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细菌战》纪事(2010-11-07 08:40:00)

我是夏雯静

前言：
  每个电视工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观众和同行的认可，我们带着这样的心态走进了《日本细菌战》，可是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些并不重要！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和这段历史如此靠近，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经历一次心灵的涤荡，就像王选说过的一句话：当你看到了，就不会再转过身去！
此次拍摄八集系列纪录片《日本细菌战》，我们分成了两个摄制组，我们这个组承担的是第三集《恶魔的饱食》、第四集《被特别移送的马路大》、第六集《第二次远征》、第八集《觉醒》。所以我们的路线是上海——浙江——湖南常德。
拍摄任务是匆忙间接受的，在出发之前，我们对拍摄的内容、拍摄的对象甚至拍摄的事件都感到茫然和迷惑。七三一细菌部队我们有所了解，细菌战在南方实施的情况我们却知之甚少。所以我们决定先去上海寻找王选，因为王选是全中国最了解南方细菌战的专家之一。
王选是那场细菌战跨国诉讼的领头人。1997年，王选带领浙江湖南等地的细菌战受害者，走上日本东京的法庭，把日本政府推上了被告席，要求日本政府就细菌战进行道歉赔偿。2002年8月，日本东京地方法院做出了一审判决，承认日本在中国发动了细菌战，给中国人民造成巨大灾难的事实，但是拒绝道歉赔偿。2005年二审和2007年终审判决都是认定了细菌战事实，但是拒绝赔偿和道歉。
上海王选寓所书房。王选的书房中，关于日本细菌战的书堆积如山。
在我们没有见到王选的时候，王选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女人，她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散尽家财，带领着一群七八十岁的老人，做着在很多人看来无法完成的事业。虽然对她心存敬畏，可是为了片子能有个清晰的脉络，我们一定要先跟她谈谈。没想到，见面没说几句话，她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王选跑到她的藏书间，一下子拿出了十多本关于细菌战的书，跟我们说：通过刚才的几句话了解，你们对那段历史了解太少了，拿这些书去学习吧，我现在不会接受你的采访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受到这样待遇的媒体记者不仅仅是我们。郭小川的女儿郭玲梅是中央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她曾经拍摄了纪录片《不只是七三一》，在拍摄之初刚刚接触到王选的时候，也曾经遭受到王选激烈的批评。没办法，王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的眼中，如果你不了解细菌战的基本情况，你是没有资格跟她对话的。虽然严厉，但王选还是同意了我们跟着她拍摄一些她的活动。于是我们在逐渐熟悉王选的过程中，也逐渐对日本细菌战有个更深的了解。

1939年，日本731细菌部队在内蒙古诺门罕进行了第一次细菌战，因为技术还不成熟，不但没能伤害到其敌苏军，还造成了日军自己的重大伤亡。到了1940年，731部队和南京的1855部队一起发动了第一次远征，目标是浙江宁波。1941年又发动了第二次远征，目标是湖南重镇常德。1942年，731部队发动浙赣线细菌战。这四次日本发动的细菌战是目前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也是学术界公开承认的，因为这里铁证如山，不容辩驳，这里就不赘述了。这里要说明的一点，在南方我们采访的所有的专家、历史见证人、细菌战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都跟细菌战诉讼案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跟他们接触的过程充满着感动和震撼。
（浙江丽水，细菌战受害地）
跟随着王选的脚步，我们来到了浙江丽水，这里是细菌战的受害地，王选此次丽水之行，是参加丽水保定村的细菌战受害者铭记碑的揭碑仪式，那里的细菌战受害者的调查仍在继续，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依然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仍在坚持着，虽然在日本的法律程序已经走完了，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放弃，当地的气温高达三四十度，但是那些七八十岁的受害者家属仍然在每个乡村坚持调查，把每一个能发现的受害者的受害经过都记录下来。
（七月份的浙江，天气真的是热得要命，我们几个北方人几乎要把汗出尽了，摄像陈家东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拍摄间隙，找老乡要了杯凉开水，站在河边凉快一下。就是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江浙小镇，当年也未曾逃脱日本细菌战的蹂躏

女人就是女人，即便又热又累差点中暑，面对相机镜头得一刹那，还是要把自己的魅力展现出来。

即便天色已晚，凉风吹来，白天被汗水湿透了的衣服还是没有干透。

结束丽水之行，我们和王选又来到了她的家乡，浙江义乌崇山村，这里也是日本细菌战的受害地，王选父亲家里就曾有八人死于当年的细菌战，王选在这里有着超乎想象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她来了，所有人聚集到王家祠堂等候她。她的一句话，崇山村75岁的张曙带着我们走村串户找到了很多受害者家属。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在细菌战中，他们家破人亡，那段历史从来没有走出他们的梦魇，那是一部部如泣如诉的泣血控诉。

（站在摄像机的旁边，重新面对那段历史，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这样的情况同样发生在湖南常德，徐万智，75岁，家住距离常德15公里的德山，可是我们在常德一周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早早的来到我们所住的宾馆等候我们，汗流浃背的带着我们走访常德细菌战的历史见证人，一家一户的走过去，一个一个的人找过来，在我们的心中，无限感激这位老人，然而，他却跟我们说，要谢谢我们，因为我们是关注细菌战的人，那就是关心他们的人，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帮我们完成工作。
  说感动过于简单过于表面，但似乎没有别的词汇能表达我们的心情。王选和她身后的那些老人，用极具人格魅力的行动告诉我们他们在做的到底是什么。（徐万智老人带我们走访当年细菌战受害地）
历史不曾远离
  在浙江和湖南曾经遭受过细菌战的地区，到现在防疫部门还要每年进行鼠疫阳性检测，在几年前，浙江衢州还发现过鼠疫阳性。日本细菌战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本来有着幸福家庭的人们在几天之后就家破人亡，痛失亲人，时隔半个世纪，这些老人回忆当年的情景，伤心、恐惧、愤怒还缠绕着他们的思绪，对于他们来讲，细菌战不是历史，而是现实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他们的苦难不该被人们淡忘。

（当年细菌战受害者家属讲述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往事）
爱国是每个人的事儿
   2008年，我们曾经采访过一位日本的军医，他的名字叫汤钱谦，他曾经无数次参与过活体解剖。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深受日本军国主义的影响，在他年幼的时候，她的母亲告诉他，中国那么大，可是受很多国家的欺负，很无能，还说朝鲜的人很卑贱等等。这就是那个时代日本军人受到的教育。在他们这样的教育下，培养出了无数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看到这段采访的时候我们在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来教育我们的后人呢？日本侵华老兵汤浅谦
  国家是由无数个个体组成的，国家羸弱，国人就要遭受苦难，国家强大，我们就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享受生活。爱国是每个人的事情，因为国家的命运和每个人深刻的联系在一起，日本和平组织的人们背负着右翼分子的恐吓和压力，就是为了还原历史的真相，把战争的残酷告诉给后代，让日本人不再去犯同样的错误。我们中国人艰难的进行着维权，目的就是告诉我们的后代，我们要铭记历史，要团结在一起，不要再受欺负挨打饱受欺凌，因为只有国家强大，我们才不会重复过去的痛苦和灾难，而这样的灾难曾经就发生在和我们每个人血脉相通的同胞身上。


当年被日军特别移送至七三一细菌部队惨遭杀害的受害者家属。几十年过去了，忆及往事和亲人，悲痛仍然不能自己。）
  我们希望让观众们坐在电视机前，尝试着用感同身受去体验马路大被活活解剖时候的绝望无助恐惧和愤怒，去感受被细菌战夺走生命的受害者的痛苦，去感受那些受害者遗属们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的失去亲人的伤，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死去的刻骨铭心的痛，多少年过去了，当面对我们的镜头，那些老人常常是未待出言泪满襟，那些泪水流淌在一张张刻满皱纹的脸上，就仿佛流到了我们的心里。  回忆是一种伤痛，当历史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时，仍然会鲜血迸流。