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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 曦
摘 要:儒学与《易》学文献的历史与逻辑之统一表明,儒学之根本、基本与核心问题与《易》学问题具有深刻统一性,“以《易》疑丘”之儒学基本问题必然表现为具体《易》学问题,从而使“以《易》疑丘”成为《易》学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因为“以《易》疑丘”出于对《易》之“恒以一德”即孔子“予一以贯之” 思想原理之误读,所以,余把“恒以一德”推定为《易》学基本问题。误读“恒以一德”必然“惭枝游屈”,从而使《易》及《易》学史形成“惭枝游屈”之《易》学根本问题。“惭枝游屈”是“以《易》疑丘”之问题形式,对《易》进行“恒以一德”之解读将步出“惭枝游屈”及“以《易》疑丘”之历史误区。解决“以《易》疑丘”儒学基本问题,将实现“恒以一德”之逻辑统一,实现《易》与《六经》之“恒以一德”,实现“以《易》知丘”与“以丘知《易》”之逻辑统一。因此,由“以《易》知丘”之儒学核心问题所决定,“以丘知《易》”是《易》学之核心问题。
关键词: 恒以一德 惭枝游屈 以丘知《易》
一、“恒以一德”是《易》学之基本问题
“未丧斯文”[1]以化成天下,孔子为此对夏、商、周三代文献进行了修纂,以六经之整合,开创出儒学。因“不问于古法,不可顺以辞令”,[2]所以,孔子通过“《易》道四为”[3]之一以贯之,使《易》“恒以一德”。[4]然而,后儒“以《易》疑丘”,不解孔子纂《易》之“恒以一德”之旨,自以为是、枝离解《易》,思想歧出而《易》说愈繁,形成“最多者《易》解,总五经之注,不如《易》一经之多。最难者《易》解”之《易》学问题。[5]千古以降,未正本清源之《易》学,遂现代西化之风逾加牵强附会,科学《易》、人文《易》歧出,占卜巫术、星相风水大行天下,《易》面目全非矣!儒学史表明,虽尊《易》为群经之首,但因《易》解矛盾百出、统续无宗,从而视卜筮为《易》之主体,《六经》乃由《春秋》主之,《论语》从之,从而认为孔子只有仁义之术而没有天道性命之学,此乃“以《易》疑丘”之重大历史误区。其从根本上误解了孔子“予一以贯之”[6]、“恒以一德”,使儒学形成了“以《易》疑丘”之基本问题,儒学以“知丘罪丘”之误而终结,“知丘罪丘”由此成为儒学之根本问题。[7]由于“以《易》疑丘”出于对孔子“恒以一德”《易》学思想之盲然无知,所以,《易》之枝离、思想歧出必然与“恒以一德”相悖,而能否对《易》进行“一以贯之”即“恒以一德”之解读,即对“恒以一德”之《易》学思想体系进行推定,关乎能否走出二千余年支离破碎之《易》学历史误区。所以,作为发生与解决问题之逻辑统一,余把“恒以一德”推定为《易》学之基本问题。由此决定之《易》学学术方向是索求《易》之“恒以一德”,其以“恒以一德”贯通《易》理,以达《易》学“真善美”之至高境界,从而使《易》真正成为群经之首,以化成天下。
《易》以恒为德,可谓旨趣高远。“不恒其德,或承之羞”[8],所以,“恒其德”乃“恒,德之固也”。[9]“《易》有大恒”,[10]而“恒”所以为“大”者,《恒》居三十二卦,为六十四卦之中,恒其中是也。[11]是故以《恒》为损益之旨,“数往者顺,知来者逆”,[12]顺恒而损,逆恒而益[13]。恒之所以能恒者,“生生”也,中也。《恒》曰:
《彖》曰: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恒, 亨.
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乃因“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此谓“生生”之“恒”也。“恒”乃天地万物之情,德恒其“生生”,“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是故《易》以“恒”之“生生”之理,立恒久不变、化成天下之方。《易》曰:“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14]所言“明”、“岁”、“信”、“利”者,“命”也,“生生”也,“命”之“生生”乃“不易方”。上述表明,恒之本体乃天地之恒,恒其德乃主体之恒,而“生生”贯通其中。“生生”乃《说卦传》之“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之中和统一。
《易》之“恒以一德”表明,《说卦传》为《易》之思想纲领。[15]孔子纂《易》,是为了使《易》成为“典要”,[16]从而使“百姓日用而不知”[17]之“生生”之理以《易》为形式使“百姓与能”。[18]《易》曰:
夫《易》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开而当名辨物,正言断辞,则备矣。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因贰以济民行,以明失得之报。[19]
“彰往而察来,而微显阐幽”,即“数往者顺,知来者逆”之中天四象所生损益之道,[20]损益为贰,以济民行,顺损逆益,失得之明矣。“其旨远,其辞文”,“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恒以一德”矣。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21]
“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乃《益》上九爻辞,孔子推定“民不与”之“莫之与则伤之者”即“莫益之,或击之”,乃因于“立心勿恒”即“不恒其德。”因此,益之而民与,需立心于“恒”即“恒其德”。是故“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22],其必“恒以一德”,故有“《易》有大恒”之谓。“恒以一德”是《易》之“德”也,得之于“生生”也。所以,《易》有“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23]之论。“恒其德”立不易方,“行有恒”而“德之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易》为此推定了“德行恒”: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是故变化云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来。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悔且吝。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24]
此为《系辞传》最后一章书,所推定之“德行恒”乃把握《易》之“大始”,非“德行恒”即“不恒其德”,则必然不解《易》“情”,从而发生“惭枝游屈”之《易》学问题。所以,对于《易》之“恒以一德”而言,此章书非常重要,其推定了“以《易》疑丘”之问题形式,不但推定了以“德行恒”把握“至健”之“险”与“至顺”之“阻”,更推定了近《易》而非“德行恒”即不能“恒以一德”,则必然出现“惭枝游屈”之《易》学问题。
“恒以一德”之“德之固也”,使之与“德行恒”中和统一。只所以要“德行恒”,乃因“乾之至健”而“乾知大始”,[25]“乾以易知”[26]而损益生,故损而知险;“坤之至顺”而“坤作成物”,[27] “坤以简能”[28]而损益行,故损而知阻。“易则易知,简则易从”,[29]损而知险与损而知阻,损损益益而“德行恒”,此乃易简之理,“德行恒”才能“易知易从”,才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是故“德行恒”乃“大始”而“成物”也,“德行恒”而损损益益,为“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者也,从而使“百姓与能”。《易》之“恒以一德”可以知也。
《易》之“恒以一德”使之形式与内容、承诺与推定“一以贯之”,从而使《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30],“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由此成为《易》之核心命题因而也是儒学之核心命题,[31]作为理性之核心,“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是任何一种文化形式及思想体系都应当贯通其中的理论核心,由于西方文化及哲学不能解决自以为是之根本问题,[32]所以,“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成为哲学之核心问题。弗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易》学研究,必发生“惭枝游屈”之《易》学具体问题。广而言之,弗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哲学思想,必发生“惭枝游屈”的哲学问题。《易》表明,穷理于命谓之穷,命而穷之谓之理,命理以穷之谓命;尽性于命谓之尽,命而尽之谓之性,命性以尽之谓命。或曰:理穷于命,性尽于命,命而命之,穷尽以命,和中内化,恒以一德。此乃《易》之恒德,“恒以一德”而和中内化。[33]是故,恒德乃智慧之要也,《易》乃恒学也,此乃“以丘知《易》”者也
《易》学史表明,由于“以《易》疑丘”,不解孔子“恒以一德”之《易》理,弗能“恒以一德”之《易》学与《易》学史,则必然产生《易》学之“二派六宗,互相攻驳”即“《易》学攻驳”,[34]“《易》学攻驳”乃“惭枝游屈”之必然结果。所以,余把“惭枝游屈”推定为《易》学之根本问题。“《易》学攻驳”问题表明,只有对《易》进行“恒以一德”之解读,才能“一以贯之”地把握《易》,才能解决“《易》学攻驳”问题,从而步出“惭枝游屈”之《易》学误区。
二、“惭枝游屈”是《易》学之根本问题
“凡《易》之情”,弗能“恒以一德”则必“惭枝游屈”,所以,推定“惭枝游屈”之问题形式,才能知“以《易》疑丘”之所以然,才能解决儒学及《易》学根本问题。“恒以一德”与“生生之谓《易》”承诺与推定之统一,决定了《易》所推定之“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其以“穷”、“尽”、“至”与“理”、“性”、“命”之“恒以一德”之中和,形成《易》理论体系。因“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由《说卦传》所推定,所以,《说卦传》乃“恒以一德”之《易》学思想纲领。[35]因此,尽管《易》学史表现为普遍性地“惭枝游屈”,然而,只要反思对《说卦传》之“惭枝游屈”及其与《易》之关联,可知《易》学“恒以一德”问题之关健所在。
误《说卦传》之“恒以一德”,可谓由来已久。汉《易》主要以“说卦取象”推定《说卦传》,以利占筮。后虽有王弼扫象,却不解《说卦传》之“恒以一德”。王弼认为:“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是故触类可为其象,合义可为其征。义苟在健,何必马乎?类苟在顺,何必牛乎?义苟合顺,何必坤乃为牛;义苟应健,何必乾乃为马。而或者定马于乾,案文责卦,有马无乾,则伪说滋漫,难可纪矣。互体不足,遂及卦变,变又不足,推致五行,一失其原,巧愈弥甚,纵复或值,而义无所取,盖存象忘意之由也。忘象以求其意,义斯见矣。”[36]王弼扫象而未达“恒以一德”,失《易》和中之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宋《易》以“先天”与“后天”卦序兼以“说卦取象”解读《说卦传》,其悖“恒以一德”更甚矣。
古人疑《说卦传》而为“惭枝游屈”者,由来已久。凡解说者,因不能“恒以一德”,而无不“惭枝游屈”。“惭枝游屈”而影响今世《易》学研究者,主要为宋代之欧阳修、林粟、周燔、邵雍等,尤以朱熹为甚;今人则有康有为、李境池、严灵峰、高亨、李学勤、郭沂等,尤以金景芳为甚。[37]
朱熹《易》学对现代《易》学影响很深,其误《易》为卜筮,[38]而有《四书》之举。然朱熹对《易》之“惭枝游屈”尤为严重,其误以卦序卦位解读《说卦传》,难达“恒以一德”,使之对《说卦传》之“损益之道”及“乾坤三索”等重要内容称“多末祥者”、“未祥其义”,称《系辞传下》“第六章”为“多闕文疑字,不可尽通,后皆放此”。[39]说明朱熹《易》学弗能“恒以一德”,从而不知“损益为贰,以济民行,顺损逆益,失得之明”之《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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