的城里姑娘,她们身上都有着摄人的清香味,是我们村里人用最好的皂角冲几十遍也冲不出来的味儿。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手上,顺着手掉在柴火上。我觉得自己好丑,这种感觉让心里好难过。(不是刚表扬过你能够控制眼泪了吗,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小烟,你怎么哭了?”哥哥慌张地跑过来,蹲在我旁边。
  麻三娘在一边突然叹了一口气,和面的手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和谁说了一声:“报应!”哥哥疑惑地望着三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我看见了,三娘和面的手正指着院子里的一个空荡荡的位置,那个位置,站着七窍涌血浑身焦黑的周大雄,他的脸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扭曲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但是他的眼睛哀求地盯着三娘,也盯着我。
  “麻三娘,救我。小烟,快求求三娘救我。”他的嘴巴翕动着,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三娘的手指突然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正中周大雄的眉心,周大雄惊恐的表情在空气中一点点灰飞湮灭。我瞪大眼睛看着三娘,三娘厌恶地皱着眉头,喉咙里咳了两声,冲着院子吐了两口唾沫,继续和面。
  “三娘……”我呢喃而不解地看着三娘,三娘回头白了我一眼,虽然没有烟袋锅子在她手里耀武扬威,我还是害怕地闭上了嘴,三娘这个奇怪的老太太,即使没有烟袋锅子,也一定会有其他办法把我打晕的吧,想到这我头顶就有隐约酥麻的痛感,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哥哥,我没事儿,烟呛到眼睛里了。”我的难过情绪被刚才这么一吓,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回头看到哥哥在一边担心的表情,差点忘记了他还蹲在那。
  周大雄那张皮肉模糊的焦黑的脸还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胃里一阵阵地涌动,空气里好象残留着糊臭的味道。
  突然,晴天霹雳,好大的一阵雷声轰鸣,我们都浑身机灵了一下。我慌张地抱住一边的小雨。
  “冷小雨,三娘,村东边煤窑好象出事儿了,好多人啊!”曼丽尖细而嗲嗲的声音在院子里嘹亮地响起来:“该不会是有人被雷霹死了吧,这么衰!”
  “别瞎说。”子漠的声音,好象还有肢体交错的暧昧声音,曼丽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好刺耳,我拼命地扇着扇子,听不见听不见,我对自己说。
  “小烟,去叫眼镜老师过来一起吃晚饭。”三娘一边端菜,一边对我说。
  “我也去,听说眼镜已经教小烟到初中毕业的课程了,我对这个有着崇高无私奉献精神的眼镜老师很有兴趣哦。”曼丽突然拉起我的手,她的手心好热哦,或许,还带着子漠掌心的温度,心又疼了一下。
  “去吧,小烟带紧了曼丽,村子里的路跟鸡肠子似的,不小心就会走丢的。”三娘照常倒了一杯酒,洒在院子里的石磨底下,这是她每餐饭前的习惯,我和哥哥都问不出为什么,三娘的嘴实在是太硬了。
  见到眼镜老师的时候,他也正要出门,看见我他很高兴地迎上来:“小烟啊,我下午放学经过你家门口,就闻到三娘麻花酪的味道了,正要去蹭几块呢,可巧你就来了,哎?这位是……”他看到曼丽,眼睛隐约地亮了一下,曼丽得意地扬着脸,很自然地回答他:
  “是啊,我就是和小烟来叫你去一起吃晚饭的。我叫曼丽,是冷小雨的高中同学,来村里玩的。你就是眼镜老师吧,你好!”她边说边伸出一只雪白的小嫩手,眼镜老师迟疑了一下,有点尴尬地握了握她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要拉一下手呢?我看了一眼眼镜老师,又看了一眼曼丽,她也正瞪着我,哎哟,手好疼,这一路她一直用力地捏着我的小手,捏得我骨头咯楞咯楞的疼,奇怪她看上去娇滴滴地,怎么手劲儿这么大啊。还有,她干嘛对我这么凶啊?真是讨厌。不过,她看上去可真洋气,真漂亮,乜斜着她身上的裙子脚上的鞋,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
  我被曼丽拉着手,低着头走在前面,眼镜老师和曼丽并排,一直高兴地聊着天,我不敢看他们,因为眼镜老师身后一直跟着那个恶鬼,它不停地从眼镜老师胸口抓着他的心脏,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尽管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它一直跟在眼镜老师身后吃他的心,但我还是不愿意看它,贪婪而恶心的鬼,它除了眼镜老师的心,别的什么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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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7:58 | 显示全部楼层
到了家门口,那个恶鬼就乖乖地坐在了院门口,因为三娘家门口有驱鬼符,恶鬼是进不去的,它也习惯了坐在门口一脸饥饿相地等眼镜老师出来。
  眼镜老师一边吃饭一边和哥哥汇报我的学习情况,曼丽和子漠不时的在饭桌上若无旁人地眉目传情,三娘却显得很快乐,不停地给大家夹菜,满脸的快乐,早晨还在因为丢了烟袋锅子而难过得活不下去,现在一下子就判若两人,难道是和刚才看到周大雄有关,反正这顿饭我吃得一点都不开心,曼丽不时地冲我翻着白眼,真讨厌。
  “小烟,今天晚上你和曼丽姐姐睡一个房间吧。”子漠拍着我的头,我手里捧着他送我的漂亮衣服,说是漂亮衣服,其实就是曼丽小时候穿过不要的,但看上去都很新,她应该衣服太多穿不过来吧,不像我,一件衣服都要穿到碎得不能补了才恋恋不舍地扔掉。
  还是不敢抬头,因为我看见曼丽的小皮鞋不怀好意地在地面上哒哒地扣着,真不愿意和她睡一个房间,还要睡一张床。
  “冷小烟,你多大了?”曼丽穿着雪白的雪纺睡衣,躺在我的床上,不安分地将床板摇得咯吱咯吱响。
  “11。”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小声回答。不想看她,她薄薄的睡衣下,丰满的身体凸凹有致,看得我脸直发热。
  “听说你能看见鬼?哎,我问你啊,鬼都长什么样啊?”她突然趴起来,嘴巴凑到我耳朵边上,神秘地说,她嘴里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我觉得好紧张,好象不能呼吸了。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啊?听你哥哥说你很爱说话的啊。”她推了推我,见我还是没反应,不满意地说。然后手开始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摸了起来,我打了一个冷战,她在干什么,她的手在我胸脯上来回摩挲着,好难为情啊,我动了动身子,想挪开她的手,可是她非常固执,而且她的力气真的好大。
  “你还没发育好呢,咯咯。”她的声音笑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哎哟,村里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摸一下羞成这个样子,将来要是有男人碰你,不得自杀去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不怀好意:“哎,冷小烟,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喜欢子漠啊?你躲什么啊,我又不能吃了你。我告诉你,你可骗不了我,好端端的你看见他脸红什么啊?子漠长得帅吧,但是他不喜欢你这种害羞腼腆的小丫头,他喜欢的是我这样。你怎么不敢看我啊?没见过发育期的女人吧,哎哟,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咯咯……”
  我不耐烦地坐起来,看着她,同时也看见了躺在她身边的李二媳妇,只见李二两眼放光地看着曼丽,那眼神里充满了贪婪相。
  “看什么看,你,不要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我冲着李二媳妇不满意地嘟囔着,可在曼丽眼里我却像是在对她不满意似的。
  她也忽地一声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捏着我的下巴,捏得我好疼,她一字一顿地说:“怎么,生气了?我告诉你,子漠就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土妞,你气死也没有用。”
  “我……”我气得直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可是没有眼泪,没有办法,我的眼泪不是说有就有的。只好一动不动地冲着李二媳妇干瞪眼。
  过了一会儿,曼丽也仿佛发觉了我根本不是在瞪她,而是瞪着她背后的某个什么东西。朦胧的月光下,我看见曼丽的眼底开始涌上一阵恐惧。
  “冷小烟,你别吓我,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她抓着我的肩膀,声音竟然颤抖着。
  我嘟着嘴巴,瞄了李二媳妇一眼,她正在那望着曼丽的金色卷发流着绿色的口水。“她在你背后流口水。”我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声。
  “啊--!有鬼!救--命--啊--!”曼丽的尖叫声让我嗖地一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挺挺地从床上掉了下去,趴在地上。
  我的亲三娘啊,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听过这么尖细凄惨的叫声。只见曼丽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耳朵,披头散发地在床上叫着,双脚乱蹬着。
  李二媳妇直接被她的叫声给射得粘到天花板上了,对啊,李二媳妇是鬼,平常的鬼离开了栖息之所就不过是一股气流,曼丽的叫声足够把李二这股平凡的气流射出百米远了。
  “你的吸墙大法练得不错了啊。”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仰着头对李二媳妇说。
  “我的亲冤家,我不是吸上的,是被她叫的,谁能把我弄下来啊?”李二的脸被插进天花板里拔不出来,声音憋在墙里闷闷的听不太清楚。
  “当!”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子漠和哥哥手里举着凳子和铁锹冲进来。
  “鬼,鬼,鬼在哪?”子漠举着凳子满屋挥舞着,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在掩饰内心同样的恐惧罢了。
  “小烟,你没事吧?”哥哥看见我趴在地上,一把丢了铁锹把我抱起来,心疼地问。
  “啪嗒,哎哟!”李二媳妇在天花板上挣扎了半天,终于掉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到子漠身后。她揉着脸晕忽忽地扶着子漠的影子站了起来。
  “小、小、小烟,丽丽,鬼、鬼在哪?别怕,有、有、有我在!”子漠终于停下了手里激动挥舞的凳子,看样子他也稍微平静了一点,他非常用力地挺着胸脯,结结巴巴地问我。
  “她、她在你背后。”我抱着哥哥的脖子,伸手指了指着子漠背后,并又抱紧了哥哥,哥哥的身子好暖,不像我,一年四季身体都是冷冰冰的。
  “啊!在我背后!”子漠嗷的一声扔下手里的凳子,不停拍打自己的后背,连蹦带跳地窜到床上,他和曼丽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和哥哥木然地站在地上,李二媳妇流着绿色的口水,也迷迷糊糊地看着床上那一对抱成一团惨叫着的漂亮而狼狈的人儿。
  “呃……三娘,那个,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不好意思啊。”子漠的脸煞白煞白的,曼丽也好不到哪去。凭着是什么人,那么扯着嗓子喊上一个晚上也快要没气了吧,一大早,看见弄堂饭桌边的三娘和桌上放着的煮好的白粥和小咸菜,子漠神情讪讪地说。
  “呃,什么,我?我睡得挺好,你们也睡得好吧,怎么气色好象不太好?”三娘愣愣地看着子漠和曼丽。我和小雨在一边捂着嘴快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那个,三娘,不好意思啊,您这么大岁数,肯定被我们吵得没睡好……”曼丽的嚣张气焰都没了,像个打蔫儿的小黄瓜,白灿灿的脸弄得蜡黄。
  “什么吵?啊,那个……”三娘表情傻傻的,接着好象想起什么了似的一拍脑袋说:“啊,没关系,年轻人嘛,晚上爱折腾,别看我岁数大了,你们城里年轻人那些开放的事儿我也能理解,呵呵。”然后又非常夸张地拍了拍子漠的肩膀说:“不过,子漠啊,要注意身体啊,毕竟年轻,身体还没太长熟呢,呵呵,呵呵。”三娘的笑声越来越尴尬微弱,因为她发现弄堂里的其他四个人都用非常郁闷的眼神看着她,她悻悻地又干笑了两声,说:“我吃饱了,那个,孙胖子的儿媳妇今儿要生产了,我去看看。”
  看着三娘的背影,哥哥尴尬地自言自语道:“孙胖子不是没儿子么,哪里来的儿媳妇啊?”
  “三娘好怪哦,昨天晚上我们那么叫,她都没过来看看?她昨天晚上到底在不在家啊?”曼丽咬着筷子说。昨天晚上等到她和子漠喊累了,嗓子也哑了之后,我告诉她们,屋子里的鬼是只好鬼,是我的好朋友,不会伤害他们的,他们才勉强地安静下来。
  但是一直到天亮,曼丽都一直紧紧地用手箍着我的脖子,弄得我到现在还呼吸不畅,看样子哥哥也被子漠紧箍到天亮,因为他好象也呼吸不畅似的,一直用手抵着脖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子漠,你们俩没事儿吧?”哥哥担心地看着子漠和曼丽的脸:“要是不行的话,今天就回县里吧。”
  “不行?什、什么不行,哪里有?我们好得很,可以、可以的,今天不是要村边小河里摸、摸鱼的吗?”曼丽嘴上硬着,她看我的眼神还是那么充满敌意,好象昨天晚上可怜巴巴抱着我的人不是她一样。我抿嘴一笑,城里的姑娘也是人,也是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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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曼丽穿着性感的粉红色泳衣,坐在河滩的石头上,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瓶子拼命地往身上涂着什么,哥哥和子漠早已钻进清凉的河水打闹了起来,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河边,看着曼丽丰满的身子发呆。
  “发什么呆呢?土妞,过来帮我擦一下后背。”曼丽把那个小瓶子递给我,挤出一点在我手里:“用点力,涂均匀点。”她把后背上的头发撩开。我的手在她后背上来回用力地涂着,那液体的味道香喷喷的,真好闻,她的皮肤可真滑溜。是不是,子漠也会这样摸她呢。
  我坐在河滩的石头上,看着他们三个人在河水里快乐地打闹,我没有曼丽那样漂亮的小泳衣,也没有她那样让人心跳的好身材,而且,三娘也不允许我下水,三娘曾举着烟袋锅子在我眼前一字一顿地警告过我,绝对不可以下水。我不敢问为什么,只能经常留连在小河边看着别人尽情的戏水。
  “小烟,一起下来玩儿,别坐在那发呆啊。”子漠在河里喊着,阳光灿烂地打在他赤裸的小麦色皮肤上,散发出好看的金黄色水雾,真想和他们一起玩儿啊。
  “小烟,你把我那个包包打开,我那里面还有一件小泳衣,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曼丽抱着子漠的腰冲着我叫着,一边故意和子漠做出亲密的动作。
  “算了,三娘不让小烟下水的。”小雨在一边有点担心地望着我:“不过小烟,如果你想下来,哥哥会小心保护你的。”
  “怕什么,我们三个水性都很好的,难道你还怕淹死在我们面前啊?”曼丽的声音充满了戏弄。
  我穿上了曼丽的米黄色小泳衣,拉着小雨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小河里……如果当时哥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我下河的。
  脚底下是细细柔柔的软沙,踩下去脚趾缝里麻麻痒痒的,有嫩嫩的水草幽幽地滑在小腿上,河水凉冰冰的好舒服,渐渐地,河水已经齐腰深了,看不见自己脚了,但是可以感觉身上盛夏的躁热已经消散了,转而是清爽。我睁着兴奋的大眼睛望着哥哥,又害怕又高兴。
  “小烟,你就在这玩吧,不要再往深的地方走了。”哥哥松开手,笑吟吟地望着我。
  “小雨,快过来啊,我们来个比赛,看谁先游到对岸!”子漠在远处的河里用力地向哥哥挥着手,曼丽也在那笑呵呵地用双手砸着水。
  “小烟,你在这玩,不要再往深水里走了,你和曼丽当裁判,看我和子漠谁先到对岸!”哥哥拍拍我的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了我一脸的水,再一睁眼,哥哥在子漠身边露出头来,冲我招着手呢,哥哥的水性真好,哥哥真厉害。
  曼丽高声喊着子漠加油,我也不由得大声替哥哥加油起来,他和子漠两个人像两条灵活的鱼一样,在水里不分上下地游着,白皙的胳膊和小麦色的胳膊在河里水上下浮现,身后砸出两条白色的水路。我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在水里小心地跳着。
  一下又一下,突然,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小腿上似是无意的撩着。我没在意,齐腰深的河水已经没有河边那么清澈,看不清脚下,或许是水草吧。过了一会儿,好象又有什么东西在小腿上撩了一下,力道好象也比前次加重了一些,我甩了一下腿想甩掉恼人的小水草,糟了,好象踢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又好象毛毛的。
  心跳开始不规则了,由于看不到脚底下,于是又小心地朝那个方向轻踢了一下。而其实小心的踢和大力的踢没什么本质区别,该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你力道大小而改变的。
  “啊!”脚上的触感迅速通过神经中枢传递到我的大脑,我的头皮刷的一声,脑袋嗡嗡地炸开了锅。
  那一脚,踢到的东西,软绵绵滑溜溜的,上面凹凸的形状,感觉起来应该,应该,应该是张脸。也就是说,齐腰深的水下,在我的小腿边我看不见的水里,有张脸,亦或是,一个头!还是,分明就是一个人!而且还是死人,被淹死的人!
  我的天,我的妈呀,又见鬼啦!
  我感觉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看着远处哥哥和子漠他们尽情地比赛游泳,丝毫没有注意到我。那个可怕的东西就匍匐在我看不见的水下,觊觎地窥视着我的小腿。
  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叫,一个有力的毛钩子已经牢牢地抓住我的腿,向旁边一拉,我整个人张着嘴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倒进了河水里。
  河水迅速地填充进了我的嘴里,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不能呼吸,我觉得耳畔轰轰地响着,身体接触到河底的刹那,我看见贴着我身体的上方,是一个面色紫黑的大怪物,巨大的身体上覆盖着黑而长的毛,两只眼睛血红色,脸看上去就像只巨大的猴子,一对巨长的胳膊,身后荡着一根钩子似的锋利尾巴。
  失去知觉前的一秒,我眼中浮现了很多影子:三娘,子漠,奶奶,曼丽,周大雄,周金河,眼镜老师,大狗,还有流着绿色口水的李二媳妇,坟地里那些鬼……
  我被水鬼拖着,沿着河底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漂去,我可能,就要这么死了吧。
  (补充小知识:水鬼有很多种,一般是指溺水而死的亡灵,这种由亡灵变成的水鬼分两类:
  第一种是意外死,即是枉死的亡魂,经常浮游于海水之中,需要找另一个人做替身才能投胎;
  第二种是自杀死,因为怨气大,所以报复心重,例如为情自杀的水鬼会专向戏水鸳鸯下手,拆散美好良缘以消心头之恨。
  本章所用的水鬼,并非前一种,是一种水中生活的动物,形态如猴,成年体形约有水牛大小。
  最早起源于中美洲神话,是一种食人的水怪,半人半猴,尾部长有一只钩子形状的手,用于攫取水边的人,尤其喜食人的眼、齿和指甲。有时会用自己的哭声把人引到水边,将人抓住。
  中国民间传说中有一种潜伏在水中的怪物,俗称水猴,遍体长毛,红目黑面,据说是溺死水中的人的冤魂所化,类似伥鬼的鬼怪,必须以溺毙一人来代替,入水力大无比,上岸则无缚鸡之力,常变化各种物体于水中吸引人靠近,乘机将人拖入水中溺死。遇到在水中游泳的小孩儿,会拖住其脚,将其拉入水底溺死。所以老人们会对想去河边游泳的小孩儿说:当心水鬼拉你的脚等等。)
  陌小鬼本人出生北方,是个十足的旱鸭子,天生就对水有种恐惧感,小时候曾经溺过水,无法呼吸的感觉一直让我觉得很惶惑。所以对于水鬼这一说,我是宁可信其有的,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怕哟。
  “楚生,你醒醒啊楚生!你不要离开我啊。”是一个女人悲痛欲绝的哭声,灯光昏黄,忽明忽灭。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眼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妇人,抱着一具已经僵硬掉的男人尸体在轻声哭着,仿佛怕被人听到,她叫的名字是楚生,那么这个美丽的小妇人,难道是年轻时候的麻三娘?我朝她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尸体惨不忍睹,这男人死得非常惨,身上布满了大小的伤口和刀口,血似乎已经流干了。有一个影子站在小妇人的身后,是男人的魂魄,魂魄看着三娘,眼里写满绝望和悲伤,他手里握着一个大烟袋锅子。
  “小烟。”一个安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慌忙地回过头,另外一个美丽的小妇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美丽的小媳妇儿),好熟悉的脸,在我的梦里一次次出现过的人。
  “娘!”悲伤和欣喜的情绪在心里复杂地纠结着,我扑到妇人怀里,哭了起来:“娘,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已经死了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哥哥和三娘了,还有子漠,还有曼丽,还有我的大狗……”刚刚在河里溺水的情景迅速的被回想了起来。
  “小烟,没有,你没有死。跟娘走,不要回头。”娘轻轻地拉起我的手,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幽深的隧道,隧道是天然的泥土挖空而成的,约三米见方的宽度,可能是长年不见阳光,隧道里有一股泥土腐烂的潮湿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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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8:18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刚才我看到的人是年轻时候的三娘么,那个魂魄就是楚生么?”我边走边问娘。
  “那不是真的,那是摄人魂魄的幻景,不要回头,当心你肩上的两根蜡烛,不要让它们熄灭了。”娘走在前面,另一只手好象拨开了什么东西,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步履也轻飘飘的。不对,娘走路的时候双脚根本就没有分开,而是像李二媳妇一样半浮在空气中。
  “幻景?蜡烛?”我疑惑地重复着。
  “那个地方是个黑洞,什么都没有,但是活着的人却会在那里面看到诱惑他前进的景象,走过去就会被吸进黑洞里。”娘说:“小烟,现在你的气息很微弱,你肩膀和头顶上的三根生命烛火快要灭了,你不要乱动。”
  “娘,你是不是也是鬼啊?为什么你也没有腿呢?是不是你从河里救我出来的?”娘的手和我的手一样凉冰冰,我忍不住问到。
  “是啊,娘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当然是鬼了。”娘停下来,慢慢的回过头,我看见的是一副顶着黑色长发的骷髅!
  “娘……你不要吓我啊。”我害怕地摇着娘的手,这才发觉手里握着的竟也是一堆干枯的白骨!
  “小烟,快回去……”那堆白骨伸出手,在我头上推了一把,我觉得头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叫都没叫一声就向后栽了过去,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见麻三娘的大烟袋锅子竟然躺在我旁边,没错,黄赫色被烟油熏得褪色的大烟袋锅子,它竟然从地上跳起来,照着我的脑袋飞过来。
  “当!”要命的烟袋锅子啊,没有三娘也照样打晕我……
  睁开眼睛,胃里好胀(喝了很多河水),伸手抓了一把,却是一把土,我怎么躺在地上?头顶上,月明星稀,我躺在一个小土包上,定睛仔细熟悉了一下周围的场景,该死,我怎么又跑到村西的坟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仔细想想,可是身子没有力气,头又疼,而且我又没穿衣服,只裹着一件小小的刚够遮羞的米黄色小泳衣,晚风吹上来,好冷。
  “你醒啦!”一个干瘪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愣了一下,看见钱五那个挂着烂碎肉的骷髅正趴在我身边,黑洞洞的眼睛正看着我,我皱着眉头别过脸去尽量不去看它。
  “我怎么会在这,下午好象和哥哥去河边游泳,后面的事情记不起来了。”我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不知道,我休息得好好的,就听见房顶上一声巨响,爬出来一看就看见你躺在这。我说鬼丫,你怎么好象很喜欢砸坏我家屋子啊。”钱五气愤的声音渗人地在空旷的坟地里响着。
  “我不记得了,好冷,我要回家了,有时间再来帮你上坟。”我抱着胳膊,软软地站起来,往家的方向走,钱五还在那气呼呼地鬼唠叨着他的房子。
  到了家,院子门大开着,没有人?这么晚了,三娘和哥哥怎么都不在家呢?子漠和曼丽呢?大狗也不在么?
  “小心点,别撞着。”一阵七手八脚的声音顺着院子传进屋,我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看见一群村民正抬着抽搐不止的麻三娘进院子,哥哥和子漠浑身都是水,神情呆滞地跟在后面,曼丽焦急地握着三娘的手。
  “三娘怎么了?”我惊讶地扑上去,摇着三娘的手,问哥哥。
  “小烟?”哥哥看到我,脸上呆滞的神情瞬间消失,转而是惊讶,亦或是惊喜。子漠也猛地转头看着我,曼丽也如是看着我,不,整个院子里的村民都用那样仿佛审视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小烟,是你么?”哥哥一步跨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摇着,他的眼里,脸上都是泪水。
  “是我啊。”我不解地望着哥哥,望着眼前奇怪的人们,三娘也缓缓地睁开了眼,冲我伸着手。我忙又冲回到三娘身边,心疼地看着虚弱的三娘。
  “冷小烟,你搞什么名堂啊?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去河里捞你,你倒好,自己在床上睡大觉。你看把三娘都急得背过气去了。”曼丽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她浑身上下都是水,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眼睛通红,怒气冲冲地对我咆哮着。
  “我……”我想我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我下午掉进河里了,三娘和哥哥他们一定一直都在河边找我,他们一定都急死了,我早该想到的,竟然躺在屋子里睡大觉,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不要怪她了,她也没办法,谁让她非要下水呢,15岁以前,小烟八字里的水奇缺,是不能下水的……”三娘勉强说了这么些话,就闭上眼睛不再动了,她大概真的是累了。
  “辛苦大家了,现在三娘和小烟都没事,大家都回吧,有时间再上门亲自感谢大家。”哥哥对那些村民说道,村民们都用异样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让我的心冷得直颤抖。
  “三娘,是我不好,没有听您的话,是我让小烟下水的,不要怪小烟了。”哥哥对三娘说。哥哥,从小到大,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愿意替我背替我承受的好哥哥。我扑进哥哥怀里,无声地抽泣了起来,没有眼泪。
  “小雨,小烟。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三娘的话,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听得进去,不要再闯祸了……”待村民们都散去了,三娘躺在床上,我和哥哥并排站在床边,她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我能拼了老命保你一次两次,可是我终究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就算我欠了你们的,你们也可怜可怜我这把孤苦伶仃的老骨头,让我安生的再活几年吧。”
  丢了烟袋锅子后的三娘,整个人好象都憔悴了一大圈,仿佛一夜间就苍老了下去,即便子漠给她的过滤嘴让她的烟瘾能够得到平复,但是她的心里却好象缺失了一块似的,经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做些毫无来由的事情。我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幻景,也许,那个烟袋锅子,对于三娘来说,有着非常深刻而重要的意义吧。
  大概,这几个晚上,三娘都出门去找烟袋锅子了,所以,她的老身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承受失去我的打击了。
  “小烟,你没事吧?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和哥哥从三娘房间里出来,子漠和曼丽迎了上来,他们应该刚洗完澡,身上头发上都散发着清香。昨晚喊叫了一夜,今天又折腾到这个时候,这两个城里娇生惯养的年轻人应该已经疲倦不堪了吧。
  “我遇到了水鬼。”捂着头,晕沉沉地说。哥哥忙扶住我,对他们两个说:“今天都累了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子漠倒是痛快,点点头就一仰身倒在弄堂里搭的床上,不一会儿呼噜声就响了起来。曼丽却一直冷冰冰地看着我,嘴里碎碎嘀咕着,很不高兴地提着她巨大的粉红色的化妆包走进我的卧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关门,你和子漠都不要睡得太死。”她赌气地冲哥哥说。哥哥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
  一夜无话,只有沉沉的睡眠。大家,都很累吧。
  “这么说,你见到三娘的烟袋锅子了?”曼丽大张着嘴巴问我。没办法,一大早她就把我叫醒,非要我讲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告诉他们昨天看见了水鬼,后来失去知觉,见到了娘,三娘的烟袋锅子跳起来把我砸晕,后来发现自己躺在村西头的坟场里。
  “你确定不是做梦吧?”子漠疑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明明是见到水鬼,怎么后来又见到了你娘?你在哪里见到了你娘?”
  “我也不知道,被水鬼拉下河就不能喘气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好象躺在一个山洞里。”
  “山洞?村子附近有什么山洞么?”曼丽接过我的话转而把矛头指向哥哥。
  “山洞?这个我倒不太清楚,村子里好玩的地方我都带子漠去过的,你问子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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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哥哥显然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只是不时地看看我的神色,他一直担心我昨天落水有没有着凉。
  “好象是没什么印象。”子漠仔细想了一会儿说。
  “那有没有什么和山洞很像的地方,比如……地道什么的?”曼丽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样子。
  “我说,你没病吧?一个看不见的鬼都快把你吓尿裤子了,现在没鬼还主动想要见鬼啊?”子漠又摸了摸曼丽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脑袋坏啦?”
  “你少取笑我,尿裤子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我是好奇嘛,长这么大从来没来过乡下,想亲身经历一下民间有趣的事情还不行啊?”曼丽嗲声嗲气地推了子漠一下,歪靠在子漠身上,两个人的样子亲昵极了,我的小嘴巴不由得噘得老高老高。
  三娘病倒了,太阳爬到头顶了还没起床,哥哥到她的屋子里才发现她脸色铁青,头烫得像个火盆,曼丽狠狠掐了两把她的胳膊,她也没什么大反应。
  “快、快送医院吧。”子漠焦急地说,哥哥也满脸惊慌失措,这村子里无论谁家人得了什么病,都是请三娘过去看的,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有见到三娘自己病倒过,从村子到最近的卫生所,赶牛车也要颠几个小时,这大热的天,三娘怎么受得了。
  “小烟……”三娘突然微弱地哼了一声。
  “在,在,我在!”我在一边一直抱着三娘的手,听见三娘叫,忙回应着。
  “你——昨天见到我的烟袋锅子了……”三娘气若游丝地说。
  “恩,见到了,三娘。”我回答着,其他三个人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紧张地望着三娘。
  “去给我找、找、找回来,我这口气啊,咳咳……没它不中用啊。”三娘的眼眶里,竟然似乎有要涌出的老泪。
  “是,三娘,那是一个山洞,黑黑的细长的很潮的山洞,我在那里面还看见了你年轻时的样子。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是你的烟袋锅子把我打出来的,我一直都晕晕的,那怎么办……”我一乱,嘴巴就停不下来。
  “山洞……你叫……”三娘用了好大的力才在我钢炮一样的话间插了一个缝。
  “我叫了,我只要能叫得出来我都叫了,可是我叫来叫去也没有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我还看见我娘了,是娘带着我走了一段路,后来娘变成了一个骷髅……还照着我的脑袋推了一把,疼死我啦!”我激动地晃着三娘的手。
  “你、你叫大狗……”三娘翻着白眼,好不容易又挤出几个字。
  “我叫大狗了,我把所有我能想起来的人和动物都叫了一遍,啊不,还不止一遍呢。娘说年轻时候的那个三娘是个幻景,会把人的魂吸进去,还有我头顶上和肩膀上有蜡烛,她不让我回头看,我一直都在想着如果大狗在就好了,昨天出去怎么就没想着要带大狗呢,真是……”我的唾沫星子甭到三娘脸上,三娘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去村西头……”三娘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不停地咳嗽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白眼越翻越大。
  “是啊,我被烟袋锅子打晕后就发现自己在村西头坟地里,钱五还说我每次都要砸坏它的屋子,我很累浑身很疼,只好答应有时间再去帮它上坟,我也奇怪为什么每次都掉到它的坟上。三娘,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村西头回家的?那么三娘,我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山洞呢?”我快速地摇晃着三娘的手,三娘的嘴角突然泛出白沫,上气连不出下气,半睁着眼死死地望着我。
  “带大狗,去村西头……”三娘说出这几个字就终于晕过去了,怎么感觉她晕的时候很生气很生气,满头都是黑线和小火苗。
  “哥哥,三娘晕过去了。”我回过头惊慌地看着哥哥,却发现其他三个人包括哥哥都用极度哀怨而愤怒的眼神盯着我,尤其是曼丽,看样子,她马上就要歇斯底里冲过来把我大卸八块了。为什么啊?呜……我也很难过三娘啊,为什么大家要仇视我啊?
  (你就不能听三娘把一句话说完啊?我都也很想揍你啦!简直是打岔王投胎的,上辈子是憋话憋死的吧你?)
  眼镜老师一大早就来家里帮忙照顾三娘,哥哥牵出大狗,子漠和曼丽也神色凝重,我疑惑地跟在他们后面。
  “哥哥,你们要去哪?”我问。
  “白痴,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没听懂三娘的话,我要是三娘,当初就根本不把你捡回来,简直是捡回个催命鬼。”曼丽薄而犀利的嘴巴尖声地数落着我,手指头在我额头点着。
  在她的指点下,我的脑袋像个站不稳的鸡蛋一样,左摇右晃。我怀疑,我不是傻,而是活生生被身边这些人打头打笨的,为什么我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打头……谁再打我头,谁就死定啦,呜!
  “小烟,来。”哥哥看不下去曼丽来回地推我的头,伸手把我扯过去,后面的曼丽不满意地继续比划着。
  “小烟,三娘让我们带大狗去坟地,因为狗的鼻子能闻到人闻不到的东西,狗的眼睛也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事物。”哥哥耐心地给我解释着。
  “还有这种事情?”我张着嘴巴惊讶地说(这都不知道,还一脸无辜的惊讶相)。
  “很奇怪吗?就跟你的眼睛总能看见人看不到的东西一样,狗眼冷小烟!”曼丽的声音从我后脑勺的位置飘过来,我嘟着嘴巴回头看她,她洋洋得意地在那搂着子漠的胳膊冲我做鬼脸,呜……好讨厌的女人。
  大狗的鼻子贴在地面上,一路嗅着,看着它聚精会神的样子,我的鼻子也跟着它一耸一耸起来,抬头发现哥哥、子漠和曼丽的鼻子也都在不由自主地有节奏耸着(这几个人还真配合,这副图该叫什么,大狗进行曲?无语)。
  在一个杂草丛生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坟头前,大狗停了下来,嘴巴里呜咽着,仿佛不敢再靠近过去,只是在坟前逡巡着。
  子漠看着那堆土,低声说:“如果没看错,这应该是个孤坟吧?看这架势得有几十年没人上过坟了,再这么露天烈日雨水冲刷下去,只怕连棺材板儿都要露出来了吧。”曼丽本来还想靠近点看,听见说棺材,不由得往后退到子漠身后。
  我低下头看这座孤坟,生长着茂密的杂草,经年的冲刷和不加修整已经平得只高地面不足半米。不经意地,好象有一声叹息在我耳边飘过去,落进坟中央。我惊讶地张着嘴巴抬头看哥哥,他仿佛没听见什么,子漠和曼丽也没什么反应。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突然发觉那小土包的正中央仿佛动了一下,不是吧,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不是动,而是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在坟顶荧荧闪动着。
  “哥哥,你看,光。”我指着那一点跳动的光亮冲哥哥喊着。
  “什么光?”哥哥皱着眉头看着我,哥哥皱眉头的样子真是帅,眉毛清晰棱角分明,嘴唇有很坚定的弧度,额头上还有点凌乱而柔软的碎发(这种时候还在这发花痴,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亲生哥哥,真是无奈啊无奈)。
  “哪里有光?”曼丽瞪大眼睛看我指的地方,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没看见啊,你眼睛花啦冷小烟!白痴脑袋……”
  “挖——开——”一个惨淡而无力的声音在我身后传过来。
  “妈呀!”我感觉那声音就贴着我的后耳根子,条件反射地电到似的跳起来,双手勾住身边子漠的脖子,双腿缠在他身上,整个人吊到他身上。
  “你现在是怎样……”子漠被弄得莫名其妙,又怕把我弄伤,尴尬地站在原地冲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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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冷小烟!”曼丽简直要气得爆炸了,她用力地想把我拉下来,可是拉了几下就不拉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啊——!”曼丽那惊天动地的喊声又响了起来,她整个人直接平地跳起,和我的姿势一样,挂在哥哥小雨身上。哥哥的脸都被她掐紫了,她还是紧闭着眼睛狂喊。
  “你们两个,究竟都是怎样……”哥哥又好气又好笑又艰难地憋出这几个字。
  我看见曼丽摸到什么了,是李二媳妇的手,在坟地里,鬼是可以显身的,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显身,(所以可见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傻鬼)。
  阳光下她的身体被晒得不停滴着尸水,剧烈的臭味呛得我干呕,而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用羡慕的眼神望着曼丽,嘴角滴着绿色的口水。刚才曼丽下意识的伸手,正好摸到了李二媳妇粘乎乎而冰冷的手。
  哥哥和子漠什么都没看见,相比之下,男人的阳气必然还是大些,李二这区区小冤死鬼是没本事在他们两个面前显身的。不过,曼丽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终于是见到鬼了,吓吓她也好,我暂时忘了刚才耳边那个恐怖的声音,对李二说:“你赶紧回坟里去吧,大白天的,不想活了吗?”
  “啊,不对!不应该说不想活了,她本来就死了啊,那怎么说?你不想死了吗?难道你想活吗?什么玩意,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你赶紧回去!”我开始呸呸地学着三娘的样子吐起了口水。
  看着李二媳妇畏惧地躲着那些唾沫,消失后。我才发觉自己还吊在子漠身上,莫名其妙的,毫无知觉地感到脸上一阵躁热,松手,啪嗒,掉到地上。
  “呵呵,呵呵,没、没摔坏吧,呵呵呃……”子漠脸色讪讪地问我。我满脸通红,回头看见哥哥也满脸讪红,因为他身上正吊着曼丽。
  “挖——开——”那个声音又一次传入我的耳朵,大狗突然冲到坟前,前爪开始刨土,它这样突然的举动让我们都惊在原地,而那个渗人的声音则一声赛过一声地飘进耳朵,根本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一会忽远一会忽近。
  “大狗怎么了?它是在挖坟么?”曼丽刚被子漠从哥哥身上解下来,她的表情有点尴尬。
  “有个声音在说挖开,挖开,你们没听到么?”我疑惑地望着他们,他们的表情都很茫然,看样子,他们一定是没听到了。
  “挖!”哥哥像下定决心似的吐出一个字,然后弯下腰开始用手扒起了土,我也忙跟着挖起来。子漠愣了一下,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半跪在地上撸起袖子。曼丽怔在一边非常不情愿地搓着手:“有没有搞错,这么原始,这样会把手磨坏的啦!”
  “那你回家去取点工具来。”哥哥说话的时候也没抬头。
  “我一个人?”曼丽的眼里滑过一丝恐惧,接着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叫小烟陪我一起回去吧,我不认识路。”分明就是害怕,还说不认识路。
  家门口,那只吃心的恶鬼还蹲在那,阳光下它浑身冒着熏天的恶臭,耷拉着脑袋神态痴迷,进门的时候,我厌恶地用脚踢了它一下,它打了个趔趄,仿佛没有感觉似的依旧蹲在那。
  “贪吃的恶心鬼!”我嘟囔着。
  “冷小烟,你在伸什么腿呢?跟狗撒尿似的。”曼丽站在院子中间,手里举着铁锹和铲子:“还有没有其他的铲土工具?”眼镜老师正把三娘扶到院子里晒太阳,我看见他心脏的位置有一点虚,好象能透过胸口看到后背的景物。
  “注意安全啊!”眼镜老师站在门口望着我和曼丽的背影,那个吃心鬼趁他站在门口的时间,饥不可待地从他胸口掏了两把肉吃,我回头看见了,皱起眉头。
  哥哥和子漠坐在坟头休息,大狗瞪着铜铃眼,我和曼丽走近才看清,原来我和曼丽走没多久,棺材板就露出来了,裸露出来的一小块木头已经腐烂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似乎用手一戳就会戳出一个洞来。这个坟还真是失修得可以。
  “小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子漠哆嗦着拿出打火机点烟,点了半天也没点着,他心里紧张着呢。不过他抽烟的样子真帅……
  仔细地看了一会,我什么异常状况都没看到。摇了摇头,哥哥接过铁锹和铲子,下了声命令:“继续挖!”
  棺材的正面已经完全呈现出来了,应该是很普通的棺木,一头宽另一头窄,木头腐烂得班驳点点,有些边缘的地方已经开裂,顺着裂缝看见黑洞洞的棺内空间。
  “三娘不会把烟袋锅子丢棺材里了吧?”曼丽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三娘没事钻棺材里干嘛呢?”子漠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打了下自己的嘴。
  “开——棺——”渗人的声音从棺木里飘出来,我的视线落在棺木上的一个裂缝上,那里面,有一只浑浊的眼睛,正透过裂缝冷冷地看着我,那声音就是从眼睛的位置传过来的。好渗人而空洞的眼睛!
  大狗突然跳上棺木,伸出牙齿咆哮着用前爪抓那只眼睛,哥哥他们显然都被吓住了,一时间只听得一声潮湿的脆裂,棺材面上的盖子因为年久氧化,加上大狗的一番震动,从中间轰的一声断裂开来。大狗的身子陷进了裂缝里,它的前爪还在棺面上抓了两抓,最终没抓住掉了进去,然后里面传来一阵凌乱的摔砸声,和大狗凄惨的呻吟声。
  “大狗!”我和哥哥同时惊叫着,我像疯了似的趴在棺材面上,把手伸进裂缝里,想把大狗拉上来,想着从6岁开始一直衷心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大狗,只要能救回大狗,我什么都不怕啦!
  “啊——”该死,又是曼丽凄惨而无人能敌的惨叫。还有哥哥和子漠失声的呼喊。
  天啊,我看见自己拉出的,竟然是一只干枯而青紫色的手,冰冷的触感立刻穿透我的发肤。只听见耳边一声幽长的叹息,然后觉得整个身子一歪,眼前一黑,那只手把我拉进了裂缝里。
  “小烟!”曼丽、子漠和哥哥的叫声越来越远……
  我整个人好象在飞,那只干枯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我,我看不到手的主人,飞了几秒钟,双脚轻飘飘地落地了,回头看了一眼,一条长而昏暗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有一点微弱的光。
  “不要被幻景迷惑。”渗人而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我才想起那只干枯的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我,周围黑洞洞的,除了台阶尽头那一点光亮,什么都看不见,隐约能听见远处有滴水的声音。顺着水声飘来的感觉和视线可以辨清的景物分析,往里面应该是一条细长的通道。
  “滴答,滴答。”安静得可怕。
  “小——烟——”几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台阶由远及近呼喊过来,是哥哥他们,他们顺着台阶慢慢地走了下来。
  “这棺材门原来是个暗道,真神奇啊,好象探险一样!”曼丽手舞足蹈地跳着,我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如果我是她,我就哭着跑回城里去。
  “三娘的烟袋锅子应该就在这个暗道里吧?”子漠狐疑着。
  “村子里有个暗道,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哥哥凝思着。
  “小烟,这是不是你见到你娘的那个山洞啊?”曼丽嗖地一声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兴奋。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这个地方,确实已经很像山洞了。
  “我们手拉着手往里走,每隔几分钟报一下名字,不要走失了。”黑暗中,我感觉自己的手被哥哥握住了。
  “快走吧,快走吧,我已经闻到烟袋锅子的味道了,一定就是这里了。”曼丽的声音带着遏止不住的激动。
  “开玩笑吧,大哥大姐们,这么黑怎么走啊。就算烟袋锅子在你脚底下你也看不见啊。”子漠在一边烦躁地看着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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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我有这个啊,子漠,你也有啊。”曼丽从腰上解下个小链子,用手按了一下上面的开关,竟然发出一束光来,虽然不亮,但是照亮几米内的景物是绰绰有余了。
  “这不是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扣么,原来能发光的啊?”子漠也摸出了自己腰上的那只按了下,果然也是亮的。
  “那好,我们先用曼丽的,等到曼丽的没有电了,我们就用子漠的那只返回,回家取点照明用品再来。”哥哥想了一会儿说,哇噻,我感觉哥哥好聪明好智慧好冷静,好崇拜哥哥。
  “你们快点啊,还在那傻愣着干嘛呢?”曼丽已经先行跑出去好远了,黑暗中,只看见她手里的链子上发出幽幽的寒光,我打了个寒战,曼丽的影子怎么没有头?
  拉着哥哥的手走到曼丽身边,却发现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们,头还长在脖子上,望着前面的一块空地发呆。
  “曼丽,你在看什么?”子漠走过去,拍了下曼丽的肩膀。没反应,又拍了一下,曼丽回过了头,没有脸,竟然还是黑忽忽的后脑勺。
  “我的妈呀!”子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鬼啊!”狼哭鬼嚎的腔调。
  “曼丽,你别吓唬我们啊。”哥哥一把把我塞到他身后,曼丽的表情很错愕,她的脸依旧是脸,没有什么分别。她奇怪地说:“子漠,你怎么回事啊?”
  “可能、可能是太紧张了,看走眼了吧。”子漠哆嗦着站了起来,却不敢再看曼丽的脸,回头拉起我的手,这样,曼丽在先打着光,哥哥第二,我第三,子漠收尾,我们继续沿着通道走着。
  “应该就是我见到娘的那个山洞了,我闻到了一样的味道。”我边走边学着大狗的模样耸动着鼻子。
  “什么味道?”曼丽在前面问到。
  “有点潮湿,泥土腐烂的味道。哎?大狗哪里去了?”子漠的声音在后面,声音里夹杂着恐惧。(不要失望啊,难道王子不可以是胆小鬼吗?)
  “是啊,没看见大狗,没看见就说明还活着,可能它沿着气味先跑过去了。”曼丽说。
  “唉?曼丽,怎么不走了?”哥哥突然停住了,我撞到哥哥身上,子漠撞到我身上,哥哥的身体温暖,子漠的身子则像筛子似的哆嗦着,我好象听到了他胸口咚咚的心跳。
  “你们看,那是什么。”曼丽伸手指着正前方,哥哥和子漠都直勾勾地望过去,那就是我曾见过的景象,是年轻的三娘抱着楚生的尸体痛哭的景象。曼丽好象要走过去。
  “哥哥,不要让她过去,那是吸人魂儿的幻景。”我叫着,哥哥下意识地一把拉住曼丽。
  “那我们怎么走法,这个幻、幻什么景的,把路都挡上了,天也该不早了吧,要不我们、我们回去好了。”子漠在我身后结巴着。
  “是啊,没路可走了。让我想想,好象忽略了什么。”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该死,怎么这么笨呢。
  “小烟,那天你在这里清醒的时候,就正看到这副幻景吧?”曼丽问:“然后你娘在你身后,后来你娘带你朝哪个方向走回去的?”
  “不记得……”我瞪着眼睛冥思苦想起来:“那天一直被娘拉着走,我也没记得走的是哪里,不过应该是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啊。”(你这脑袋还真不是一般的混,你娘当时明明用她的手拨开了什么,你回到第27节再好好看看,如果你能回去看的话……汗……黑线……我都被你带傻了)
  “你是被你娘拉着走之后才看见烟袋锅子的,而我们刚才来的路只有这一条细长的隧道,前面的路又被封死了,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另一条路才是。”微弱的灯光下,曼丽的脸因为激动而有点恐怖地扭曲着。
  “曼丽,你看上去……可真像鬼。”子漠害怕地说。
  “小烟,你再想想,娘带你走的到底是不是我们来时的路,我们来时都仔细看过了,路上没有三娘烟袋锅子。”哥哥若有所思地问。
  “汪!汪!”大狗凄厉的叫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安静的隧道里突然传来这么大的狗叫声,我们每个人都心惊肉跳起来,不,应该是我的心跳得最激烈。
  因为我看见大狗从我们来的路上一路退了过来,它的面前,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僵尸正在滑行逼近着它。
  “大狗!”子漠好象要冲上去,我死命地抱住他的腰。
  “小烟,你看见了什么?”哥哥搂着我问。
  “僵尸,僵尸……”我呢喃着,看着那具脸上白得像纸一样,嘴和双目血红,穿清朝官服的僵尸(具体形状参考你所看过的影视作品,太典型了,我就不多描述了)正平举着干枯的双手向我们移动过来,它的表情凄厉得仿佛要喷火。更让人绝望的是,其他三个人根本看不见它。
  “僵尸!”子漠和曼丽都已经闭着眼睛藏在哥哥身后变成筛子了,哥哥把我抱在怀里,用身体护着我,尽管他看不见,但是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他要保护我,这是他做为哥哥的本能。
  大狗终于退到了我脚边,那具僵尸也已经距离我们只有两米之遥了。
  “小烟,你们都蹲下,僵尸的眼睛只能平视。”谁?谁在我耳边说话,是三娘。是三娘的声音,三娘在哪里?我四目张望着,嘴里听话地说:“哥哥,大家都蹲下,僵尸不会弯腰和低头。”
  (这个观点明显是错误的,常人都说僵尸不会低头和弯腰,所以看见僵尸就都会蹲下去,但你又不是僵尸你怎么知道它会不会低头和弯腰呢?再说你蹲下去后,再想起跑就存在一定的迟缓性,只是拖延逃命的时间。我的观点就是:如果看见僵尸,直接号叫出自己最大的分贝,用最快的速度逃命!呵呵,此纯属陌小鬼个人看法,各位莫效仿啊莫效仿。)
  曼丽和子漠几乎是同时扑通的一声烂软到地上,哥哥也抱着我蜷缩到隧道边上,身体接触到冰凉的泥土,潮湿的腐烂气息直扑进鼻腔,哥哥撑在我前面,用身体挡住我,这样,即便僵尸看到我们,也要先解决了哥哥,才轮到我。哥哥我的好哥哥……想到这里我几乎要哭了,用手用力地捂着嘴巴,我是不能随便哭的,太不吉利了。
  僵尸是没有表情的,但是随着它一点点的逼近,它喉咙里发出的类似野兽般的低吟声,却足够让人崩溃了,它好象在用力地嗅着什么,大狗始终拦在它面前,低声咆哮着,它怕,但是它却不能不天性地保护着自己的主人—冷小烟。
  大狗贴在了我身上,僵尸滑动的官服下摆已经扫到了哥哥的脚踝,虽然看不见,但是人的第六感在这个几乎真空的隧道里,是相当敏锐的,哥哥的牙齿已经开始咯吱咯吱响了,他的大脑皮层已经将恐惧剧烈地传输给他的神经,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脚上的异样感觉了,可他还是硬生生地撑在我前面,用力地把我夹在他的身体和隧道壁之间。
  僵尸在我们身边不足半米的位置停止了移动,它的鼻子用力的嗅着,最后定格在我的方向。空气仿佛凝固了,隧道里一丝声音都没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像一千万把刀子戳在我们每个人的心脏上。
  强大的恐惧面前,请允许我们暂时性痴呆吧。(如果这时候能真的痴呆了就好了,至少傻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恍惚间,我支在墙壁上的手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很硬、粗粗的露出泥土一大截。用力一拉,竟然拔了出来,整个拿在手里,我心里突然一阵尖叫(这个时候如果你能真的叫出来才叫本事),是三娘的烟袋锅子,竟然插在泥壁里。
  那僵尸后退了大约一米多远,通体发出幽蓝的光,我听见子漠和曼丽一阵剧烈抽搐。僵尸现形了!是的,现在,我们四个人,都能看见它了,它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有些东西,看不见反而是好的,比如眼前这具僵尸。除了之前曼丽见到了李二媳妇,这应该是这三个人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非人类吧,他们的表情都非常复杂:疑惑,恐惧,绝望,迷茫。曼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估计离晕厥没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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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速度和那画面,至今想想我心里还发麻。
  僵尸大概是目测好了它退后的距离和它自己的身长,它那僵直的身体“霍”地对准着我和哥哥的方向笔挺地扑倒了下来,两只干枯而尖利的手插进了哥哥身体两侧的泥土里,头正好耷拉在哥哥肩膀上,没有表情的脸正好对着哥哥背后的我,哥哥没有动,我想他大概是吓晕过去了。
  子漠和曼丽应该早就晕过去了吧。
  (我就说你们不能蹲下吧,即便它真的不能弯腰低头,但是它是可以笔直地扑下来的,你们坐在那,以僵尸瞬间爆发的速度来看,根本没时间逃命。)
  “小主人,你来了。”干瘪的声音从它紧闭的口中发出来。我好绝望,其他人都晕过去了,为什么我不能晕过去呢。还有,它为什么叫我主人呢,我不是大狗的主人么,再看看大狗,它似乎对僵尸也没有了敌意,乖顺地趴在地上,铜铃眼呆滞地望着我。
  “小主人,我们等你很久了。”密密麻麻的鬼从隧道两侧飘荡过来,有长舌头鬼,也有没眼球鬼,还有那个拄拐杖老婆婆,钱五,拖着绿色口水的李二媳妇,周大雄……还有好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各个面目狰狞,看上去没有一个死的时候是好样子的。
  好死的人都投胎了,这些都是没资格投胎的怨鬼吧,好多鬼啊,我傻了,坚决而义无返顾地傻了。(本来也不聪明的说)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叫我主人……”我坐在地上,歪着头,尽量不想去看眼前僵尸那张惨白的脸,手里紧握着三娘的烟袋锅子。
  “村子里所有没有得到投胎的鬼都在这里了,都不是好死的,小主人,你要帮帮我们早日脱离苦海啊。”一个赤裸着身子,腹部上开着一个血淋淋大洞的女人凄惨地哭着。
  “冷媳妇来了,冷媳妇来了。”鬼群里一小阵骚动,我看见穿着白色长袍的娘从众鬼中飘了出来。
  “楚生,你让开。”娘轻声说着,僵尸笔直地弹了起来。这时候我才仔细地看到娘,娘真美,我长得真像娘(你这不是直接夸自己美呢么)。
  “小烟,娘对不住你。”娘冰冷的手抚过我的脸颊。
  “娘,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看到娘,尽管知道娘也不是人,还是觉得心里安生了下来。不论是鬼还是魔,我毕竟是她的女儿,娘是不会害我的,而且娘看上去很美,一点都不吓人。
  “他!”娘突然站起来,目光凌厉地指向鬼群中的周大雄,周大雄的头耷拉在肩膀上,脖子上只剩一点皮肉还连在身体上,摇晃着,恶心极了。
  “当年娘怀你的时候,周大雄对我不怀好意,趁着你爹不在,一直想欺负我。”娘顿了顿,(娘在想,小烟还小,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欺负是什么意思呢。哎哟,管她知道不知道,读者知道就行了,快说吧)又说:“一天夜里他闯到娘屋子里来,那天晚上,要不是钱五,我就被他……”
  “钱五?”我看着旁边那个色咪咪看着娘的烂碎肉骷髅,钱五怎么会出现在娘的故事里呢?
  “我每天晚上都爬到你娘床头看着她睡觉,嘿嘿。”钱五的声音从黑洞洞的嘴里传过来:“我看见周混帐要对我的美人儿使坏,我着急,可是我又不能显身,于是我就使了全身的力气砸屋子里的东西,为了刮那场阴风,我虚了小半年不能动啊……”
  “其实不是因为钱五……”声音是耷拉脑袋的周大雄发出来的,周大雄是被雷劈死的,好端端的晴天一个响雷,楞是劈在了他的头上,当场就暴毙了,他的头顶上似乎还带着一缕未散尽的焦烟,他声音猥琐地说:“当时我并没在意屋子里的东西掉到地上,而是你的肚子,你的肚子里有断断续续的叹息声,我听了毛骨悚然,就跑了。”
  “小烟,怀你的时候,娘经常做一个梦,有个高大的老人,他说我肚子里怀的不是平凡之物。”娘怜惜地摸着我的头。
  “或许吧,也许你天生就注定要做些平常人所无法做的事情,小烟,你要做好各种准备,娘帮不上你什么忙,三娘把我所有的怨气都封住了,所以我只能看着,看着你受委屈。娘是担心你啊……”
  “主——人——,你——手——里——”僵尸的声音渗得我猛烈地哆嗦了一下。伸出手,发现我还紧紧地握着三娘的那只烟袋锅子。
  “这个锅子是楚生死前留给三娘的遗物,楚生被打死的那天晚上,戏班子把他的尸体草草的扔在村头的树林里,第二天尸体就不见了。有人说半夜在那个树林里看见三娘了,不过谁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听说这个烟袋锅子好象也不是平凡之物。”长舌头女鬼甩着舌头说。
  “她把我的尸体藏在了床底下,日日守侯,小心地处理着防止腐烂……”那个叫楚生的僵尸声音沧桑而忧伤地嗫嚅了一句,不再说话。(其实还是腐烂了好,毕竟我觉得骷髅好象比干尸好看一点儿)
  “楚生,以后你别疑神疑鬼的,今天你差点把小烟吓死。”娘不满意地瞪了僵尸一眼。
  “这个穴位是龙穴,我怕有人对这里图谋不轨。”僵尸的声音突然不那么渗人而沙哑,却仿佛如一个二十岁当头的年轻人般,声音里还有一丝妖娆气。
  对啊,楚生年轻的时候是唱旦角的,这些鬼事可真复杂呢。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们,为什么叫我主人?”我好奇地问。
  “算了,小烟,你还小,这些事,等你长大点再说吧,拿着烟袋锅子给三娘,三娘老了,有些事情就不要总是她亲自来了,这么大年纪,很折寿的啊。”娘轻声说,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其他众鬼听了娘的话,也影影绰绰地仿佛准备要散去了。
  娘伸出手,在空荡荡的隧道里仿佛拨了一把,我们来的那条通往台阶和露天棺材的那条路突然消失了。我正疑惑着,那条路又出现了,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条路来与回是不同的,凡人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而有灵性的人,这样来回走一遭,就等于脱了一次凡胎,虽是如此,凡胎也不好总脱,你已经走过一次了,以后没什么事还是少来这里好(这话不假,再好的事情,总做起来也变成坏事了)。小烟,你叫醒他们,趁着我分开结界,赶紧把他们三个引回去。快点长大,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做,尽管娘不希望那样,但是……”娘指了指昏迷中的哥哥、子漠和曼丽,顺着她的手指,他们三个好象稍微有了知觉,那些鬼影渐渐的在黑洞洞的隧道里淡掉。
  顺着原路返回,可我心里总有不一样的感觉,明明是同一条路,却感觉自己体内的某一些部分,不知不觉的,变化了,我大概脱了凡胎变成神仙了吧?(大概是心理作用,脱凡胎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感觉出来的事情,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不要回头,照顾好他们身上的三味烛火。”娘的声音在耳边微弱而轻柔。
  三娘坐在石磨旁的藤椅上,面目安详地望着我们,烟袋锅子在她一只手里平躺着,另一只手怜惜地抚摩着。
  “小烟,你想学三娘的本事么?”三娘单独把我叫到身边,面色凝重地问我。
  “三娘……”我疑惑着,不知道三娘的用意,但是心里却有暗暗的期待,嘴巴也不顺畅起来:“三娘,我、我、想……学。”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小烟啊,你是学玄术的好料子,天生就注定是个超凡的女子,可惜啊……”三娘点着了烟袋锅子,用力地吸了一大口,面带满足地侧身看着旁边的石磨,她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温意和柔丝。
  “三娘,我不懂。”我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三娘。
  “人扭不过天啊,算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保你几天了。你呀,真的要好字为之了啊,即便我不教你,你也还是要有自己悟到的一天。只是我看着你现在这副呆样子,恐怕要悟得慢一点。难道,你真的是被我给打傻了?”三娘自言自语着。(估计有这方面原因,或许她天生就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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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9: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娘,我想学你的本事。”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好象是嘴巴不受意识控制。
  “你会害了你自己的,我真的不敢教你啊。”三娘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开。(三娘的顾虑似乎很对)
  “小烟。”子漠站在不远处叫我,我心里揣着小兔子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我和你曼丽姐姐明天就要回城里去了,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把小房间让给我们俩单独住一晚?”子漠拍着我的头,亲热地说。
  “为什么?我不要。”依旧是条件反射似的说出口,至于为什么不愿意,我也说不明白,而且,看着子漠满脸期待的表情,我心里莫名地好痛,好痛。
  “算了,山里孩子,她懂什么,不要就算了。”曼丽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她手里拿着个精巧的小指甲刀,专注地修建她已经很整齐的指甲:“我自有办法。”
  那天晚上,曼丽没有住在我的房间里,子漠也没有睡在弄堂,很晚很晚他们都没有回来,我问哥哥他们去哪了,哥哥没说什么,无奈地拍拍我的头。我隐约地猜到什么,心里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不要想不要想,我用力地摇着头,脑海里都是曼丽的白皙和子漠的小麦色,交叠地重复在一起,曼丽快乐的笑声,子漠深沉的低语声,一切都仿佛在眼前。为什么我的王子变成了别人的王子?
  我好象是那个被遗弃的落难人鱼,看着王子快乐的娶了别人,他们那么幸福,可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模糊的视线里,是夕阳下,子漠短短的贴头皮短发,泛着好看的金色……真美,真遥远。
  天快亮了,曼丽才悄悄地回来,爬到床上,看着她熟睡的脸,那上面,应该残留着子漠的吻吧。我的天啊,让我变成泡沫吧。
  王子不是我的,灰姑娘最后还是灰姑娘,没有大南瓜变的马车,也没有漂亮的粉红色小礼服,丑小鸭变不成白天鹅,人鱼公主最终也要变成一堆泡沫。子漠是曼丽那样的城里姑娘的子漠,不会是我的。或许,这一切都是我一相情愿的幻觉吧。
  (第十一节的惊魂终于惊完了,惊得可真长啊,把我自己都惊睡着了。不好意思啦,明天就开始12岁的冷小烟。各位继续支持哦,陌小鬼这厢有礼啦!)

  第二章 第十二节 不要离开我(之一)

  12岁那年的冬天,冷得空气都像被冻住了似的,呼吸的时候能听见自己鼻毛冻结断裂的声音。我套着三娘半新不旧的大夹袄,终日对着火炉,眼睛被炭火熏得布满了血丝,像一只傻傻的兔子。
  眼镜老师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一整个冬天都没有见过他几次,偶尔他来家里给我讲课,不时地用手抵着胸口,看上去非常难受。
  “三娘,哥哥快放寒假了呢!”我吸着鼻涕,通红的小手在嘴边呵着气。
  “是啊,是啊。小烟,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三娘坐在火炉对面,双手抄在袖子里,闭着眼睛似乎很用力的在想什么。
  “没有啊,三娘是什么意思?”我血红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三娘,觉得三娘的语气很沉重。
  “不行啊,岁数大了,掐算不出来了,哎哟你不要追问我。”三娘睁开眼睛,伸手用小钩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火苗从底层兀地窜起来,炉子里的火又刺眼了些。
  “哦,可是,是不好的感觉么?”我看着火苗在眼前一张一翕,好象在有规则的动,心里有疑问又憋不住要追问。
  “不知道啊,但一定是件大事吧,难道是我要死了?你这没完没了的丫头。”三娘皱着眉,摇着头。
  “三娘不会死的,人才会死,三娘不是人!”我木木地盯着那几丝火苗,耳边仿佛响起轻微的轰鸣声,
  “当!”哎哟,好痛,三娘的烟袋锅子又在敲我的头,抬头看,她果然瞪着老吊眼,烟袋锅子举在手里,嘴巴里尖吼着:“死丫头,你说我不是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三娘我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大狗?”听到三娘叫自己,趴在一边的大狗低声的呜咽了一下,旋即又耷拉下头。
  “三娘是神仙啊!”我捂着头,无辜而不解地望着三娘。
  “恩?”三娘的嗓子像被噎了一下,又闭起了眼,烟袋锅子在嘴里袅袅地吐着满意的烟圈:“这还差不多,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死丫头不学好。”
  “三娘……”
  “恩?”
  “要过年了呢,哥哥要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饺子了。”
  “恩,小雨要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饺子了。”
  “还可以放鞭炮。”
  “恩,还可以放鞭炮。”
  “三娘……”
  “恩?”
  “外面,下雪了。”我伸着指头,指着窗外,眼里充满了欣喜的神色。
  “哟,可不。”三娘走到窗口,鼻子用力向外顶着,后来索性推开了木制的窗,伸出颤巍巍的老手接回了几片雪花,细小而没有规则的雪片,南方冬季少有的白色。
  “十几年不见喽,真是稀罕物啊!”三娘把雪片放进嘴里,闭着眼吧嗒着:“下了雪,山路不好走了啊,唉……”
  我心里也有一丝怪异的感觉爬上来,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头顶,右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三娘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会有什么灾呢,我望着三娘佝偻而苍老的背影,觉得胸口越发的慌闷。该不会是三娘真的要死了吧?呸呸呸,乌鸦嘴。(呵呵,难得你对自己的嘴也这么有自知之明)
  雪越下越大,江南的小村落渐渐披上的银白色的外衣,我裹着破旧的棉袄,站在石磨上,掂着脚看视野里的村庄,白茫茫得耀眼,我眼里的血丝更多了。
  耳畔的那轰鸣声更加强烈,有钢铁碰撞的声音,还有尖厉的物体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仿佛还有人的惊吼声,捂住耳朵,那混乱的轰鸣仿佛更清晰,那是从我身体内发出的声音。
  天空阴沉沉的,云朵很脏,看上去昏黄地塞满了视线,映衬得村庄更加的冰冷而幽涩。心里也一样冷冰冰的,马上就要过年了,却仿佛没有新年该有的快乐。
  那些被白雪覆盖的院落里,该有处处合家欢乐的团聚气息吧,或许他们杀猪宰羊地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小孩子应该都有了一身新衣服,女孩子们还会有一些漂亮的发带或是红头绳,穿戴一新地到处炫耀着呢。
  可是村子一角的三娘家里,这时候只有让人窒息的安静,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预感。
  真希望能和爸爸妈妈哥哥奶奶三娘一起,亲亲热热完完整整地过一个年。小小的身子孤伶伶地立在石磨上,大眼睛里写满了虚无飘渺的渴望。
  不记得晚上做了什么梦,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枕头湿了好大一片,眼睛有点肿,眼皮也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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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5 20:39: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娘,我右眼皮跳得厉害啊。”揉着剧烈跳动的眼睛敲打三娘的房门,三娘开门,她的右眼皮上贴着一片白纸。
  “我也跳啊,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老得很厉害了,就是掐算不出来啊。”三娘掐着手指头,冥思苦想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吃力。
  “三娘,哥哥是不是该回来了。”透过窗子,我看见半空中一只飞得好好的麻雀,突然头一栽落了下去,仿佛是被弹弓打中了,一展眼就不见了。
  “哎哟。”三娘不停摆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也同时坐了下去,两目相对,竟然是四行清泪。
  “丫头,你哭什么……”三娘的老手在我脸上胡乱抹着。
  “不知道,就是心口突然好疼,疼得受不了。”我指着自己的胸口,也伸出小手去抹三娘脸上的泪。
  “我们出门走走吧,这些天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我这身子骨是一天不比一天了,难不成我真的要死了?晦气啊,可是我还没活够呢。”我和三娘坐在地上互抹了半天眼泪,胸口疼痛消失了些,三娘暗暗嘀咕着什么,拉我起来,我就跟着她出门了。
  “这雪下了整两天了,不见停呢。”三娘望着天。
  “三娘,你们家小雨是不是该这两天回来啊?”迎头遇到了李二婶子,她跟三娘打了个招呼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凑过来问。
  “是啊,我算么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好到家了。”三娘想了想,说。
  “那可别赶这么巧啊。”李二婶子撇着嘴,把嘴巴凑到三娘耳朵根子上。
  “啥子巧?你就好好说话就行喽,别总对着我耳根子吹气,痒痒得慌呐。”三娘厌烦地把李二婶子推开,半长的指甲伸进耳朵里用力掏起来。
  “听镇上邮差说,昨天晚上从县城开过来的汽车,因为下雪山路滑,掉到山涧里去了,一大清早我家四小子就赶去那,看看能不能从死人身上找点值钱的东西。”李二婶子还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和三娘已经同时用几乎飞的速度奔着出事地点跑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自己三娘之间,竟然渐渐地有了些许莫名的默契,仿佛知道彼此下一秒要做什么。
  院子里,老石磨下,仿佛传来汩汩的液体流动声,粘稠地撞击着石磨底部。
  出事地点在邻村附近的山涧下,这是从县城开过来的汽车的必经之路,我和三娘离得很远就看见狭窄的山路,贴近边缘的一侧好象被硬生生扯出了一道豁子,积雪的路面下有车轮碾过的深深痕迹。出事的汽车就顺着这道豁子滑下了十几米高的山涧。
  “三娘,汽车已经摔成那样了么?”我和三娘站在路边,看着山涧底下模糊的一团凌乱,可能是猝然翻滚,汽车落到山涧底下已经面目全非,顺着翻滚的路线,偶尔有几处隐约有类似人体形状的凸起。
  我并没想到,那是汽车翻滚过程中从车窗中被甩出去的乘客尸首,因为一切都已经被积雪覆盖住了,放眼不仔细看过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的个阎王姥姥啊!小烟啊,你说小雨应该不会乘这趟遭瘟的车回来吧?”三娘愣了半晌,怔怔地望着那个残破的车身说,她的喉咙仿佛有点不利落。
  “啊!”我才醒悟似的捂起了嘴巴,失声叫了起来。扭头疯了一样跑起来,三娘忙掂着小脚跟在我身后。我只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下到山涧里去,别的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不停的跑。
  由于路面非常的滑,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雪,脸上的雪融化掉,混杂着泪水,整颗头湿漉漉的,迎着刺骨的风,面上渐渐僵硬,却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不要,千万不要,哥哥,你千万不要坐这辆车回来啊,千万不要啊!”
  “哥哥啊,哥哥,我的好哥哥。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
  “哥哥,全世界只有你最疼我,我不能失去你,你也不可以抛下我啊!”
  一千一万个呐喊,一千一万个呼唤,一千一万个祈祷,一千一万个哀求,只希望老天,不要夺走我的哥哥,把哥哥给我留下来,留下来……
  雪依然不停地下着,汽车被撕扯得像个残破的气球,积雪下面是各种姿势惨死的乘客尸首,有些尸体上的雪稍微薄一些,那是早晨有附近村子里趁火打劫的人搜刮过值钱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里却一丝人气都没有。
  “三娘,三娘……”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望着一具具被积雪半遮半掩的尸体,我慌张而无助。
  “丫头,别怕,现在是白天,我们一路查过去,跟着三娘不会有事的。”三娘的脸色煞白,一路的小跑让她几乎晕厥,她拉着我的手,但她那手力气若游丝。
  被三娘拉着手,小心翼翼地绕过脚下的尸体和残肢断臂,终于靠近了扭曲的汽车,汽车的门在翻滚的过程中被撕扯得严重变形,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积雪,看上去像一只挂满碎肉而呲牙裂口的兽嘴,车身里面进不去光线,所有的车窗都被挤压得萎缩起来,车门里黑洞洞的,泛着强烈的血腥味。
  “我们进去看看。”三娘说着,我和她已经走到了车门口。
  “三娘!”我尖叫起来,因为我看见正对车门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眼睛惊恐地瞪着我和三娘,眼球爆裂,嘴巴张到极限大,舌头耷拉出老长,那正是李二婶子的四儿子,他已经死了。
  “小烟,退后。”三娘用力地把我拉到她身后,我在她的推力下毫无防备地退了几大步,一只脚正好踩在一只死人僵硬的胳膊上。
  “啊!”脚底下的异物让我继续尖叫着,而三娘正前方出现的景象,很快让我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车门的一角,突然席缓缓地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紧接着是一个人头,不知道那能不能称之为人头,干瘪的皮肉紧贴着颅骨,眼角耷拉到腮边,嘴角挂着两颗尖长的獠牙,眼睛呈青紫色,没有眼球。那是什么,我绝望地攥着拳头,身上的战栗远远超过了寒冷。
  “是食尸鬼。”三娘背对着我说,看着那个怪物缓缓地从车门爬出来,它似乎不会直立行走,只是用四肢趴在地上,下巴细利尖长,看上去像一只干瘪的巨形野鼠。此时它趴在雪地里,身披一件灰蓝色的肮脏长袍,贪婪地盯着三娘,或是盯着我。
  “三娘。”我扯着三娘的衣角,浑身抽搐得快要窒息。
  “丫头,不用怕它。食尸鬼一般情况下是不吃活人的,除非它饿急了。你注意看我们身边,它应该不会一个人出来的,要小心它的主人。”三娘用手护着我,她的声音里有轻微的战栗,听得出来,那个什么食尸鬼并不十分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它的主人。哥哥到底在不在车厢里呢?恐惧和担忧充斥了我小小的脑袋。
  “三娘,它、它的主人在哪?”浑身哆嗦着问。食尸鬼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鬼,而是经过特殊训练后而成的,被控制了灵魂的,专门靠食取尸体来维持生命的活人。
  那些训练食尸鬼的人,就是食尸鬼的主人,这些人训练食尸鬼作为自己的战斗工具,作恶多端。从小,我就听三娘讲过很多关于食尸鬼的故事,它们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会咬断活人的喉咙,而且它们并没有思想,食尸鬼的主人会控制食尸鬼的思想,使之成为完全听命于主人的傀儡工具。
  没想到,现在就真的有一只食尸鬼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比故事里描述得更加恐怖恶心。
  眼前的食尸鬼,嘴角挂满了尸体的碎肉和还未干涸的血迹,看样子,失事汽车里的尸体,刚刚使它饱餐了一顿,它开始缓慢地向我和三娘爬行过来,三娘挡在我前面,一动不动。
  “丫头,别动,它刚吃饱了,不会攻击我们。”三娘轻声说:“但是我们不要惊动了它。”
  说话间,食尸鬼已经爬到了咫尺,它的眼睛近看是更加恐怖的青紫色,浑身散发着腐烂的浊臭味,尖长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褐色的糟物,长袍下可以看见清晰的骨骼形状,佝偻而猥琐。每爬行一步就听见骨骼交错的咯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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