赕坦纳广傣家奇特的成人礼

残肢书生

傣族是个把文字刻写在树叶上的民族。从古至今，傣族的祖先们就把整个民族的历史、生产生活、文化事象、宗教教义、文学艺术作品等等，刻写在一片片贝叶上，记录下来世代相传，创造了名扬四海的贝叶经。
　　贝叶经是傣族的百科全书。但它却产生于民间，流散于民间。可以说贝叶经所涉及到的历史、经济、哲学、历法、自然科学、建筑艺术等都是与傣家人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是极具地方特色的民族文化。１０００多年来，贝叶经能够源源不断地流传下来，这得益于傣家人有个传统的“赕坦”习俗。今年７月，我有幸在西双版纳傣族园曼春满村和曼岭村参与了傣家人这已有千年遗风的赕奉贝叶经书的“赕坦”习俗，以及其间进行的傣家奇特的成人礼。
　　岩香中　没有买到贝叶经
　　“赕坦”的日子在傣乡是个随意性的日子，没有统一规定的时间，反正只要是关门节７天以后，开门节来临７天之前就可以了，具体的时间根据寨子的情况由寨中的“希骚劳曼”来商定。“希骚劳曼”傣语意为寨子里有威望的老人。
　　傣族园曼春满村“赕坦”的日子是在７月２日关门节那天决定的。当时全寨子的人在佛寺里做完佛事——“滴水”以后，正准备离去，康朗索在麦克风里通知说：“‘希骚劳曼’留下商量赕坦的时间，其他老人也可以参加。”“希骚劳曼”在傣寨里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和权威，凡寨子里的赕佛和娶亲嫁女等重大事情的日子，都由“希骚劳曼”来决定，还有像解决邻里纠纷，只要“希骚劳曼”出面，没有断不下的家务矛盾。去年我在曼乍村曾遇到过“希骚劳曼”处理过这么一件事，当时寨子里发生了一起婚外恋，事情被女方丈夫发现后，女人离家出走，双方面临离婚，可怜两个孩子无人照管。后来“希骚劳曼”接手处理这件事，罚男方４０００块钱给女方家，并请全寨子人吃一顿饭，男方不敢不从，赶紧交钱。人们还告诉我：“希骚劳曼”决定的事，谁要是不听就从寨子里搬出去，就这么简单。
　　曼春满寨子的“希骚劳曼”是由６６岁的波涛嗲、６４岁的波涛京、５７岁的波涛保和６０岁的岩香中组成。“希骚劳曼”认为今年的雨水来的早，秧也已经栽种完毕，没有什么要忙的事了，早点赕坦也不影响小和尚们的读书学习，现在小和尚们也都放暑假了。最后决定在第３个“赕星”（关门节以后每７天要举行一次赕星）后即７月２８日举行“赕坦”。
　　岩香中家有祖孙三代６口人，早在“赕坦”到来１０天前，岩香中就着手准备赕奉的贝叶经了。可是当他找到专门刻写贝叶经的康朗吨要买本贝叶经时，康朗吨告诉他已经没有了，他又找了其他会刻写贝叶经的波涛捧等几个人，都说没有。是啊！在傣乡刻写贝叶经的人一般要是当过和尚或大佛爷的人，曼春满村总人口５１３人，康朗（人们对还俗后佛爷的尊称，表示有学问的人）级别的人有５人，平均１００人不到一个。这些年一直在刻写贝叶经的人只有康朗吨一个人。这还得归功于西双版纳傣族园，自从公司在这里搞起了傣家游，寨子一下子成了全国有名的风景区。为让游客了解傣族文化，公司把康朗吨请出来，每月发给他工资，让他在旅游路线旁的那棵酸角树下刻写贝叶经，作为民俗展演的一个内容。既然有人出工资让自己刻写贝叶经，康朗吨当然十分乐意，但是因为人老眼花，一天刻写不了多少，而且有些当时就被游客买走了，所以康朗吨一年下来也刻写不了多少贝叶经。
　　制作贝叶经，傣家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在冬天，将已经长老的贝叶砍下，割修整齐，三五片为一圈放到锅里用淘米水煮，要煮２０个小时以上。取出来以后再用河沙擦洗干净，然后晒干，放在特制的木架里压平捆成长约５０公分、宽约１２公分的一叠，用快刀把两边修理光滑后就可以在贝叶上刻写文字了。刻写贝叶经是用铁笔，那铁笔的制作很简单，用一根木棍，在顶部安放上一个大头针就可以在贝叶上刻写了。为了让刻写的文字整齐好看，有经验的老人就会在贝叶上用线弓弹出一条条淡淡的墨线，然后再用铁笔照着弹好的墨线刻写傣族文字。刻写好以后，再用植物油与锅底黑灰拌成的墨汁涂抹，字迹就会清晰不褪色，装订成册就是贝叶经了。由于贝叶经材料准备麻烦，而且刻写一本１０来页的贝叶经大概要五六天，而一本贝叶经的卖价只是１５至２０块钱，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来学习刻写贝叶经了。从前，佛寺里的和尚和佛爷是必须要刻写贝叶经的，而现在年龄大的和尚和佛爷不少已经还俗了，年龄小的又不会刻写，岩香中买不到贝叶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最后岩香中也像寨子的大多数人家一样，买了一本小和尚到街上用纸复印来的经书做为赕坦时用。
　　 “赕坦”是一场考试，考官是乡亲
　　乡亲们把经书连同赕物送到佛寺里，赕物多少没有人去注意，放在一旁就行，经书得送到“波占”康朗索那里，由他负责登记。康朗索的登记本没有赕奉经书的人名，也没有经书名，只是记着佛爷和小和尚名字，他们的名字后面画着一个或几个圈圈，那是表示读了几本经书。
　　赕坦的日子里，佛爷与和尚们都穿戴着洁净整齐的袈裟在佛寺里等候着，对他们来说这是考试的日子，平日里受乡亲们的供养，现在是报答乡亲们的时候了。我注意到小和尚熟练念诵一本经书通常要一个多小时，但有的却要念两个小时左右。在念诵经书的时间里，赕奉经书的人要跪在和尚的前面，双手合十，边烧蜡条边虔诚地聆听。所以赕奉经书的人大多希望能让熟读经书的小和尚来读。而小和尚的父母亲戚也非常在意乡亲们怎么说，如果自己的孩子念得结结巴巴，他们会觉得没有面子。小和尚念完经书后，会得到１０元或５元不等的报酬，另外还有赕奉经书主人的那份赕物。赕物有：洗衣粉、牙刷、苹果、鹌鹑蛋罐头、一束塑料花等。
　　为岩香中家念诵经书的是佛寺里的大佛爷都比罕，他是曼春满佛寺的二佛爷，他已经有３５岁了，出家已有２５年，他抑扬顿挫地念诵着经文，岩香中很喜欢听这像音乐一样的诵经声。“波占”康朗索在安排和尚们念诵经书时尽量让小和尚们多念些，这也是个学习交流的机会。今年曼春满寨子有１１０户人家赕坦。
　　佛寺里只有一个“烘坦嘛”（给和尚念经坐的漂亮亭阁），“波占”康朗索就让念诵贝叶经的和尚坐到里面去念，念诵复印经书的和尚好象就享受不到这样等级的待遇，到一旁找个位置坐下念诵。当听完和尚念经，滴好水之后，最后就是往所有来赕奉的盆或桶里放一点米，以祈求一个寨子的人同富裕共平安。今年曼春满寨子的赕坦共收到经书１８７本，贝叶经书只有４２本。据此，西双版纳４０余万傣族人，每年就有１０万本经书赕奉给佛主了。
　　 “赕坦纳广”：少男少女必做的成人礼
　　８月２３日，距曼春满赕坦之后将近一个月，我因要拍摄傣乡秋收的场景，来到了曼岭村，这一天正赶上寨子赕坦的最后一天。我意外地有幸目睹到了寨子里所有少男少女的“赕坦纳广”。
　　当我走入佛寺里，看到大理石的地板上洒满了米粒，在佛像前面的“烘坦嘛”还摆放着一排纸花做成的“吨”（供佛用品），“烘坦嘛”里一个佛爷正在念诵着经文，“烘坦嘛”的周围跪满了双手合十的青年男女，在他们面前点燃着一支支蜡烛，几个老咩涛、老波涛在外围跪拜着。这么多年青人在聆听诵经是我多年来从没见过的场面，在我的印象里，虔诚的赕佛者一般都是老年人，我刚想打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倒先向我挥手招呼，我一看是傣族园勐巴拉娜茜歌舞表演艺术团的岩光章。岩光章是个长得非常“酷”的傣家小伙子，在歌舞艺术团做了４年的演员，常扮演傣族王子的角色。岩光章告诉我，今天他们正在做的是“赕坦纳广”，这种赕只有寨子里尚未结婚的少男少女才能参加，他是他们寨子的“伙子头”，特意从傣族园公司请了两天假回来组织大家来做这个“赕坦纳广”，曼岭寨子共有５３个少男少女，每人出３０块钱，共凑了１５９０元，他们买来赕物，做了１２个纸花的“吨”，买来复印经书《纳广》。经书《纳广》讲述的是佛主年轻的时候，放弃了王位，不贪图享受，坚持要出家修行，最后终得正果的故事。此经书共有１３个章节，此时已经念到最后的第３个章节了，念《纳广》经书的人必需是佛爷，小和尚是没有资格的，每念完一个章节，他们中间就会有人到佛寺外面点放一串爆竹，在佛寺里的人就敲起铓锣，抓起糯米往空中撒，嘴里还不住地欢呼着，场面十分热闹。
　　我最关心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个赕，我在其他寨子怎么没有见到过。岩光章是这样回答我：小时候看大伙子们赕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自己今年２５岁了，等到１０月份开门节就要结婚了，结了婚就不能赕这种“赕坦纳广”了。赕“赕坦纳广”，是我们心里需要。至于为什么不见其他寨子年青人“赕坦纳广”，那可能是寨子的年青人少，没有一定数量的年青人，做起来也不热闹。我又问为什么只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才能“赕坦纳广”呢？他们都这样回答我：祖先就是这样规定下来的，我们照着做就是了。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傣族人的成年之赕。后来，我问过许多傣家人赕过“赕坦纳广”没有，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回答我：当然赕过，不赕过“赕坦纳广”算什么大人，怎么好意思结婚呢！

小昭

真的很奇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