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平凡女子》 作者：陌小鬼 完结

小昭

我没掐算出什么噩事来，看着萌萌的样子，心也放下了：“算了，等她忙完了再说吧。”
　　“喂喂我说小烟，你刚才回答我的话还没说完嘛，那个仙人怎么会是你爹呢？你爹不是多年前火车失事失踪的吗，怎么成仙了还？”萌萌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我：“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就都告诉我。”
　　“我爹当年被仙人所救，修行成仙，就这么简单。”我说。
　　“恩？”萌萌重复：“就这么简单。”一时也不知道再问什么了。
　　
　　“我好累了，想睡了。”卧室的门被拉开，楚家豪站在门口，一脸可怜相。
　　“你今天晚上睡沙发！”萌萌说。
　　“我要和你们俩睡一起。”家豪无赖道。
　　“你发什么神经，不行！”萌萌气得大吼：“无理取闹。”
　　“我不管，我要和你们睡一起，你们两个聊天聊得开心，我心里痒痒！”楚家豪不由分说就一路钻进了我们的被窝。
　　“楚家豪你这个神经病，你也太贪心了，小烟会不高兴的！”萌萌气得直用脚踢他，他闷不吭声一动不动，抓着萌萌的手。
　　“老婆，可怜可怜我吧！”楚家豪哀求道。
　　“萌萌，要不就让家豪睡这好了，反正我和他是兄妹，和你也是姐妹，你们又是夫妻，我们躺着不动，聊聊天也不错。”我笑了起来。
　　“他要是半夜欺负你怎么办？”萌萌还是不同意。
　　“现在我可没那么好欺负了。”我指着立在门口的地灯说：“你们看那个地灯！”
　　“地灯怎么了？”萌萌和家豪不解地看过去。
　　“倒！”我说，地灯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啊？”他们两个像吃了老鼠一样看着我。
　　“老婆你看，小烟现在这么利害，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楚家豪结巴着说。
　　“小烟，你可以控制自己的神力了！”萌萌激动地说：“这真好，欢欢说麻八寻只是被暂时封印，他一直都不老实，只怕她难以控制他太久，这下你也有法力了，这可太好了。”
　　
　　一觉醒来，发觉我和萌萌分别躺在楚家豪身边，都抱着他的一只胳膊。
　　我心里发笑，赶忙悄悄爬起来，离开卧室，这要是被萌萌这个醋坛子看见，她非杀了家豪不可。不过，抱着家豪的胳膊睡了一夜，倒是觉得很踏实，他是我的干哥哥嘛。哥哥在身边，妹妹当然觉得踏实。
　　今天要签约了，我先帮楚伯母梳了头发，她还记得我，看见我就会傻傻地笑，眼神也没有那么呆滞了，毕竟楚生的棺材已经重新葬回了龙穴，虽然龙穴的风水暂时还没那么快恢复如初，但至少楚家不会再噩运连连了吧。
　　
　　我和家豪穿着随意的家常衣服准时来到大麦，负责和我们谈签约的是韩子漠和肖眉。
　　他和他身后一干人等都穿着正装，整齐严肃。
　　“何必这么正式呢，反正，你心里多少都是不情愿的是不是？”家豪看着合同，正眼也不瞧子漠和肖眉一眼。
　　“基本的合同条款都在这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子漠看着我。
　　“没有，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我拿起手里的笔，草草签了字，把合同推到肖眉面前：“肖总裁，请您过目吧，要总裁亲自来接待，实在觉得惭愧呢。”
　　“那么就说好了，冷小烟的经济事务，由我全权代理。”家豪在一边补充。
　　“如果一年之内，赚不回这个数字。”肖眉指着合同上的数字：“合约自动废除，你们的收入，我们按计划收回百分之八十。能不能合你们的意，还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当然，我楚家豪，一定不辜负你肖眉的厚望。”楚家豪意味深长地说，肖眉的脸红了。
　　“那么子漠，我们就先走吧。”肖眉似是故意似的装作亲密地拉起子漠的手，凑近他的脸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你。”子漠扶着肖眉站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里看到那种无奈和期待，我对他笑了笑，整理了桌子上的文件，和家豪离开。
　　
　　接下来，就是着手筹备唱片了，演出都推掉，在唱片正式上市之前，雪藏艺人，以给观众保留新鲜感，这应该是肖眉和楚博学得的招式，她跟在楚博身边那么多年，行事风格和楚博很像。
　　日子很清闲，每天按时去健身，练歌，楚家豪还给我报名了一个舞蹈学习班，所有课程都上完，还能有很多空闲时间用来陪无鸣，无鸣已经会说简单的词语了，叔叔，阿姨，妈妈都说得很清楚了。
　　
　　欢欢打了电话，先是抱歉了一下没有能够及时赶来翡翠，然后说定了下个月初就带麻八寻一起来翡翠。
　　我确实很想见到麻八寻，我还很好奇自己见到他之后，会不会很得牙根痒痒。父亲说，对待恶鬼，能够超度就最好不要将其打入无间地狱；对待恶人，能够转化，就尽量不要将其致命。做神仙真难，对着一个让大家都家破人亡的仇人，却不能立刻将其杀掉。
　　
　　这回欢欢没有食言，她准时地带着麻八寻来到了翡翠。一年不见，麻八寻新生出的黑发都又重新变成了白色，不是雪白了，而是枯黄的那种白，佝身偻背，真真有了百岁残年老人的架势。
　　只是他的眼，还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邪恶，那邪恶被我一眼就看在了心里，虽然爹封印了他的神力，但是他的心，依然没有放弃他的如意算盘。
　　“冷小烟，我们又见面了。”他看见我，竟然还能没有丝毫愧疚恐惧的样子，竟然张开没有牙的老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修行成仙了，不错不错，只可惜……”
　　“麻八寻，你给我闭嘴。”欢欢打断他的话，继而对我说：“小烟姐，你还活着，能再见到你，我都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那就不要说话嘛，哈哈哈哈！”麻八寻又在一边接话。
　　“老不死的，你再不闭嘴，我把你舌头揪下来。”小月在一边恐吓道。
　　“你揪啊，你揪啊！”麻八寻竟然真的伸出了舌头，把头猛往小月怀里插，小月吓得连连后退。
　　“这老东西疯了嘛！”家豪和猴子三好不容易才把麻八寻抓住，那老头子伸着舌头，口水顺着嘴角涎了出来，口臭的味道很重。
　　“呸，真恶心。”小月远远地嘀咕着。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皱着眉头问欢欢：“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倒说不上，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个老不死的。没办法，我父母早就告诉过我，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落败之人，不能杀，只好慢慢让其转化。靠！真麻烦！”欢欢气鼓鼓地叫道。
　　“转化个屁，他这个样子，哪里像能转化得了的样子啊？”小月不满意地说：“杀了算了。”
　　“那你去杀。”萌萌看到欢欢脸上不快，数落小月说。
　　“我杀就我杀！”小月不明就里，就要往前冲。
　　“杀人偿命。”萌萌补充道。
　　“靠！”小月才明白过来：“那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算啊，不公平！”
　　“你看他这样子，谁会相信那些人是他杀的，再说，他修行了大半辈子，也算半个仙，如果能行善，当然是最好了。”欢欢无奈地说：“什么狗屁的半仙。”
　　“斋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过来吃点东西吧。”小笙走过来圆场：“别站在这生气了都。”
　　
　　“我怎么吃得下嘛！”小月把筷子往桌子上一顿，大家都无心再吃了。
　　麻八寻把饭菜在嘴里嚼得巴巴响，口水乱飞，大家清楚地看见他的口水纷纷落入盘子中，那菜谁还吃得下呢。
　　“麻八寻。”欢欢强忍着气说：“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再也不给你东西吃了。”
　　“虐待老人。”麻八寻撒泼一样把眼前的盘子和碗都推到地上，鼻涕口水从他脸上流出来。
　　“哇！”萌萌终于忍不住回头吐了。
　　家豪也强忍着，扶着萌萌先回家了，看着麻八寻那恶心的样子，谁都不舒服了，饭也没心吃了，把他锁进柴房里，猴子三吩咐小道人轮番看守，还是不要让他出来的好。
　　麻八寻不时用手拍着柴房的门，喊着：“虐待老人，虐待老人。”然后是吸鼻涕和口水的声音，我刚刚恢复的胃口又没了，好几日吃不下饭。
　　“我叮嘱了他好久，才下决心带他来见你，没想到还是这样。”欢欢无奈地说：“我看他是做不了好人的，还是慢慢等他老死吧。“
　　“虐待老人！虐待老人！”柴房里的咒骂，香客几日内就少了不少，小笙也头疼得要死。
　　无鸣吓得浑身哆嗦：“坏老头，坏老头。”他吃奶的时候，小嘴不停地嘀咕。
　　
　　想了千番万番再次见到麻八寻的场景，就是永远想不到真见到的样子。他眼里的邪恶来自内心，而修心是一种自主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怕麻八寻是难以转化了，而那些失去他控制的冤魂，又不知流落何处害人。
　　我和欢欢心有灵犀，每日加倍练功，两个人现在可以相互帮忙了，进步更快了。肖眉迫于公司股东的压力，也下大血本投入唱片的筹备，只是我觉得，她眉头深处的鬼魅，来头不浅，她是不会甘心让我出唱片的。

小昭

平凡女子 第四话 恐怖录音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筹备，终于要开始录音了，以前常常跟着阿五他们到唱片公司去，倒也对录音室不陌生，只是没有自己录音过罢了。
　　黑咕隆东的一个小黑屋子，歌手一个人站在里面，透过大玻璃看策划人员和音控人员的调遣，房间里密闭隔音，与外界通话只能通过对讲系统。
　　这是个容易见鬼的布置。
　　
　　用了很长的时间练习新歌以及和乐队对音，天赋而来的音乐才能总是能让一切由繁变简，随着录音日期的临近，我的眼皮开始昼夜突跳起来，似乎预料到了要发生什么。
　　“跳跳，妈妈，跳跳。”喂无鸣吃奶的时候，小家伙的手脚也总是不安地乱蹬。
　　“小烟姐，最近麻八寻闹得没那么凶了哦。”欢欢坐在我旁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但愿他是累了。”我顺手从黄纸上撕下一角，按在眼睛上：“右眼皮跳得利害。”
　　“左眼跳财，右眼跳福。”欢欢安慰道：“说明你录音顺利，唱片大卖。”
　　“不是右眼跳灾？”我逗着无鸣饱饱的小肚皮。
　　“哦，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欢欢摆着手：“无非是一些小鬼，打法打法就好了。”其实她也不知道。
　　
　　录音的日子如期而来，早早地，我和家豪就赶到了片场，已经有人在里面忙碌地调试音响了。
　　“怎么样，紧张吗？”家豪问我。
　　“还好。”我仔细地打量现场，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肖老板，韩老板！”我和家豪在一边闲聊着，听见工作人员纷纷毕恭毕敬地招呼道。
　　“他们怎么来了？”家豪不开心地看过去。
　　肖眉挽着子漠的胳膊，一扭一扭地走进录音棚，不管我和家豪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走到我旁边，坐下。
　　“老板关心旗下艺人首次录音，来监督一下。怎么，有意见？”肖眉挑衅地看着我。
　　“没有意见，肖总裁关心，怎敢有意见。”我笑着，低头看乐谱。
　　“小烟，平常心，就像往日场现场一样唱就好了。”子漠关切地说。
　　“你少说两句，没你说话大家都不嫌寂寞。”家豪冷冷地说，子漠尴尬地收声。
　　“哟，楚少爷，何必对韩副总裁发那么大的脾气呢？”肖眉嗔怪道：“他也是为了小烟好嘛。虽然那个孩子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你……”楚家豪欲开口大骂，我拉了他一把，他看了看我，忍了下去：“人不和狗斗！”
　　“小烟，来。”肖眉像是听不到楚家豪的稀落，她一副热心地拉起我的胳膊：“我单独吩咐你几句。”
　　
　　她把我带到走廊，音响已经调试无误了，现在大家都在录音棚里准备开始，走廊空无一人。
　　“肖总裁，你要吩咐我什么？”我看着肖眉眉眼间阴郁的鬼魅气息，不由得提高了一些暗气。
　　“不要叫我肖总裁！”肖眉冷冷地笑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在大麦赚钱，帮楚家东山再起？”
　　“那不然，你签我做什么呢？”我问。
　　“我要你死！”她突然狠狠地说，她的眉间散发出冰冷的杀气，我心头不由得撼动，这杀气，不似一个普通女人能发出的。不动声色，我轻巧地运用内气，躲避了她眉峰冲向我面门的暗光。
　　“你不是肖眉。”我看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说。
　　“那不重要，你看我像谁，我就像谁！”肖眉的表情复杂，她的眼睛死勾勾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寒毛立起：“你还记得引体向下吗？”
　　“你是谁？”我看着肖眉，意识到她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杀人，投胎！”肖眉裂开嘴，我的视线顺着她的口腔，看到一个血洞，她的身体是空的！她到底是谁？是孙小雅，跳楼的女鬼，马可，米洛，还是薇薇？
　　“你？”我还要再问，家豪匆匆出来拉起我的手。
　　“小烟，录音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看着肖眉。
　　“好了，快点去录音吧。”肖眉又恢复了正常的嘴脸，一边凑近我，小声地说：“我刚刚吩咐你的话，你可都记清楚了哦。”
　　“走吧！”家豪一把把我拉进去。
　　
　　“她和你说什么？”家豪把我拉到角落里，紧张地问我。
　　“没说什么，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一脸慌张的家豪，难道他也看出了什么？
　　“没什么就好。”楚家豪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肖眉和韩子漠，仿佛暗暗地和子漠传递了一个什么眼神，我没看清楚：“赶紧进去录音吧。”
　　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我看见了工作人员，看见了楚家豪，也看见了远远坐在沙发上的子漠和肖眉。子漠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肖眉像是知道我会看着他们，她得意地把头依偎在子漠肩膀上。
　　让我惊讶的不时他们之间的亲密，而是肖眉的五官，她的五官，透过玻璃看，都是黑洞洞的，她根本就没有五官，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几个血洞，深而不见底。
　　肖眉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场面我见得也不少了，我倒还能承受，可是子漠是怎么和肖眉走到一起的，看他的眼睛，还算神志清醒，他是怎么日夜面对一个没有五官的东西的？
　　我的注意力开始难以集中了起来，把耳麦戴在耳朵上后，世界变得一片安静，或许疏忽了什么，我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此刻已经开始录音了。
　　“小烟，注意啊，听节奏，开始！”外面的工作人员对着话筒与我说，耳麦里传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远远的，飘渺渺的。
　　一片安静，没有任何节奏，没有声音。
　　“停！”那工作人员喊停，拿起对讲机对我说：“小烟，音乐已经开始了，你怎么不唱？”
　　“我没有听见。”我抱歉地说。
　　“音乐声音调大一点，重新来一遍！”工作人员好脾气地说，我看见坐在角落里的肖眉，那个没有五官的东西，她的嘴巴得意地裂开了，像是一个无底血洞。
是她在中间作祟，我定下气来，努力打开耳朵，这回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小烟……啊……！”随着窗外工作人员的手一下落，话筒里立刻迸发出凄惨的尖叫，调大了音量的耳麦音质清晰，我整个魂都快被吓了出去，那些凄惨的喊叫似乎是很多人混杂在一起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此刻我浑身都剧烈地突跳起来。
　　“小烟！”家豪在外面看见我的不对，立刻冲进了录音棚，一把拉掉我的耳麦：“你怎么了？”
　　“家豪，这个录音棚不对劲！”我抓着家豪的手，隔着玻璃，楚家豪也看到了外面没有五官的那个肖眉，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而同时，那些刚刚还忙碌的工作人员，也都停住了，他们都呆呆地看着录音棚里的我和家豪。
　　
　　“小烟，他们都是人，对不对？”楚家豪问我。
　　“说不清楚。”我把家豪往我身边拽了拽：“刚刚我们都有接触，他们应该都是人，没错的。”
　　这时候，那些工作人员突然都开始脱起了衣服。
　　“小，小烟！”我旁边的家豪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我们看着那些工作人员将人皮脱去，里面是支离破碎的怨气。
　　孙小雅，马可，米洛，跳楼鬼，跳水鬼，薇薇…女生宿舍的失踪女生们……她们从那些人皮中爬了出来，开始缓缓地向隔音玻璃靠拢过来。
　　
　　肖眉和子漠也站了起来，肖眉得意地搂着子漠，子漠的眼睛复杂地看着我和家豪。
　　“家豪，刚刚子漠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我想起家豪和子漠之间那个似有似无的眼神。
　　“他说让我们小心。”家豪说：“现在他要和我们意识什么吗？”
　　子漠紧张地看着我们，他的眼睛一直向我们身后看去。
　　“家豪，你站着别动，不要回头！”我说，然后运气，转过身。
　　身后，站着双目血红四肢肿大的刘涛，他的手里提着孙小雅的耳环，正冷冷地看着我：“杀人，投胎！”
　　“小烟，我们后面有什么？”家豪紧张地问。
　　“没什么，家豪，一会我会运气帮你开出一条路，你倒退着跑出去。”我开始念动驱鬼的咒语，双手摆出阵势，一时间刘涛和玻璃外的厉鬼都不敢再动，肖眉也扯着脸上的血洞狰狞着。
　　“那你怎么办？”家豪不走，他焦急地看着我。
　　“我自有办法，你相信我，你留下会增添我的负担！”我没有时间解释，一条泛着蓝光的通道已经通向了录音棚的大门：“家豪，看准路，闭上眼睛往出退，快！”
　　家豪知道事不宜迟，他很听话地闭上眼睛，一路后退，我看见他安全地退到了门外，有几只不知死活地女鬼已经快要靠近那条蓝色的光路，我忙收了路。
　　就在我收路的同时，刘涛冷冰冰的手已经死死地勾住了我的脖子。
　　耳环的锋利的一端，已经对准了我的喉咙，马上就要扎下来。
　　我单手对准他的额头用力一拍，他凄惨地叫了起来，捂着头在地上打滚，趁他吃痛，我冲出了小小的匣子，一路脚下踩出驱灵的步伐，众鬼不敢靠近，我直接朝肖眉和子漠跑过去。
　　不隔这玻璃，肖眉的眉眼依然还是人的眉眼，看来她还是颇懂得一些障眼法术的，否则我一开始也不会认不出那些乔装的工作人员。
　　“子漠，跟我走，快！”我一把拉起子漠的手：“不要再和她在一起了。”
　　恩？子漠怎么不动，他似乎在抗拒我的手。
　　“子漠，你怎么不走？”我看着子漠，他的小麦色在众多的惨白青紫中被映衬得发黄。
　　“小烟，你快走吧，不用管我。”子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肖眉的手紧紧地挽着他一侧的胳膊。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你放手！”我劈掌将肖眉打翻在地，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我预想之中还手，她只是得意地躺在地上，眼睛里流出脓血，喉咙里发出得意的阴笑。
　　“子漠，你怎么了？”我焦急地说：“我知道你还是你，你是被她强迫的，你……”
　　我再也说不出话了，子漠被我拉扯的手腕下，袖子微微翻了起来，我看见他的胳膊上，鲜肉裸露，爬满了蛆虫，一阵恶臭！
　　“小烟，别管我了，你快走吧。”子漠凄惨地笑了笑：“我不值得你救。”说完，他用力将我一推，我没提防，连滚带爬地跌撞到了门口。
　　“快走！”子漠对着我大声喊道，肖眉爬了起来，双手抓住子漠的脑袋，狠狠地向地上撞去。
　　
　　我心里滋生绝望，惦记着家豪，心下一横，念了几句咒语，就冲出了录音棚，身后传来肖眉的怒吼和撕打的声音。
　　
　　“小烟。”家豪站在大麦的楼下，正在焦急地等着我：“里面怎么样，子漠呢？”
　　“子漠被肖眉……”我自道是已经可以心静如水，但是子漠手臂上营营蠕动的蛆虫，依然让我险些落泪：“没事，我们先回小笙那吧。”
　　
　　“什么，你是说子漠为了控制肖眉以及那群怨鬼对我们的追杀，用自己的阳气去抵换？”小欢欢听了我的话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这下大家都听到了，整个道观鸦雀无声。
　　“难道，我们都错怪他了？”小月说：“难怪，自从麻八寻被仙人封印了神力之后，那些恶鬼也都不再出现了，我只以为是仙人一并将她们收了去了，没想到，竟是是子漠……”
　　“他怎么那么傻啊？”萌萌发狂似的叫起来。
　　“你们是说，子漠和肖眉结婚，是用自己的阳力去抵换肖眉对我们的追杀？”乐乐在一边疑惑地问：“肖眉又是怎么回事呢，她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啊，竹园的那些鬼，又为什么会听她的？”
　　“这里面问题确实很多。”欢欢好不容易还平静了下来：“我想，这些原因，只有一个人最清楚！”
　　“麻八寻！”我们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哎，小笙，把麻八寻带过来，今天要是不打开他的嘴，我就杀人我也认了。小笙，小笙呢？”家豪疑惑地在大厅里寻找。
　　“是啊，小笙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小月奇怪地跑到门口张望。
　　
　　等了半晌，终于把魏小笙给等回来了，他却告诉我们一个更加难以接受的实事。
　　“麻八寻跑了！”他说完就跌坐在地上。
　　
　　柴房的门锁被生硬地据断，柴房里一片浊臭的体味，麻八寻不见了踪影，看守的小道人倒在血泊中。
　　“这锁是人据断的！”萌萌拿着掉在地上的锁仔细地看着：“鬼应该不会这么费力锯的！”
　　“什么人？”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彼此。

小昭

平凡女子 第五话 天涯歌女
　麻八寻失踪了，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忐忑，虽然他现在没有了神力，但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作恶的算盘，现在失去了大家的监控，只怕他又会想方设法地危害人间了。
　　肖眉那边的局也并不会就此结束。
　　一天以后，我们又接到了大麦的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依然在等着我们去录音。
　　“小烟姐，我也陪你去。”欢欢说。
　　这一行，由家豪和欢欢陪同，肖眉和子漠也没有出现，工作人员的表现都很积极正常，录音异样地顺利，就这样一晃，唱片中的十首新歌，都已经录完了。
　　主打歌是猴子三作曲的新歌《天涯歌女》，唱片名也定为此。
　　“听上去好像旧社会的戏子的感觉。”萌萌和我开玩笑。
　　“不过挺大气的。”小月羡慕地说：“小烟，真羡慕你有一副好嗓子呢。”
　　“接下来就要拍MTV了，十首歌大概会拍6首以上。”家豪拿着CD看道：“以及拍摄唱片封面和内页。”
　　“哇塞，听上去好像很爽哎。”小月抓着无鸣的小手说：“妈妈要拍漂亮片片了，无鸣开心不开心呀！”
　　“另外，大麦那边的负责人希望我们能将无鸣保护好，不要对外界公开小烟已经有了小孩这样的情况。”家豪开始严肃地吩咐：“我们人很多，保护一个小孩应该不成问题吧？”
　　“那当然没问题，如果有记者来看，我就说孩子是我生的。”乐乐在一边说。
　　“不就是出个唱片嘛，至于连孩子都不敢承认吗？”我不明白地看着家豪。
　　“当然至于，小烟，虽然你的演唱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可是你长得这副小模样，难免会被人当成偶像派呢，偶像派连恋爱都不能谈，更何况生孩子，你想都别想了。”小月说。
　　有这么夸张？我一直以为喜欢唱歌，出了唱片拿到酬劳，就是最快乐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连带的要求，连儿子都不能认，不高兴额……
　　
　　这样不正常的安静一直持续到新唱片发布，整个一路从录音到拍摄，都异样地顺利，肖眉偶尔有过来监督，表现都很正常的样子，没有再见到子漠。
　　大麦公司传承了楚氏的行事风格，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很不错，打着偶像加实力的冷小烟，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发言以及召开记者会，大多是由家豪代言。
　　唱片已经投入市场大半个月了，销量超级的好，开始有各种演出，有公司安排的，也有外界的邀请，日子渐渐忙碌起来，我早就听猴子三说过，正式出道以后会很辛苦，这一行的时间表就是没有时间观念。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演出，每到一站，都能看到无数荧光棒，巨大横幅上打着天涯歌女冷小烟。所到的每一个舞台，都远远大过于我从前经历的，灯光眩目，呐喊震耳。
　　家豪负责打点收支和安排具体的行程，他看上去并不比我轻松。
　　我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不菲的收入，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而已，阿五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医院，还雇佣了专门的护理人员精心照顾。
　　“谢谢你的小烟。”演出休息的时候，家豪对着疲惫不堪的我说。
　　“大家都一样，说什么谢谢。”我笑着，半躺着任化妆师在我脸上涂抹。
　　
　　这一天参加的大麦年度的艺人联欢，基本上所有在线的艺人都会参加，这也是延续了楚氏的风格。两年前，就是楚氏的这个年度联欢现场，发生了惨烈的爆炸，楚氏大部分在线热门人物都遇难，那成了楚氏危机无法挽回的一个起始点。
　　参加这个庆祝，我和家豪多少都有点伤感。
　　肖眉和子漠也终于一起出现了，子漠看见我的时候，依然目光闪烁，充满了无奈与种种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我，似乎舍不得转移视线，我低头不语，不看他。
　　“小烟，你怎么了？”家豪见我低头半天不发声，拉拉我的袖子。
　　“我去下洗手间。”我强忍着冲他笑了笑，一头朝洗手间跑去，心里好难过，子漠，你为什么那么傻，用自己去换？难道你不想等我回来一起面对吗，还是怎样，我有资格怪你吗，我有资格恨你吗，我不知道！
　　
　　放了慢慢一池子的水，把头插进去，我不想再让人看见我流泪，我需要冷静冷静。
　　一只冰冷的手缓缓地按在了我头上。
　　“什么人？”我的脸还埋在水里，这一句质问让我呛了水，但是那手却开始加力了，不仅不肯放松，反而更用力地将我的头按进水里。
　　我的双手在身体周围乱抓，什么都没有，按到头，只一只冰冷儿有力的手，那只手臂无限延长，似乎没有穷尽。
　　呛了水的脑袋似乎中断了思绪，冷静，冷静，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乱蹬着，大口大口冰冷的池水被吸进了肺部。整个头嗡嗡地响。
　　咒语，咒语！我几度尝试冷静下来，但是没有用，我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身体软软地趴在了洗手池上，再不挣扎。
　　那只手又狠狠地把我往水里按了按，见我没了反应，松开了。
　　我的身体直接滑到地上，躺下。
　　
　　有脚步声渐渐向我靠近过来。
　　将咒语在心里完整地酝酿之后，我猛地坐起来，对准那脚步声开始发功。
　　“小烟，你没事吧？”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忙将那驱鬼的角度偏离，眼前出现的人，让我险些激动得失去分寸！暂时忽略了这是女厕所的事实。
　　“四哥！”我紧紧地拉着小四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小烟，你怎么了？”小四笑着把我扶起来。
　　走到后台，看到家豪，家豪也激动得不行，也来不及说我满头湿漉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忙着叫化妆师帮我补妆，一边拉着小四问他一年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庆祝结束以后是聚餐，我们都无心参加，匆忙告了假，回到道观。
　　
　　萌萌小笙一行人都激动地在那等着，见了小四，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小四说一年前受了麻八寻的迷惑，差点做了伤害小烟的事情，事后清醒下来，一直觉得心中惭愧，小烟重新回到翡翠以后，他一直暗暗跟踪保护，他看见我一个人进了洗手间，随后肖眉也进去了，然后半晌两人都没出来，觉得不对，就冲进去，发现我躺在地上。
　　“好了，四哥，别说这些了，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才是。”我拉着小四的手，不让他再说了。
　　萌萌则拉着家豪走到角落里，二人窃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欢欢也竖着耳朵。
　　
　　“小四啊，你回来了就好了，这一年多我们多担心你啊。“猴子三的一只眼睛潮湿起来。
　　“三儿，看到你还活着，我真开心。我已经偷偷去看过阿五了，想不到我们兄弟四个，如今能坐在一起聊天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小四感慨道。
　　“希望阿五能早点醒来吧，你还记得吗，他上辈子是著名歌星邓荔枝呢。”猴子三忍着难过开玩笑。
　　“是啊，是啊，我当然记得了，现在小烟替他完成心愿了，现在整个翡翠，还有谁不知道天涯歌女冷小烟呢。”小四笑着说。
　　萌萌，家豪和欢欢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四，不时看看我。
　　小四有问题，我自然看得出来。我微微地笑着，帮小笙将斋饭端上来，一边暗示他们三个，不要弄得太明显了。
　　
　　“阿五，我出唱片了，卖得很好呢，现在中央广场那的广告牌，都贴着我的海报呢。”
　　“阿五，我很快要举行个人演唱会了，你开心吧，真希望你能醒来给我做吉他手呢，没有你站在身后，总觉得心理不踏实。”
　　“阿五，四哥回来了，可是我们都觉得他怪怪的，我想麻八寻对他的迷惑还没有排除干净，我怀疑麻八寻是被他救走的。”
　　“阿五，你放心吧，小烟现在很有本事的，不论怎样，我都会努力不伤害四哥的，我要想办法把他拯救回来。”
　　从医院出来，正午艳阳高照，马路被晒得刺眼。
　　“小烟！”小四站在马路对面对我招手。
　　“四哥！”我也下意识地冲他挥挥手，心里暗暗奇怪，他怎么会来？我看着他跑过来。
　　“四哥，红灯，红灯！”我指着交通灯对他大喊，可他像是看不见似的，一辆轿车像是对准小四开过来，可他看着我，一脸开心地跑着。
　　来不及多想，我冲过去，把他往后一推，看着他倒在人行线上，脸上竟然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烟，再见！”他冲我挥手，我听见轿车刺耳的煞车声，然后耳畔传来轰鸣的撞击声，身体剧烈向上飞升，马路两边传来尖叫，坠落到地面上，浑然失去知觉。
　　小四，你好狠心！
　　
　　睁开眼，一黑一白两张脸正趴在我头前看着我。
　　“天眼女，你总算醒了，跟我们走吧。”白无常松了口气：“人间的汽车果真利害，把魂儿都吓晕了呢。”
　　“我死了？”我看着黑无常漆黑的脸。
　　“难不成，我们敢带活人走黄泉？”白无常指着正前方烟雾缭绕的石头小路说。
　　“不会吧，我就这么死了？”我依然不相信，努力地掐自己，捏自己，身体影影绰绰，掐不到也捏不到。
　　“快走吧，黄泉路漫长，你把你那天涯歌女，给我们唱唱，也就到了地府了。“白无常话比较多，手里还拿着一张黄纸：“你先给我签个名吧，你的歌很好听呢。”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我可不可以不死啊？”我央求道：“我是修行的神仙啊，神仙怎么可以死呢？”
　　“哈，每个下黄泉的人都说自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和我说他是神仙，我都不让他们死，阎王能同意吗？”白无常把黄纸递到我手边：“快给我签名，然后赶路！”
　　
　　一路唱歌，把唱片里的歌翻来覆去鬼喊了几遍，就到了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就正式做鬼了。”白无常无奈地看着我的脸：“可惜这小模样，大歌星。”
　　“别罗嗦了，你这多话的白鬼！”黑无常在我后背一推，我嗖的一声就掉进了地府。
　　“可惜当年在秀笼村，你还欠我们兄弟俩一个人情呢！”白无常还在那叫嚷。
　　
　　“阎王爷，我不能死！”一路看着关在牢笼里奇形怪状的怨鬼，我一见到高高在上的阎王，立刻普通一声跪下，阎王长得巨大，黑面额顶月牙，他正前方的公堂上，摆放着我的烟袋锅子。
　　“为什么？”阎王杏目厉眉，蔑斜着眼看着我。
　　“我……”我结巴着：“我是天眼啊，我不能死啊。”
　　“天眼又怎么样？”阎王指着我身后的一个牢笼说：“那里面关的都是天眼。”
　　我回头看，我正后方的牢笼里果然关着几个安静的鬼，他们都默默地看着我。
　　“我修行了一年，不该下地狱的啊，那个烟袋锅子，就是我的啊。”我辩解着。
　　“我翻翻名单。”阎王煞有介事地从堆积如山的名单里抽出一本，查看了半晌：“有你啊，这上面书，天眼者，殃及周遭无数人命，下地狱。”
　　“哈哈，哈哈。”身后的牢笼里传来苍凉的笑声。
　　我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乱极了，好不容易修炼成了，本以为可以回来把恶人和恶鬼铲除干净，怎么莫名其妙就下了地狱了呢，怎么能这么荒唐？
　　“怎么会这样？”我喊道，声音听不出难过还是不难过，我都快要被这一切弄疯了。
　　就在我快要疯了的时候，放在正堂上的烟袋锅子突然跳了起来，对准阎王的脑袋就是一阵乱敲乱打，阎王哎哟了半天，捂着头钻进桌子地下，看他钻得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是钻习惯了吧？
　　
　　“这个烟袋锅子是你的？”烟袋锅子终于不打了，阎王爬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问。
　　“是。”我回答，心里不解。
　　“太好了。”阎王说。
　　“什么太好了？”我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还给你。”阎王说：“你把这个东西带走，我可以再宽限你几年阳寿！”
　　“真的？”我一脸错愕地看着阎王。
　　“黑白无常，把烟袋锅子和这个天眼者送回去！”阎王不耐烦地挥手。
　　
　　“哈哈，你这个烟袋锅子，可真真是把阎王害惨了。”白无常送我回阳，一路大笑。
　　“怎么？”我拿着烟袋锅子，抚摸着锅身，熟悉的质感。
　　“它送了那些鬼回来之后，就一直闹着阎王要回去找你。”黑无常终于忍不住了：“阎王实在受不了了，让我们兄弟把你带来，把这个恼人的东西带走。”
　　“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直说嘛，害我虚惊一场。”
　　“到了，去也！”白无常对着我的后背猛地推了一把，我一番失衡，灵魂又附到了身体上。
　　
　　耳边传来小月和乐乐嘤嘤的哭泣声，我知道没事了。
　　“别哭了，我没事！”我睁开眼睛，从病床上坐起来，接着要穿鞋下地，大家一阵惊呼，我趴在地上，晕死，脚上包着纱布，原来多少还是在车祸中受伤了的。
　　“小烟乖啊。老实地躺几天。”他们把我塞回床上，我把枕头拿起来，烟袋锅子果然放在枕头底下。
　　“小烟，你太累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小月端着罐头准备喂给我吃。
　　“呵呵。”我傻笑着，刚刚确实是吓死我了，阎王还真可恶，平白无故戏弄我一翻，还什么修炼过的神仙呢，我差点都被吓得尿裤子了。
　　“小烟姐，我们想了几天，觉得小四大有问题。”欢欢迟疑着说。
　　“我知道了，大家都不要惊动他，仔细观察下吧。”我说。
　　“恩。”他们点头，我看见病房的门口，站着脸色苍白的小四。我张了下嘴巴，他的身影一闪，不见了。
　　
　　脚伤痊愈后，演唱会也是如火如荼地进入了后期准备工作，忙得热火朝天，多亏了家豪，他做事有条不紊，每一个细节都落实得踏实详尽，果然是祖辈都从事这个行业来的。
　　很快，冷小烟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天涯歌女”就要开唱了！
　　这张唱片从筹备到今天，足足花耗了半年的时间，天涯歌女的相关报道和新闻，已经都是翡翠的娱乐头条了，大麦也终于有了成立以来的第一颗足够扬眉吐气的新星。
　　站在万人仰目的舞台上，我的心中狂喜：终于有钱了！（这个狂喜的点不好听！）
　　阿五可以享受最高级的医疗条件，道观也重新修缮了一番，大家的生活都好了些，笑容和对生活的信心也更多了。
　　人若沾惹了铜臭气，未免都会变得不单纯。但是丝毫没有铜臭气的人，就叫迂腐，就叫虚伪了。
　　楚家豪每次去银行查账，回来都掩饰不住的开心。
　　我坐在加长的保姆车上，每日来去奔赴一个个演出采访，翡翠繁华的街道两侧，广告牌上有我美美的巨幅海报。
　　私下里，我和欢欢的功力进展飞速，无鸣也胖了一大圈。人生总是有起有伏，故事也有平淡和高潮。此刻，大概就是平淡，而平淡，就是幸福。

小昭

平凡女子 第六话 打开心结（上）
　赚了钱，就在市区的小区里租了房子。不是不想住在道观里，而是因为蜂拥的歌迷和记者几乎要把道观挤塌了，魏小笙整天都郁闷得发疯，我只好选了一处管理不错的小区搬了进去，出入有门卫把关，又叫欢欢和乐乐，小月一起住了过来，帮忙照顾无鸣。
　　楚家豪曾经说，等我的唱片销量突破300万，他就和萌萌结婚以示庆祝，现在已经卖了280万了，随着朝300万进军的迈进，楚家豪的肠子都要悔绿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卖了这么多，就不发那么毒的誓了，萌萌这个母夜叉，不结婚已经够呛了，还要名正言顺地受她欺压，呜呜……
　　“小烟，你能不能帮我劝劝萌萌不要逼我结婚啊？”演出的空档，楚家豪一脸哀求地看着我。
　　“这个忙我不帮，萌萌和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强忍着心里的好笑：“再说，萌萌从来没有逼过你要和她结婚的，是你自己非要发什么誓的，你怪谁啊？”
　　“亏你还是我的干妹妹，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关心呢。关键的时候，竟然不帮我。”楚家豪痛苦地说。
　　“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要是你，肯定马上把萌萌娶回家里，不要等到她真的飞了，你%B
真是恼人。
　　
　　萌萌高兴得不得了，一到半夜就按耐不住兴奋打电话给楚家豪，嘘寒问暖，吃饭了没啊，几点回家啊，宵夜想吃点什么啊？
　　楚家豪通常是接起电话，啊几声，然后就把电话放在一边，忙完了再回来啊几声。
　　“发情期的女人，真是麻烦。”楚家豪经常自言自语地嘀咕。
　　“楚少爷，真是幸福啊，有这么个关心你的准夫人。”工作人员无事的时候就打趣他。
　　“幸福个鬼勒，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都葬送在她手里了，整个一个更年期提前嘛。”楚家豪明明一脸得意，还故意要撇着嘴。
　　
　　无鸣的生日，我早早地就推了所有的工作，要给无鸣好好地庆祝周岁。
　　“小东西，一岁了哦，了不起嘛！”欢欢和无鸣坐在地上玩儿，一个大小孩儿，一个小小孩儿。
　　“蛋糕一会儿就送过来，我们买了好多菜，今天我们来个每人一菜，来帮无鸣庆祝生日。”小月和乐乐买菜回来，手上什么都没提，却满头是汗。
　　“什么一人一菜？”猴子三跟在后面，手里大包小包，傻傻地问。
　　“就是我这些当长辈的，每个人做一个菜嘛，算算我们有多少人？”小月饶有兴致地计算道。
　　“八个，算上小烟，我们可以吃到八个菜。”欢欢摇着无鸣的小胖手说。
　　“八个，八个！”无鸣张着嘴巴，兴奋地学说着。
　　“家豪和萌萌什么时候过来？”乐乐就是我们这群人里的老大姐，进屋汗还没消，就扎起了围裙，一边还惦记着没来的人。
　　“公司那边还在安排明天的小型签唱会，家豪要忙完才过来，萌萌应该去等他了。”我和小笙坐在客厅里摘菜，一边说。
　　“这回楚家豪该兑现他的誓言了吧，我们快喝到喜酒了吧？”小笙笑着问，他穿着道袍，择菜的样子还真是好笑，不过，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的嘛。
　　
　　“哈，我来了，我听见有人说我坏话了哦！”大门没有关，楚家豪一头冲了进来，嘴里大声喊着，扑到无鸣跟前做着鬼脸，无鸣看见楚家豪就开心地大笑起来。
　　“家豪，你等等我嘛！”好半天，楼道里才传来萌萌气喘吁吁的叫声。
　　猴子三跑出去接萌萌，萌萌手上提着两大包玩具和零食，嘴里不停地叫着累。
　　“家豪，你也太不关心老婆了，一个人冲上来，萌萌提这么多的东西。”猴子三嗔怪道。
　　“她更年期，肝火旺盛，干点活是对她好。”楚家豪歪着坏坏的嘴巴说。
　　“屁嘞。”小月指着楚家豪的脑门说：“身在福中不知福。”
　　萌萌竟然没生气，挽着袖子就冲进了厨房，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怎么了，准新娘，笑容都快掉到地上了。”小月坏坏地搂着萌萌的脖子说。
　　“你少奚落我，没人要的老姑婆。”萌萌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了，切起菜来铿锵有力。
　　“爱情真伟大啊！”乐乐笑着在一边长叹气。
　　
　　七个半菜，端上了桌，为什么是七个半菜，那是因为楚家豪做的那一盘‘锅巴’似的东西，实在难以算得上是一个菜，阔家公子，初下厨房，没把厨房烧了就是运气。
　　小区门卫打电话来，蛋糕店的人送蛋糕来了。
　　“我去取！”欢欢腿脚快，站起来要出去，无鸣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小嘴开始啜泣。
　　“阿姨，阿姨，不走不走！”无鸣说。
　　萌萌端着一盘草莓刚坐到家豪旁边，手里的草莓才喂到楚家豪嘴里。
　　“让萌萌去吧，她肝火旺盛。”楚家豪半躺在沙发上，嬉皮笑脸地说。
　　“你个没良心的，就那么愿意折腾我？”萌萌不高兴地看着他。
　　“不听话啊，不听话我不娶你哦。”楚家豪蔑斜着眼睛，摆出欠揍的姿势。
　　“哈，我去就我去。”萌萌乖乖地站起来，不顾我们大家傻眼的样子，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这个疯女人。”小月嘀咕。
　　“阿姨，不走不走！”无鸣还坐在床上对着萌萌的背影哭闹着。
　　“无鸣乖哦，萌萌阿姨去帮你取蛋糕糕了。”大家都凑到无鸣身边哄他。
　　
　　等了半个多小时，饭菜都凉了，萌萌还没有上来。
　　“这个女人，取个蛋糕也这么慢，真不能娶她当老婆。”家豪担心地牢骚。
　　“你要是担心，就下去看看嘛，大男人！”小月在一边奚落他。
　　“我是男人也，怎么能追着女人跑？”楚家豪嘀咕着。
　　“我下去看看。”小笙站起来，无鸣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了。
　　“无鸣很少闹人的，今天哭了两次了。”欢欢对我说。
　　“我也觉得怪怪的。”小月说：“不是生病了吧？”
　　
　　不一会儿，小笙提着蛋糕上来了。
　　“萌萌呢？”欢欢接过蛋糕问。
　　“门卫说，根本没有人去取过蛋糕。”魏小笙的表情很严肃，他不严肃我们也不会不相信，因为他不是楚家豪。
　　“怎么会，她都下去半个小时了啊。”乐乐纳闷地说。
　　“这个女人，和大家开什么玩笑嘛。”楚家豪毛躁地在屋子里转圈圈。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小月这话一说，大家心里都没底了，无鸣也醒了，见大人们都不管他，他就爬到了蛋糕旁边，打开盖子，抓起一把蛋糕送进嘴里。
　　“哇！”的一声，无鸣大哭了起来，一股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无鸣，无鸣，怎么了！”我冲了过去，用手扒开他的小嘴。
　　“天啊。”一枚包裹着奶油和血的耳环从无鸣嘴里掉了出来，小月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是孙小雅的耳环！”
　　“萌萌！”大家都被吓呆了，楚家豪猛地大喊一声，推门跑了出去。
　　
　　无鸣的嘴还在流血，他的哭声牵动着我的心，我紧紧地抱着我可怜的小无鸣。
　　“小月，你陪小烟照顾无鸣，找点纱布和药把伤口包一下，其他人都出去找萌萌！”小笙开始指挥，他话音刚落，大家就都冲了出去，小月慌张地在药箱里找药，手也被药箱擦破了。
　　“这可怎么好，今天明明是个好日子，大家难得都聚在一起的。”她一边哆嗦，一边小心地拿着药棉擦着无鸣的小舌头。
　　无鸣也不哭了，大人们严肃的表情让他很快就明白发生了大事，他乖乖地伸着舌头让小月擦药，也不哭也不闹了。
　　“小无鸣，你要是疼就哭吧。”无鸣没哭，小月倒哭了起来。
　　“是我的疏忽，不该让萌萌一个人出去的。”无鸣在我怀里渐渐睡着，我看着自己被各种驱鬼符贴满的房子，心里难过地说。
　　“今天大家都挺开心的，也都疏忽了。”小月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枚耳环：“小烟，你说萌萌不会出事吧？”
　　“萌萌吉人自有天向。”我暗自祈祷道。
　　
　　已经是深夜了，门开了，他们都回来了，我和小月走过去找，都回来了，但是没有萌萌。
　　“找到了吗？”小月问，没人回答。
　　“这个疯女人，玩笑开大了。”楚家豪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伸手从桌子上取了一根鸡腿，嚼了几口，又扔回了盘子里。
　　“小烟姐，他们应该不会伤害萌萌。”欢欢对我说。
　　“不一定。”我看着楚家豪，心下一横，说。
　　“恩，不一定。”小欢欢和我默契不浅。
　　“那怎么办？”楚家豪一脸哀求地抬头看着我们俩：“你们算出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欢欢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你们给我继续算！”楚家豪抓狂了，指着我和欢欢说：“算不出来，不许睡觉。”
　　“你神经病啊？”小月白了楚家豪一眼：“人在的时候，你不在乎，没有了你又大呼小叫的，不是你把她赶出去的吗，你和谁生气啊？”
　　“我……”楚家豪被噎得直翻白眼：“谁说我在乎了，那个疯女人，没了更好，以后没有人在我耳根子边牢骚！”
　　“你那么想最好。”小月说。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六话 打开心结（下）
　“这个耳环，是孙小雅的，难道是孙小雅她们把萌萌抓去了？”猴子三提起那枚冰冷的耳环，疑惑地说。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她们是想逼我们主动送上门去。”魏小笙沉吟着说。
　　“门在哪里啊？送送送，送去哪里啊？”楚家豪在一边咆哮。
　　“你给我闭嘴！吵死了！”小月大喊，无鸣被吵醒了，害怕地躲在我身后。
　　“我们不反应，她们应该暂时不会伤害萌萌。”魏小笙询问似的看着我和欢欢。
　　“应该是这样。”欢欢回答。
　　“关键是，她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呢？”小月问。
　　“不知道!”我和欢欢，魏小笙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靠！”乐乐和小月也异口同声。
　　“算了，算了，反正她们不会伤害那个疯女人，再说，杀了那疯女人也对他们没什么意义，我回家睡觉去了，今天晚上安静了。”楚家豪懊丧地站起来，边往出走边嘀咕。
　　魏小笙和猴子三也起身告辞了。
　　“这个**！”小月站在阳台上，看着楚家豪垂头丧气地开着车走了，她学着萌萌的口吻说。
　　“唉，辛苦做了一桌子菜，都没人吃。”乐乐郁闷地收拾残局：“老天保佑萌萌不会出事。”
　　
　　“小烟姐，你说孙小雅她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还有那个肖眉，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欢欢把我拉到卧室里，小声地问。
　　“我和那个肖眉对过几招，我感觉，她的内力，多有麻八寻的特征。”我回忆道：“她的五官模糊不清，看似空洞，体内应该可以蕴藏大量怨气，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
　　“我更糊涂了，她怎么会有麻八寻的内力呢？”小欢欢说：“身体里面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孙小雅那群怨鬼，如果没有一个核心的领导，是没有可能始终纠集在一起的。”
　　“这一年多里，麻八寻始终都在你的监控之下，而且神力已经被封印，他没有可能远距离操纵这些鬼的。”我说。
　　“你是说，操纵她们的，另有其人？”小欢欢沉思道：“会是谁呢，难道是肖眉？”
　　“有可能，或许在麻八寻打算对付楚家的时候，已经暗中控制了肖眉，毕竟她是楚博最信任的得力助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楚氏。所以，她被麻八寻控制，应该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我总觉得奇怪，她确实有很强的障眼能力，连我都难以识破她伪装的人皮鬼，但是我总觉得，以她的能力，难以控制孙小雅等那么多鬼怪！”我说，思路也一点点清晰起来，似乎隐约觉得离真相不远了。
　　“对了，小烟姐，我一直没有问你，子漠到底怎么样了？”欢欢突然问。
　　“他的肉身已经开始腐烂了。”我眼前浮现了那衣袖底下层层的蛆虫：“我不是不想救他，只是我知道，即便把他从肖眉身边带走，他也难以恢复，只是我不懂，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他，始终保留着神志。”
　　“大概是爱吧。”欢欢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不想知道。”我扭过头，看着睡在摇篮里的无鸣。
　　“小烟姐，你在逃避你自己。”欢欢不肯罢休：“你明知道，他是因为爱你，才始终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的，其实他早就可以不再这样痛苦了，全身爬满蛆虫，那是什么感觉啊？”
　　“欢欢，别说了。”我深呼吸着。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给他一点暗示，让他甘心地去，他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欢欢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你被你爹救走以后，他完全可以不用那自己当筹码去延缓那些鬼的攻势的，但是他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他一直觉得亏欠你，你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痛苦，还怀着身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麻八寻折磨，连抱着你的能力都没有，你叫他心里多苦？”
　　“欢欢，我叫你别说了！”我回身，看着欢欢，有些哀求地看着她。
　　“就算孙小雅她们主动来攻击我们，凭我的能力，也有办法拖延到你回来。但是子漠为什么拿自己的命去硬上？为什么，为什么？”小欢欢步步紧逼。
　　“别说了，欢欢，我求你别说了。”我的眼睛干涸。
　　“我们都知道，仙人把你带走，早晚会有一个神力无边的小烟回来帮我们的，他为什么还要拿自己去换？”欢欢哽咽了起来：“可是你呢，你连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都没有，只能让他心里更加愧疚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何尝没想到这些？”我难过地看着她：“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
　　欢欢不信任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第一眼看到他站在肖眉身边无奈地看着我，我就已经明白了。”我淡淡地笑着：“我何尝不想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让他知道我懂他，让他安心地去，让他知道，我回来了，我可以战胜孙小雅那群恶鬼以及背后那未知的一切。但我不甘心，我和他之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多少次痛得窒息，才换来今天我的重生，才换来无鸣的降生，我不想让他死，我想让他活着，我想和他一起面对，一起抚养无鸣长大成人，让无鸣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和人生。”
　　“小烟姐，对不起。”欢欢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她脸上有一些歉意。
　　“我已经脱胎换骨，注定再难有凡人的感情，我已经无法流泪了！”我抓着欢欢的肩膀，她一脸错愕地望着我：“对子漠，我恋的只是一些回忆。我爹用他的生命告诉我，做一个神仙要付出的代价，我既然选择了重生，就必要放弃很多本来可以拥有的。彻底收复麻八寻以及那些恶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尚难保自身，如果有必要，我会牺牲我自己，也必须牺牲我自己。所以，我又怎能甘心地就让无鸣受我的拖累，再失去父亲。所以，我要他韩子漠活着，我要他活着，为了无鸣，为了无鸣！”
　　“小烟姐，你不可以死！”欢欢惊恐地看着我：“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为了无鸣，承受一些痛苦，这是他韩子漠该做的，但是你不可以有牺牲自己的念头！”
　　“我只能说，尽量。”我笑了：“谢谢你，欢欢，你很容易就懂我的心思，我们之间永远都是最好的姐妹。麻八寻现在藏身何处我们不知道，肖眉是什么东西也还需要研究，那些恶鬼的目的是什么更是个未知数，我们之间，就不要再有怀疑了吧。”
　　“好的，小烟姐，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有放弃大家的念头。”欢欢拉着我的手。
　　
　　我拍拍欢欢的肩膀，她还小，正值花样的时光，天生神力总是注定要失去很多原本应该有的快乐，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结婚生子，将孩子抚养成人。但事实难料，既然选择了使命，就无法回头。
　　韩子漠，不管多痛苦，你给我活着，你给无鸣活着，我会尽我全力想办法拯救这一切。
　　无鸣在摇篮里瞪大眼睛看着我们。
　　
　　“小烟！”乐乐和小月在卧室外面敲门，我和欢欢整理了一下情绪，开门，她们抱着一个床单，里面仿佛包裹了很多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
　　“今天这一顿闹腾，都忙忘了，无鸣今天是周岁，我和小月都说要让他抓个周呢。”乐乐笑着把床单在地板上铺开，床单里包了很多象征性的小东西：钢笔，书本，眼镜，枕头，教鞭，口红，钞票，算盘，洋娃娃，羽毛球，篮球等等。
　　“好了，无鸣刚好没睡，来抓一下吧，看看无鸣喜欢什么。”小月把无鸣抱下来，他瞪着大眼睛看着满地的物品。
　　“无鸣，来抓抓，看看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欢欢拉着无鸣的小手，指着地上的东西。
　　四个人满心期待地看着无鸣在那堆东西中爬来爬去。
　　“无鸣，抓钞票，做个有钱人！”小月在一边怂恿。
　　“无鸣，抓书本，做个有头脑的人！”欢欢说。
　　“抓吉他，和你妈一样有才华！”乐乐说。
　　无鸣像是没听到几个阿姨的吵闹，径直爬到羽毛球的旁边，一把抓起来。
　　“啊？羽毛球？”我奇怪地看着他。
　　“也好啊，当个运动员！”小月在一边宽慰说。
　　无鸣并没有停手，他揪住一根羽毛，小手突然很有力地把羽毛拔了下来，紧紧地抓在手里，然后把球扔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羽毛做什么？”乐乐不解地看着我。
　　大家一时都有些无语。
　　“哎呀，算了，抓周就是一个娱乐形式嘛，不准的，大家开心开心就算了，早点睡觉吧！”小月无趣地打着圆场，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真是无聊。”欢欢抱起无鸣，轻轻拍打着他的小屁股：“你这个小滑头，逗几个阿姨开心哦，小坏蛋！”
　　无鸣紧紧地抓着羽毛，呆呆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七话 人皮鬼囊（上）
　过了两天，萌萌没有任何消息。
　　演出还是照样进行，楚家豪依然努力地装出满不在乎的嘴脸，但实际上已经魂不守舍了。
　　“怎么样，没有人跟着你罗嗦，觉得失落了吧？”我和化妆师一起逗他。
　　“哪里有，她永远不回来我才高兴呢。”楚家豪用指甲挫挫着指甲，说：“我不知道活得有多滋润呢。”
　　“一个人睡空房，感觉很好？”我问。
　　“好！”他一脸无赖地说：“如果你想来陪我，我举双手欢迎呢。”
　　“讨厌。”我白了他一眼：“看你能撑多久。”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只见他全身猛然振动，惊慌失措地把手伸进口袋里，一阵乱摸，摸出来一看，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是萌萌哈。”发型师一边给我吹头发，一边戏谑道。
　　“瞎说！”楚家豪懒散地陷进椅子里：“谁会等她的电话啊，**！”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眨巴眨巴，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在说谎，真是个肚子里装不住心事的男人。
　　
　　晚上结束了电台的采访，已经是深夜，楚家豪开着保姆车，送我回家。
　　“今天晚上我睡你家。”楚家豪楞头楞脑地说了一句。
　　“啊？”我讶异而疲惫地啊了一声。
　　“一个人回家，有什么意思。”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笨拙地点上。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见他把车准确地停在停车位里，没有下车的意思。
　　“刚刚问道具要的。”他被呛得眼眶发红。
　　“想哭就哭吧。”我侧头看着他，停车场里安静极了，汽车们安静地在自己的框框里睡觉，管理员也伏在管理室的窗户里连连磕头。
　　“好笑，我大男人家的，哭个什么，我老爸死了我都没哭。”楚家豪揉着眼睛：“这个更年期的女人，没有她，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不习惯了？”我笑着问。
　　“怎么会？”他一脸否定，接着又想泄了气似的嘀咕：“多少有点儿。”一口混浊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这玩意真难抽，真不懂为什么都说它是好东西。”
　　他转移话题似的盯着手里的香烟，把烟放在风挡玻璃前，想借着停车场的灯光仔细打量，结果手刚举到玻璃前，就停住了。
　　风挡玻璃的角落里，也就是顺着他那一侧车门的位置，扣着一只青白色的手！
　　
　　“啊！小烟，救我！”他发出狼哭鬼号的声音，我一早就看见了那只手，尚没觉得害怕，倒着实是被他的喊声吓得心脏不平静起来，只见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左手，猛烈地摇晃。
　　“打开车门看看。”我扭头要开门。
　　“不要，那东西要是上车来怎么办？”他不让我下车。
　　“胆小鬼！”我甩开他的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沿着车头绕到了他那一侧的车门外，然后站在车门外敲着玻璃对他说：“下来吧，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他还揉着眼睛找手：“怎么一下就没了？”
　　“因为在车里呀！”我指着他身后，他身后是黑洞洞的保姆车厢，一只青白色的手正好碰到他的脖子。
　　“啊！”他抓狂着大叫，头也不敢回，一把推开车门跳了出来，然后躲在我身后看保姆车里那只手，那手攀着驾驶座的靠背，缓缓地向上。
　　“小烟，小，小烟，快跑吧。”他紧紧地箍着我的胳膊，像个女人一样。
　　“它好想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说。”我仔细地观察着那只手，楚家豪不解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驾驶靠背的后面，露出了一双无神而呆滞的眼睛。
　　“我的妈呀。”楚家豪哆嗦着说：“我快尿出来了。”
　　“我上去问问。”我拉开驾驶座的门，跪在驾驶座上，扯住那只青白色的手，楚家豪估计已经吓傻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那只冰冷的手在我手里还有挣扎，我不高兴地说：“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吓唬人也该吓唬完了吧？“
　　“哦……”那东西叹了一口气：“你不害怕啊？”
　　“放屁，害怕有什么用？”我嗔怪道：“你这个缠人的玩意，有什么事，你就说好了，再胡搅蛮缠下去，小心我把你打入无间地狱哦。”
　　“哦……”深深而冷冷的叹气声，良久，靠背后面传来几个词：“南城郊外，荒废的化工场，你的朋友被关在那里。”
　　“你告诉我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紧紧抓着它不放，怕它又飘走了。
　　“白无常许诺我可以快点投胎。”它央求道：“放了我吧。”
　　“那你去吧！”我松开了手，把手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半天，还好没有什么怪味，不过回去也要用硫磺皂认真洗三遍，黑白无常这两个朋友我算是交下了，这两个使者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被收买，几张签满冷小烟签名的黄纸，就可以帮忙办事，难怪阴间的官僚气那么足，大量游魂得不到投胎，办事效率也提高不起来呢。
　　在阴间我可不是什么大歌星，而是被盛传的有让阎王闻风丧胆的眼袋锅子，那些受刑中的怨鬼，都以能拿到我的签名为荣，黑市价格三卷黄纸，黑白无常狠狠地发了一笔，白无常还娶了两房鬼姨太太，黑无常还买了最贵的增白粉蜜，每天擦三次。苦海无边，回头也没有岸，惩罚的道路漫长，如是乎，偶像的力量多么强大，阿门。
　　
　　“走吧，它走了。”我下了车，拍拍楚家豪的肩膀，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什么来头？”半天，他才能挪动脚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问。
　　“专门吓唬胆小的男人来的。”我奚落他，然后又忍不住问：“城南郊有一个荒废的化工厂？”
　　“城南郊大了去了，我哪里知道有没有化工厂阿？”他不高兴地嘀咕：“我又不经常往城郊跑。”
　　“那里，可能会找到萌萌哦。”我装糊涂似的看他。
　　“我去查！”我立刻扭头往车里钻。
　　“明天查吧，大半夜的，查到了你要去找鬼阿？”我扯住他：“你这不是很关心她吗？”
　　“哈！”他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开玩笑，我随便说说的，她在那里是吧？我不查了，让她在那里继续呆着吧！”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停车场。
　　
　　“化工厂？”欢欢低声重复着：“荒废的，很适合藏身嘛!”
　　“我们明天过去看一下。”我说，我回到家就把欢欢拉到小屋。
　　“不用告诉他们了，他们去了也没用。”欢欢指着外面说，她说的他们应该是乐乐和小月他们。
　　“明天我还有工作啊，抽不开身，真是麻烦。”我烦恼地皱着眉头。
　　“那我叫魏小笙一起去吧。”欢欢试探性地问：“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明天的采访和演出都推了，明天一起去！”楚家豪站在门外大声喊，我和欢欢七手八脚地打开门，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拖进了屋。
　　“别让小月和乐乐听见！”欢欢两根手指插进楚家豪的鼻孔，气恼地说。
　　“我不说，我不说，你们要带我去，否则我就站在客厅里喊！”他可怜地趴在墙壁上，吭哧吭哧地说。
　　“**！”我和欢欢都忍不住学着萌萌的口气骂道。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欢欢还睡得正熟，楚家豪就像个幽灵似的悄悄地趴在我们俩头顶。
　　“我说……”他在我俩脑袋盯上幽幽地吹风：“起床了。”
　　“我靠，楚家豪，你这个**，吓死我了。”欢欢头痒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顶着一对大黑眼圈的楚家豪，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然后她捂住我的眼睛，说：“小烟姐，你做好准备再睁开眼睛哦，我们床头站着一个恶心的男鬼！”
　　“家豪，你怎么了？”我站在洗脸池边刷牙，透过镜子看着贴在我后背上眼圈漆黑的楚家豪疑惑。
　　“我失眠了，昨天晚上。”他挠着脑袋，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无力扒拉地说：“你们刷牙怎么这么慢啊！”
　　“我呸！”欢欢把一大口刷牙水吐进便池：“你今天是催命鬼投胎来的啊？”
　　终于被楚家豪死缠烂打地弄出了门，他一手拉着一个，我和欢欢连滚带爬地跟着他往停车场跑。
　　“楚家豪，今天要是能找到萌萌，我肯定让她绝对不嫁给你，你这个**！”欢欢用手抓着豆浆店的门框，用了哭腔说：“小烟姐，我要吃早餐，我饿！”
　　“回来吃，回来吃，回来我请你吃大餐！”楚家豪把欢欢的手指一根一根残忍地从门框上撬了下来。
　　“悲惨！”欢欢边跑边哭，小孩子家，饿了就会委屈。
　　
　　汽车一路张牙舞爪，一群警车跟在我们车后狂追！警车窗里不时有喇叭探出：“前面超速的车辆请停靠在路边，前面超速的车辆请停靠在路边！”
　　“家，家豪，你停一下吧。”我绑着安全带，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后的靠背，大气也不敢出，这么快的车速，我还是头一次体验，幸亏早晨没有吃饭，否则早吐出来了。
　　“让他们追，这样我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车速！不让自己松懈。”他像走火入魔似的紧踩着油门，满眼放光。
　　“他疯了，他被鬼附身了！”欢欢在后面惨叫着：“救命啊！”
　　欢欢这一喊救命，后面警车叫得更欢了。惨了，我泄气地想，这下我和楚家豪要被当成拐卖儿童的了，让我想想学过的法律课，拐卖儿童，初犯要判多少年啊，好像初犯可以从轻发落吧。
　　“前面就是南郊了，那里有很多荒废的工厂！”楚家豪的眼睛快冒火了，油门被他踩得直呻吟。
　　保姆车发出一声细长而刺耳的尖叫，楚家豪猛地煞车了，我的身体向前冲了一下，还好被安全带拉了回来，紧接着我听见啪的一声，一个物体从车后飞了出来，撞在风挡玻璃上。
　　小欢欢大头朝下，顺着风挡玻璃慢慢滑了下来，她没系安全带。
　　“南郊到了！”楚家豪兴奋地喊。
　　“楚，楚，家豪，你这个**，我恨你……”欢欢的脑袋都快被摔散黄了，神志不清地还记得骂。
　　
　　“哟。”楚家豪站在车门口，此刻，我们的保姆车被多辆警车紧紧地包围住了，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欢欢费力地想把头转移到身体上面，我在猜楚家豪想什么，他那种脑袋此刻会想什么呢，我们的保姆车性能真好，这么多警车都没拦下？
　　“先生，请出示您的驾照！”警察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楚家豪的脸：“楚先生？”
　　“你认识我啊？”楚家豪一脸**相地看着警察，把驾照递过去。
　　“楚先生，对不起。”警察一脸歉意地说：“您超速驾驶，我们需要扣留您的驾照，并请您参加交通法规培训一个月，再把驾照还给您！”
　　“可以啊，没关系，你们把车拉走吧，一会记得来接我们！”楚家豪拍拍警察的脑袋，然后对着我和欢欢喊：“快下来啊，警察要把车拖走了。”
　　“哦对了。”楚家豪又对警察说：“我们车里有很多演出的服装什么的，价格昂贵啊，不许弄丢哦。”
　　我和欢欢被楚家豪拉走，那些警察，包括警车，全都满头黑线。
　　“这个楚先生，破产之后，是不是神志不太清楚啊？”警察们大概会这么想。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七话 人皮鬼囊(下)
　“顾萌萌！”楚家豪走了没多远，就破开嗓子大声喊，我和欢欢都忍不住离他远一点。
　　这个城南郊是个荒废的工业区，几年前一家化工厂发生毒气泄露，空气受到污染，这些年一直荒废着，大概是等空气自然净化。
　　可是净化了好几年，在这里一走，依然是刺鼻的工业臭味儿，真不知道楚家豪大张着嘴巴喊是什么感觉。
　　“小烟姐，楚家豪明明喜欢萌萌，喜欢得紧呢，看他紧张的样子，虚伪的男人。”欢欢悄声地对我说，两个人忍不住发笑。
　　“哎，笑个什么，那边那个就是那个漏气的化工厂了，这里化工厂还满多的，但是漏气的就那一家，我们就先去那一家看看吧！”
　　早晨，晨雾还笼罩着这个荒废的工业区，我们小心地绕开各种废弃的工业废料堆，朝那个臭味的源头走去。
　　事实上，即使楚家豪不带路，我和欢欢也会去那一家，因为那个漏气的化工厂，在所有建筑中，笼罩着最浓密的阴气，即便是太阳已经爬出了半边，依然鬼影重重。我们边走边暗暗运气，只有楚家豪不管不顾像个傻子一样，我还真后悔告诉他，让他来捣乱。
　　“到了。”楚家豪指着一个已经塌了半边的大门说：“我还记得当年毒气泄露的时候，这个大门天天在电视里播。”
　　“进去吧！”欢欢带头走了进去。
　　
　　“有够臭！”欢欢一路捂着鼻子，走进这间工厂，那股刺鼻而窒息的味道更浓了。
　　“三天了，那女人如果被关在这里，应该早熏死了吧？”楚家豪故意装出一副解脱的口气，黑眼圈都发红了。工厂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小山般的废料，烟雾弥漫，越走心里越发毛。
　　“啊！”走在前面的欢欢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声。
　　“怎么了？”我和楚家豪都紧张地问。
　　“头发！”欢欢指着一堆一人多高的废料堆，最底下的位置，露出一丛黑色的毛发。
　　“我的天！”我感觉身边的楚家豪明显腿脚发软，不用谁解释，大家都想到最差的地方去了。
　　“萌萌！”楚家豪崩溃了，像疯了似的跑过去，双手去搬那些笨重的废料，发疯似的。
　　我和欢欢也过去帮他，三个人费力地搬了很久，也不过搬了一小部分，太重了。
　　楚家豪突然一屁股坐在那堆头发边，终于放开嗓子干嚎了起来：“顾萌萌你这个混女人！我又没说不娶你，你怎么就这么一个人跑了？”
　　我和欢欢一时都有点晕，这种拍着地面哭的架势，除了三娘，我再没见到别人表演过，而且还是个男人，虽然他是真伤心，我们的眼泪也都快掉出来了，虽然我的第六感没告诉我那堆毛发是萌萌的头发。
　　倒是真想听听他楚家豪的心里话而已，我和欢欢流着眼泪传递诡异的眼神。
　　“你这个更年期综合症！让你取拿个蛋糕，你就和我玩儿诀别阿。我不娶你当老婆我娶谁阿，小烟又不喜欢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看来，楚家豪是笃定那堆头发就是萌萌了，非要嚎到筋疲力尽才是了。
　　“你给我爬出来！”他指着那堆毛发说：“你现在爬出来，我立刻就娶你！你给我出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楚家豪的嚎啕声立刻咽了回去，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巨大的下咽声，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萌萌站在我们身后，一脸憔悴无力，头发散乱开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楚家豪。
　　“萌萌，你没事吧？”我惊喜着跑过去，拉起她的手，热乎乎的，还活着。
　　“死男人，一大早晨，你鬼哭个屁？”萌萌骂道。
　　“死女人，你还没死啊？”楚家豪翻脸不认人，抹了把脸就站起来咆哮起来。
　　“没等到你们来救我，我当然不会死！”萌萌翻了翻白眼，向后倒去！
　　“萌萌！”楚家豪一个箭步飞过来，把萌萌抱起来，朝大门跑出去，边跑边叫：“你坚持住，警察在工业区门口等我们，送你去医院！”
　　
　　“小烟姐。”欢欢拉拉我的手，指指那堆废料里的头发，竟然慢慢地动了起来：“什么东西？”
　　那毛发缓缓地向上，似乎想要顶起那堆废料，就像是钱五要从坟土里爬出来。
　　一张熟悉的脸从废料堆里清晰地露了出来。
　　“肖眉！”我和欢欢一同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们终于找来了！”肖眉费力地从废料里爬出来，整理着弄乱的头发：“果然名不虚传！”她冷冷地笑着。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欢欢问。
　　肖眉不回答，她慢慢地张开嘴，越张越大，大得恐怖，她的嘴里，含满了眼睛！
　　“人皮鬼囊！”我和欢欢同时喊了出来。
　　这真是太可怕了，想不到，肖眉竟然是一具人皮鬼囊。什么是人皮鬼囊，人的皮，包裹着鬼的怨气。这样的东西，光天化日也可以带着一肚子的冤魂行走于闹市。
　　想想看，一个和你擦肩而过的人，他却只有一张尸体的人皮囊子，肚子里有无数双阴冷的眼睛在觊觎着谁，觊觎着你。
　　“这么说，肖眉已经被你们挖心掏腹了？”欢欢强忍着心里的愤恨和不适，问。
　　“哈哈！”肖眉，应该说是肖眉的皮凄惨地笑了起来：“投胎，杀人！”
　　“难道，麻八寻教你们的所谓杀人投胎，就是挖空活人的身体寄居进去吗？”小欢欢倒吸着凉气：“麻八寻在哪里，凭借你们，没有可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在白天也可以现身的！”
　　
　　“不行啊，走不出去了，刚刚进来的路怎么不见了？”楚家豪抱着萌萌跑了回来，焦急地喊道，随后看见披头散发的肖眉，他说不出话了。
　　“没关系，不过是一点鬼打墙的把戏，我们可以出去。”我对楚家豪说，顺便看了看萌萌，气息微弱，想必能在这个地方撑三天，已经是极限了，但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欢欢，你带他们出去。”我对欢欢说。
　　“我不走！”欢欢看着肖眉，不高兴地说：“你又想自己硬撑，我不答应！”
　　“萌萌坚持不了多久了，这里空气太脏了。”我无奈地说，眼睛还盯着肖眉。
　　“好吧。”欢欢也看见了萌萌越来越苍白的脸，无奈地答应着，强打精神竖起耳朵，带着楚家豪他们出去了。
　　“小烟，你小心点啊，我把萌萌送到医院，就回来救你。”楚家豪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好啊，我等你。”我笑着回答，肖眉也冷冷地看着他们几个走出了视线。
　　
　　“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才能告诉我麻八寻在哪里？”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肖眉，她的肚皮不停地鼓动，里面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敲打着。
　　麻八寻的神力被封印之后，这些恶鬼就成了丧家犬，是麻八寻留下的余孽。失去了核心，却依然诡异地纠集在一起，不提这使他们纠集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单是他们的目的，就足够值得我现在考虑。
　　“找更多的人，做皮囊。”肖眉冷冷地说。
　　“这个忙，我是不会帮你们的。但如果你们想投胎为人，我可以帮你们超度。”我回答。
　　“我们杀人太多，要经历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才能投胎，那样太辛苦了。”肖眉张着嘴巴，声音似乎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但是又似乎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饿：“我们每个人需要一个皮囊，快活地做人，这样岂不是最好？哈哈哈哈！”
　　“但是麻八寻没有神力了，你们不会自己找皮囊了对不对？”我嘲讽地说：“你们折磨了韩子漠那么久，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思想，这让你们很恼火是不是？”
　　“啊！”我的话让肖眉突然发怒了，她的表情狰狞而恐怖，奋力地咆哮起来：“你必须帮我，否则我就让韩子漠生不如死！”
　　“你在威胁我，还是求得我的帮助？”我冷笑：“如果是想求我，就该对我客气一些。”
　　“麻八寻早晚会恢复神力的，你不帮我们，自然有人会帮我们，不过等到他回来帮我们，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肖眉说。
　　“我不会等到他回来帮你们的！”气息已经在体内调整均匀，顶在丹田里，随时准备发出去了。
　　“你想强行把我们打入地狱？”肖眉面目扭曲着。
　　“是的。”我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掌就劈了出去，直击那起伏的肚子，惨叫声连绵，化工厂里的废气烟雾都被搅乱，一片乌烟瘴气。眼见孙小雅等人已经影影绰绰地在肖眉周围浮现，我准备拿出烟袋锅子来收魂了。
　　“当！”的一声，后脑勺来了一记重重的闷棍，这一棍子打得不轻，不过我还是努力在晕厥之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四哥！”我看着小四手里的木棍，他脸色惨白，指甲尖利，正狠狠地看着我。
　　肖眉从背后扑了过来，搂住我的脖子，腥臭的嘴巴对着我的脸颊：“你真的不想帮我们，不想救韩子漠的命？”
　　“住手！”一道银光从我身边斜射过来，肖眉惨叫着飞出很远，摔在地上，肚皮自在摔落的时候发出声声鬼吼。
　　小欢欢一把拉起我的手：“小烟姐，你醒醒，不要晕，我们快走！”
　　我还要回头找小四，身后已经没有人了，小四真的有打过我一棍吗，还是我的幻觉？
　　半昏迷状态，被小欢欢拉出了化工厂，工业区大门口，还有一辆警车在等着我们，送我去医院，也好，反正也要去看萌萌，正好自己也检查一下……
　　
　　楚家豪见到萌萌第一眼的时候，还强撑着装出不屑的样子，见到萌萌在自己面前晕倒的刹那，他终于是再也撑不住了，萌萌第二天早晨苏醒，他就举着玫瑰花和戒指求婚了！
　　我的头没什么问题，还比较经打，看见楚家豪半跪在萌萌病床前，一脸卑微虔诚的表情，倒是开心得快晕了。他们两个这段感情，跑得太辛苦了，终于有了好的结果，这个混世魔王终于肯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是谁了。
　　不共患难，哪里会有什么鬼扯的真爱？
　　希望他们能幸福，一辈子。
　　我的头好晕哦，要马上去把肖眉体内的那些鬼超度去了，否则不知道又要起什么新的祸端，要是真等到麻八寻恢复能力之后再解决这些恶鬼，就不容易了。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八话 疯狂婚礼
　家豪和萌萌的婚礼，又仓促又简单，这个楚家豪真真是催命鬼投胎来的，说结婚第二天就要举办婚礼，萌萌刚从病床上下来，就直接给拉到婚纱店去试婚纱了。
　　我要演出，小月和乐乐陪她去，听说楚家豪什么贵就挑什么，什么都要最好的，萌萌又舍不得花钱，两个人从头吵到尾，不是冤家不碰头。
　　
　　热热闹闹的，两个人都没什么亲戚了，就一个楚伯母，神志还不太清楚，还是朋友在一起吃一顿饭，教堂什么的也免了，萌萌舍不得花钱。
　　晚饭在翡翠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吃过了饭就算结婚了，虽然连结婚证也还没来得及办，反正现在流行先上车，后买票。况且，上了车，不买票又下去的，也那么多。所以结婚证慢慢办，先把饭吃了。
　　我推了晚上的采访节目，回家接了无鸣，就往饭店赶了。我是真没想到自己无意的行为会惹来那么大的麻烦，如果知道，我宁愿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家豪忙，不能陪我，我叫公司的司机帮忙开车，结果两个人都眼大漏神，被狗仔跟踪了也没发现，等我抱着无鸣从保姆车上下来，蜂拥而上的记者立刻就把我包住了，一步也移动不得了。这时候才想起楚家豪的好来，别看他一天吊儿郎当的，没有他护驾，还真是不行。
　　闪光灯咔嚓咔嚓，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吵得耳朵根子痛。
　　“冷小烟，请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冷小烟，听说你是原楚氏总裁亲点的歌手，楚家豪现在又是你的经济人，请问你和楚家有什么瓜葛，你对楚氏破产怎么看？”
　　“听说你原来的乐队解散，是因为乐队成员死掉和失踪，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听说大麦的韩副总裁曾经是你的初恋男友，这和你出道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对大麦替代楚氏成为翡翠第一娱乐这件事情发表什么看法？”
　　
　　我奋力地在人群中护着无鸣，一边努力地想摆脱，但是任何努力都于事无补。
　　“让开，让开！”猴子三和魏小笙终于出来，两个人奋力地突破重围，一个独眼，一个身着道袍，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来救我的，而是让记者们更好奇的。
　　“小烟！”楚家豪身后跟着萌萌，小月和乐乐，欢欢也冲了进来，几个人拼了老命，总算把我从人群中弄了出来，记者们都被酒店的保安隔在大门外，但是依然不肯散去。
　　“我的老天，原来我这么红啊。”我站在包厢的窗口唏嘘着，看着楼下不甘心继续等待的记者，后面还有不断围上来看热闹的人。
　　“那当然，我亲手调教出来，帮你打造声势，怎么可能不红啊？”楚家豪在一边张罗：“今天是我和萌萌的大喜日子啊，这些人算是帮我们一起热闹热闹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就坐吧，都不是外人了，就不主动邀请了啊。”萌萌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穿着一条真丝的大红旗袍，整个腰身都凸显了出来。
　　“萌萌，我一直想说，你是不是有了啊？怎么感觉好像胖了似的？”小月坏笑着问。
　　“胡说，我心情好，还不容许胖啊？”萌萌今天是笃定了别人怎么损她她也不会生气了的。
　　“来，大家干一杯吧，新婚大喜啊！”乐乐是老大姐，主动端起酒杯：“等以后家豪把楚氏重新开起来，重新补办婚礼，要走红地毯的那种。”
　　“好啊，好啊，一定一定！”楚家豪点头哈腰地笑着。
　　“萌萌就这么嫁给你了，我想想都觉得不甘心呢，以后你赚大钱了，一定要好好补偿萌萌，听见没有？”小月说着说着就动了感情，眼泪就在眼圈里晃。
　　“好了，我呀，量他也不敢对我不好，干杯吧。”萌萌搂着小月的肩膀，情绪也激动起来。
　　
　　“爸爸！”干了杯，大家都坐下，准备聊天吃饭，我怀里的无鸣突然指着包厢的小窗户大声地叫道，小窗户通着库房子，是个通风的口。
　　“啊？”大家都讶异地回头，小窗户拉着窗帘盖着盖子，哪里有什么爸爸？
　　“无鸣，今天是你大伯的好日子，不许胡闹哦。”我摇晃着无鸣说。
　　“爸爸！”无鸣不高兴地依然指着包厢的小窗户，小嘴不甘心地撇着。
　　“小烟，子漠怎么样了？”萌萌有些担心地问我。
　　“不知道，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我夹到嘴边的菜吃不下去了，勉强挤了一个笑。
　　“冷小烟！冷小烟！冷小烟！”窗外隐约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喊声，打破了屋子里有点沉重的僵局。
　　“怎么了？”小月又跑到窗口，打开窗，向下看了一眼，然后回头说：“下面聚集了好多歌迷，举着你的海报什么的。”
　　“真的？”欢欢一脸兴奋地跑过去看：“也，我们这里有个大明星哦。”
　　“不用管他们，歌迷就是这样的，我们安心吃饭吧。”楚家豪一脸稀松平常地说：“明星嘛，总是要被捧着的。”
　　“小烟，一会儿吃完饭，出去无鸣给我抱，就说是我儿子。”乐乐说。
　　“那些记者怎么什么都能打听得到啊？”魏小笙唏嘘着：“连小烟和韩子漠的感情，以及和你爷爷之间的密谈，都给翻出来了。”
　　“现在的传媒，利害得很。”楚家豪说：“人人都长了一张嘴，不是自己的事情，都胡说八道，图个高兴热闹，他说完了就舒坦了，才不管你当事人怎么想。”
　　“说的有道理。”小月点头：“人哪能不让任何人知道就做了什么事情呢，总有人看见的，看见了就到处瞎掰，那些事情，经过一个人的嘴，就变了一个模样。加上你是明星，那消息，肯定走得特别快，到最后，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会变成一个什么故事出来。”
　　“生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诚实地告诉媒体。”我摇着头说。
　　“那可不行，你出道是打着玉女歌手路线的，哪有玉女有私生子的，这个绝对不能说。”楚家豪说：“你听我的没错，我从小在娱乐圈混大的。别看那些人自己的私生活有多糟糕，但是一旦抓到公众人物的一点把柄，就能把你批死。”
　　我耸了耸肩膀，不可置否，活得多一天，就觉得这个世界大了一点。很多东西都不能理解，很多无奈都没有办法摆脱，但是很多规矩都不能逾越，做人真难，做神仙也如此沉重，做鬼更可怕。
　　
　　“大喜日子的，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大家来玩个真心话大冒险吧！”小月提议，大家一拍既合。
　　“不说实话就罚酒！”乐乐附和。
　　大家按照数数字的方式决定惩罚对象，一圈人按顺时针数数，数到7的倍数跳过，数出来的人回答大家的一个问题，回答不出来或是不说实话的，要罚酒。
　　第一个数错的人，就是小月了，她的脑袋里向来就没有数学神经。
　　“你最爱的人是魏小笙吗？”萌萌抢先提了个问题。
　　“怎么可能，他都出家了，难不成我还陪他当师太去啊？”小月看了一眼魏小笙，又不是生死关头，真话哪里那么容易说的。
　　“撒谎！”无鸣在我怀里轻声说，可是大家都听到了，哄堂大笑！
　　“罚酒吧，无鸣都看出来你撒谎了！”萌萌强忍着笑，把酒杯递过去。
　　“真疯狂。”杜小月心甘情愿地喝罚酒，大家的兴致也都来了，几番游戏之后，都喝了很多酒，楚家豪那个厚脸皮的什么实话都敢说，大家还是硬逼着他喝了好几杯。
　　
　　渐渐地，眼睛又花了，大家都喝醉了，舌头都打起了结。小月跌跌撞撞地扑到小窗口，把窗帘和盖子拉开了，指着坐在里面的韩子漠大笑：“你看，无鸣说的没错吧，你果然在这里！”
　　“来了怎么不进来，今天是我和萌萌的大好日子啊，韩子漠，怎么能少了你呢？”楚家豪走过去，抓了半天，才把子漠抓了出来，搂着他的肩膀让他喝酒。
　　乐乐和猴子三都过去让子漠喝酒，子漠无奈，拿起酒杯喝了下去，酒下肚，蛆虫从他衣服里噼里啪啦掉了出来，被酒辣得在地上一层一层地打滚。
　　“你还真他娘的恶心！”萌萌看着那堆虫子，突然踩着虫子跳了起来：“杀死你们这些脏东西！”
　　“我也来！”小月拉着欢欢也跑过去，疯癫地踩了起来。
　　子漠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地上耍酒疯的女人们，虫子的尸体在地上模糊一片。
　　
　　“哎？你也来了？”欢欢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挂在吊灯上的肖眉开心地说，肖眉的头发披散着垂下来，空洞的五官贪婪地看着韩子漠。
　　“抓你的尸体头发！”萌萌凑过去，扯着头发把肖眉从吊灯上拽了下来，啪的一声贴在地板上。
　　“你这恶心的人皮鬼！”我颠三倒四地晃悠过去，借着酒劲抓起肖眉的头发，用筷子猛**的眼睛，她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呻吟。
　　“叫个屁，不怕你！”猴子三跳过来，伸脚踢肖眉的屁股。
　　“啊！”肖眉伸出尖利的指甲向猴子三的喉咙扑过去，她大张的嘴巴里，无数的眼睛在用力地向外鼓。
　　“鼓你个头！”魏小笙从背后拦腰把肖眉抱住，食指点穴，对准肖眉的肋骨。
　　“啊！”肖眉肚子里的鬼被点得难以招架，只见肖眉的嘴巴大张，一只手从她嘴里伸了出来，径直扣在了猴子三的脖子上，猴子三一时难以呼吸，瞪着眼睛干呕。那只手越伸越长，直至肖眉的口腔被涨得咔嚓一声裂了，孙小雅爬了出来。
　　乐乐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在地上打碎，朝着孙小雅的胳膊刺过去，**的醉妞，鬼如果怕刺就好了。
　　我和欢欢同时对准孙小雅发起一掌，欢欢的眼睛花了，劈到了孙小雅脚上，孙小雅尖叫着松开了手，猴子三大骂着倒在了地上，脑袋躺在了那堆虫子尸体上。
　　事不宜迟，我满身乱摸，烟袋锅子放在那里了，脑袋嗡嗡地响，想不起来了，酒真是种神奇的失忆药水啊。
　　“小烟，给。”子漠站在我身后，拿着烟袋锅子。
　　“谢谢你，子漠。”我晕眩着，照着孙小雅念起了收魂咒，念了一遍，孙小雅没反应，竟然又爬起来扑向了小月。同时，肖眉那张惨烈的人皮里已经伸出了好多只手，都在蠢蠢欲动地要往出爬，那张人皮被撕扯得让人看了就恶心。
　　“快打啊！”楚家豪抱着椅子窜上来，对准肖眉的人皮囊就开砸，大家蜂拥而上，魏小笙的食指点穴细密如雨，欢欢和孙小雅打成一团。
　　“小烟姐，快念收魂咒啊！”欢欢一边打一边亢奋地叫：“我可支撑不了多久啊。”
　　“是啊，是啊，我念，我念！”我用力地摇着自己的头，想把脑袋甩清楚，可是那咒语就像混在了脑浆里一样，怎么记也记不清楚了，念了好多次，烟袋锅子始终一点反应也没有。
　　真可恶，真可恶，眼前的场景越来越乱套，马可和米洛等鬼已经差不多都爬出来了，肖眉的人皮像一堆干瘪的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地上除了恶心的虫子尸体，还有萌萌和小月她们呕出来的糟物，我的收魂咒呢，我的收魂咒呢？
　　“！◎＃￥％……※×”不管了，不管了，乱念一通，把我所有记起来的咒语统统念了一遍，摇头晃脑，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也不知道念了多长时间了，无鸣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满地的鬼和满屋子发酒疯的阿姨大伯们。
　　乱套了，乱套了。
　　我的身体随着咒语的改变，一会儿发金光，一会儿发银光，一会儿发蓝光，一会儿发红光，我就不信了，反正总有一个咒语是对的。
　　……
　　
　　“这个包厢怎么了？”服务员虽然听从楚家豪的指示一直站在外面，但屋子里剧烈的吵声，终于是让她们忍不住了，推门进来查看究竟。
　　一伙有点喝醉的人正围在桌子边，手里都举着酒杯。
　　“看什么看？不是说了不用进来的吗？”楚家豪不满地说，声音不大不小，充满威严，还有酒气。
　　服务员抱歉地笑着弯腰退出去。
　　
　　“踹！继续踹！”大家的脚都紧紧地踩着桌子底下的人皮囊。看见服务员退出去，又狠狠地开始踹了起来。
　　“原来这些鬼也没有这么厉害嘛，包在人皮囊里就根本没什么手段，吓唬人似的。”小月弯腰去看桌子底下：“啊，鬼都没有了！”
　　“啊？”大家都不相信地醉醺醺地趴下去看，桌子底下只有一堆被踩得支离破碎的人皮，根本没有孙小雅那群恶鬼了。
　　
　　“哪里去了？”萌萌吐了一会儿，抬起惺忪的眼睛问我。
　　“不，不知道。”我看着魏小笙。
　　“我也没看见。”魏小笙看着欢欢。
　　“爸爸！”这时候，大家才看见靠在窗口抱着无鸣的子漠，无鸣的手里拿着烟袋锅子，锅子发着赤红的暗光，那是显示锅子内部魂魄的数量达到饱和。
　　“小烟姐，收了。”欢欢不解地看着我。
　　“收了？”我走过去，从无鸣手里拿过烟袋锅子，定力看了一下，孙小雅她们的魂魄都在烟袋锅子里封印着：“我怎么收的？”酒好像醒了一大半。
　　“不记得了。”楚家豪看着我，看样子，他的酒也醒了不少，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哆嗦：“刚才到底发声了什么事情啊？”
　　“爸爸，不走！”无鸣在子漠怀里幸福地傻笑着。
　　“小烟，我先走了。”子漠把无鸣递给我，从桌子底下仔细地拿出肖眉那张稀烂的人皮：“她是大麦的总裁，不能就这么白白扔下一张皮就死了。”
　　“你要去哪里？”萌萌拽住子漠的胳膊，几条蛆掉出来，她忙把手松开，又捂着胸口差点吐出来。
　　“去报案吧，她是我的太太。”子漠无奈地看着我：“小烟，看到你可以掌握自己的神力了，我真的很开心。”
　　“不能去报案！”魏小笙说：“你解释不清楚的。”
　　“对啊，而且你身上，那些虫子……”小月搭腔。
　　子漠不说话，他把外衣脱下来，将人皮包好，走了。
　　“子漠，别走！”我跑过去，抓住子漠的手：“无鸣要爸爸。“
　　无鸣张开小嘴哭了。
　　“不会有事的。”子漠用力把我的手推开：“别弄脏了你的手，你现在是大明星，不要和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
　　然后他推门出去，门口的服务员面面相觑，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帮我买点黄纸，我要写签名！”我拿着烟袋锅子，自言自语。
　　
　　一行人疲惫地回到子漠家，都是倒头就睡了，正常人见了鬼，身子总是会虚弱。第二天醒来后，回想晚上的事情，忍不住剧烈恶心。
　　楚家豪笑说，这个婚礼是他这小半辈子最疯狂的一天，的确是疯狂，我都不知道那些咒语胡乱拼凑，也能有效果，现在让我再念一遍，也是不可能的了。
　　太荒唐了。
　　更荒唐的事情还在上演，肖眉的离奇死亡暂时被当做大案，但是官方不便公开，哪个大活人能头一天还好好地走，第二天就变成一张稀烂的人皮了？而且法医还鉴定出那张皮已经被剥下去一年多了？韩子漠理所当然被收监，第一嫌疑人兼报案人，身上的蛆虫着实吓人，法医都吓晕了。
　　
　　我去医院看望子漠，他被排除了嫌疑，因为法医鉴定的肖眉正确死亡时间，是两年前，而那时候，她和子漠还不认识。虽然这两年间，肖眉始终都是活着的，让警察费解，但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
　　医院用了各种方式帮子漠消毒，注射，治疗，蛆虫不见少，护士都不愿意接近他，我决定把他接回家里，慢慢用内力帮他疗养。
　　我回来了，怨鬼都已经收服了，虽然我也不记得是怎么收服的了。但是，你不用再拿自己当代价去拯救什么了，你真傻，和人皮鬼囊睡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感觉？用自己的阳气延缓肖眉尸皮的腐烂，又是什么感觉？
　　“韩子漠，你这个傻瓜。”我对他说。
　　
　　韩伯母来帮子漠出院的时候，依然对我怒目而视，但是她对我说：“冷小烟，你知道，我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厌恶你，讨厌你，恨不得你死了。但如果你能救好子漠，我就可以保证不再阻止你们在一起！”
　　“无鸣，叫奶奶！”萌萌抱着无鸣站在韩伯母身边，她看着无鸣无辜而清澈的大眼睛，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楚家豪被全体股东一致推上了大麦代理总裁的位置，一场荒唐得几乎不能再荒唐的婚礼，之后是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变故。
　　楚家豪，大麦代理总裁。
　　冷小烟，大麦当家花旦。
　　忠实的股东也依然都是楚氏原来的那些，虽然名义上是大麦，楚家豪只负责决策，并没有实权，但是本质上，这已经又是楚氏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秀笼村的坟地那，风水一定恢复得很好。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九话 恶人归来
正常的日子，总是过得有点漫长。
　　一晃，我要发第二张个人唱片了，楚家豪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麦总裁了，代理这两个字没人再提，反正所有的内部结构和外部方案，根本就都是来源自楚氏的。经由楚家豪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天才一调理，蒸蒸日上。
　　只差没改名字了，资产回收是迟早的事儿。
　　我开始不能自由出入了，到处都是蜂拥的记者和歌迷，到处都是闪光灯和新闻头条，做明星很辛苦，连和无鸣在一起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有几天我深夜赶回家，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陌生，让我觉得愧疚。
　　孙小雅的耳环，我把它做成钥匙扣，扣在烟袋锅子上，无鸣很喜欢烟袋这个玩具，耳环在上面叮当响，听上去很清脆。
　　
　　新唱片新闻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家豪在公司加班，商量具体的发布计划。
　　已经是深夜了，楚家豪的总裁办公室在顶楼，很安静，走廊的灯已经灭了，我们还在对着计划书做修改。
　　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面是办公的，外面是个小会客厅，我们在里间。楚家豪的手机传来萌萌录音的铃声：“老公，不要加班了啦，回家睡觉觉喽！”
　　
　　我刚要取笑他，这时候，外间会客厅的门，传来很清晰的开关声。
　　“谁？”楚家豪警觉地问，然后对我说：“我已经要秘书下班了啊？”
　　“我去看看。”我伸着懒腰，走到会客厅，黑洞洞的，打开灯，门还是敞开的，桌子上有一张纸。
　　我冲到走廊，走廊里阵阵晚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空无一人。
　　“纸条写什么？”我走回会客厅，看见楚家豪正拿着纸条一脸严肃地看着。
　　“秀笼村，龙穴不保。一个一直关心你的人？”楚家豪念出来，然后看着我。
　　“哪个一直关心我的人啊？”我疑惑地拿过纸条，七扭八歪的字，不认识是谁写的。
　　“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秀笼村扫扫墓。”楚家豪迟疑了一会儿，又有些尴尬地说：“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时间，刚刚接手，还要努力把资产回收回来。”
　　
　　我带着一点心事回到家，她们都已经睡了，无鸣躺在摇篮里呼吸均匀，子漠正坐在沙发上等我。
　　“怎么不睡，今天身体好些没有？”我走过去，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没有新生的蛆虫了：“今天再帮你调理一下吧。”
　　“不用了，太晚了。给你看看这个。”子漠说着，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我，是和楚家豪办公室里一样的纸条：秀笼村，龙穴不保。一个一直关心你的人。
　　“龙穴不会又出什么事情吧？”子漠担心地看着我。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啊，我上次回去，已经把各个坟墓的位置封锁上了，没有一定道行，没有办法破坏的。”我迟疑着：“除非……”
　　“除非麻八寻恢复能力了。”子漠忧心忡忡地说，我的心里也是想到的这一点。
　　“应该也不会，现在家豪的事业都很顺利，再说，如果麻八寻恢复了，也没这么快可以解的了我下的结。”我说。
　　“但愿吧，明天，我打算回村子看看。”子漠说。
　　“你自己去？”我摇头：“我不放心。”
　　“我恢复得很好。”子漠摸摸自己的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当然恢复得好了，我为了帮你祛毒，最近免疫力都下降了不少，你就安心地给我修养吧，千万别出什么事来，我的韩大少爷，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你妈交待！”我刮着他的鼻子。
　　“好吧，但这个纸条，一定大有文章，我只是不想大家又出什么事。”子漠拍拍我的头：“早点睡吧，明天又要忙了。”
　　我揉揉太阳穴，走到无鸣的摇篮边，捏捏他的脸蛋，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洗了澡，眼皮又开始跳，已经很久没有跳了，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小区门口有开通宵的长明灯，没有拉窗帘，很亮，我呆呆地蜷缩在被窝里。
　　一道长长的影子顺着窗户折射到天花板上，天花板上浮现小四的脸。
　　我眨了眨眼睛，脸又没了。
　　“累出幻觉了。”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阳光刺眼，家豪坐在客厅里等我，去记者会现场。
　　我们下楼，随便聊着天。
　　他突然脚下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家豪！”我还没喊完，他已经摔到了底。
　　我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的额头有一个大坑，脑浆汩汩地流出来，已经断气了。
　　
　　“家豪！”我大声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烟，你怎么了？”子漠推开门，看着我。
　　“做噩梦了。”我呆呆地看着他。
　　“你呀，一定又是想太多了。”他走出去，给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你别走，陪我坐会儿！”我拉着他的手说，然后他耐心地坐在我旁边。
　　“怎么了，工作太累？”他问。
　　“你抱抱我好不好？”我问他。
　　“我身上脏。”他摇着头。
　　“没关系啊，你抱抱我吧。”我央求道。
　　“好吧。”他无奈地伸出手，我把头靠在他胸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心跳，睡意浮现，很快就睡着了。
　　
　　阳光刺眼，家豪坐在客厅等我，去记者会现场。
　　我们下楼，随便聊着天。
　　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脚下不注意摔下去。
　　“这是做什么，对我有意思要早说嘛，我和萌萌都结婚了。”他不要脸地说。
　　我被气得干瞪眼。
　　
　　坐进保姆车，风挡玻璃上贴这一张字条：秀笼村，龙穴。
　　“怎么又来了？”家豪把字条撕下来：“到底是什么人写的？”
　　“感觉怪怪的。”我望着他：“我想，我们最好要抽时间回村子一次。”
　　“哪里有时间？”他说：“不过如果事关紧急，没时间也会有时间的，等唱片正式发行之后，还要有数不清的宣传，如果不宣传，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销量呢。呵呵，我可真是铜臭味很重呢。”
　　我懒得听他念他的生意经，扭开了车里的广播，一片嘈杂，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秀笼村，龙穴，秀笼村，龙穴……
　　啪的一声，楚家豪把广播关了：“见鬼了，非得回去一趟不可了。”
　　话是这么说，时间却不是说有就有的，记者会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宣传，各种节目各种演出各种采访不断，别说回村子，连上个厕所楚家豪都得给我掐算时间。
　　纸条是每天都有的，有时候夹杂在通告墙上，有时候在洗手间的玻璃上，有时候在车玻璃上，时间长了，倒也适应了，反正谁愿意贴，就让他贴好了，没什么影响。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每一秒都有被人在暗处监视的感觉。
　　一个一直关心我的人，这个关心，可以领会成很多意思，比如说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或者是关心我死没死等等。
　　
　　演唱会，我站在巨大的旋转舞台上，台下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歌迷，我怀疑远处的歌迷到底是否能真的看到我，至少我一点也看不到他们，那他们还尖叫什么呢，意义何在？
　　大麦在楚家豪经营之后，又陆续签了很多有潜力的艺人，当然我的元老身份也更突显了，每次我的个人演唱会，总是做为最高级别的排场来安排。
　　一首歌的空档，有歌迷突破保安的重围上来送花。
　　一束花伸到我眼前，我忙伸手接了，花的中央插着一个精致的小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字：秀笼村，龙穴。
　　我的头皮发麻，抬头去找送花给我的手，舞台下面都是满脸热切的歌迷，下一首歌，频频忘词。
　　终于结束了演唱，疲惫不堪地倒在后台，脸和头发都交给造型师去慢慢打理，楚家豪在安排庆功宴。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
　　“哎，你是？”发型师不满地问：“要签名的话，可以到助理那里去要嘛。”
　　我扭头蔑斜了来人一眼，立刻坐直了，头发还紧紧地抓在发型师手里，整个头皮刺痛，那个坐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小四。
　　“四哥，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他的表情很歉意，只是眼神有些熟悉，有些熟悉的光在他眼里闪烁：“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哪里有。”我挥挥手让造型师都退到一边去了：“四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被麻八寻迷惑住了。”他无助的看着我。
　　“他给你的指令是什么？”我一时犯了糊涂，一味地问道。
　　“杀了你！”他的眼里突然凶光毕露，我心下一惊。
　　
　　“混小子，总算让我抓到你了，什么一个关心你的人，我早就猜到是你。”楚家豪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一个飞扑把小四推倒在地上，小四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刀掉到地上。
　　“四哥！”我失望地站起来，把刀迅速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小四被人抓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才能活命！”他突然流了眼泪出来，从那双闪烁邪光的眼睛里，这邪恶的光好熟悉，我有点疑惑起来。
　　“你走吧，我不想叫警察抓你。”我冷冷地说。
　　“那怎么行，放了他，他还是会来找你的。”家豪否定了我的话，立刻叫助理去报警。
　　“四哥。”我蹲到小四身边，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默默运气：“你真的还是你吗？我会帮你的。”
　　“是吗？”他突然邪邪地笑了，我看见他的笑，不由得心头一震，整个人半蹲着跌出了很远，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竟然会运气攻击我？
　　“小烟，怎么了？”大家都紧张地围过来扶我，待我们坐定，小四已经不见了。
　　“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能让他跑了。”楚家豪大声叱责，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了，别骂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我拉着楚家豪的衣服，他才住口，大家都长出气去各忙各的，楚家豪骂人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年轻的总裁脾气不好，一点小事就爆三字经，但是骂完就拉倒了，况且有冷小烟在，他总能莫名其妙地就消气。
　　
　　回到家，我坐在床上，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气息调平，同时不由得心下泛出寒意，小四只不过轻微地运了一下气，就能让我受到这么大的攻击，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强的内力的？虽然不刨除我没有防备先，但至少，这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之外。
　　还有他眼里那种熟悉的邪恶的光，那根本不是小四的眼睛，一个人，不论他将自己改变成什么样子，他的眼睛永远无法骗人。
　　麻八寻的功力或许已经恢复了，这是我们都想想得到的，但小四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说，我们对付一个麻八寻还不止，还有一个功力不可测的小四要对付？
　　想到这里，我胸口又有些痛，双手大幅度地旋转，在面前旋出了一副幻境，那是龙穴中的幻境，我将之和自己神力连接了起来。
　　幻境里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是麻八寻，正在费力地用土铲铲着龙穴。幻境消失，这个麻八寻，竟然还是对龙穴不死心，幻境中反应的事情或许不是当下发生的，就像我在那里面看到十年后的自己，就如同看见几十年前的三娘，但也不排除是当下发生，这是个比较挠头的问题。
　　
　　“小烟姐，一夜没睡？”早晨起来，欢欢看着我憔悴的脸，问。
　　“恩。”我无力地点头，坐在沙发上：“今天好想休息哦。”
　　“怎么了？”欢欢走过来，双手放在我的太阳穴上测了一下，立刻惊讶地问：“你怎么受伤了？”
　　“啊，受伤了？”子漠和小月都跑了过来。
　　“没什么，昨天演出结束看到了小四……”我简单地把昨天的经过学说了一遍。
　　“小四也会运气了？”大家都一脸惊讶。
　　“不过，话说回来，他离开我们，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发生了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欢欢说：“我感觉，麻八寻那个家伙，大概已经恢复了功力，很快就要卷土重来了。”
　　“我也有这个预感，你看这些……”小月手里拿着一大把纸条：“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了这么多奇怪的字条。”
　　“啊！”乐乐在厨房发出惨叫，我们跑进去看。
　　
　　她在切面包片，一截手指断在面包片儿里。
　　“我切掉了自己的手指！”乐乐呆呆地看着我们，一头向后栽过去。
　　七手八脚把她抱下楼，正巧楚家豪开着保姆车来接我，直接去医院，欢欢用一块手帕包着那一小截的手指，家豪背着晕厥的乐乐，大家心里都紧张极了。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挂号交钱！”看见乐乐被推进急诊室，家豪匆匆地拍了我一把，就焦虑地跑下了楼。
　　我还惊魂未定地靠着墙，来不及反应，楼梯那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楚家豪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家豪！”我疯了一样扑过去，第一眼就查看他的脑袋，把他的脑袋从前看到后。
　　“大姐！”楚家豪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没死，你不要扭我的头啊，脖子会断的，我的腿很痛啊。”
　　“呀！”小月指着楚家豪的腿惊恐地大叫，他的一只脚错位了，从膝盖直接反转了一圈，脚跟朝前！
　　“我的天！”楚家豪翻了翻白眼，被自己吓晕了过去。
　　
　　“家豪！”萌萌赶来之后，发出杀猪一样的哭声，一头要往急诊室里冲，一群女人拦着她。
　　“零零零！”我的手机响了，我来不及接，萌萌倒在我怀里大哭。
　　“零零零！”手机还是响，欢欢从我包里翻出了手机，接起。
　　“小烟姐！”欢欢拿着手机看着我。
　　“谁？”我问她，她已经把手机挂了。
　　“阿五！”欢欢说。
　　“啊？”几个女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阿，阿，阿五醒了？”小月结巴了起来。
　　“你们在这等着乐乐和家豪的情况，一定要做最好的手术，多少钱都行，要交钱的话。”我从包里翻出一张卡：“刷这张，多少钱都刷！我先去看阿五了。”
　　
　　阿五坐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不放开。
　　“阿五哥，你终于醒了……”我勉强地挤着笑，一个早晨，大悲大喜大惊大吓，心情已经彻底乱了。
　　“小烟，能再看见你，真的太好了。”阿五的身体依然还很虚弱，不过他竟然醒了。竟然，醒了！还挑在这么一个时机！
　　“是啊，阿五哥。”我依然尴尬地笑着，笑容像贴在脸上似的，植物人能苏醒，这不是很多见的事情，我想过一会儿，那些专家什么的就又要给他进行全身的诊断了。
　　“小烟，麻八寻回来了。”阿五说。
　　“啊？”我像吃了老鼠一样看着阿五：“阿五哥，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今天早晨我承受力不是很强。”说着，胸口又开始痛了，昨天晚上受的内伤还没有恢复很好。
　　“是的，我虽然睡着，但是我感觉自己的魂魄一直在你们身边游荡，你们发生的事情，我仿佛都梦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阿五说：“我醒来之前，看见麻八寻在挖龙穴，然后就感觉后脑被人重重地击了一下。”
　　“我……我……我靠。”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脸上硬贴的笑容也没了，嘴角干裂着，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阿五。
　　“小烟，小烟，你没事吧，你怎么怪怪的，他们大家都去哪里了？”阿五摇晃着我的肩膀，我的脑袋像个失控的皮球一样在脖子上乱转。
　　“你是病人的家属是吗，我们需要给病人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一群白衣的老大夫匆匆地包着大叠的文件走了进来，小护士有礼貌地询问我的意见。
　　“查吧，查吧，让我冷静一下。”我点点头，看着一脸狐疑的阿五被推出了病房，然后我躺在他睡了两年的床上，一动不动，我的头晕得厉害……胃里翻来覆去，半截小手指，朝前的脚跟……
　　恶人，你终于回来了！
　　你可知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小昭

第八章 平凡女子 第十话 平凡女子
　我走出医院，立刻被蜂拥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包围，无数话筒对准我的嘴。
　　“麻八寻！”我抓起一只最靠近我的话筒：“你不会得逞的！”
　　然后我冷冷地站在人群中，闭目不发话，身体周围散发强烈的寒意，几个靠近我身边的记者忍不住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就这样，我缓缓地离开了医院。
　　欢欢担心地跟在我身后，回到家，无鸣还在摇篮里抱着烟袋锅子发呆，看见我立刻伸出手叫妈妈，子漠留在家里陪他。
　　“乐乐怎么样？”子漠问。
　　“别提了，刚到医院没多久，楚家豪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接着阿五又醒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麻八寻回来了。”欢欢替我回答，然后拉着子漠到一边去细说。
　　我抱起无鸣，紧紧地搂在怀里。
　　“妈妈！”无鸣的小手摸着我的脸：“妈妈！”
　　“无鸣，以后要听爸爸的话！”我说。
　　普的一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是欢欢，她抓起一个沙发垫扔到我头上：“小烟姐，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以后听爸爸的话，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我要回秀笼村。”我捂着脑袋，一手抱着无鸣：“子漠，你好好照顾无鸣。我再帮你疗一次伤吧。”
　　“不用了。”子漠淡淡地笑了：“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和无鸣在家等你回来。”
　　“小烟姐，我也去。”欢欢说。
　　知道不让她去是做不到的，她又叫上了魏小笙。
　　子漠最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但是他说会等我，会好好守着无鸣。
　　
　　魏小笙开车，是他新买的小吉普车，三个人行驶在回村的公路上，一个灵童，一个天眼，一个道者。烟袋锅子装在背包里，我装的时候，无鸣突然用小手紧紧地抓着锅子不放，嘤嘤地哭了起来。
　　胸口还在隐约作痛，有伤痛，也有心痛，我想喝血，最快的恢复方式就是喝血，但是不行，我已经修炼完成，再喝血就会万劫不复，我只能忍着。
　　“小烟姐，你没事吧？”欢欢担心地看着我的脸：“昨天小四究竟用了多深的气伤你啊？”
　　“还好，还好，没事。”我拍着她的头。
　　车开了整整一个下午，赶到秀笼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村里的田地都已经恢复的生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我们依然把车停靠在路边，习惯性地躲在村口的草丛里，等到夜色深重了，才悄悄进村，先来到了三娘的院子。
　　院子已经被重新修缮一新了，院墙上的木头整齐干净，我心里欣慰极了，屋子里还多了贡台，贡台上是三娘的牌位，供桌上有点心和水果，我们拿出自带的干粮吃了些。
　　“小烟，是现在就去，还是等天亮？”小笙问我。
　　“现在就去吧，天亮了怕被村民看见，我不希望他们看见我，他们或许会不高兴。”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三个人慢慢地向坟地走去，月光不错，星星眨眼，身后有莫名其妙的脚步声。
　　“小烟姐，我感觉我们被人跟踪了。”欢欢悄悄对我说。
　　“别回头，当做没看见。”小笙说。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已经走到坟地了，月光如水注射下来，坟地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小潭的水很幽深，龙穴泛着幽幽的暗光。
　　“是谁，不用再跟了。”小笙终于开口了。
　　没人回答。
　　我们转过头去看。
　　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麻八寻！
　　
　　“麻八寻，你果然回来了。”欢欢冷冷地说：“我照顾了你一年多，你竟然恩将仇报！”
　　“……”麻八寻的嘴巴翕动着，但是并没有说出什么。
　　“你变哑巴了？”欢欢不依不饶地说：“是不是太老了，口齿不清了？”
　　“……”麻八寻依然不说话，但是嘴巴一张一合。
　　“你说什么？”欢欢凑过去。
　　“小心！”我和小笙一同叫道，我看见麻八寻的双手已经要伸了起来，那手上的指甲锋利儿细长，对准了欢欢的喉咙，事不宜迟，我来不及多想，大力一掌发出去，直劈麻八寻的面门，麻八寻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不远处的一座墓碑上，墓碑碎成两截，麻八寻掉在坟地上，口里吐出血，身体剧烈地抽搐。
　　
　　“小烟，不对劲啊！”小笙和欢欢都诧异地看着我，我们三个仿佛都意识到情形的诡异，跑到麻八寻身边，把他扶起来。
　　“易容术？”魏小笙翻开麻八寻的眼睛，那眼里没有邪恶的光，这不是麻八寻，虽然眉目处处都是麻八寻的样子。
　　“你是谁？”我摇着麻八寻的肩膀，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小烟姐，我来试试！”小欢欢抡开的胳膊，对准麻八寻的脸开始运气，麻八寻的脸渐渐起了变化，白发和胡子都渐渐不见了，小四的脸浮现了出来。欢欢的额头渗出冷汗，她再不能运气了。
　　“四哥！”我吃惊而慌乱地叫了起来，我竟然打死了小四！
　　
　　“哈哈哈哈！”熟悉的笑容在龙穴的旁边响了起来，我们抬头看，小四背对着月光站在龙穴前，不对，应该是麻八寻，但是他此刻易容成小四的模样，他不是一直想要变年轻吗，和别人灵魂躯体对调，他竟然想到如此卑鄙的方式：“冷小烟，你竟然打死了自己的朋友，你还配做神仙吗？”
　　“恶人，你太卑鄙了。”欢欢和魏小笙同时摆开架势，对着麻八寻冲了过去。
　　我还傻傻地抱着那具一半是麻八寻，一半是小四的尸体，欢欢没有完全把他变回来，但是我已经看清楚了那张熟悉的脸，我怎么出手之前都没有仔细观察一下，竟然失手打死了自己的朋友，怎么会这样？
　　干涸的眼里连一滴忏悔的泪也流不出来，耳边听到的是小笙和欢欢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麻八寻邪恶的笑，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麻八寻！”我大喊一声，真气由脚底而生，迅速笼罩周身，经过胸口的时候，有些许疼痛，可恶的麻八寻，昨天晚上易容成小四来暗算我！
　　今天一定要和你一决生死！
　　麻八寻显然也看见了在一边被真气笼罩，战斗力重重的我，他没心情和小笙欢欢周旋下去了，大喊一声，双手分开，分别对准欢欢和小笙的额头，两道寒光的直射下，小笙和欢欢都应声倒地。
　　“鬼眼，你终于练成了本事，但你没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你不过是靠吸血练神功的，你以为你比我高级得了多少？”麻八寻奚落着，他竟然什么都知道，我胸口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麻八寻的邪恶光团很快就在半空中凝聚而成，与我的真气金色气团纠结在一起，我的这团真气比三娘当年的还要有力而强硬。
　　
　　麻八寻已经移动到我身边不足半米的地方，真气与邪气揪斗，看来我和麻八寻的真身之间，也避免不了一场恶斗！
　　麻八寻单手在身体一侧反剪旋转，手型呈倒钩状，太阳穴隆起，鼓足了劲头对我出招过来，掌风呼啸。
　　我闪，同时一脚平点，另一条腿直接对着他的头顶劈出去。
　　他侧身躲过，同时二人依然不忘头顶旋转在一起的真气，调整身形给真气注入战斗力，手脚上的比较也不能松懈。
　　
　　“小烟姐，小心他的手！”
　　“小烟，出拳！”小笙和欢欢趴在地上，两个人相互为对方运气，准备积蓄力量加入下一场比对。
　　八十招对过，我败下阵来，大量动用内力，让受伤的胸口钻心样的疼，我捂着伤口，绝望地摇着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是他的对手！虚掩一招，远远地退了下来，小笙和欢欢见我招架不住了，忙替补了上去，我后退后退，绊倒在小四的尸体上。
　　
　　“四哥。”我摸着他的脸，同时忍不住回头吐了一大口血，那血的颜色发黑，是内力重耗的征兆，如果不受伤，或许我还能多撑一会儿，或许有胜算，但是胸口的毒气随着每一次运气而迅速顺着全身的脉络蔓延，如果我看得见自己的血管，必然都是黑色的毒血在流走。再打斗下去……
　　别说继续战斗，我现在连活着，都已经是一种莫名的力在支撑。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有最后一招，我还有最后一招！
　　
　　“四哥，小烟需要帮老大和那些冤死的人讨回公道，小烟对不起你！”我跪在小四尸体的旁边，猛地磕头，看见着欢欢和小笙节节败退，头顶上真气的战团，属于我的部分渐渐被吞噬，再不抉择，我们只怕都会成为麻八寻的战斗工具，被他掌控，或者更糟。
　　“四哥！”我的表情狰狞着，不会流泪的眼睛掩盖了我内心太多的复杂，我默默地举起小四的手臂，闭着眼睛，用牙齿咬断了他的动脉，新鲜的血液汩汩地吸进了我的身体，那些毒血被逼得迅速流动，顺着我的眼睛流出来。
　　小四的尸体渐渐发黑，最后变成一堆干瘪的残骸，我的双目血红，脸上有黑色毒血的干涸痕迹。
　　
　　站起来，重新理气，胸口不再痛了，依靠新鲜人血带来的强大能量，我这个暗路的神仙，终于踏上了修行的不归路，胜利是我唯一的目的，而胜利也是唯一的结果。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麻八寻！”我大吼着，真气从我丹田大量注入战团，风卷残云般地吞噬着麻八寻的邪恶之气。
　　麻八寻的脸色骤变，嘴里不相信地喊道：“你竟然……，你竟然……”
　　“小烟姐，你在干什么？”欢欢回头看见我，我的双目发出血红的寒光，她的眼泪立刻喷涌出来，不要哭了，这是我和麻八寻之间注定要开始的战争，这一切都因着我而起，理应该由我来解决！
　　“小烟！你真傻！”魏小笙锤着自己的头坐到地上：“我们会有其他方法的，你何必这样！”
　　
　　我冲向麻八寻，手里的烟袋锅子发着收魂的血红色，不是收鬼怪的灵魂，是收取任何邪恶的灵魂。念起这样的咒语，需要念咒者用尽全身的力数和能量，不能有丝毫的保留，这是一种鱼死网破的战术，施法者也会经历金玉俱损的伤害。
　　麻八寻受惊般地向后倒退，他嘴里大声嘀咕：“冷小烟，冷小烟！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啊！”我的头发随着喊声高高飞扬起来，血红的双目发出刺眼的金光，魏小笙和欢欢都忍不住闭上的眼睛，麻八寻的胡须一角被炙烤而燃烧，他用手去打那火光。
　　“冷小烟，你这个疯子！”麻八寻的周身浮现了一个绝大的光环，那是收魂前酝酿的结界，他已经无法移动分毫。
　　
　　龙穴被映照得犹如白昼，龙穴边新立起的碑文上的字清晰地印在我眼底：楚氏之祖楚生之墓，爱妾麻三娘，孝徒冷小烟立。这是村民新立起的碑文，他们已经承认了我的存在，承认了我在村里的位置！
　　他们已经不再怨恨我了，我的心立刻被无限的满足充斥。
　　是的，我已经得到了村民们的认可，我已经不再是昔日被排斥出村的不祥之物，善良的村民终于领悟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笑了起来，对着麻八寻大声说：“麻八寻，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永远都不能再危害人间！”
　　“啊！你，你，你这个疯子！”麻八寻在金色收魂光的照射下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嘴里忍不住咒骂：“你这个吸血鬼，你收了我，你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注定是鬼，做不了神仙！”我冷笑着，金色光圈越来越小，麻八寻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三娘说，人不能改变命运，今天我就来改改看！”
　　
　　金色的光圈猛然收紧，头顶上盘旋的真气战团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我和麻八寻的真气都被炸得烟消云散，麻八寻被束缚的灵魂嗖然地飞进了烟袋锅子，挂在锅子上的耳环丁零零地晃荡了几下。
　　“麻八寻，你也有今天！”我发疯地笑着，笑着，烟袋锅子里传来绝望的呼喊声。
　　“小烟姐！”欢欢和小笙都挣扎着向我跑过来，我的周身笼罩着层层的阴光，靠吸血而瞬间而成了收魂术，注定收取一切邪恶的灵魂，也会毁灭施法者自身！
　　欢欢和小笙扑了个空，我的身体和灵魂在阴光的包裹下，也盘旋着被吸进了烟袋锅子。我将用我自己的灵魂，去镇压麻八寻，用自己所有的神力和余生，去洗脱世间的，以及自己的罪恶！
　　做恶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做一世的好人，只因一招的做坏，就落得与恶人一样的下场。
　　三娘，爹，我战胜他了，这代价，是不是太大？
　　
　　“小烟！”欢欢和魏小笙扑在烟袋锅子上，没命地哭喊着。村民们举着灯笼火把向坟地靠拢过来，莹莹跳动的火苗，将坟地照得犹如白昼，小四的尸体迅速腐烂为泥土，融入这块风水神地之中，欢欢和小笙失声地哭着，喉咙已经沙哑，烟袋锅子静静地落在龙穴边，上面的耳环叮咚作响。
　　在村民门的提议下，烟袋锅子被小心地置入了龙穴，欢欢和魏小笙被抬到了村里的卫生诊所，修养了几天，可以下地行走，楚氏便派人来接他们回城了。
　　
　　一切都如同昨天一样，只是这世界上再无冷小烟。一切的后事，都由楚家豪来打理，他并不懂得怎样抓鬼，但是他却可以在人的世界里游刃自如。
　　萌萌真的有了身孕，我希望是个女儿，那样我的无鸣，就不愁将来找不到老婆了。
　　小笙的道观香火更好，猴子三开始学着占卜算卦，珊瑚镇的灵童，也已经渐渐长大。
　　阿五签约的楚氏，从事幕后工作，楚家豪给了他很大的发展空间，谁叫他是邓荔枝转世呢！
　　小月始终在等待着魏小笙的还俗，傻姑娘，快点找个不是出家人的男人嫁了吧，再老一些，就麻烦了。
　　乐乐断了手指，终于彻底断了弹吉他的理想。那些理想属于年轻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看一个老女人做地下乐队的主唱的，人总是会长大，理想不过是年轻人的专属。即使我在，也不想一辈子做一个什么所谓的玉女歌手，倒希望和萌萌一样，做个专职的太太，相夫教子，平凡而幸福。
　　不说这些伤感的了。子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我希望他痊愈后不要再那么花心，找一个善良的女人来代替我的位置，给无鸣一个完整而幸福的人生。
　　这样，被深锁龙穴与麻八寻一同永世赎罪的我，也觉得大欣慰不过了。
　　凡间的生活，匆匆碌碌；地下的鬼怪们，贿赂成风；做神仙永远有那么多的压力和责任。
　　其实我一直想说，来世做一个平凡女子，但可惜的是，我连来世，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