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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4 1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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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到醒来,那风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夹杂着雹子打向窗子。坚固的行宫建筑,都被吹得摇摇欲坠。不知道洛阳的百姓会怎么样?我抱着惊醒的太一道:“不怕不怕,家家陪着你呢。”一边披衣赶出了帐幕。圆荷依着惠童,迎向我道:“皇后?”
惠童忐忑,好像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天气骤变,不是祥瑞。就像那年冬天下了暴风雪,阿宙杀大臣,闯宫……酿成一场危机。我正色道:“去请罗夫人,集中宫中诸人,在此殿护卫皇子。百年呢?”
“百年跟随万岁出洛阳了。”
“喔,既然如此,宫中缺乏秉笔的宦官,惠童你代行其职吧。”我不假思索的吩咐。
惠童身子一摇,我说:“天气突变,本宫甚为关切。天亮之前,洛阳府,并城内扈从的赵显将军,都应将风雨灾情报告与我。他们不来,你就坐着我的马车去催问。”我环视纷纷聚集而来的宫人:“不用慌张,天公忌惮的是人心而已。国难当头,若有人敢于借天象做文章,我不会饶恕。在宫里当差,处变不惊,是第一等的脾性,若没有养全胆气,就在这个殿堂里养起。”
经我一说,风雨催折屋外竹木装饰,也无人敢于大呼小叫了。
太一倒也没有哭,只是抓紧了我胸口的衣服,他瞪圆了眼睛,好像不明白老天为何雷霆震怒。
“你要长大,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这样的黑夜呢。没有爹爹,还有我,没有我,还有太一自己。”
我告诉太一。
太一眼珠子一转,笑出了声,好像有人存心与他闹着玩。过了一个时辰,洛阳尹并城内驻军,都派长史前来向我报告城内的情形。我听闻城内各街巷都有人把守,里巷间百姓都安心,不禁点头,又命人赏赐侍者。
洛阳府尹向宫内派了一名通晓地理的老人来,我将太一交给阿若。隔着屏风,细细与他谈论河南周围的山河地形,又论起天气的古怪。老人道:“皇后有所不知,这片云倒是从南边移过来的,前几日,山东也是暴雨成灾,所以赵王殿下和南朝军队暂时休战。可是前天,雨势逐渐变小,转扑来河南,轮到洛阳周围了。五殿下倒能施展,可那南朝的白衣秀士就不能动了。”
我问:“凡事都有阴阳五行作用之间,您看这场大雨与战事有何影响?”
老人身子一佝偻,白眉毛活像道观里的老君,抖了抖道:“小人占卜,大水冲了龙王庙。五殿下危险。小人活了七老八十,并不怕死。虽然不懂兵法,但看得来天象。我们的万岁年轻气盛,有冠代之骁勇。唯独不服于天。昔日为他斩杀的博士巫师,数量之多,到了让人不敢言语的地步。皇后见到万岁,要是能以中宫的力量规劝皇上多加小心,保全皇弟。”
“是这样,多谢老先生的提醒。万岁圣德,想来绝不至于怪罪你的。”我搀扶起跪于地上的老者,命人送他回去。我瞧了眼奔波于官府军营的惠童,道:“我来口述,你差人将洛阳的情况随时驰报于皇上。”
惠童虽是气喘吁吁,倒也能忍受辛苦。我说的快,他走笔如飞,我不禁暗自称赞。
这场雨倒是没有冲了龙王庙,可足足下了两日。此间,上官一直闭门不出,似乎是在盘算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谢如雅,他倒拖着病弱的身体来见我了。
“姐姐,我好得差不多了。听说你调度洛阳灾民需要人手,让我来分劳。”
我看着他笑:“你脸色还绿着呢,就别心急。离了你们,我这个皇后也能当。太子走了,你是该松口气了。你对太子并不是无情。你倒是也为他出谋划策了,只是为了他不被北朝利用。”
如雅眼眉斜飞,点了点头。
我叹息:“唉,我都猜对了。太子来洛阳,你不能视若无睹。可你教他韬晦装疯,避开了卖父卖国的危险,还是犯了皇帝的忌。好在你早早将诏书玉玺抛了出来,皇帝就无暇注意你的小心思了。最多认为,你是我的忠实臣子而已。如雅,我这几天为雨所困,反复思索。你说我跟你,都执著什么呀?天下弱肉强食,不是我父亲的手书可以更改的。至于皇朝正统,玉玺是一件,人心和地域,更是关键。诏书在你手中,玉玺在哪里?你靠近我说,只让我一个人听见就好了。”
如雅凑近我道,一字一句:“姐姐,到今天我再也不想隐瞒了。诏书是我根据野王笛的线索找到的,原来诏书就在我谢家之内。我偷偷的请母亲找到了。你结婚之前,家从兄谢弘光来北,转交我的衣裳内,就有这份诏书。现在它又被我藏好了。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拿出。
按照诏书背面的符号,我断定玉玺藏在袁夫人当年所居的昭阳殿内。这玉玺,只有北方攻下南朝,才有可能重见天日。因为武献帝不曾预料公主远嫁北方,所以不能转移出宫禁。“
我嗯了一声,注视着如雅:“若玉玺落入南朝宫妃手里,倒是棘手。就不能先取出来?”
如雅摸摸下巴:“很难。我来长安事前,大将军萧植有所委托,希望姐姐在北朝能给他多一条选择。萧植数年之前,就秘密收养了青年梅树生。梅能进入中枢,萧植是暗地里使了功夫的。萧植虽然为南帝倚仗,但因为与先帝,家父剪不断的联系,南帝周围的奸佞,对他时有威胁。他不得不有所提防。他这次发兵北朝,破釜沉舟,一旦成功击溃元君宙,逼退皇上统一的气焰,南朝如何能容他功高盖主?因此我这几天猜想:他与梅,是另有打算。这个算盘,好像是要另外扶植皇位继承人。云夫人长袖善舞,但得不到满朝信任。太子孱弱,是傀儡的好人选。可太子之后呢?所以他绝对不肯放弃与你的联系。”
“我怎么会和他联系?”我笑了一笑。萧植进则取南朝,退则是拥戴新王。等我拿着诏书玉玺出现,他还能再退一步,变成先帝的大忠臣。
“姐姐不必与他联系,姐姐要避嫌。但我谢家私下与梅,还是有联系。姐姐,要是万一有人杀了你父皇,还要杀你,你就束手就擒,甘心去黄泉?我知道……我知道。”他喃喃,因病而疲倦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被针砭般的痛苦表情:“姐姐,不是有人预言,你会被你最爱的男人杀死吗?那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上官,有的只是元家的父子兄弟,不是吗?元天寰是独裁天下,是把先帝逼上黄泉的罪魁,你还骗自己说你不知道?”他厉声问。
我手上的一个彩盅滑落,耳朵里嗡嗡的:“你怎么知道的?如雅,你连这个也知道?”我揪住他的衣襟,把他牵得摇晃了数下,回头喊:“圆荷?”
圆荷这时候总是不见的。当年在西北的寺庙里,鬼丫头还装听不见。可气,小小年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把皇后卖了?如雅诚实说:“姐姐别怪谁,是有这句话吧?我就是知道了。自从我知道,我就不怎么相信元家的人。姐姐你杀了我,紧闭我,向皇帝告发我,都成,但我没什么可悔的。”
我这口气都差点背过气。十七八岁的少年,倒是会隐瞒。平日里笑容满满,目光无邪,就是这等的心思? 看来我比起他们,还算是天真纯心的人。
我又大喊一声:“圆荷?”
圆荷怯生生的跪步入内:“皇后。”她满脸眼泪:“奴婢当老和尚胡说的。但奴婢总觉得在心里憋着难受,才告诉了公子。公子病了,口不择言。皇后生气,打死奴婢都行。”
我从来就没有打死过一个下人。她倒好,拿话睹我。我瞪着他不语,许久才展颜:“疯和尚的话,怎么可以当真。你是孩子,公子也是,两个人大白天一个哭泣,一个诅咒,是什么意思?别再让人知道了,不然我也保不住你的脑瓜。”
圆荷连连碰头,我发现如雅起伏的胸脯也渐渐的静止。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颓唐坐下。我只说一句:“言多必失,不是?你放心,我最护短,你,圆荷,都不例外。”
如雅还没有答话,就见惠童飞奔入内,交给我一份书信。
我拆开一瞧,顿时眼前一暗,原来是:南朝太子琮到梅树生的军营内,一夜暴毙。
他死了?在洛阳还是好好的。我挥手令圆荷惠童退出。如雅坐在椅子上,忽然惨笑一阵:“还是死了……”
我望向如雅。如雅轻声:“下次又轮到谁?”
如雅是说,太子为天寰所害?我闭上眼睛,琮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灯般。
我瞬间忆起了梨子,那甜美多汁的果子,治好了琮的咳嗽。还是我亲手削给他吃。我不爱吃梨,上官不能吃梨。只有琮,蠢弱的琮。你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的梨呢?表面上,你让梅树生,成了你父亲和云夫人的帮凶。可是我知道,我才是帮凶。
如雅没有为他哭泣,我也没有,我们只是面面相觑。如雅的鼻子上出了一层虚汗。
我咬紧牙关:“他死了也好。”
“是的。”如雅从侧面望着我,好像能看透我:“琮死了,我还有件事情告诉你。琮临走前,母亲去看望他。他说,给了你一件东西,那个礼物能打开昭阳殿内的秘库。如果你存有怜悯之心,将来请你放他唯一的孩子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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